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哦,八块。”果然干脆。
涂玉泉突然想到,这屋里好像差了一块试衣镜,于是对何涛说:“涛姐,你们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过来玩一会儿。”
“哦,那你先在这儿玩,我出去有点事儿,何黎,跟我一起去不,我去买一块镜子。”
“好啊。”何黎把没有吃完的刨冰放到冰柜里,“我的刨冰放在里面了,不要弄错了啊。”
他拿了钱,交代周祝美看店后,就和何黎一起出门了。
出门时,何黎自然而然地攀着涂玉泉的肩膀,一般关系亲近点的男孩子都喜欢这样攀着走路,涂玉泉没什么不舒服,就随他去了。
建材店离得不远,两人一路闲聊着,很快就到了。
建材店里原有的镜子有好几种,但都是比较适合家庭用的,用作店里的试衣镜,就显得小了点。涂玉泉干脆让老板给切了一块长一米二,宽八十厘米的镜面。老板说他不能做镜框,涂玉泉觉得丑是丑了点,但也没什么妨害,就给了钱,让老板帮忙嵌在墙上。
老板要拿工具,镜面就只好涂玉泉和何黎抬着走。用纸壳包了边,两人侧身抬着走,开始把镜面向上,两个人的眼睛都被晃得花了,后来何黎干脆一个人扛到肩膀上走了。涂玉泉只得赶紧跟在后面。
墙上嵌好镜子后,涂玉泉还特的请那老板喝了一杯珍珠奶茶,惹得那个老板连连感谢,直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帮忙。大家都是聪明的生意人。
有了镜子后,何涛又凑到镜子前好一番臭美,惹得何黎更加鄙视。
“小泉儿,”何涛给涂玉泉的称呼很多,全凭她心情,想到什么叫什么,“你只打算做女装吗?”
“不是,从明天开始吧,也会做一些男士改良衬衣,主要是学生款,怎么了?”涂玉泉实话实说。
“哦,我就是想啊,你看何黎一直鄙视我,其实那是他心理不平衡的体现。我想,要是你们做男装的话,也给他弄一件,哈哈!”得到何黎送来的白眼儿她也不收敛。
“好啊,想要什么款式的?给他单独订做。”涂玉泉也笑了,“你等着。”说完到楼上把那本正在画的衣服款式图册拿下来,翻到男装那里:“来,选一下吧。”
何黎把脑袋凑过来,就看到满篇的衣服图,他很惊讶:“你画的?”
涂玉泉有点小得意,眉毛一挑,眼尾也跟着斜挑一下:“不然呢?”
“不错不错,我现在觉得,你做出什么都不会让我感到吃惊了。”何涛也过来了,“来吧,怪精精,选吧!”惹得何黎又瞪她。
涂玉泉一篇一篇翻过,仔细介绍,翻到一个看似比较简单的款式时,他说:“这个是我们会做的男式改良衬衣,简单,但是穿着很休闲,看起来很干净。”
“就要这个。”何黎说。
“好吧,我也比较喜欢这个。呵呵。”
“那我们以后可以穿一样的了?”
“嗯。”何黎想了想,“不行,把这里加一颗扣子吧,只有你的和我的加。”他指着左胸口的小荷包,认真的说。
“为什么?”涂玉泉搞不明白了。
“只有我跟你穿这样的。”他表情很固执,大有你不答应不行的架势。
“好吧,到时候这颗扣子你亲自来缝?”
“嗯。”想了一下,他又有些苦恼,“我不会。”
“我教你?”
“好。”
34.缝纫机
五月五日是星期日,也是劳动节放假的最后一天。
涂玉泉之前做的女式衬衣销量一般,两天做的已经有几十件存货,涂玉泉就让徐敏开始做男式衬衣。
上午何黎来的时候,涂玉泉立即叫他过来钉扣子。
米白色的,短袖衬衣,袖口卷起一小截,外沿开了一个小叉,细微处透着精致;左胸口的一个尖底小荷包,荷包口再用布条接了一小截,不像传统的衬衣没有荷包或者平底荷包,稍复杂的形式看起来更加精细;胸前的扣子并没有选择传统的白色或无色扣子,而是选了亮黑色的带脚的半球形的,整件衣服显得分外帅气。
何黎说的加扣子的地方是小荷包的上沿中心。接过涂玉泉递过来的针线,然后跟着他学。
确定好钉纽扣的位置,然后把针从反面扎过去,把扣子穿过扣脚,再把针扎回去,重复几次,最后在反面打疙瘩。
涂玉泉一边钉,一边给何黎讲述,很利落就弄好了。何黎第一次做这种事,有点像是用脚当手,针拿不好,针脚也凌乱不堪。
涂玉泉弄好后,看着何黎求助的眼神,带着孩子的负气,“来,我看看。”
最后,涂玉泉拿剪刀把何黎之前弄的都挑了,然后几乎手把手地教他。钉了两针后,再让何黎自己弄。何黎在涂玉泉的帮助下打好疙瘩,剪掉线,然后向他露出期待的小眼神儿。
“干嘛?”
“……”两眼亮晶晶。
“不错,第一次钉扣子就钉的这么好!”涂玉泉终于明白了。
何黎脸上立即一脸骄傲,脸上的笑意敛都敛不住,但嘴里依旧谦虚:“那是,呵呵,主要是你教的好!”
涂玉泉觉得他今天真相了,他竟然不知道平时稳重清高、带着点儿不食人间烟火感觉的何黎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喏,给你个东西。”何黎从裤子荷包里掏出一张纸,然后打开,递给涂玉泉。
“什么啊?”涂玉泉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缝纫机购入票?”他先是吃惊,然后狂喜,“给我的?”
“嗯,你不是说你想买一台缝纫机嘛,现在能买了吧。”何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淡淡的,但却藏不住那丝欢快。
“嗯,这怎么好意思?你怎么弄来的,我补你点钱吧。”涂玉泉觉得不能白要人家小孩的东西。
“你管我怎么弄来的,给你就收着!”显然,小孩又傲娇了。
“好吧,谢谢了!”涂玉泉觉得没必要矫情,以后在其他地方报答回来就是,“以后要我帮忙就尽管说啊。”
“那我们现在就去买缝纫机?”
“好啊。”涂玉泉现在有空,立即答应了。
“哎,我们穿新衣服吧?”
“现在?”涂玉泉望了下外面,虽然阳光普照,但是现在才农历三月份好不好,穿短袖还是太凉快了点儿吧。
“不好吗,就出去的这会儿穿,我们两个人穿一样的,看着多酷啊!”
“好吧。”涂玉泉想,看在缝纫机的份上,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两人换好衣服出发。一样的衣服,关键是衣服还漂亮,两人也都长得不差,一路上的回头率几乎是百分百了。听到“那两个小伙儿真俊”的议论,何黎还故意昂首挺胸。至于吗,小孩儿?
到了卖缝纫机的地方,上次还因为涂玉泉没票而奚落他的老板这次倒是规规矩矩地卖给他了,还附带了一瓶机油和一个专门打油的小油枪。缝纫机是个稀罕货,凭票购还花了两百多块钱,幸好之前有准备才没出现钱不够的尴尬场景。
整个缝纫机有一百多斤重,卖家又不帮忙送货上门,涂玉泉跟何黎虽然勉强抬得起,但是太吃力了。涂玉泉这才觉得自己欠考虑了,早知道借个板车推来多省事儿啊。他到卖缝纫机的隔壁,找了个大叔,花两块钱,让他背回去了。
新的缝纫机整个身子黄灿灿的,黑色的脚和踏板,看得周祝美两眼放光。
“这么快就买回来啦?”周祝美围着缝纫机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盖子,“好滑!”
“哈哈,有票能不快吗?”这么快就能买回来,他也很高兴,攀着何黎的肩膀,“这主要都是何黎的功劳!”
“我就是拿了张票而已,钱还是你自己给的。”
“没票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啊,”上次买缝纫机,周祝美也去了,他对那里的人的态度可是记忆深刻,“而且会被人瞧不起。”
“好啦好啦,这不是买来了吗,以后你就用它吧,记得好好保养。”
“真的啊?以后都给我用?”周祝美一下子兴奋起来。
“那也不确定,有时候可能也给别人用,反正现在只有你用。”涂玉泉揭解释了一下。
“嗯,我一定好好保管!”
下午,周祝美就开始用新缝纫机做短裙了。
何黎中午饭是跟涂玉泉他们一起吃的,下午也没回去,跟着涂玉泉一起剪裁布料,多数时候是在旁边干望着。但是他也很乐意,总觉得这种和涂玉泉一起干活的感觉很舒服。一有人买奶茶,他就去那边,那个他熟悉。
女式衬衣陆陆续续地有人来买,涂玉泉多出兼顾,有人买衣服他就这边伺候,没人买他就去裁裁布,剪剪线头什么的。
今天是长假后返校的日子,店里买奶茶的人很多,因此,试衣服的人也就多起来。涂玉泉他们自己几乎不用怎么宣传,大家都知道奶茶屋有衣服卖,而且款式新颖、质量好,最关键的是,还不贵。再加上周祝美和涂玉泉、何黎都穿着,效果立显,这就是最好的广告。
不知道为什么,每学期里都是长假过后会考试,这仿佛形成了一种习惯。
劳动节长假后的星期二,本学期的半期考试。
之前第一次月考,仍旧是涂玉泉第一,何黎第二,这也几乎形成了一种定象,学校上至老师,下至学生,都啧啧称奇。为此,何黎还有了个外号,叫“千年老二”。虽然这个称呼有些不实,总共也才四次而已,但所有人都很矛盾地一边希望这种定象继续维持下去,一边期待某一次考试何黎能打破它,甚至有不少人兴致勃勃地考前打赌,这次涂玉泉是继续第一,还是何黎打破千年老二的称号?
对了,还有一个无比让人郁闷的地方:两人都不是那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人,一个比一个玩的轻松。星期一晚上,涂玉泉再一次毫无意外的接到了何黎的“战书”,不过,加了点彩头。
两天后,结果出来。有人对它已经麻木了。
两个当事人也司空见惯了。别人在讨论他们的时候,他们在讨论周末广场摆摊的相关事宜,唉,谁叫何黎又考了第二呢?当初就说好,他输了的话,就帮着涂玉泉卖衣服。
自从周祝美也有了缝纫机,这几天,她也做了不少短裙。这些短裙都是按涂玉泉给的样式做的。这时候,大家穿裙子都还比较含蓄,必须穿到及膝或以下,哪里像后世的迷你超短裙那样,有些恨不得屁股都包不住。裙子款式新颖,简洁而可爱。
虽然衬衣裙子都陆陆续续在卖,但跟做的速度相比还是差远了。涂玉泉决定星期五和星期六七点以后到人民广场上摆摊,这样销量一定会大大增加。
星期五下午放学后,几人把衣服和裙子都装到编织袋里,涂玉泉和何黎抬口袋,周祝美拿轻一些的架子和衣架。
到了广场的时候,五点过点,不热,但是人也没什么,估计都还在准备晚饭。挂好衣服后,三人打换地到馆子里吃了晚饭,然后人就渐渐多了。
最放得下脸的涂玉泉见人就吆喝,何黎和周祝美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有些害羞。但还是很快就适应了过来。何黎以前养尊处优,哪里干过这种事,顿时觉得刺激又有趣,也扯开嗓门吆喝了一两声。
好奇爱热闹的人们被涂玉泉他们吸引过来,一时间看的,摸的,试的,既要帮他们找合适的,又要应付讲价的,还要防止偷拿的,三人好一通忙碌。最后涂玉泉发话了,所有的,一律八块,一分不少!
看的多,试的也多,但是能立即付钱买下的真的不多。大家都是晚饭后来消遣的,身上几乎没带什么钱。大家都觉得好看,合适,大多数是呼朋引伴,大家都来看,少数回去拿钱。于是涂玉泉大力宣扬,我们在夔城中学对面的艾上奶茶屋,你们如果喜欢,以后可以到那里去买。哦,于是大家都知道了。
第一天晚上忙碌两个多小时,其实只卖出去十来件,何黎有些委屈,他们都那么辛苦了,竟然收获这么少。
涂玉泉安慰他,今天大家都不熟,明天晚上生意一定会更好。于是,女干诈的商人顺便把可爱的免费劳动力拐带来了。
果然,星期六白天卖出去比往日多了不少,当然,原因是多方面的;晚上,何黎没有失望,他们带去的几乎卖了一大半。
最后回去数钱的时候,他觉得特别有成就感。数完钱又吃了宵夜,弄好后已经是八点多快九点了,涂玉泉留何黎晚上就跟他一起睡,但他坚持要回去,涂玉泉也没办法。看着外面的路灯,有的地段有,有的又没有,黑漆漆的,再加上小县城的治安不怎么样,一个人还真不敢走。涂玉泉提议他跟周祝美两人一起送他回去,他开始不答应,但禁不住涂玉泉的坚持,最后只好妥协了。
几人拿着手电,走了二十来分钟才把何黎送回去,告别后,涂玉泉和周祝美返回。
走到一段没有路灯的地方时,从正对着的小巷子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35.捡到凌冬
“哼,你他妈的就是个没娘的,还不让老子说啊!”声音恶狠狠的。
显然,周祝美也听到了。涂玉泉一手灭了手电,一手拉着周祝美退到旁边。
“嘘。”涂玉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周祝美靠到巷子的墙上。
涂玉泉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儿他现在是一声儿不敢出。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漆黑的巷子勉强能看见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对着中间拳打脚踢,夹杂着不时的闷哼声。
“好了,”终于,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狗东西,给老子记住了,跟着老子混,就是老子的一条狗,老子想怎么说你你都得接受着,要是再有下次,哼,看老子不打死你这有娘生没娘养得到狗杂种!”
涂玉泉和周祝美这边看得心惊肉跳,浑身都替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疼!涂玉泉暗骂自己也太没用了,但还是止不住心里发抖,他今天算是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不良小混混了。
“我们走!妈的!”领头的人终于带着一群人走了,临走时还有个小混混向地上的人“呸”了一口。
确定那些人都走远了之后,涂玉泉拉着周祝美从墙后面走到地上躺着的那人身边。涂玉泉打开手电,这才把人看清了,他蜷缩成一团,双手还抱着脑袋,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
“嘿,你怎么样了?”涂玉泉摇摇他的肩膀,把他的手拨开。却不想被一把挥开。
“别照。”他的声音很沙哑,说完还“嘶”了一口。
“哦,好。”涂玉泉把手电移开,扶着他坐起身来。
他坐稳后,就甩开涂玉泉的支撑,当然,这个动作让他又疼得直吸气。“滚开!”他低低的嘶吼。
涂玉泉这下气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要知道他可是揣着两辈子的见义勇为的心,第一次遇上真人真事。
“你以为我想管你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伸手去扶他。
“滚开!”
“哎,我说你怎么这么犟呢?”涂玉泉把手电打在他脸上。脸上除了一点淤青和满脸汗水外,还真没多余的伤,但脸色苍白,配着散乱的头发,还是显得十分狼狈。
不过,涂玉泉却认出他来了:“凌冬?”涂玉泉有个优点,那就是见过的人他都会有印象。凌冬和他同班,虽然两人没什么来往,但是这是他上初中来的第一个同桌,虽然只一起坐了几个小时,但他还是对他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