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张老伯还不愿意收,但李涞说是封知武让他代劳送的,张老伯也就勉强接受了。
其实后来一看到封知武,张老伯特意问起这件事,封知武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当然不会拆穿李涞的话,只答道:“我一些朋友是做这个的,所以家里很多,你不必谢。”
看着只说了一句话便走开,丝毫没有对他桌上那条好烟太多目光的年轻人,张老伯心里其实是赞叹的,但他也是知足常乐的人,虽然自己的儿子并没有这青年人有出息,但也是不错的。
当时张老伯才把那条烟小心翼翼拆封,拿出一包,抽出一条,滋味地抽起来,满心欢喜。
其实李涞突然间失踪的那段时间,并不是没有目击者的。
而那个目击者,正是守门的张老伯,当时他从桌子上的监控中看到了李涞在小区门外逗留,徘徊,还想出去问他,外面那么冷,怎么还不进来呢,谁知道自己刚走出值班室望向李涞的那个方向,却已经没有人了。
当时,张老伯还大吃一惊,以为自己是刚才在值班室里是老眼昏花了,一下子又以为自己撞鬼了,心里直发怵。
他快步走回值班室,拿出李涞第三次顺下来的烟,抽出一根烟,吸了几口,脑袋慢慢就冷静下来,也不冒冷汗了。他想起自己儿子经常给他说的科学道理什么的,那鬼怪一说也就是一刹那间恐惧的想法,他心想,虽然这大晚上的,但外面也有路灯,他今早还被夸过精气十足得比过年轻人呢,怎么可能就看错了呢?
于是他打电话给自己的上级,反应情况,要求抽调监控看一下当时究竟怎么个情况。
可惜上面小姑娘听了他的说法,根本就是想置之不理的态度,她一口咬定这事肯定是张老伯值班累了,于是看错了,劝劝张老伯好好保重身体就挂了电话。
张老伯平时脾气多好一个人,听了小姑娘的言辞也是气得不行。
这要是换做别人,我可能就真的撒手不管了,但对象是平日他印象极好,很懂礼貌的一位小年轻,李涞还给自己送了几条烟呢,自己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敷衍了事呢?
张老伯想着,觉得自己这么干等着也不是长久之计,立刻在“住户联络方式”那张表格里寻找着,但封知武的号码找是找着了,可是打了15、6个都是没有接通的。
张老伯想着自己即使再心急如焚也是无所用的,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方式,于是再打了一遍封知武留下来的电话。
没想到这一次便打通了。
张老伯平生没有打过这么多次不间断的重复的电话,就连跟自己的妻子相恋那时候也是如此。小百姓之间的爱情总是平淡如水,却源远流长的。
但没想到自己平生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竟然是为一个半年前还素未谋面的小年轻。他更是第一次有了这种接话终于接通的喜悦的冲动。
他忽然很不应景十分文艺地想起一句励志老话:坚持下去,因为或许下一秒你就成功了。
以至于,在电话真正接通之后,他几乎是楞住了。
“你好……喂?……喂?”
“啊……请问是封先生吗?”张老伯终于回过神来,试探性地问道。
“是的”,封知武从脑海中搜索这这把声音,又道,“你是张老伯。找我什么事?”
张老伯听到封知武的问话后,立刻噼里啪啦把自己刚才遇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发挥了他平时调节邻里纠纷的口才和语速,把场面描画得栩栩如生,惊心动魄,有诡异十足。
待他说完时,马路上的鸣笛声已经传进耳内,原来封知武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张老伯最后听封知武说了声简短有力,但的确充满情感的“谢谢”,才挂上电话。
他想到,原来不是一打就打通的电话就是证明找对了人,就像那个物管办公室里的小姑娘;也不是你还未打通的电话后面那个人,就一定不是你找的人,就像封知武。张大伯又抽出一根烟,点着,他想着自己今晚玩肯定是要忙到很晚的。零星的火点中,两鬓早已斑白的老大伯吹出一口烟,看着腾云驾雾似的,他忽然感叹道:“关心和冷淡其实不过是两颗心的距离,同一件事情,换一颗心,就是换了一种态度。”
16、风起风落(7)
封知武一边回公寓,一边给自己大哥封知文打着电话,因为他住的地方就是他大哥的朋友送的。
除了封知文,他并没有打算将李涞失踪的这一个消息,通知李涞的家人,和自己的家人——这是封知文的建议。但封知武也是认同的,因为他给自己的大哥打电话后,也冷静下来,这明显不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他自己加上兄长,已便有足够把握可以自己将人救出来,况且,他他也拒绝不了自己的私心——一种希望独享钟爱之人所有为难的,奇怪的,并不理性的,甚至有些冒险的私心。
他认为绑架李涞的犯人绝对不是在自己之上的能者,即使是自己身边的人也会比这件个人要来得聪明,因为要绑架李涞的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如果是蓄谋已久或者狡猾女干诈的人,绝对不会在自己所在的小区门口就把人劫走;除非这起事件,自己才是真正的目标,李涞被绑走不过是为了引君入瓮。
封知武分析着局势,依照现在各家表面上和气十足的境况而言,打破良好的皮相实在是下下之策,况且自己不可能是这个斗争漩涡的中心,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初出茅庐,就算是家世显赫,但还没到这种人人忌惮的地位。
封知武虽然已经冷静自若地分析过整理过思绪,正要关车门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方向盘,手心握过的地方,厚重的汗渍竟还未蒸发完全。
有一种怪圈,每个人都逃不开,它叫做:关心则乱,唯一不同的是,有人是乱了心智,有人乱了性情。
封知武回到公寓时,所有当时段和当地点的视频已经全部传送到位,张老伯对封知武的架势和举动有些敬服,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再复述一遍便没等别人请,自动悄然离开了主楼的监控室。
张老伯也算是活过来半辈子的人,他知道,有些地方,不是自己的位置,千万不要多事,这要万一自己没干出点什么,那也无妨,可一旦坏了别人的事,那可便是罪魁祸首、代罪羔羊。他可是快要享福的人,可经不起这折腾。
封知武和几位这方面的专家推演了视频中的每个细节,可惜李涞站的位置几乎就在摄像头的极限角度边上,只摄到了全身黑色的劫犯小半边身子,无法判断出劫犯的容貌、身形和年龄,也只能从另外一个路口的录像中查出疑似劫走李涞的套牌车,而弃车和换车看来似乎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被高价请来专家们继续研讨着当前的情况,封知武则是不动声色地赶回了公寓内,因为他记得鬼精灵路雪晴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决心不见你的时候,你是如何也找不到他的。”
那是在后来他向路雪晴打听李涞的时候,路雪晴委婉告诉他的。因为当时路雪晴被李涞请出去吃过一顿饭,决定洗心革面,改变策略,不再向封知武提建议,决定向李涞套近乎。
封知武走出电梯,把烟头扔到垃圾桶上,他觉得路雪晴的确说对了一半。
如果一个人决心不见你的时候,你是如何也找不到他的;这是一个真命题,原因是你相信了这句话,你一开始就没有用心找。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叶凯琪不知道为什么吴墨守会知道他的行动,她觉得自己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但现在吴墨守就是在却是在质问她。
“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就是因为我很冷静,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你究竟知不知道,李涞是李家的人!”吴墨守今日穿着合身的西装,话语中总带着义正言辞。
“李家的人又怎么了,他就是勾引你的贱人!”从夏威夷回来后,吴墨守虽然依旧装作对叶凯琪关心备至,宠爱有加,但其实身在其中的人,尤其是女人,对于感情之事都是尤其敏感的,叶凯琪明显感觉到吴墨守对自己的疏离。
每逢身边的姐妹对吴墨守的彬彬有礼和君子之为大加赞扬时,叶凯琪只能配合地笑笑,因为她才能真正感受得到吴墨守的彬彬有礼和君子之为究竟有多冷淡。
叶凯琪总是提防很多狂蜂浪蝶,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对于李涞的防备,即使这个人现在已并不常出现在他与吴墨守的生活中。
其实叶凯琪对于李涞的提防很大一部分可能来自于她的心虚,因为她知道当初化妆舞会上救了吴墨守的其实就是李涞,而不是她。
“琪琪,他没有,”吴墨守面不改色地辩解着,并且逐渐接近叶凯琪,面容温和地耐心劝说道,“告诉我你把他藏在哪了?我们把他放了,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好不好?”
“你心中究竟是李涞重要还是我重要?如果你觉得我重要,你就当是帮我这一次,不要阻止我。”叶凯琪边退后,便含着泪对吴墨守道。
“他很快就会其他人找到的,我是为你好,琪琪,告诉我,他在哪?我会帮你把这一切处理好。”
叶凯琪已经被逼到了床边,她突然间就觉得忍无可忍,尖声道:“他在哪,他在哪,你除来关心他在哪,什么都不关心”随后他坐在床边,有点虚脱地,疲倦地继续道:“我告诉你,吴墨守,我知道当初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但我告诉你,你别想甩开我……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别想甩开我。”
“琪琪,你先休息一下,我没有要跟你分手,我当然是爱你的,就算你不是当日救我的那个人,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随着吴墨守俯下身来,叶凯琪竟就真的这么睡着了,休息了。
吴墨守把自己身上的迷香扔到叶凯琪的洗手间内,冲掉,随后打开室内所有窗户,散去气味。
他身上带的这个东西,他不会随便用,但他随便就能找来。找叶凯琪之前,他自己先服下解药,在进叶凯琪房间的时候再把东西拆包,只要他和叶凯琪一直保持比较近的距离,叶凯琪就会被迷昏,方便吴墨守行动。
吴墨守在叶凯琪的房间内翻翻找找,都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
他定定看着已经被他搬到床上的褪去执拗与偏激,只剩下脂粉气的女人。把手伸到叶凯琪的大衣内袋中,摸到了一部十分小巧的智能机——吴墨守终究是把绑架犯A和绑架犯B的私人联络电话找到了。
其实说到底,无论什么人,无论对别人说过多少信任之辞,甜言蜜语,最终相信的还是自己,这正是应了那句老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在危急的时候总是相信这样的悖论,因为那时候我们都会诚惶诚恐,怀疑一切,让自己以为,已经别无选择。
17、风起风落(8)
吴墨守稍稍仰起头,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此时抿着的嘴即便是没有微笑,依旧有轻微向上的弧度,让他给身边的人一种温和有礼而平易近人的感觉。
他快速粗略地看了叶凯琪一眼,看着毫无抵抗地,温顺躺在床上的女友,眯着眼睛笑了笑,低声道了句“再见”,毫不犹豫地踏出房门。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叶凯琪不一定会被自己的家人遗弃,但自己一定不必再委曲求全。
“伯母,凯琪累了,我哄睡着了。那我也不打扰了。”西装笔挺的吴墨守彬彬有礼地对着客厅里正和朋友一起玩牌的叶母道。
叶母向自己的几位朋友打了眼色,随后优雅地站起身来,把吴墨守送出去后才继续回到牌桌上继续方才的话题,他们正聊着叶凯琪和吴墨守的准备订婚的事。
叶家的隔音措施是做得不错的,从一开始叶母便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女儿闺房的异样。
而此时距离李涞失踪的那个晚上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
原本需要拍视频的绑架犯强壮A和瘦弱B此时却遇到接连不断的问题。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要求李涞脱衣服,因为雇主需要他们拍李涞的裸体视频。李涞强烈反抗,不屈不饶,宁为瓦碎,可惜强壮A早上听过了瘦弱B的教诲后,已经打算冷血无情地逼迫他就犯。
李涞听到裸体视频这个词组后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的恶意,但作为一名乐观主义者,他压根没有出去后要报仇雪恨的想法,只是在心里默默求上天开眼,求菩萨保佑,求好人好报。
……果不其然就显灵了!
强壮A叫了一声“啊”,因为已经好好立在三脚架上的相机竟自动关机了,怎么弄也开不了。强壮B此时也无暇顾及李涞,屁颠屁颠跑到自己那个带着鱼网丝网头套的表哥身边,心切地问:“咋了?”
然后两个人嘀嘀咕咕,仔细琢磨开来,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人的孩子没钱花”,他们和手机是认识的,平时也嘚瑟一下里面的照相机功能,但真的照相机跟他们就算不是陌生人也就半生不熟,他们早已经深信自己是完全搞不定那些高科技的,所以弄不懂现在是个啥情况。
跟杨柳一起的时间多了,本来李涞也是没心没肺的。可经过封知武的这大半年的锻炼,现在又在这艰苦卓绝的环境下,形势不由人,逼得李涞不得不开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技能,抓准一切对自己有利的时机。
李涞对着捣鼓着黑屏的照相机那两位“朋友”道:“你们照相机坏了吗?我可是行家,可以给你们免费维修。”
强壮A和瘦弱B齐刷刷看了过来,然后又低头看手机,无动于衷。
“加精心护理!”李涞继续道。
强壮A有些心动了,他没有想过在这破房子了有什么条件能精心护理。
“而且维修员免费包邮,上门服务!”李涞坚持不懈道。
强壮A把李涞的双手解开了,反正他也觉得自己对高科技没办法,而且自己这么不亏反而赚了。
然后,强壮A和瘦弱B齐齐对着这个被别人卖了还主动帮人贩子数钱的傻缺,他们觉得自己得盯紧了免得李涞解开手后耍什么小花招。
李涞拿着相机左翻右翻,心中暗爽,被解开双手真是自由,什么时候能把脚也解开就好了,他都坐得屁股都疼了!
“你到底会不会,不会就把手绑上,别浪费时间。”瘦弱B看着久久不动手的李涞鄙夷地说道。
“我当然会,小儿科,小儿科,这相机皮相不错,外面看不出什么,我拆开里面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李涞心里悱腹着瘦弱B,自己什么都不会,还好意思笑我!
然后,李涞籍着大冬天的自己的衣服厚而且长,借着袖口的遮盖,随手把相机的内存卡拆出来,卡在自己的袖子里面。
瘦弱B一听李涞要把相机拆了,立刻觉得李涞图谋不轨,把相机一把抢过,道:“拆了你砌得回来吗?不就是想把相机给弄坏?敢在大爷面前耍小聪明,真没死过,你个猪栏生的。”
瘦弱B自以为识破了李涞的诡计,沾沾自喜地对强壮A命令道:“把人重新绑起来!”
李涞装作委委屈屈的模样,泫然欲泣道:“我没有骗你,我检查过,这相机里里外外都没有问题,就是没电了。”
强壮A看到李涞的模样,觉得李涞确实是被冤枉了,于是主动把相机拿去充电,相机果然又亮了。
很多时候,不过是因为对未知的些小焦虑与恐惧,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成“不行”,所以,我们才会沦陷在最简单的问题里。
强壮A一边让相机充电,一边责怪地看了自己的表哥一眼,对着李涞道:“你真聪明,我一直相信你的。”
李涞看着起码一米九的肌肉男对自己露出这样怜惜的表情,顿时鸡皮疙瘩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