惊得一下把水给呛进了气管,捂着嘴就是一阵猛咳,好不容易看清了那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家伙,立马就板了脸,可不就是害他落下残疾的家伙?
“靠!!王超,你小子还敢露脸?”
“苏贤……我真不是故意的……”哭丧着整张脸,王超软着腿就扑了过来,“你快跟安朔解释清楚……是朱强干的,要不我今个晚上就得睡太平间了!!”
眼泪鼻涕全蹭在了腿上——靠!这叫什么事儿?斜眼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程安朔,苏贤眼珠子一转,鬼主意窜上了心,清了清嗓子,“安朔……就这小子!就他王超干的!想着法子算计我!!”
“怦”的一声,嫌疑人还没来得及再喊冤申诉,王超的半边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叫声惨烈的,跟杀猪似的。一拳砸完了,苏贤看得爽快,乐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呵呵笑了两声,才拽住安朔喊他住手,“得了,我开玩笑来着……他还真不是,故意的。”
“靠!!!!”王超一听整个人摔趴在地上,拿拳头砸着地,鬼叫着,“没这么欺负人的!!我欠你什么了呀苏、大、爷!!!”
王超蒙了冤,那叫什么?
——自作孽,不可活。你说自己没事儿跟苏小骗子横什么?打球就打球了,还擦出火来,可还不是为了口气的事儿?凭什么他王大少最近尽是遇上些倒霉的事儿?凭什么安朔老有意没意地偏向那小子?他苏贤是哥们,我王超不是?气的那个,五脏六腑都扭在了一块儿。这好心好意跑医院来还给苏小骗子——现在也就一残疾人,给耍了,这叫什么事儿呀?好心当作驴肝肺,明摆着不把他王超当人看,当猴耍呢?
耍完了还得让他跟屁股后边拿药付医药费的,掏了几张百元大钞,脸上还不能看出半点心不甘情不愿来,委屈得满肚子苦水。
程安朔推着轮椅把苏贤推到医院门口,一个眼神扫在王超身上,那倒霉鬼就识趣地跑到大马路中央去拦车。
苏贤瞅了眼那车,动都不动一下——他是一残疾人。
“赶紧上车啊!”后头车子喇叭声不断,王超揪着眉头催。程安朔也不吭声,忽然就背着苏小骗子蹲了下来,苏贤又瞅了他一眼,“靠!这又是干啥?”话还没说完身子就给提了起来,整个人随重心一倒,一下靠在了他背上,脸一烧,“姓程的!你他妈的真当我废物了?”
“别废话。知道自己废物就别罗嗦。”小心不碰着他那伤腿,背着那家伙三两步走下台阶,车门一开,把人往里头塞。王超越看越别扭,回了头就瞪了眼那司机,“看啥看?没见过骗子骑驴啊?开你的车!”
好不容易把人安顿好,苏贤就嫌车里闷,安朔刚把车窗给摇下来,那小子又说风太大吹得脑袋发胀。王超憋着气就从头顶那反光镜里看着程大少一会儿忙这儿一会儿忙那的,给苏小骗子搅和得团团转。
没沉住气,一火,“靠!苏贤!这叫什么事儿啊?你还真把咱程大少爷当驴使唤了你?安朔他你谁呀?你喊他做啥就做啥?”
一愣,就听见那小子还幸灾乐祸的,咯咯笑个不停,语气诡异,神秘至极,“王超……你可够钝的……我给你打个比方,知道孙扬跟吴倩那什么关系不?”
“知道!废话……地下小情人,关他们屁事?”
“嘿嘿……那不就是了?我跟姓程的差不多……也就那样。”
“啥?”王超的脸突然就抽了筋,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说话带颤音,“甭……甭开玩笑了,哪有那么玄乎的?苏贤……没,没你这么接二连三的耍人的!”
“哈哈哈……”苏贤立马笑得跟舞疯子似的,刚才自己那话可把王超那脸都给吓白了,“玄?要不咱再说点你小子不知道的?”
忽然,听见一直没吱声的安朔咳嗽了一声,苏贤也不在意,还想说什么,陡然就觉着大腿给人一拧,“哎哟!!你他妈的敢暗算我!”
硬是用手把那小子的嘴给堵上,“闭嘴……要再敢胡言乱语,把你从这儿扔下去压马路!”
车开到了家门口,苏妈就傻眼了,手里一盆子刚洗干净的青菜全倒翻在了地上,“儿子诶!!”踩着拖鞋就奔了过来,“这怎么成这样了?”
自家儿子那大高个儿的趴在人家程安朔背上,还没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丢人现眼的耷拉着那大象腿。
苏贤挠了挠头,斜眼瞄着王超,“老妈……今个我流年不吉,出门遇上灾星,给小人暗算,把腿摔断了。”
“啥?”苏妈脸一紧,一听自家儿子遭人暗算,母性本能显露无疑,操起边上一把菜刀就吼了一声,“断了?哪个混蛋小子敢欺负我儿子?那么心狠手辣的把腿都打断了?我非把他腿给跺下来不可!”
王超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满脸衰样,忽然就从后头闪到苏妈跟前,揪着她老人家的袖子管就哇哇大叫起来,“阿姨……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和苏贤是好兄弟……今个都是我们班朱强惹的事儿,平时没事儿一顿能吃五个巨无霸……人长的跟熊似的……不关我的事儿啊,我冤枉阿!!!”
苏妈给那小子拉着晃悠了好一阵,天旋地转的,边听边点头,把刀子给放了下来,“是王超阿……别急,我还以为是谁呢,慢慢说,你这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阿姨相信你。”回头又瞪了一眼自家儿子,“苏贤!你老娘我怎么教你的?再窝囊也不能诬蔑好人啊!别人撞你,你就不能撞回去?下回记住了,要再遇上这样的大家伙,用你那铁头撞回去!”
“靠!妈……你比那些个小人……都阴险……”
“那是,你妈我再教你几招,当年你爸太老实在学校老给别人欺负,就是听的我的话才把一两米多高的家伙给打翻在地的……那多风光……”苏妈越说还越起劲了,早把儿子腿给摔断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天都黑了,还堵在门口滔滔不绝。
末了,还是程安朔吱的声,“阿姨……您要是说累了进去喝口茶,你儿子也怪沉的。”
苏妈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就顾着在那儿说话都忘了人家辛辛苦苦的背着一残疾人半天,顿时红了脸,“哎哟……安朔,苦了你了……看我这记性……晚上我炒俩好菜给你尝尝——那个什么,麻烦你再把苏贤背他屋里去……”
吃过了晚饭,好不容易把那扫把星王超给撵走了,苏妈收拾着碗筷,苏爸看着报纸,总觉得气氛不大对劲,苏贤和程安朔都不说话,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苏妈忙完了,这才走过来,朝苏爸使了个眼色,“安朔啊……有件事儿阿姨想麻烦你……”
“阿姨,你说……”
“那个……我也不拐弯抹角,上回我去超市买酱油中了个头奖,海南岛十日游,我和他爸都挺想去的,就明天的事儿……哪知道苏贤他今个把腿给摔了……”苏妈往安朔边上一坐,好言好语的,“阿姨知道你这孩子懂事……”
苏爸咳嗽了一声,“得了……儿子的腿都坏了还瞎想点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苏贤在边上听着,脸一抽,“靠!妈!!这事儿我咋不知道?”
“去!!让你知道还得了?大人说话别插嘴!”苏妈把抹布往儿子身上一扔,“你看这要是方便……你帮忙照顾一下咱们家苏贤?也就十天。”
程安朔看了眼苏贤,点了点头,“也行……我奶奶她这个月刚好回乡下探亲,苏贤腿跌坏了我也有责任,你们放心去就是了。”
苏贤一听,乐不可支,脸上却装得为难得很,“妈……不好吧……人家多忙啊,再说了,把我交给这小子你就放心?”
苏妈一拍桌子,拔高了嗓音,“放心,能不放心?又不是把你给卖了!”旋即冲安朔笑开了花,“安朔啊……这事儿咱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可得帮我看着他,这小子要是敢趁机偷懒不上学,你甭给阿姨留面子!”
十一、
“靠!这事儿他妈的能开玩笑?”苏贤一哆嗦,急红了眼。
“什么事儿?”
“在一起的事儿!”
脸色一下收敛了——
“苏贤,真没开玩笑……逗你玩呢……我也早没法自拔了。”
第二天清晨,苏爸苏妈提着行李就早早开路了,苏贤整个晚上睡不踏实,下午还觉得没事儿,不就是折了腿?他苏贤堂堂男子汉的能怕这点小事?躺到床上才知道这不能翻身不能动的难受劲,脖子硬得跟结了冰似的,浑身不舒坦,到了半夜还有点隐隐发疼,搅得脑袋发沉,好不容易睡死过去,一睁眼就看见屋子里头多了一人,翻着眼皮,挠着头,“哟,来的可真早阿……姓程的,我肚子饿了。”
“牙还没刷脸还没洗就想着吃?你犯什么混?”程安朔瞪了他一眼就把他那衣服给扔了过去,“把衣服穿上,别蘑菇。”
“靠!别一大清早的就乱吼!老子我心情非常不好!”苏贤扭了扭那早就发硬的脖子,随即传来几声清脆的骨头声,“妈的!简直跟上邢似的!这往后的日子还他妈的怎么过?”
“扭着了?”安朔斜了一眼那小子,三两步走过去,一伸手就搭上了苏贤那细脖子,用力按了俩下,惹得那小子一个激灵,甩着脖子,涨红了脸,一回头,“靠!干什么你?你这手冰冷冰冷的,想掐死我?”
缩了手,顿了几秒,又把手按了回去,这回,掌握着力度用食指和中指掐了两下,腾地跟触电似的,苏贤的身子骨扭歪了,“滚!滚!你挠痒呢?老子怕痒!”凑上了眼,咧着嘴。
“废物!不要拉倒!”狠狠抽回了手,程大少扭头就要走,可忽然就被苏贤使了劲抓住了他那手,爬上自个儿的脖子,“谁他妈不要了?就这儿,使点劲。”
攀上了另一只手,把那小子的脑袋给摆正,轻重缓急,掐了个遍。没一会儿苏贤就爽歪了,复活了似的猛甩头,“姓程的……还不赖啊这技术……算你有良心。”
面无表情,捡起他那衣服往苏贤脸上一盖,“快换!”
三两下,扒了上衣,换上了干净的T恤,又去折腾那运动裤,自己那右腿跟没了知觉似的,一瞎动弹就钻心的疼,程安朔站在那儿看那小子笨手笨脚的,没了耐性,一把抢过他手里那长裤,“得了,等你穿上天都黑了。”动作麻利,把那小子使劲一提,运动裤往上头一套,裤管够大,丝毫没伤着哪儿。
早自习刚上到一半,门突然给人从外头踢开来,全班四十多双眼睛全扫了过去,呆滞了数秒过后,立马就听见有人怪叫一声,“哇赛!程大少今个来的可真早!还是背着……咱苏大英雄来的!你们看看……什么叫阶级友谊啊,多崇高,多感人,多团结的场面啊!!”话里带刺,语气暧昧,听着变味。全班哄笑一片——昨个操场上的闹剧,那是人尽皆知,无人不晓。
——气歪了眉毛,苏贤指着那家伙的鼻子骂,“他妈的说什么你!谁要是再敢恶言恶语讽刺老子,我跟他没完!”
一个残疾人,行动不便,课间,苏贤难得坐在座位上,安分得让人诈舌,平时这会儿功夫还不满操场地瞎跑?无聊地快发了疯,随手就撕了几张纸,三两下叠成几架纸飞机,嗖得射了出去,满教室乱飞。程安朔原本在看书,被他这么一搅和回了神,差点气炸了,抓住他那手就吼,“混蛋!你敢撕我笔记本?!”
这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有人闹闹哄哄冲进了他们教室,三五成群,拉帮结伙似的,气势磅礴,直奔他俩跟前,定睛一看,竟是物理班那群家伙!班里其他人一见这架势,也不吭声主动让了道,窝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等着看好戏。
王超带头,满脸虔诚,后头是昨个一块儿在场上打球的兄弟们,灰头土脸,苏贤一眼就盯上了跟在最后头的朱强,火一冒,桌子一捶,刚想站起来,腿一抽,顿时疼得呲牙咧嘴,“猪!猪头强!!靠!就你小子他妈的把我搞残废了!”
朱强耷拉着脑袋,那么大个人,被苏贤这么大声一喊吓得立马成了缩头乌龟,王超赶紧吱声,“苏贤……安朔,我这兄弟笨手笨脚的,打球难免有个冲撞,可强子他人好,老实,真没想着会伤了你……这不给你道歉来了?”
“靠!就他这熊身,要真故意,我还不被撞死了!”
王超知道自个儿难说话,硬是都拣了些好话,“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东北大狗熊那也还受保护呢……强子他知错了,这不知道你成了残废,还给你带了拐杖来,往后你这行动不便的还有点依靠……”王超扯了扯朱强的衣服,那家伙哆哆嗦嗦地就把带来的拐杖给拿到苏贤跟前了。
“滚!什么话?”苏贤一听,这王超他怎么说话的?嘴巴不干不净的,顿时火冒三丈,“你给我说清楚……谁他妈残废了?”
朱强早就魂不守舍,挨近了苏贤更是吓软了腿,支支吾吾,“苏……苏大哥……是小的不对……小的真怕死,还望大哥饶小的一命啊!有什么小的能做能赔的小的定效犬马之劳啊!还望大哥收下小的的一点补偿啊……”
“靠!!原谅你?你以为我苏贤真他妈吃素的?赔?你拿什么赔?你那猪蹄?老子不稀罕!什么德行?就这么俩铁家伙就想打发我?”眼珠子这么咕噜一转,朱强看着就眼皮乱跳,唯唯诺诺地吱声,“那……苏……苏大哥……您……您说怎么办吧?”
只见苏贤啪地一拍桌子,所有人的心跟着就悬了起来,吊在嗓子眼,半上不下,都猜忌着朱强这次凶多吉少,不进个医院挂个盐水的准没法了事——顿了半晌,没听见吱声,急得快窒息,这才听那小子咳嗽了一声,慢吞吞地一字一顿,“猪头强,精神损失费、医药费、老子的营养费,你小子一样都别想拉下!!!”
——这话一出,班里忽然,有人的下巴,脱了臼——这小子整一活脱脱的小财迷啊!!
“啥?”朱强一听,也傻了眼——原以为今个准给打得七窍流血,气喘得厉害,鼻子一酸,忽然就扑到苏贤身上,蹭得满身鼻涕眼泪,激动之情泛滥至极,“苏大哥……你真是好人阿……只要留小的一条小命,钱……钱没问题……包在小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