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下——浮生何欢
浮生何欢  发于:2015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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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弄弦擦拭着慕尘言嘴角的血迹,想让那令自己恐惧的痕迹消失,却不过徒劳。暗红的液体不断地从毫无血色的唇中溢出,似乎要把身体里的血都流尽一般。顺着血液流走的,还有那本就虚弱得生命。

“跟我来!”女子转身,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箫弄弦犹豫了一下,跟着女子走了进去。

“把他放在这。”女子走到了床边。

小心翼翼地动作,仿佛那是易碎的物品,时刻牵动着人的心脏。

女子止住了慕尘言的呕血,动作娴熟地检查着他的身体状况,又拿出银针刺了几个穴位,取出后均变成了深浅不一的黑色,令女子眉头纠结了起来。

“怎么样?”见女子盯着银针蹙眉,箫弄弦忍不住问道。

“他体内有两种毒。”女子说出了和老者一样的结论。

“我知道,所以才来找神医救他。”箫弄弦紧盯着女子,“可否告诉我神医她在哪?”

女子放下了拿着银针的手,转头看向了他,“没有神医,已经没有神医了。”

箫弄弦一愣,“什么意思?”

“一个时辰前,师父她老人家驾鹤西去了。你们来晚了。”女子淡淡述说着让人悲伤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箫弄弦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老人家的尸骨还躺在那里,不信你可以去看。”女子表现的很是冷淡。

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使心里悲伤得无以复加,即使心里难过地嚎啕大哭,表面上依旧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甚至可以笑得没心没肺。

沉默了一会后,箫弄弦问道:“你能救他吗?”看她方才熟练的手法,医术定也不错吧?毕竟是神医的弟子,或许……

“我想救也救不了。”淡漠的口气,仿佛她决定得不是一个人的生死。

箫弄弦眼里又燃起了希望,“那就是可以?你要怎么样才能救他?无论如何我都会办到!”

女子看了他几眼,“救他需要一种草药,但是我这里没有。这种草药生长在峣山,一般常见于岩石缝隙间。而他最多还可以撑三天,你觉得你能在三天内采到草药并且赶回来吗?”不是瞧不起他,而是这几乎不可能办到。

“能!”毫不犹豫地,坚定地回答,让女子一怔,“告诉我它什么样子。”有时候,在极度渴望的时候,人总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又或者说,什么都是被逼出来的;而你失败了,是因为你还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

女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桌边,拿起了笔。

箫弄弦跟了过去。

“这就是我要的药。”女子指着手中一本书里的一副图,又拿起一张墨迹未干的纸,“这是另一种和它很像的草,没什么用,不要搞错了。”

箫弄弦认真看着,用心细细记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会想办法让他多活两天。”女子转身说道。

“冥夜,你留在这。”箫弄弦对一直没有说话,仿佛融入了空气的男子说道,“帮这位姑娘把神医葬了。”

冥夜知道,他其实是不放心慕尘言,怕之前要杀他的人找上门来,还有这神医的弟子,他也不相信,可是又不能不信,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天色暗了下来,即将步入夜晚,迷蒙的雾气也蔓延开来,模糊了所有。

安排好一切,箫弄弦不再耽搁,纵身跃入了茫茫迷雾,很快便消失不见。

女子走到床边,转身看着冥夜,“你是叫冥夜吧。过来帮我一下。”

还真不客气,冥夜暗想。

把慕尘言扶起,不让他倒下去,女子坐到了他身后,开始施针。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干净利落,迅速而又精准,老练的怕是连那些行医数十载的大夫都要汗颜。但是在刺入颈项某一个穴位后,女子蓦然蹙起了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发现女子神情有异,冥夜也严肃了脸色。

伸手在那穴道周围按了按,又抚上了慕尘言的脑袋,接着又用银针刺了几个穴位,女子眼里的疑惑变为了诧异,“他脑袋里似乎有东西。”

冥夜愕然,“有东西?这怎么可能?你弄错了吧。”

听到这句话,女子忽然把目光转向了他,“不可能。”简单的三个字,没有过多解释,却让人无法反驳,无法质疑,因为那认真得眼神和肯定地话语。

冥夜一时语塞,过了会儿才道:“那他……”

“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身体里多出不属于自身的东西终归不好。但是现在他身体太弱,体内还有两种毒素肆虐,我不敢随便医治。等毒解了再说吧。”知道他要问什么,女子耐心解释。

峣山在云霞谷东边,距离遥远,且靠近山下那一段路崎岖难行,更何况其山势陡峭,极难行走,又时常有猛兽出没,要取得草药,只怕并不容易。

奔跑的四蹄扬起阵阵沙土,骏马驮着紫色的人影飞奔于道路上,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着黑衣的男子。

不远处,峣山已隐约可见其轮廓,而脚下也愈见难行。

“待会,不要管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把草药找到送回去,听见了吗!”风中,传来男子冷凝的声音。

“但若是您有危险……”

“这是命令!”

到得山下,几人飞身而起,弃马前行。待上得山去,众人四散开来,寻找着需要的草药。

“嗷呜——”

突然,一阵悠长的狼嗥响起,在峣山上空回荡,霎时止住了箫弄弦的脚步。

警惕的环顾四周,锋利的匕首已然在握。虽然早有准备,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看来这药是真不好采啊。

“嗷——呼——!”劲风伴随着吼叫从箫弄弦左方袭来,一匹全身灰黑的狼从林间扑了出来。

箫弄弦侧身闪躲,同时右手挥出,锋利的匕首擦着狼身而过,带出了一大串血珠,也互换了位置。

凶恶的眼睛紧盯着箫弄弦,黑狼的喉间发出低沉地嗥叫,右后腿正有鲜血流出,顺着爪子染红了地面。

呼——不给人丝毫喘息得机会,再一次的,它扑向了箫弄弦,那凶狠得姿态仿佛誓要把其撕碎,来报这一刀之仇。

箫弄弦也不敢马虎,全神对付着发狂得黑狼,想着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毕竟,他的时间有限。

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箫弄弦攻击得动作更加迅速,但那匹狼的反应也很敏捷,一时间,竟是僵持不下。

突然,箫弄弦动作一顿,黑狼见状立刻迎面扑来,而箫弄弦竟是动也没动。就在黑狼的前爪即将要抓在他脸上的时候,箫弄弦突然闪电般出手,横着一刀,斩断了黑狼的两只前腿!顿时,一声凄厉地狼嗥响彻在峣山上空,令人心悸。

箫弄弦走近在地上挣扎的黑狼,黑狼见他走近,那眼里闪动的,竟是恐惧的神色。

毫不犹豫的,反手将在地上挣扎得黑狼的首级削了下来。在狼皮上蹭掉沾在匕首上的血迹,箫弄弦起身继续寻找着草药。

风中,传来了箫弄弦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你不该在此时挡我的路。”

第五十四章:梦魇

清晨,寒意逼人。苍翠的竹林里,一座坟茔茕茕孑立,蓝色衣裳的女子跪于坟前,低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绪。

旁边,黑衣的男子静静伫立,仿佛守护的神只,屹立不倒。

跪了一会,女子起身回转,男子沉默地与她并肩而行。恍惚间,好似一对结伴回家的恋人。

回到木屋,女子走进了厨房,不大一会,袅袅炊烟自烟囱冒出,飘荡在木屋上空,不断变换着形状,好似一幅幅抽象的画作。

厨房门外,冥夜注视着在里面忙碌得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何一直看着我?”女子头也不回地问道。那目光,让她不舒服。

“你……怎么总是带着面纱?”虽然相处不过几天,但他发现她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罩着那淡蓝色的面纱,即便吃饭也是掀起小小一角,只露出光洁的下巴和朱唇。

“身为护卫,难道不知不当问的别问吗?”女子利索地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忙碌。

“你不是我的主子,琉心姑娘。”在她师父的墓碑上看见的。初见到这个名字,他想,能配得上这样名字的人,一定是拥有琉璃般玲珑剔透的心。

“但我可以拒绝回答。”回头,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夜半,繁星满天,弯弯的上峨眉月高高挂在山尖,银亮的光华洒满山谷,给所有一切都披上了梦幻的轻纱。淡淡的薄雾袅袅娜娜,半遮半掩着静谧景色。

呼,急速飞掠时带动的风声,一条黑影穿梭在树林间,极快地往山谷深处而去,不消片刻,已站在了波光粼粼的湖边。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他身上狰狞的伤口和干涸的血迹,颇有些胆战心惊。

柴门“吱呀”一声开了,冥夜出现在眼前。晕黄温暖的烛光倾斜出来,在木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看到下面的人后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楞了一下。

那人身体忽然一颤,蓦然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一大把药草奉于他面前,“这是教主命我带回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稳。

冥夜背着烛光,看不清表情,“教主呢?怎么没有回来?”

琉心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见草药已经采到便去接了过来。往回走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我们采药时遇到了狼群,教主为了药不被狼群毁了,便扑上去采,结果……”

琉心脚步一顿,惊愕地瞪大了眼。

“就你一个活着?”冥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

“我知道了,你下去疗伤吧。”淡淡的口气。

“等一下,”琉心忽然开口了,“你伤得不轻,跟我来拿些药吧。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却也比一般的要强。”

那人看了冥夜一眼,见其点头,才跟琉心去了。

冥夜抬头看着天上的皓月,神情变幻莫测。

你可真守时啊,说是三天,还当真办到了。不过,晚一、两天也没事,琉心不是说了,帮你拖几天吗?可是,如今人有救了,你呢?

天蒙蒙亮,笼罩在山间的雾气还没有散去,所有的一切看上去欲遮还露,颇有几分意境。

木屋里,冥夜扶起慕尘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琉心坐在对面,舀起一勺汤药。冥夜捏着慕尘言两腮,使其嘴巴张开,好让琉心能够顺利地把药喂进他嘴里,然后再使他咽下去。就像这几天喂他吃饭、喝水一样。

俩人间已有了默契,不消一会儿,便把药喂完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把慕尘言放下,冥夜问道。

“这才是第一次药,今天还要再喝两次。明天应该能恢复些许意识,不过不会醒来,要清醒就到后天去了。”再是医术高超,吃药治病总要有个过程,更何况他还伤的那么严重。若是立竿见影,那就不是大夫,而是神仙了。

“那我明天再走。”不是担心慕尘言,他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死是活也与他无关。只是因为琉心一个人没办法。

“哦。”淡淡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不多问,不好奇。

冥夜见对方这般冷淡得态度,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既然箫弄弦死了,那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不过夜莺教现下群龙无首,江湖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在得知消息后一定会来围剿,毕竟没人会放过这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这下可热闹了。

飞角重檐的亭子,四面挂着轻盈的白纱,袅袅娜娜。哀怨的琴音自里面幽幽飘出,更添秋日愁绪,寂寥萧索。

各种在深秋依然苍翠的绿植种满园子,其间点缀着盛开的花朵,俨然一副春天生机勃勃的景象。甫一见到,倒教人产生了进入春天地错觉,但那琴音,却让人倍添伤感。

“宫主。”一名粉衣女子匆匆走来。

“什么事?”珠落玉盘般的女声,动听却也冷冽,好似冬日最寒冷的坚冰。

“刚刚飞花护法传来消息,说夜莺教教主死了。”

“铮!”琴声忽停,原来是绷断了琴弦,“拿来我看!”女子的声音依然冰冷而没有感情,只是眼眸里却闪过一抹微不可见地诧异。

粉衣女子赶紧把纸条呈了上去。

寥寥几行,女子却看了半晌,末了,她忽然冷冷一笑:“哼,箫弄弦,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秋槿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玩一玩!”五指收拢,脆弱的纸张被捏成了一团。

云霞谷。

阳光透过窗棂撒进室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无数尘粒在光柱中起舞,金光闪闪,好不漂亮。

慢慢地,它移到了慕尘言脸上,好像被神只眷顾的人类,沐浴着太阳的光辉,神圣不容亵渎。只是他的眉头却紧皱着,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又或者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晴朗的好似孩童的世界,没有一丝烦恼,没有半点阴霾,永远都是那么澄澈,纯净,美好,让人无法去破坏,不忍心去摧毁。

花园里,两个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孩子嘻闹玩闹着。女孩追逐着前面的男孩,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但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执着地追逐着前面的男孩,口中发出软软糯糯的呼喊:“哥哥,哥哥等等我,把花花还给嫣儿……”稚嫩的童音带着不加掩饰地急切。

“你追到我我就给你!”男孩回头得意的笑着,扬了扬手中开得正艳的红色牡丹花。

“又在欺负妹妹?”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声音,一对中年夫妇出现在了花园里。

男孩急忙止住了脚步,规规矩矩地走到了中年夫妇面前,怯怯地看了一眼男人,“爹爹……”声音细若蚊呐,随后又对着妇人低低喊了一声:“娘亲。”

“把花还给你妹妹。”男人沉声道,严肃的样子让男孩浑身一颤,有些惧怕。

男孩闻言把花递给了才刚刚跑过来,仍气喘吁吁的女孩,接着又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父亲,双手搅着衣摆,看上去非常忐忑不安。

“你瞧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是这样,别吓着孩子。”风韵犹存的妇人嗔怪地瞪了一眼丈夫,蹲下身把男孩拉到自己面前,爱怜地用手帕擦着男孩满是汗水的脸庞,“满头大汗的,也不知道歇歇。玩累了吧?以后不要欺负妹妹了,知道吗?”

男孩见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烨儿不累!烨儿知道了!”

“哼,娘亲就知道疼哥哥,不疼嫣儿了!”一边的女孩却不高兴了,嘟起了粉嫩嫩的小嘴,把头偏向了一边。

妇人忍不住笑了,把女孩也拉到了面前,将两个孩子一起搂在了怀里,“娘亲爱嫣儿,也爱嫣儿的哥哥。你们都是娘亲的心肝儿,娘亲怎么会不疼你们呢?”

两个孩子闻言都开心地笑了,站在妇人身后的中年男人也露出了笑容。

突然,场景变幻了,所有的美好被火光、鲜血、惨叫以及狰狞的面容所代替。男孩转眼已变成了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站在大门前,火光充斥了他的视线,呆呆地看着眼前正在被火光吞噬的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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