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耐到了极限那就得爆发,这是规律。然后,全场就听见被逼急了的苏贤仰天吼了一声,那架势,和野生动物园利那些个家伙也没差了,硬是用自己那身子骨把熊男给撞开了,腾地跳到半空,正好截住孙扬传来的球。
“妈的!堵他!堵死他!”王超吼得一惊一诈,熊男反应过来之后,随即奔了上去,速度竟也不慢,王超也发了疯,钻着防守的空子撒了腿也跑了出来,恶狠狠地在篮下截住了苏小骗子。谁知道更疯的那个是苏贤,带着球,跃到半空,就往篮框子上砸。
“混蛋!别让他投!”——混乱的让人眼花缭乱。
下一秒,怦的一声,猝不及防,谁都看见,苏贤那身子,跟后头跟上的熊男撞在了一块,然后,被弹出去的身子,砸在了,篮球架上,伴着撕心裂肺的喊声。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前一晕——血光之灾。
团委办公室,讨论异常激烈,唯独程安朔一个人插着裤袋,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嘴里嚼着苏贤早上给他的那口香糖,几个干部不时用眼神瞟着这小子——靠!目中无人,真他妈狂妄自大!
“怦”的一声,讨论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跟炸雷似的,门忽然给人从外头狠狠撞开了,就看见一个满头大汗的家伙冒冒失失闯了进来,“安朔!不好了!快跟我走!苏贤出事儿了!”
“什么?!”紧接着“啪”的一声,掀翻了桌上的一壶茶,程安朔的脸色陡然变了。
“别,别急……我,我真什么都没干,是我们班朱强,他撞的人!没,没流血,真没!”——嘴抽得发麻,心跳的不安。
然后惊天动地的,安朔摔了椅子就冲出了团委办公室,顺便,把王超给撞了个四脚朝天。后头随即传来了愤慨声,“靠!那小子把不把人放眼里了?”
——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他以为他赶着去英雄就美?什么德行!
一路上又撞翻了好几个无辜群众,跑到操场上的时候就看见篮框底下围了一大群人,到处都是黑压压的脑袋。
被挤在人群外头,跟前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哎哟,兄弟,这回事儿可闹大了,我看苏贤那小子准不行了,这给撞得,惨不忍睹……”
“那可不,内讧嘛!王超这招用的也忒阴了,朱强那什么个阿,能经得起他撞?”
闹闹哄哄,不知道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急得可以发狂。
“滚!全给我滚开!”忽然,所有人都被身后这一声吼给震住了,吓傻了眼,听飞了魂。
回了神,齐刷刷地回头,更是噎了口水——程安朔,堂堂团委干部,程大少,光天化日之下,出口咋呼人?!
粗鲁地拨开人群,发了疯似的奔到了里头——苏贤倒在地上,蜷着身子,一动不动,眼睛闭着,额头上还尽闪着血光,脸色惨白的像没了气。
“他妈的!谁干的?”恶狼般的眼神忽然落在了一旁早就吓的丢了魂的朱强身上,浑身上下的烂肉顿时抖得厉害。
“你敢动他?!你他妈活腻了!!”全场一片哗然,程大少的脸上爆满了骇人的青筋,冲动得变了个人似的,抡着拳头就往朱强的脑袋,砸了过去。
——完了!!!朱强完了!!
蒙着眼谁都不敢看,等了好半晌还没听见动静,壮着胆子眯开了条缝,却看见那拳头正给一直蹲在篮框子边上看着苏贤的孙扬硬生生地接了下来,整张脸扭曲的变形,也是给吓的,哆哆嗦嗦,舌头打着结,“安……安朔,没,没事儿,别,别冲动……苏……苏贤,他……还,还活着。”一边朱强一见这架势,好不容易捡回条小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就逃命。
“滚开!”——还活着?什么话!真他妈扫把星!一脚踹开了那小子,走到苏贤跟前,蹲下身子,毛手毛脚摸了摸他那脏脸,心里不是滋味地冲他喊了声,“笨蛋!没死就给我起来!”
“哎哟……”这一惊一诈,刚才还不省人事闭眼假死的家伙眼皮子突然就跳了两下,睁了眼,“你吼个屁!”放了心——幸好,脑袋没坏,人也正常,还有力气说话。
“你吓谁你?你装死吓谁!!!”红着眼,哑了嗓子。
顿了两秒,那小子忽然就冲安朔瞪着大眼,咬着牙,“谁他妈的装死了?我那是疼!疼得都快断气了!哎哟……真疼!我的腿……”半边脸抽着,身子还不能挪,安朔一急,掀了苏贤那裤腿来看——肿得,跟大馒头似的。
“让开,让开!全给老子让开!”紧接着,那头王超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救护车来了!”然后就看见学校的校医跟三五个人抬了担架奔了过来,围观的人群立马自动散开了,七手八脚的把伤员往架子上抬。
苏贤哼哼着,满脸痛苦,跟上了满清十大酷刑似的,安朔在一边帮着忙,捡了苏贤的外套就往他身上盖,冲着动手动脚的医务工作人员就吼,“给我轻点!轻点!”
把人给抬上了车,程安朔紧跟着也跨了上去,救护车转眼就没了影,王超撒着腿在后边跟着跑,嘴里声嘶力竭地吼着,“妈的!慢点!老子还没上车呢!”
惹事的都跑光了——操场上看热闹的全松了口气。不知道里头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靠!这什么世道啊,兄弟情深的……都到这份上了。”
到了医院,坐在急诊走廊的骨科室外头,苏贤那脸更是惨白了大半,比先前那还夸张,鼻子抽着还不停地淌着水,程安朔抓着他的手,死紧死紧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到哪儿去,“笨蛋,没事儿吧?”
浑身哆嗦着,说话都打颤,“没……真没。”
“没你淌什么鼻涕?”
“靠!”忍着痛,瞪圆了大眼,“还不是你他妈的缺德,死命抓着我的手干啥?”
一愣,忽然就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就看见那骨节分明的指头上硬是给自己掐出了几道红印子来,惨烈得很,这才意识到自己打上车起拽着那小子的手就没松开过,能不掐出毛病来?
见他不吱声,苏贤甩了甩那发麻的手,“什么眼神啊,打刚见你就凶神恶煞的,瞅这脸色,跟个黑无常似的,晦气!老子我还没死呢!”
“闭嘴!给我少说两句!”——都这样了,还闹腾?安朔揪着他那耳朵嚷嚷。
“靠!你他妈的欺负残疾人!”苏贤一恼,抬眼就凑上了脸,一下就贴上了安朔的脑袋,巧得,只差了三公分。坏了心眼,露了白牙,笑得够不明意味的,“嘿嘿……姓程的,吓着了?真吓着了?怕我出事儿?”
“……”
“看你这德行,矫情得我都得笑掉大牙,我能有事?老子我是金刚不死之身,瞎操心个什么劲?在操场上吼得跟个无赖似的,摆明了你那什么……特在乎我是吧?别不承认!千万别给我耍赖狡辩!!!”
一怔,挪了身子,心一急,眼一红,说穿了心思着了慌,眼神里尽是破绽,赶紧把视线挪了回来,“滚!谁稀罕你?打个球还摔成这样,窝囊!你死了世界倒还清静。”
“靠!唯心!你他妈的唯心!”苏贤嚎叫着,满医院都听见那叫声,结果一个不小心把骨科的大夫给惊着了,“外头谁那么嚷嚷!知不知道这是医院?”
坏了事——一伸手,把苏贤那嘴给堵上,推着那借来的轮椅就把那小子给送进了骨科。接着拍片照X光,一路上全是程安朔跟在后头,随同一块儿来的那校医跟个多余的似的。苏贤那小子给推了进去之后,校医走过来拍了拍安朔的肩,“这位同学,麻烦你了……见你这热心肠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斜了他一眼,二十来岁,早听说了,医大刚毕业,找不着活干的一傻冒,抖了抖肩膀,还不到自个儿的脖子高,“甭不好意思,人交给你我不放心。”边说边巴望着看苏贤有没有出来,又吱了声,“这儿没你的事。”
“什么?”那小青年当时就气急了,被这话呛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没这么讽刺人的!
照完了片子给大夫一看,苏贤坐在凳子上,搁着腿,表情那是比来的时候好太多了。医生戴着啤酒瓶底看了好一阵,咳嗽了一声,“没什么……就是小腿骨折。”
“哦……”——撞完了,自己就知道这伤不轻,强心针早给打下去了,听了这结果苏贤那眼皮子眨都没眨下。
“什么?”倒是安朔,腾地站了起来,“医生,你没看错吧?”
“什么话?!我能看错?我医生还你医生?!”
——那什么反应?苏贤看着姓程的小子那傻样就笑歪了嘴,“你乱吠什么?不就是骨折,骨折算个鸟事?老子还没急你急什么?”
“笨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文盲没听说过怎么的?”
眼一瞪,对着干,“我还就没听说了!折了就折了,老子又不是长不回来!”
“骨折了还不就是废物?”——这小子还真不在乎?他逞什么强他?!
“废物?你那什么词儿!”一拍桌子,火上了身,“你以为老子愿意?残疾人光荣?”
“……”
“看什么看?甭给我偷跑,你不就怕摊上一废物嘛?我告诉你,就你这小子不厚道,重要时刻你偷跑,害我被人暗算,弄成个瘸腿,往后我这生活不便三等残废的,你不管谁管?!”
停了半拍,这话说的心计重重,心一沉,脱口而出,“我管……能不管你?不管,你怕是得自生自灭。”
闹了半天,来来去去的,吵个没完,那老大夫终于沉不住气了,“你俩怎么回事?要吵出去吵,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学生!”
上了石膏,跟个大象腿似的,难看至极。安朔刚把那小子推到了走廊上,苏贤突然就揪紧了他的袖口,“老子我口渴。”
“……”
“还愣着做啥?耳朵聋了?”苏贤吊高了嗓子,吼得利索,“不肯去?谁他妈的刚才还拍着胸脯说要照顾残疾人的?”
“闭嘴,你等着。”——这小子!激他?安朔把他推到了角落里头,“别给我乱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瞎操心什么?就我这样还能往哪儿跑?”看着安朔跑远的背影,嘴角抽着抽着那缝就越咧越大。这一摔,不轻,挨了痛还赔了腿。可心里头跟喝了蜜似的,甜,甜得自己都快犯了恶心。
奔到一楼的自动贩卖机跟前,掏了钱往里头塞,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小子的腿也算没事,摸了摸自个儿的额头,冒了一层汗。
“护士大姐,你们有没有搞错?没你们这么耍人的!”刚取了瓶矿泉水要往回走就听见远处传来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我找那人叫苏贤,是个男的,才十八,半个小时前摔坏了腿刚送进来,你们怎么就能不查清楚就让我去太平间找?”王超气得肺都快炸了,也没这么耍人的,自己明明白白的指名道姓要找人,结果这护士大姐给他指完了路跑去一看,居然是个太平间!!
那护士也不是吃素的,蛮横的家伙也恐是见多了,一丢手上的笔就瞪了那上看下看都像个小流氓的家伙一眼,“我怎么知道?今天刚好有个同名同姓的老太死了,也不问清楚就往里头乱闯,你怪谁?”
“妈的!过分!”气没地方出,憋得满脸通红,一回头,忽然眼前一亮,“哎哟!安朔!可算找到你了!”叫得感慨万分的,跌跌撞撞就扑了过来,程安朔皱着眉头一闪身,王超险些摔趴在地上,满口胡言就问了句,“人死了没?”
火一下就冒了上来,“你说什么?!”那眼神冷的就差杀的王超一命呜呼,赶紧跺着脚解释,“安朔……你,你别气……我急得都傻了……苏贤呢?他咋样了?快带我去看看,都急死我了!”
哼了一声,这小子还敢光明正大的跑来?撞了人他还敢露脸——医院大厅里人多,不能惹事,硬是把那气给压下去一半,“跟我走……”
“哦,行。”王超赶紧跟上程安朔的脚步,“安朔……你们跑得也太快了!我奔出来的时候你们就没影了……我赶紧就叫了辆车……”
在医院里兜了一大圈,王超嘴里跟开机关枪似的在那儿唠唠叨叨不断,好不容易走到一地儿,程安朔停了下来,王超左右张望了一下,又吸了吸鼻子,一股厕所的氨气味,挠了挠头,“安朔?你尿急?”
瞅着眼神越发诡异,三米、两米,走近了,嗅着一股定时炸弹的味道,王超才觉着这气氛骇人,大事不妙。心跳得扑通扑通,怦的一声,一下子还来不及思考,那拳头就砸在了离王超太阳穴不过三公分的白墙上,一下就软了腿,跟丢了魂似的。
“安……安朔……那……什么事儿呀……那,那么大火?”
“你还问我?”那声音跟恐吓似的,“你说!苏贤那腿是不是你干的?”
“冤枉啊!!”王超的眼一红,忽然就叫得撕心裂肺,外带鬼哭狼嚎的,“我真没干!!那是意外!朱强他踩了鞋带,跟苏贤撞在了一块儿……谁知道好死不活地撞出病来!我王超就算再不是东西也不能害自己的兄弟啊!苏贤年纪轻轻的,我能毁他前途?我真没暗算他……句句属实……你可以问苏贤啊……我要说一句假话我遭天打雷劈我!!”
——这罪,自己遭的也太冤枉了!王超满肚子苦水一股脑的翻腾上来,这话不说清楚自个儿看来得吃不了兜着走,豁出去了,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那是一句也没说。
程安朔听完了先不吱声,那眼神落在王超的脸上好半天,盯着都心虚了,头顶心上冒汗,生怕看出什么破绽来,好不容易听见程大少发了话,“好,超子,发那么狠的毒誓算你有种。”见拳头收了回去,王超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吞了好几口唾沫不敢吭声,“不是你干的最好,是你干的你逃都别想,别以为你跟我兄弟我就能放过你。”
苏贤看着手表,都过去了十来分钟了,口干舌燥的肝火正旺也不见姓程的小子回来。
“妈的!买个水也没那么蘑菇的!乌龟王八蛋都跑得比你快!”张口对着空气就是一顿臭骂,把路过的一老大爷也给吓着了,踉踉跄跄走下了楼,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到了疯人院。
好不容易等到了那家伙,苏贤一上来连着就给了安朔几个白眼,“干什么去了那么久?别告诉我这水是你刚在地下挖了口井打上来的!”抢过他手里头的水瓶子拔了盖子就往嘴里灌。刚喝到一半,就听见哪儿跑出来一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哟!!苏贤……可找到你了……你可得帮我说清楚啊……我冤枉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