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训夫血汗史 上——浊河刑铭
浊河刑铭  发于:2015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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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面苏莞烟正赶往新居,那面的李曼可在前门外被打得正惨!

“住手!快住手!”

五十岁左右,秃头大肚子的管家安平,边跑边喊:“王爷要留下这人,你们打破了像谁也担待不起!”

楚王爷好美人,这事放在大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闻王爷改了心意要留下这刑架上的人,侍卫们赶忙停手,三下五除二解开束缚的绳子。领头的侍卫长换上讨好的表情,小心问道:“安总管,王爷才说要赏五十鞭子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王爷的心思哪是旁人能猜的”,安平瞪起眼睛,满是横肉的脸绷得紧紧:“常佐领,该问的不该问的你心里要有个数!”

这个安平虽无一官半职,但在楚王韩辛辰面前可是个实打实的大红人,不仅为他会做事,更因为他从不生事。受了训诫,常佐领却不敢有丝毫顶撞,乖乖把人交给府里的丫鬟内仆。

被两个小厮架稳,已经受了三十鞭子的李曼终于松下一口气,勉强睁开眼睛,咬得血肉模糊的双唇张张合合,声音嘶哑的不像个样子:“王爷要我了!终于是要我了!你们都给小爷记住!等他日我得了宠幸,定绕不过你们!”

安平本已经准备离开,听了这话不由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曼。修眉美目的确是个美人胚子,纤腰长腿,也定是善舞之人。若放在平时,王爷真宠了他也不是没可能,可现下……他?一个暴躁、无城府的毛头小子,又怎么会是西苑北厢苏公子的对手。

西苑,在楚王府最偏的地方,住的也多是些不得宠或是过了气的旧人。苏公子抬脚刚跨过那脱了红漆的门槛,就听见有人冷声道:“一进王府就住这里,还真是可怜呢?!”

“蒋公子慎言!”

领着苏莞烟的嬷嬷斜眼扫过院落中央身穿白衣的男子,语气如她那张老树皮样的脸,僵硬不带一点起伏:“新人来了,蒋公子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

“哼”,蒋崇琴背靠着梨树,随风落下的白色花瓣轻轻伏在乌黑的发间,水色的唇角向上勾起,配合着一双桃花眼美得像是这树里的精灵:“嬷嬷放心,崇琴在这里久了,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我也看不到那么多新人变旧人,你说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嬷嬷点点头,垂下眼,半昂着下巴,踏着碎步一路往前赶。

苏莞烟沉了口气,目光停在蒋崇琴身上再挪不开:“嬷嬷,蒋公子那么好看,王爷也不喜欢?”

走在前面的嬷嬷忽然转过身,僵直的死人脸着实吓了苏莞烟一跳:“苏公子,听老奴一句劝……在这王府里好奇心少点,日子要好过很多。”

第三章:东阁李曼

东西相对正是两个极端。苏莞烟前脚迈入西苑北厢闲置已久的空房,安总管便揣摩着韩辛辰的心意把李曼送进了东楼暖阁。

东阁向阳,又靠近王爷的书房,与冷僻的西苑完全是两个天地,能靠近这里的人不是韩辛辰的心腹就是新宠。暗紫色的檀香木支撑起整个暖阁,妃色的薄纱从房梁一直垂到地面,香炉里散出淡淡的白烟,丝丝清甜通过鼻腔浸润着李曼整个身体。

“还疼吗?”

温厚的男声从耳朵里飘进来,陷在丝软被褥中的人微微挣开眼睛,乌黑的眸子像是受伤了的小动物,声音软糯带了娇气:“王爷,人家疼………”

“还疼?”韩辛辰眉头蹙起,声音上扬:“难不成这舒神香没用?真不知道安平是怎么办事的!”

一听见安平的名字,李曼立马多了几分委屈,巴掌小脸垮下来,嘴角抖了两下才小声道:“安总管好凶的,王爷,人家怕他!”

“他有什么好怕的!”楚王爷伸手撩起李曼散在枕头上的长发,发丝一圈一圈地绕在男人骨节分明的食指:“你有什么要求就直接吩咐他,不要在意。这里你才是主人!”

“王爷待曼儿太好了”,李曼撑起半个身子,也不顾后背的伤痛侧身抱住韩辛辰的腰,脸埋在男人的小腹一寸一寸地磨过,软软的声音恨不得能掐出水来:“王爷,曼儿想您……”

仿若听不懂李曼的暗示,韩辛辰细细撵玩着手里的长发,天上地下东拉西扯好一番,这才半是推脱地走出了暖阁。

“他倒是积极主动!”韩辛辰跨过大门,勾起嘴角,冲着候在门外的安平点点头:“只可惜这人太不知斤两!也不看看自己那一背伤疤是有多丑!本王又不是二哥,可没有那种特殊爱好!”

安平低着头小步靠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心翼翼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是不急不缓:“李公子这里老奴定会尽心安排,请王爷放心。至于西苑苏公子,王爷又有何打算?”

“他?”韩辛辰挑起眉毛,英俊的脸上满是戏谑:“我就是不去找他,他也自会来找我……况且这位李公子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不是?”

王府不同于外面,就算是冷僻如西苑也比苏莞烟曾经安身的地方强了千百倍,桌椅家具一应具是黄梨木,铜钩挂起的重重帐子上除了多些灰尘,也不见丁点勾丝破损。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顺利留了下来,苏莞烟心情不错,更不会嫌弃这里灰多物陈,挂着一脸笑容正准备招呼同来的内侍婢女,转身才发现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靠别人做显然是行不通,但好在苏莞烟不同于那些从小被着力培养的职业男宠,混迹锦阳府三载各路杂务是顺手拈来,收拾房间这等小事自然难不倒他,挽起衣袖,端着空盆便往外走。

“这位公子倒是不客气”,立在门外的人挑起嘴角:“下人的活也还顺手?”

冷清清的声音听着耳熟,苏莞烟顺向看过去说话人正是蒋崇琴,赶忙放下铜盆,拱手道:“蒋公子有礼,在下苏莞烟,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指教。”

“苏公子客气”,蒋崇琴轻轻点头算是回礼,杏眼微合,目光灼灼说不出的意味:“多多指教可不敢当。崇琴来王府虽久,却未得宠过一日,苏公子要是跟着我学,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陈屋旧物能有什么魅力,在这西苑想见到王爷都难比登天,苏公子要争宠第一步就是离开这里。”

初次见面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苏莞烟心生疑虑,面子上仍是笑意满满:“这里也不是想搬家就能搬的,蒋公子的好意莞烟心领了。”

“心不在此,院墙能拦?苏公子,好自为之吧!”蒋崇琴抿唇笑笑,转身离开,穿堂的春风灌满了衣袖,独留下苏莞烟一人愣在原地。

距蒋崇琴那日来访,苏莞烟已是许久再未见生人,除了例行送饭的丫鬟,空荡荡的院子里就难见人影,最初的欣喜一退去,焦躁又磨地他是彻夜难眠。蒋崇琴说得对,他要离开西苑,要重新回到韩辛辰的视野里。

可等不及苏莞烟去找机会,机会就自己送上了门。

“苏公子!我来看你了!”

尖利的声音划开了寂静许久的院落,正坐在椅子上出神的人先是一惊,接着疯狂的喜悦占据了整颗心。再也坐不住,苏莞烟三步并两步,几乎是冲到了大门前,李曼来了!带着一群内侍、丫鬟气势汹汹地杀到了西苑!

金钗玉坠挽乌丝,琳琅琥珀系蛮腰。东阁果然是个养人的地方,被打了三十鞭子的李曼不出半个月竟然就可以这般活蹦乱跳,苏莞烟扬起眼角,冷笑着迎了上去:“李公子,年轻就是好,这才多久就好利落了?”

“用不着你担心”,李曼咬着牙,后背的伤疤阵阵麻痒,这时候被人一说更是难受的厉害,本来是要教训人的却叫反将一军,脸上的一点点笑容也装不下去:“苏莞烟,你不要太猖狂!小爷我被打怎么了?至少现在王爷肯宠我,你看看你,嗯?一副穷酸样子!西苑这是人住的?我要是你就找棵歪脖树吊死自己!”

“西苑自然是比不得东阁来得舒适”,被人直戳肋骨苏莞烟也不生气,嘴边勾的弧度更大,声音也微微上扬:“可苏某好胳膊好腿也用不到别人前围后拥,不像某些人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的好,免的着了凉又下不了床!”

都到了这地步他还能如此嚣张!李曼涨红脸,跳起来指着苏莞烟的鼻子大吼:“苏莞烟你再敢说一句!”

苏莞烟笑地更欢,眼睛一挑厉声道:“一句?一句算什么?!李公子若是想听,苏某能说一下午!只怕是你听不下去!”

“不识好歹的老男人!给我打!”李曼气得浑身发抖,冲着身后的内侍怒道:“你们都上!好好教训他!”

一瞬间被推到,多少拳头落在身上已经数不过来,苏莞烟本能地蜷成一团,手臂死死护住脸部,他还要靠这张皮相活下去,这个时候万万伤不得一分。

第四章:蒋崇琴

“王爷出事了……”

安平垂手弯腰恭顺的立在书案旁,轻飘飘的声音似乎是害怕惊扰到正在看书的人。

“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韩辛辰合上手里的书卷,眼睛一挑笑道:“难不成是东阁的那位又故意找你的茬儿?”

安平退一步,腰弯得更低,拱手过了头顶:“老奴不敢拿这种事劳烦王爷!有人传报李公子去西苑找苏公子了,听说……是又打起来了……”

“打呗!”韩辛辰向后靠过去,身子全压在椅背上,嘴角勾起道:“这些个男宠闹事还不是常态,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何必报到本王这里!安平,你不妨说清楚是谁带来的话?”

“蒋公子”,安平声音更轻,说话也越发小心:“蒋公子他……”

韩辛辰听到“蒋公子”三个字,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不说本王都要把他忘了!好个蒋崇琴,爪子敢伸到本王面前!三个女人一台戏,本王倒是要看看这三个男人是要闹出什么样的幺蛾子!西苑冷清许久,这回是要热闹起来了!”

躺在床上两天,苏莞烟终于是熬不住了,一手撑着雕花木栏坐起来,顾不得腿上的伤痛便摸索着套上靴子准备下床。

“怎么起来了?”月白色的长衫衬得人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蒋崇琴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圆桌上,说话间却没有要扶床上病号的意思,拉过椅子兀自坐下。

“人贱命硬!”苏莞烟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牙齿紧紧咬合,带着一股子愤愤:“他又不来!躺在那里装死给谁看!原以为出了事,王爷好歹要来看看,哪会知道是自己白讨了一顿胖揍!活该!真是活该!”

蒋崇琴闻言一笑,好看的杏眼微微上挑,说不出的百般姿态:“他没来不代表他不知道,苏公子,努力了总比干等着好!”

苏莞烟揉着退坐在床沿迟迟没有起身,散开的乌丝遮了半张俊颜,看不出神情:“这两日多谢蒋公子照料,苏莞烟身无长物无以报答,还望你不要见怪。”

“苏公子客气”,蒋崇琴打开手里的折扇,一丝笑意在嘴边慢慢散开:“要让王爷来西苑苦肉计是行不通的!苏公子,李曼正是得宠的时候,他要教训人,王爷定然不会管,莫说是你,便是安平,我们的安大总管也要乖乖受着!想要改变现在的处境,就要让他注意到你!荷塘月色、绿柳扶枝怎么样都好,苏公子,你懂我的意思?万事不能等,要动!”

苏莞烟点点头,双手扶住床柱想要站起,可两腿发软又跌坐回去,再抬头一双桃花眼里蒙了水雾,声音带着颤音听得出万千委屈:“蒋公子,你扶我一把可好?那些人手太重,我现在是真的站不起来!”

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叫人再难以责怪,蒋崇琴轻轻摇头,快步走过去,一手搭在苏莞烟肩头,一手架起他的胳膊。

“这样扶着我难受”,屁股像是生了根,苏莞烟稳稳坐在床沿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手臂一伸环住对面人的脖颈,顺势贴在了上去:“你再靠近些,这样舒服……”

他搞什么?蒋崇琴反射性地想要闪开,可手上还没来得及用力,心里就另起了思量,先看看也好,这个苏莞烟究竟有几斤几两还是要掂量清楚!

只可惜没等到蒋公子想清楚,慌神间已被人压在身下,一双手狠狠勒住咽喉,前一刻还是柔弱造作的苏公子,这时候瞪着凶光毕露的眼睛,低声道:“蒋崇琴,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教我这些?总说要王爷吸引注意,那你自己怎么不去?你当我苏莞烟是李曼那蠢货,给人当棋子玩还高兴地团团转?”

没想到,看起来文弱的苏公子手上的力气却大到惊人。几分挣扎无果,蒋崇琴的脸没一会儿就涨得发紫,嘴里呜呜咽咽拼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到底不是要杀人灭口,苏莞烟赶忙减小了手上的力道,吊着脸,声音依旧冷硬:“蒋公子,莞烟无意伤你,只想知道几个答案……”

“咳……咳……”终于透出一口气,蒋崇琴仰视着凶神恶煞的男人,没有嘶喊反抗,竟然会心一笑:“苏美人好生猛!在下佩服佩服……”

“少说废话!”苏莞烟斜眼瞟向门外,低声怒喝:“我问你答便好!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楚王从未宠幸你,却又不把你撵出王府?你教我要吸引王爷注意打的又是什么鬼主意?”

“在下蒋崇琴,京城教坊的琴师”,蒋公子回答得从容,直视着苏莞烟不躲不闪:“我是皇上送给王爷的侍童,他就是百个千个不愿意也不能把我撵出去!我愿帮你苏公子,是因为你与他们都不一样,你的心不在争宠这件事上!苏公子,你来王府又究竟为何?”

“你还知道些什么!”苏莞烟厉声道。

“任何人只要踏进这楚王府,那他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蒋崇琴面色沉静,丝毫不见被胁迫的慌张:“更何况……你和李曼在前门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进来见了王爷又是语出惊人,几番折腾是不想被人注意到都难吧!苏莞烟,苏公子,我这是在帮你……”

手又收紧,可他再使不出来刚刚那份狠劲,这个蒋崇琴是把锋利的双刃剑。既然不打算下一步动作,苏莞烟索性松开手,侧过身笑道:“蒋公子这么好看,何不自己努力努力,好去让王爷注意一下?”

“你会喜欢一个别人的眼线吗?”蒋崇琴坐起来,嘴边的笑容不再:“要知道我是皇上送来的!楚王爷独占一方,控制着整个江东与江南,大燕的粮食、盐、茶都被他抓在手里,正英皇帝不放心啊……”

苏莞烟站起身,一拐一拐地走在窗前的圆桌边,回身眉眼一挑:“于是他把你送来了……”

“我自己要来的”,蒋崇琴活动着脖子,语气也是慢悠悠:“苏公子可知道华妃娘娘?就是当年宠惯后宫的那位,她是我的师妹婉儿,我们在教坊一同长大,情同兄妹……那年春天花开,婉儿在桂花树下碰到了微服出巡的正英皇帝……皇上为人谦和敦厚,不嫌弃婉儿出身低贱,对她更是无微不至,恰巧师妹也喜欢他……原以为她终于嫁了个好人家,却想不到短短半年……好梦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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