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训夫血汗史 上——浊河刑铭
浊河刑铭  发于:2015年10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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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时令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手,自然而然地顺水推舟道:“齐王不在,但是凌大人在!末将以为,进攻大计至关重要,齐军方面非得要凌大人点头!”

“他人呢?”听到这名字韩辛辰就觉得像是张嘴吞了个苍蝇,胃里一阵恶心,却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凌大人文武全才作为齐王的左膀右臂真真是不容易,通州一战恐怕是损耗了他不少精力。本王恰好有些补药,还麻烦杨将军带路!”

“凌大人伤势太重昏迷了,东西末将代为转送”杨时令满意地长出口气,看着韩辛辰的脸色变来变去,暗地里好不庆幸。

等来等去,打着如意算盘的韩辛辰没等到凌淮陌生龙活虎地从床上下来乱跑,倒是等来了从洧川一路风尘仆仆感到齐王韩辛寅。

“你来做什么?”凌淮陌惨白着脸,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浑身上下如同被巨石碾压过一般,一贯冷清清的声音听着很是虚弱:“王爷就不怕你前脚离开老窝,后脚就被皇上拆了台子?!”

脸色比平时更加憔悴,两片薄唇透着一丝乌青,说话都显得有些费力,尖牙厉齿的刻薄做派却是一点不减。韩辛寅坐在床边,按按额角,无奈道:“皇上并非你想的那般……”

凌淮陌别过脸不再与他对视,眼睛盯着垂在身边的幕帐,冷笑道:“我是个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腑’那不是正常的很。王爷,凌某人命硬,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您有这个功夫不如到其他人那里也走动走动。楚王爷,可等了您有些日子了!”

“你赶我?”韩辛寅没想到风尘仆仆地连夜赶到,才开口一句便吃了闭门羹,不悦之色挂在脸上:“我不明白了!大哥到底哪里招惹你了,怎么你就认定了他是不怀好意。淮陌你要知道,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的心意,兄弟情谊总是改不了的!”

“韩辛酉也是你兄弟!”凌淮陌吊起嘴角扯开一抹冷笑,看向韩辛寅的眼眸里聚满了嘲讽:“王爷把皇上当大哥,皇上可不见得把你当三弟。更不要说你的那点心思,搞不好人家恶心的就是你的‘好意’!”

被揭了最不能容忍的伤疤,韩辛寅瞬间脸色大变,火气烧上了眉梢,攥紧拳头霍地站起身,强忍着怒气道:“本王还有些事情处理,你自己好好休息!”

凌淮陌费力地反了个身,眼角都没有留下一个,摆足了慢走不送的傲慢态度。

房门被大力关上,韩辛寅被怒气催得暴躁至极,在走廊里绕了两个来回才稳下心绪。听闻他受伤的担忧,见到他虚弱的怜惜与后怕,一腔温情,想了一肚子的甜言蜜语竟被几句话引起的火气烧得一干二净。

“不该和他生气的”,韩辛寅火气一消,心里生出一阵阵的悔恨,想折回去看他又拉不下面子,由内向外的无力感压得他胸口闷闷做疼。

第三十九章:锋芒相对

“怎么凌大人心情不好?”

方才的几句气话将韩辛寅心里堵得一团糟,环抱着手正在凌淮陌的门前晃荡,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说个明白,忽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惊得他一个机灵。

看着他那灰头土脸的丧气样子,韩辛辰都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二人定是闹了矛盾,瞬间心里一阵舒畅,干燥阴沉的北方天空也跟着清朗许多:“这也没办法,凌大人脾气本就不好,这回受了伤心情难免更差,三哥多担待些?”

自己与凌淮陌的事那是他二人的事,如何也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总不能先丢里子,再丢面子,平白让韩辛辰看了笑话。韩辛寅平平前襟扬起眉毛,开口带上了几分惯常的笑意,声音却满满透着忧虑:“淮陌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又受了重伤。奈何齐地偏荒,比不了京城、江东,这些个庸医瞧着就让人心烦。三哥我是痛心疾首,却又束手无策……况且,淮陌天资聪慧、气度非凡,哪里是四弟口中乱发脾气的人!我看你和他有些误会,不如他日找个好地方,坐下来聊聊!”

“凌大人脾气好?”韩辛辰嗤笑一声,戏谑地勾起嘴角,大冷的天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子,慢慢道:“三哥的美意就算了吧!从前在大都,我何止是与他聊过?肢体交流也是有的嘛!”

听到这话,韩辛寅终于是没忍住登时变了脸色。韩辛辰是个什么货色他再清楚不过,是人是鬼但凡长得有些姿色,他都恨不得拉到床上滚一滚,“肢体交流”四个字砸得脑袋一阵发蒙,不觉眉头微蹙,愠怒道:“老四,我们虽是一家人,可有些话说起来也要有分寸!”

“三哥忘了?从前我们打过好几架,每次不都是大哥和三哥你来拉架的?我记得有一次闹到了父皇那里,他挨了鞭子,还差点被撵出皇宫呢!”韩辛辰笑得更加灿烂,心情大好,勾画了红梅的纸扇摇得哗哗作响:“难道这不算是‘肢体交流’?还是说三哥想到了其他什么的?”

晃过来被这货耍了,韩辛寅心里越加不快,门里的气得他内伤,门外的又专给人添堵,一口气提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脖子上的青筋被绷起来,淡茶色的眼眸中蓄积满了怒气。

本是听说齐王亲自到通州了,特意过来商量追击秦军策略的,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插曲。韩辛辰发现自己的取笑似乎是过头了,但转念一想又放下心,为天下事又怎么会真为了几句笑话莽撞行事,便就是心里气个半死也断然不会那江山去赌气。

收了扇子,韩辛辰板起脸,一本正经道:“我听闻皇上将京军的先锋暂时调于杨时令统帅,以弥补齐军此战的损失。昨日收到的战报,秦军已经一路退到了苍山脚下,要不要调集大军趁胜追击?”

“你认为呢?”韩辛寅依旧是没有好脸色,嘴角抿成一线,冷声道:“四弟是心里早有打算吧!不妨说出来听听!”

韩辛辰点点头:“我们可以调集大军从三面包抄,在苍山脚下全歼秦军!”

“穷寇莫追的道理楚王爷是不知道?”

紧关着的门“吱呀”一声叫人从里面拉开,凌淮陌手扶着门框,身上只搭了一件单衣,脸色惨白像极了韩辛辰常骂的“活死人”,冷清清的音调在尾巴处向上扬起,带着浓浓的嘲弄意味:“秦军是退败了,但他们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在苍山脚下围歼便是将他们推进死地。狗急了,还跳墙呢!万一秦人眼看着老家回不去,拼死反击,我们的损失就太大了!秦人输,输在人心,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如现在一般追在他们后面,却不真的发动进攻。逃亡之军,军心不稳,苍山他们肯定不会死守,只要我们随他们的脚步度过苍山,向西便再也无险可守。把秦军压在他们的老窝,四面包围金城就成了做孤城,到时候不需动手耗都把他们耗死了!”

这主意极好,明面上理由充分地否定了楚王的作战,暗下却掩饰了齐军内耗严重,不能长距离鏖战的事实。虽说是京军听从杨时令的调配,可京军终究是京军,皇上坐在大都,他们一翻脸打下的江山就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韩辛寅认同地点点头,心里却生出一丝失落,同样的想法却每每是他快人一步,反衬得自己很拙劣,时时刻刻需要别人出谋划策。

此话说出来也就是给院子里的探子们听听的,好给远在大都的那位一颗稳心丸,不至于关键时候屁股后面着火。秦地偏远及不上江东的物产丰富,再说要驻守秦地势必要分散兵力拉长战线,两头顾不过来,更不用说中间还插着个齐王。若是一旦南北发生冲突,分割来的秦地十有八九会被围困,到时候只怕是援救不行反成累赘。

韩辛辰早料到这个方案会被否决,本是没什么,但平白被人一番嘲弄脸上总有些挂不住,冷声冷气地反嘲回去:“方才才听三哥说凌大人重伤在身,怎么转眼的功夫就能下床乱跑了?”

“分明是强弓之弩,四弟那只眼睛看出来淮陌能乱跑了?”等不到凌大人的尖牙利齿,韩辛寅一把架起人便要往屋里走,脸上的心疼看不出来做戏的成分。

原打算只是在这院子里闲逛,却不料到会赶上这么一出好戏,三个人僵持在一处不分上下。苏公子脑子一转迎了上去:“说的是夸张了些许,但王爷也是希望凌大人早日康复嘛!”

听到声音便知道是他,韩辛辰满意地思量着他的苏美人简直就是解决尴尬的必备神器,朝长廊拐角招招手道:“来来!莞烟,给三哥和通州一战的‘大英雄’凌大人行个礼!”

“莞烟见过齐王,见过凌大人”,苏莞烟行到韩辛辰身边俯身作揖道:“在下身份卑微,如有冲撞还请各位不要与小人计较!”

韩辛寅示意身边的婢女进屋拿件衣裳,伸手稳稳扶住凌淮陌。至少目前大家还要一致对付秦王实在没必要弄得吹胡子瞪眼睛,既然楚王给了台阶,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僵持着,嘴角扬起,笑呵呵道:“不计较!不计较!天底下哪有那么不解风情的人和美人计较这等小事?四弟真是好福气,行军打仗都有苏美人相伴!”

“三哥也不赖啊!”韩辛辰眼角扫了眼凌淮陌,嘴角边是略显露骨的笑容。

凌淮陌像是被踩了尾巴,伤痕累累的身体瞬间战斗力满格,眉梢吊起,利剑一样的目光扎在苏莞烟身上,冷笑道:“楚王爷莫要将所有人都化成一类!”

“小人哪敢和凌大人比!”苏莞烟实时地说起来,垂下眼敛一副温顺无害的样子,轻声笑道:“莞烟文不成武不就的,说不来怕是拉低了凌大人。今日莞烟来想请王爷、凌大人参加后天在通州城外暨南寺举行的庙会,听说可以祈福请愿都灵得很呢!”

像是回应苏莞烟的提议,凌淮陌的屋里窜出来一只花猫,大圆脸,大眼睛,肉嘟嘟的身子软软地趴在凌淮陌的脚边“喵喵”叫了几声。

凌淮陌脸色微动,韩辛寅马上俯下身子一把将花猫捞进怀里,笑嘻嘻地回应道:“我家花生小主子说准了,各位怎么看啊?”

“小畜生就会乱叫唤!”也不知道是不是指桑骂槐,凌淮陌细长的手指戳戳猫咪的额头,挣开韩辛寅,脚下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后转身摇摇晃晃地回了房间,韩辛寅顺道跟了进去,还不忘将门关得死死。

韩辛辰笑得欢腾,将苏莞烟完全抱紧怀里,压低了声音贴在耳边,斜眼看着紧闭的大门道:“咱们才不和那一家子的畜生一般见识呢!”

你兄弟是畜生,那你是什么呢?苏莞烟心里默默唾弃了一句,然后乖乖地任由他搂着浅笑。

通州城里死了将近半数的男丁,剩下的大多不是老人、孩童,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无用书生”。城外暨南寺的方丈应了百姓的请求,在冬月七号决定为战死的亡魂祈福。同时将开放暨南寺后山上的许愿河。

北方的冬天不似南方的冬天湿冷如入骨毒药驱散不得,干吼吼的冷法冻得人从皮硬到心里头,寒风刮起更是风割一样的力道,河面结成的冰层厚的像路面一样,铁锥子都要砸大半天才能见到下面的水。北方的河流大抵如此,通州城却有一处例外——许愿河。许愿河的水流永远缓缓的,从不断流,亦从不结冰,寺里的方丈说这水可以流到西方极乐世界,将愿望写在莲花灯上就有可能飘到佛祖面前,为自己所思所念的人求一份平安。

不过是哄信徒的话!

阴毒狠戾,满手血腥,认准了自己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凌淮陌肯定不信;

一心惦记着自己兄长,满肚子乱*伦*背*德的齐王莫说不信,就是信他也不敢写下这些话递到佛祖眼前;

杀人如麻,喜好美色,从小长大就数不出来干过几件好事的楚王自然是没法信;

就连提出这个意见的苏美人其实打心眼里也不信。若是有佛祖睁看眼这这个世道,怎么会容忍上面那些货色好端端的活着?

不管是心里信还是不信,说好的要去还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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