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他给徐敏、周祝美和凌冬每个人发了五块钱的节日经费,这是徐敏以往从没听说、也从没见过的,因此她非常感激涂玉泉,虽然涂玉泉说这是为了报答他们辛苦工作。
虽然他不回去,但是周祝美是要回去的。现在周祝美已经敢独自坐车回去了,他让周祝美给家里带了一百块钱,一人一套新衣服,并告诉他们,他下周回去,星期五就给周祝美放假让她回去了。
“你真的不回家?”何黎听说涂玉泉不回家过端午节,急急忙忙地跑来确认。
“嗯,我就留在这儿。”
“为什么不回去?”
“我爸妈他们要去外婆家,我不想去,所以就不会去喽。”涂玉泉淡淡的解释。
“那正好,明天我们一起过节吧。”他高兴的建议。
“你不跟你家人一起过?”
“要一起,”他眉头皱了皱,“但是我们只是中午一起吃饭就好了,我还有时间跟你玩啊。”
“那好吧,明天上午我们一起看龙船去?”今年码头湾要举行赛龙舟,整个县城都知道。然后他看着在那里坐着的凌冬,“凌冬也去吧,人多好玩一些。”
凌冬还没答应,何黎先不干了:“为什么要让他一起去?明明是我们两个去的……”
“好啊。”凌冬似乎特别喜欢给何黎添堵,他不喜欢,他就偏要去。
“好啦好啦,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嘛,总不能小气吧啦的吧?”涂玉泉感觉自己是在哄五岁的小孩子。
“谁小气了?”何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小气。
“好好,不是你,”涂玉泉赶紧哄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喜欢炸毛呢,“你度量那么大,让他跟着一起去有什么关系呢?大家应该多一起玩嘛,培养一下感情……”
“我才不跟他培养感情呢!”
“哼。”凌冬非常不屑地把头一偏。
最后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徐敏听说涂玉泉不回家,就要接涂玉泉到她家吃中午饭,涂玉泉怎么都推辞不了,只好答应了不过说自己要看龙舟赛,可能回来得晚,让他们别等。
端午节当天八点多,三人在涂玉泉的店里碰面了。三人穿的一样的衣服,这是昨天就约好的。说是同样,但何黎却相当得意,他跟涂玉泉的比凌冬的多了扣子,而且绝无第三件,他非常幼稚地对着凌冬显摆,涂玉泉看得相当好笑。
三个大男孩走一路,个顶个长得俊,凌冬高大,何黎英俊,涂玉泉乖巧,还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看上去青春逼人,神采飞扬,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眼球。何黎不想凌冬靠近涂玉泉,但他又不想走中间挨着凌冬,于是他走路的时候硬是攀着涂玉泉的肩膀,让他靠近自己,让凌冬一个人走一边,凌冬直接无视他的小动作。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也向码头湾那里走去。
走了二十多分钟,他们就到了。
码头湾在码头的旁边,是一个大湾,每次的龙舟赛都是在这里举行的。夔城的龙舟赛不出意外的话,一般是两年举行一次,今年刚好就是举行的年份。
比赛上午十点开始,现在码头湾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而且人们还在不停地涌来。
上辈子因为各种原因,涂玉泉从没有到现场看过龙舟赛,这是第一次,感觉非常新鲜。
上辈子因为各种原因,涂玉泉从没有到现场看过龙舟赛,这是第一次,感觉非常新鲜。
河面上停着十多只龙舟,舟身细长,被颜料和油漆涂的五颜六色的;舟头和尾都是龙头龙尾的形状;舟前面放着一面大鼓,鼓身大红色,还系着红布缨;后面架着二十支木桨,有些选手已经在上面准备着了。今天的起点和终点都在码头湾,但是龙舟要划到河对岸再回来才算划完全程。这河其实就是长江,但夔城人都习惯性的喊大河,说长江可能没多少人知道,但是要说大河的话,几乎无人不知了。虽然全程并不长,但是,现在还没有形成三峡库区,河面并不如后世那般平静,水流相当快,甚至在一些滩头,向上游行船还需要靠人力去拉。要过河的话,十分费力。
人一多,就有了商机。不少小贩抱着搪瓷盆,卖煮熟的玉米棒子。这种玉米个头小,白色的籽儿,吃起来很糯,他们叫糯苞谷。涂玉泉掏钱买了三个,然后一人一个抱着啃。还有卖麻芋的,用竹签串成一串,不过这三人都不稀罕。走到评审台的时候,三人看见有好多人都围在那里,何黎好奇的张望,但无奈那边人太多,他什么也看不到。
涂玉泉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于是拉着一个刚从人堆里钻出来的人问:“叔叔,那边是在干什么?”
那人立即把他知道的都讲出来。原来,那边在“博彩”,这个“博彩”的是博彩头的意思。就跟后世的买马一样,一共十二只龙舟,买一只舟,价钱是五角,最后如果买的那只赢了的话,就可以获得六块钱。而买中也就预示着好彩头,代表着好运。
何黎对此非常感兴趣,硬拽着涂玉泉挤进了人堆。凌冬也跟着进来了。
每一只龙舟都归属于夔城县的乡镇,有的是一个镇,有的是几个乡或镇联合,当然,县城也有两只。
三人都不知道哪一只的实力比较强,也不知道买哪一只好。涂玉泉随便选了草堂镇的龙舟,他猜想,草堂镇独有一只龙舟,而且临河,他们的选手水性应该比较好,而且该经常划船才是。凌冬也选了一只,何黎看着涂玉泉买的,然后跟他买了一样的。
“你干嘛跟我买一样的?”涂玉泉发现了。
“我又不知道买哪个。”何黎说。
“我也不确定我这只就一定会中啊,你买其它的吧,那样我们中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是买的越多,买中的可能性越大?”
“嗯,理论上是这样。”这是概率问题。
“那我每一只都买。”
“……”
因为事关自己的运气,所以博彩的钱都是他们自己付自己的。何黎财大气粗的买了十二只。
涂玉泉都不知道该说他财大气粗,或者是傻气?傻得可爱?他肯定没看见卖彩的人那诧异憋笑的眼神。
凌冬很是鄙视地看了何黎一眼,何黎被看的不服气,正要炸毛,涂玉泉立即安抚他,“恭喜你,你肯定会中。”
“那是。”何黎洋洋自得。
“切,你有意思吗?这种傻气的事儿亏你干得出来!”凌冬不客气的嗤笑。
“关你什么事?我乐意!”
话是这样说,何黎却又挤进人堆里了,凌冬也进去了,留涂玉泉一个人在外面跺脚:这才刚挤出来啊!
两人一起走出来,回到涂玉泉身边的时候,又互相瞪了一眼。涂玉泉哭笑不得。
凌冬差不多是老油条了,他很快带着两人找到一个好位置,占地观看。
很快,人群里有人喊,“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一群光着上身的少年从后面挤出来,涂玉泉没防备,被挤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下他们站的那个土坎。凌冬眼疾手快,立刻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带了回来。然后虎着脸,对着刚才挤到涂玉泉的那个少年吼了一句:“滚开!”
那个少年看着岁数不大,跟涂玉泉差不多高,他差点把涂玉泉挤到坎下去,本来就很心虚,被凌冬一吼,立刻逃走了。
何黎对于自己没有立刻拉住涂玉泉、而被凌冬抢了先而感到非常懊恼,护着涂玉泉向后退了一步后,一只抓着他的胳膊不放。
十点钟的时候,赛龙舟开始了。
发令官的枪声一响,他身边的旗手就把旗帜舞起来,十二只龙舟在一片鼓声中,飞奔出去,十二条飞龙斩江水而发。舟头的人手上拿着小红旗指挥,鼓手有节奏的打鼓,执桨的人腰上系着红腰带,口里喊着整齐的号子:“嗨唑、嗨唑、嗨唑……”
开始的时候,所有龙舟的速度差不多,渐渐的,个别优秀的就超出其它的。
每只船尾都有一面大旗帜,写着它们归属的乡镇,买了彩的人都给自己手上的龙舟加油,有的因为自己超前而沾沾自喜,也有人为自己所执的龙舟落后而懊恼。总之,水里的,岸上的,都是一片沸腾。
很快,有龙舟抵达对岸,然后返程。
越到后面,岸上的人呼喊声越大,涂玉泉只觉得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越来越近了,最前面的那只舟离得越来越近。岸上有人开始欢呼。涂玉泉视力很好,很轻松的就发现这只就是自己买的那只,他也激动的开始欢呼,何黎和凌冬也一样。涂玉泉以为他们单纯的就是为第一名呐喊而已。
终于,这只龙舟不孚众望,获得了第一。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就到了涂玉泉没心情管后面的龙舟,兴冲冲地拉着何黎和凌冬去兑钱。
他们到的时候,结果已经全部出来了,涂玉泉很兴奋的用手里的彩领了六块钱,他奇怪的是,凌冬也领了六块钱,而何黎领了十二块!
“怎么回事?”三个人喜气洋洋地随大众返回的途中,涂玉泉问那两人。虽然他猜到差不多,但还是想要证实一下。
“哈哈,就是,我不是回去重新买了一次吗,我跟你买的一样的。”何黎欢喜的说。
“那你呢?”涂玉泉看向凌冬,“你也是吗?”
“嗯。”凌冬点头,“沾了你的好运。”
“啧啧,”涂玉泉摇摇头,突然笑得像只狐狸,分别向两人一人伸出一只手,“既然你们俩都沾了我的好运才中的彩,是不是应该分我点钱啊?”
“好啊,自己来拿!哈哈哈!”何黎突然笑着向前跑了。
然后凌冬也跑了,嘴里还诱惑着:“来呀,追到了就给你!”
涂玉泉气得咬牙切齿:“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三个青春的少年就在一路的人群中,恣意追逐笑闹,释放张扬的活力。
搅乱一路的熙攘,惹得人群频频侧目。
39.端午
回去的路上遇到有艾蒿的,一角钱一大把。涂玉泉买了一把,打算回去后抽两根插在门上。艾蒿插在门上辟邪,这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习俗。本来在涂玉泉家里,艾蒿是要端午节早上起床后不说话去割的,据说那样割的药性好。每年涂大军都要割一大捆,除了大门上一边插一根外,其它的都晒干了做药。干艾蒿熬水,可以给鸡禽等治疟疾,对于治感冒也很有效果,一般的感冒农村人都不会去打针吃药,喝两大碗艾蒿水,再在被子里出一身汗,肯定好。上辈子,涂玉泉读初中时感冒后,去输了液,最后不但没治好,反而后来吃什么感冒药都不起作用了,以至于快高考的时候还让家里寄了一包艾蒿叶子,泡水喝了,才不至于带病高考。
时间还早,才十二点不到。凌冬和何黎都各自回家了。
涂玉泉一到店里,就看到徐敏的女儿蹲在店门外,看到他就眼睛一亮,立即站起身跑过来:“涂哥哥,走,到我们家去吃饭!”她以前来店里找过她妈妈,跟涂玉泉也认识。
“这么早就好啦?”涂玉泉问,也不知道小孩在门外蹲了多久。
“还没好,不过快要好了,妈妈怕你讲礼(客气)不来,让我早点来等你回来。”
“哎哟,徐娘娘也真是,太客气了,我答应了就一定会来的。”涂玉泉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拿钥匙开门。“等很久了吧,进来坐一会儿。”
涂玉泉把她让进去,从冰柜里拿了支雪糕给她,“今天没有煮奶茶,你就吃雪糕吧。”
她开始还很客气的推辞,但涂玉泉劝了她几句后,就接受了,开心的道谢。
涂玉泉喝了口水,去洗了把脸,就跟着徐敏的女儿到她家里去了。路上,涂玉泉在一家小店里买了几块钱的糖果,饼干,提在手里。
徐敏的丈夫姓唐。他们家在二楼,徐敏以前做衣服的那小门面是租来的,自从她上涂玉泉那儿干活了,就把它退了。一进门涂玉泉就闻到香喷喷的炒菜香味。
“哟,涂老板来啦!”一位在桌子边上掐着四季豆的老人见涂玉泉进门,立即迎上来。
“唐奶奶,您就别叫我什么老板了,我比婷婷也大不了几岁,您叫我小涂就好。呵呵。”婷婷就是徐敏的女儿。
“好好,那小涂,里面坐。”唐奶奶从善如流。
“嗯,要得。”他把手里的糖果递给唐奶奶,“这点小糖果,给婷婷和她弟弟吃吧。”
“哎哟,你来就好,买什么糖啊?”虽然这么说,唐奶奶脸上笑的褶子更深了,伸手把糖袋子接了过去。
涂玉泉走过去,向沙上坐着的另一位老人问好,“唐爷爷好。”
“哎,快坐。来,吃瓜子。”唐爷爷笑眯眯地应了,然后指了指沙发前面木凳子上茶盘里的瓜子。
徐敏听见外面的声音,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就出来了,“小涂来啦,你怎么还买糖啊,别讲礼哈,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你唐爷爷、唐奶奶都不是格外的人。”
“嗯,好,讲礼我就不会来了,呵呵。”
涂玉泉注意到这家人还没到齐,不过他没问。
徐敏突然大惊失色:“啊!我的包包菜!”转身奔进了厨房。
立刻,涂玉泉也闻到一股糊味。
他坐下来跟唐家爷爷奶奶聊天,主要是聊聊家人、家长里短。两位老人把涂玉泉好一通夸赞,饶是涂玉泉这个绿皮老黄瓜都快要脸红了。
不多久,敲门声响起,婷婷跑去开门,一个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的男人走进来。
男孩一被放下,他便飞奔着扑向这边:“爷爷!奶奶!”
“哎,来,我抱抱,咱们乖威威!”唐奶奶很宠溺的抱起威威。
进门的男人先给两位老人打招呼:“爸!妈!”
“回来啦。”唐爷爷点了点头。
“这位就是小涂老板吧。”他微笑着问涂玉泉。男人中等个子,脸上的表情温和朴实。
“呵呵,唐叔叔,叫我小涂吧。”涂玉泉站起身。
“嘿嘿,小涂,快坐。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不要拘束哈。”
果然是夫妻,两人说的话都一样。涂玉泉想。礼貌的点点头。
这时,徐敏的声音传出来:“开饭啦!”
唐叔叔和婷婷立刻进屋去端菜,涂玉泉也跟着帮忙。
午饭很丰盛,各种时蔬,肉菜也不少,每人还有一个粽子。
唐叔叔大名唐文军,是个开货车的司机。涂玉泉和这一家人非常聊得来,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一家人都非常有爱,和乐融融的。
涂玉泉知道唐文军是开货车的、而且开了五六年的时候,心思一动。
“唐叔叔,你现在主要跑哪些地方啊?”
“主要是在夔城县内,都不远,”他叹了口气,“县里面的生意都不好做,一般人拉点东西,小三轮就解决了,要用到货车的就很少,而且有货车的也不止他一个,生意难做啊。本来想要跑长途的,又照看不到屋里。呵呵,原来婷婷妈做个裁缝,我开车,日子基本还是过得走,现在托你的福,婷婷妈这一个月比以往挣得多多了。”说完还爽朗一笑,但涂玉泉依旧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了某些矛盾。是啊,一边高兴妻子挣得多,一边也矛盾着他一个大男人,挣得还不如妻子多吧。
“哪有,都是徐娘娘自己能干,帮了我的大忙呢!”涂玉泉把功劳推给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