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窗记——琯珺
琯珺  发于:2015年09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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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容貌佳丽之人多不胜数,何必徒惹红尘债呢。

可这夜里就有不速之客。

因本王与王妃分房而睡,回到卧室,但见白日所见的那个美人。

我只笑,“王妃叫你来的?”

她款款笑意,桌上一桌酒菜。

她将酒盅斟满,递在我面前,“娘娘身子劳乏睡去了,叫奴婢服侍王爷用膳。”

我接过酒杯,摇了一摇,“这酒本王以前喝过,不大爱喝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也早些回房歇着吧。”

只见她愣了愣。

然后便跪在地上,一手拽着我的衣袍下摆,道,“王爷,奴婢不过为的终身所托,王爷但忍心至此?”

我将她扶起来,“本王今日收了你,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便是收了你们四个,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本王若是如此,焉知不是害了你们。

今后若有机缘,本王也不会亏待你们。”

“王爷嫌奴婢姿容丑陋,身份地位?”

“便是珍重佳人,才与你做日后打算。”

她依旧不甚明了,无奈我执意。

便只服侍本王吃了晚饭,这才走了。

餐罢,我便往宋敏的院子里去,她还没睡,正对着凉风,执着一壶酒独饮。

见我来,她只一笑,“王爷来怪臣妾多事了不成?”

“不怪你,是本王日间里叫你误会了。”

“王爷还是来问罪的吧。其实王爷不用说,臣妾自己就不好受,哪一个做妻子的肯真心往自己丈夫房里送人去呢。”

“宋敏……”

她饮了酒,看着有些醉,说话却不乱,“王爷别说,叫阿敏说完,这王府太大了,却空荡荡的,这几日臣妾就想,王爷一个人来去自由惯了,若是还有别的人牵绊着呢,兴许一切就好了。

可除了那日用了合欢酒,王爷便再没碰过臣妾,臣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本王不好。”

“可是臣妾不后悔,便就是这样一辈子,阿敏也不后悔。”

我心下实在不知如何,叹了口气,只好又回自己的屋子。

只吩咐叫人照顾好王妃,不叫她继续喝了。

睡得不安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月亮明的很,才刚过三更。

这人世间的事啊,不来,成天便闲散的不得了,恨不得长日即是如此。

可事一来,就跟捅了蜂窝似的。

那窗上一黑,是个刺客!

可一嗓子还没喊出来,这身形却叫本王惊住了。

林清远是如何进来的。门里门外三层人马几班倒的。他轻功竟这样出神入化。

月亮光倒是明亮,他含笑看我,“王爷,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你!”

“嘘,王爷可别喊,一喊清远可得敲晕你了。”

“胡闹,你来做什么!”

他笑得得意,“带你出去逛逛。”

“胡……闹……”

话音还没落,他就轻轻一敲,本王两肩膀就不能动了。

本王是万分没想到他会来劫本王。

难道本王才是他的仇人?

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想听故事,咱们外面再说。您这王府可围的跟铁箍似的,一不小心,乱箭齐发,扎了您哪处可不好。”

正被他拖着往外走,只听外面火光荣荣,有人喊将起来。

“里面的刺客听好了,王爷有什么差池,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却在此时,我浑身定住了,只听得他低声笑道,“他们不叫咱们出去,你自己说,叫他们放咱们出去。”

林清远,他,他,他竟然咬着本王的耳朵说话!

纵本王见过不少世面,却何曾有人比我还主动!

“你,你,你,你……”

他低声轻笑,“不说?那少不得轻薄了王爷,那可就不好了。”

我压着声音,“本王不知道你今日究竟为了什么走这遭,我只问你一句,本王可与你有什么仇?家仇?灭门之仇?”

只觉得他手上紧了紧,声音却没大变,“那倒没有。”

“要杀本王?”

他大笑起来,轻描淡写朝着本王脖子吹了一口气,“你呀,想多了,小王爷推了多少美娇娘的好意,难道等的不是小可?”

“谁等你了,躲你都躲的来不及。”

他笑的可疑,又道,“王爷再不发话,就休怪小人无礼了。”

“你要干什么?”

他朝着本王身上一瞅,眼神不怀好意,“不怎么样。”

只在此时,却见他脚下一登,扯着本王就这么跃上了墙。

我何曾见过这样的功夫,又叹,又惊,扯着他的衣服生怕掉下来。

却见此时千万簇箭放过来,这是生生要本王的命不成?!

“唉唉唉!不可放箭,是本王是本王!”

可哪有人听,只见这红羽箭越放越多。

本王又不会武功,只能扒着林清远躲闪。

他一手执着一柄长剑左右格挡,一手又帮本王挡,当真好汉!

本王也不喊了。因为此时也看的明白,这些人,其实要的是本王的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箭端端正正朝着林清远的后背扎过来。

如何能叫本王的护身符受伤,我往前一推,他正好避过去。

却不想,只觉得自己后背一紧,却叫一只箭扎住了右肩。

这可疼得我是呲牙咧嘴。

他瞅见了,眉头一皱,道,“蠢,碍事。”

“若非本王救你,本王,本王……”实在疼得厉害,话也说不明白了。

他瞥了本王一眼,满脸不屑,手上加了些力气。这么拉着本王隔开箭雨,杀将出去。

赶到一处僻静之处,只见早有准备好的两匹好马。

他见我也驾不了马了,只好二人共乘一骑,飞奔而去。

第十三章

本王这疼的是肝肠寸断,只听背后的林清远只是笑的厉害。

我叹道,“本王如何造的孽,遭你两次劫,两次都受伤。”

他笑,“王爷劫过清远一次,这便算是偿债。”

我登时没了话。

是本王害的他兄弟二人分别了这十来年,受了这样的伤,也是报应。

半晌,“王爷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这箭毒沁入骨子了?”

“什么?箭上有毒?这怎么办?”

他哈哈笑起来,“骗你就当真,可是人人的话王爷都信的?”

我并没理他,只说,“今日劫本王,你有何目的,不妨直说了罢,反正你即便有什么作为,本王这副模样也跑不了了。”

他依旧笑的厉害,“清远是救王爷去的,王爷到现在都看不明白”

“本王不明白,你若不来,他们也不会轻易放箭。”

“你看不出来?若清远今日不来,恐怕他们也得放进去个假刺客,那时就是生生的把王府扎个通透。”

“如果是这样,是什么人与你通传得消息?又什么人偏要本王命呢?”

“清远说出来王爷定然不信,不如不说。”

“故弄玄虚。”

“随你怎么想。坐好了,小心再从马上摔下来,摔瘸了腿,可就辜负王爷美名了。”

说着,他又故意将马打的飞快,当真可恨。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见前面有着一处破庙,他将马拉停了。

没等我下马,他却一手将本王给抱了下来!

还没等小王我骂出来,他就嚷嚷,“再乱动可就不给你治伤了,你这处伤倘若裂的厉害,保不住性命你可别变成了鬼找我。”

我将他狠命一推,肩上一阵疼得几乎麻木,咬着牙挤出,“毋宁死!”

“行了行了,王爷还是保重些。”他没奈何,只搀着本王进庙。

其间烧水,敷药,如此种种,不复多述。

幸好箭刺的并不深,又吃了他戴在身上的伤药,只昏昏沉沉睡去。

天还没大亮,却听得他将我摇醒,“小王爷,快醒醒,该上路了。”

我没睁眼,只道,“不起,赶来救兵先将你抓了关大牢里。”

他笑得无奈,“王爷你一宿睡得安稳,却将下官的胳膊压得抬不起来了,你再不动动,这条胳膊可就残废了。”

我挣着爬起来,“何时躺在你胳膊上了,你胡说八道。”

他抬起胳膊,转了转,笑道,“王爷折腾了一宿,现在又不承认。”

“你你你……”我指着他,可扯动了肩上伤处,一句话都说不成。

“王爷烧了半宿,又是要水喝,又是冷得厉害,可不是下官伺候你还能有谁,走了王爷。咱们先找个又香又暖的落脚地方,您再慢慢睡。”

走了大半日,终于到了伏岩城,这是一处大城,不晓得他什么打算。

却只见他拉着本王只往一家青楼里进。

“你拉着本王去这里做什么?你是逃命还是去逍遥?”

“王爷怎么忘了那句大隐隐于市,这世间再没有更好的地方,能这般又香又暖的躲命了。”

果然如此,这里也是他安排好的去处。

那老鸨并一应上下佣人见了他也并不招呼,只是脸上都带着丝笑意,可见是熟人准没错。只是这笑容都有些奇怪,尤其看着本王的时候,更是说不出来的哪里不对劲。

“秀卿,这边走。”

我正怔在楼梯边上,却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头皮一麻,“你说什么,你叫本,本公子什么?”

“兄竟不知叫你什么了,那你倒是想一个称呼,想好告诉我。”说着握着本王的手就上楼去了。

那楼上的姑娘拿着手绢子捂着嘴笑,却也并不知道笑什么。

“这间就是秀卿与清远的住处,你先坐着,我叫人给你弄吃的。”

“等等,怎么就一间,这里就一张床,你再住别的去。”

他笑着又反身坐回床上,“没银子,只能住一间了,秀卿忍耐忍耐,这床宽的很,我不会挤着你的。”

我望着他,慢道,“清远兄不知道何时变了性子,做出一副断袖的模样何苦来呢。本公子风月场里惯了,真的假的一试便知。”

他笑得得意,看不出半点破绽,“秀卿此时伤着,便是往日好端端的,那些护身功夫,只怕也是过不了清远三招的。”

正对峙间,只听门上咯吱一声,一个穿着翠色衣裳的年轻女子端着几碟子菜进的门来。

见着我二人这样,她一怔,又一笑,“风尘仆仆的,还没吃些东西的样子,林爷就这样急了,也难怪,这位公子生的这般模样,叫谁不猴急。”

她只打趣着,将酒菜摆在桌上这才出去。

我此时是虎落平阳,何曾叫人打趣过本王,都是本王调戏的别人!

林清远站起来拨了一碗递给我,“秀卿吃饭吧。若没力气打不过我,可别怪别人了。”

我没接,只问,“是谁指使你的,我府外面的禁卫军究竟是谁的人?”

“秀卿都自己说出来是禁卫军,谁的亲兵还能叫禁卫军呢。”

“有意挑拨我与皇上的关系,你究竟是什么人。”

“清远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清远成天想着是怎么保你的命,而别人,可是成天想着怎么要王爷的命。且不动声色,体面妥帖。”

“你说的,本王一句也不信。”

“王爷可真相信你那个皇侄儿。”

“不许你对皇上不敬。”

“敬?哈哈,要有恩,有德,才能心生敬意,无恩无德,我敬他做什么。”

我忍不住将手一拍,“你放肆。”

“王爷肯跟清潭来,不过也为的听故事,愿意听便好好听。你一口一个放肆的叫着,叫人听见还真以为清远对秀卿你做了什么放肆的事呢。”

说话间,他将手搭过来放在我肩上。

我推开,道,“你愿意讲便好好讲。”

他站起来,斟了一杯酒,“那日竹林分别,王爷还记得清远与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并不言语,他只继续,“清远说过,愿助王爷重得天下。可王爷的心似乎从来不在此处。先不说这个,原本想着王爷有所察觉,能有所转还。可冷眼看来,王爷当真是叫那人哄得分毫不差。”

“什么那人,说的明白些。”

“王爷的乖皇侄儿啊。青纲寨的黑衣人,昨日的禁卫军。”

“皇上要杀我,多少手段,但叫本王往南岭去,路上埋伏几个杀手,抑或直接下个毒,何曾有人能查得出来,说他一个不字。”

“王爷当真天真,王爷手上的东西没交出来,他怎么舍得王爷死。”

“东西?”

“先皇留给您的一道调动南夷百部的虎符,还有那富可敌国的银钱。”

“本王的钱财都是皇上赏的,传说富可敌国那都是以讹传讹,何曾那般程度了,至于你说的什么符更是虚妄,听都没听说。”

“王爷没听过,那是因为这道虎符在微臣这儿。”

我登时楞在那里。

只听他继续,“当日下山拜别柳先师,他将这个虎符交给了清远。”

“你既然有了这么厉害的东西,但拿了去用,又找本王做什么。”

“这虎符能召兵马,可是也得有所依凭。”

“所以你就想到本王的钱了,跟你说,没有,有也不够,你以为都是儿戏的,不说西北刘市的亲兵足足十二万,西南丰侯的手中也攥着五万兵马。”

“清远说的不是钱,依凭的是一个人。当日柳先师曾交代过,这虎符或交个王爷,或给皇上,要依凭心中所向,等到国中真正需要之时,才拿出用。”

第十四章

“合着,你林清远费了这么大劲,就是为了叫本王谋逆。”

他脸上轻轻一笑,“陈景非大胤皇室血脉,王爷如此聪明的一个人,为何就不肯朝着这方面稍微用心查一查呢?非要我这样一个外人抖出来,岂不难听。”

我站起来,走至窗子边,半晌,“不论谁当皇帝,都不会有他当好,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得上他。”

却听得身后哈哈大笑,“看来王爷是早有疑心了。”

“想不到那么远,只是你今日说,本王才知道。你今日有此一念,难道只是为了正统一说?怕不是吧。为何选了本王,而不是皇上?”

“王爷英明,依旧还是老话,清远相信王爷大权在手一日,必定保我兄弟二人一日。”

“这些都是虚话,本王要听真话。”

“何曾还有别的。”

“比如,你林氏兄弟的灭族仇人是谁?是皇上吗?还是太后一族?”

“王爷都猜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只是前尘之事已去,只求生者安好。若要复仇,早些年便直接进京找王爷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别说虚话,将你林氏灭族原委告诉本王,再言其他。”

却听他停了半响,一声冷笑,方慢悠悠道,“那,王爷坐下来慢慢听。”

他面色看不出来变化,只是静静而述,却仿佛说了别家的一段往事。

那是二十六年前,本王母妃刚入宫,正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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