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首先喜欢的是逍遥候,然后才是单朗。”叶安如是论断。
双飞点头附和,“老板一针见血啊!当初上门求娶朱慧珍的人不少,但她一心只在王候之家,后来听说逍遥候要娶亲,虽然之前没见过逍遥候,但她依然往媒人处递了名讳八字,后来通过她堂姐偷偷地看过单朗一面,啊,好年轻、好俊俏、好有男子气魄,估计她当时这么想,然后就开始给自己灌迷魂汤,一直灌到成了逍遥候夫人,心满意足了吧?”
双飞征询式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说书先生一般拍了案桌一下,“不,她不可能满足!她是那么美、那么有才能、那么端庄贤良,跟逍遥候是天造地设的绝配啊!可是为什么呢?夫君不爱我?”
双飞捧心作哀怨状,叶安要吐了,白尘则笑得肚子疼,“然后呢?双大哥接着演啊!”
“还演?没见我老板反应这么大,真把他恶心了怀孕怎么办?”
“恶心怎么会让人怀孕?”白尘有点晕头,叶安则是气得头晕目眩,顺手抄了柜上的算盘砸过去,双飞轻巧接住,叶安气得扔了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都被双飞接住了又稳稳地扔回原位,见叶安晕头晕脑要去抱柜台,双飞赶紧上前赔礼陪笑。
“别恼别恼,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东西你搬不动的,小心闪了腰!”
“我闪我的,你给我滚!不要你当掌柜了!”
“老板息怒,老板开恩,不然扣我银子给你消气好不好?”
“银子?”叶安瞬间平静下来,冷笑道:“你不会以为到了月底我会给你银子吧?”
“月底没有银子吗?”双飞眨眼又眨眼,没能眨出白尘的委屈样,也没能博得老板的同情。
“我已经包吃包住了你还想要银子?”叶安挥挥手,“你现在可以滚了!我这儿庙小,供不起你这尊菩萨,你别处另谋高就吧!”
叶安说完就去了库房,双飞苦笑,回头见小家伙一脸担忧,忙轻拍一下,“没事的,你乖乖去楼上看书,我去买菜。”
买菜?白尘愣一下,追到门边拉住双飞,“他都不要你了,你还买什么菜?”
“贿赂啊!去香满楼订些好菜来,老板吃得高兴就万事大吉!”双飞说着还小小的做了个鬼脸。
白尘笑不出来,心头压了一片阴云,跟着双飞出了门,来到街上才悄声询问,“你到底怎么惹着他了?昨天我在书馆门边遇到一个跟梅如月让得很象的女子,应该就是试剑庄的大小姐吧?她是特地去见你的吧?是不是她说话难听,把叶安也给得罪了,所以叶安才撵你?昨天没爆发是因为没借口,今天你提到银子,他就借故生端了是不是?”
“完全正确!”双飞轻拍小孩头顶,“我的事,我会处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不要滥发同情,朱慧珍不会领你这个情,她只会得寸进尺,而且心狠手辣,你虽聪慧敏锐,但是缺少真正狠决的手法,因此遇到强硬派对手时,你终究是吃亏的一方,哪怕你有强硬的支撑,却不具备致敌于死的勇气,这也许是仁慈,但未尝不是愚善。”
双飞说完,拍拍小孩的肩,独个儿订酒菜去也,白尘怔怔目送,心里虽感激双大哥的教诲,但也惭愧一直以来的伪装,其实双大哥早就看出他不是乖巧又软善的人,但仍许他一个仁慈,而且很给面子,批他一个愚善,而不是伪善。
但是伪装的又不是我一个!双大哥明明痛苦得想死,却装得没事人似的成天乐呵,叶安明明希望双大哥留在书馆,却连轰带打撵人出去,还有单朗,明明不喜欢朱慧珍,却看着别人的面子不休妻,难道真要一个女子守活寡?那样很丧德好吧?
晚饭后,白尘问单朗,“你应该认识很多王候人家的子弟吧?”
“谈不上认识,只是很熟悉他们的情况。”
“都熟悉了,怎么会不认识?”
“我单方面熟悉他们的情况,他们多数只听过逍遥候的名头,这样能算认识吗?”
单朗弹了白尘的额头一下,意即你很蠢,白尘完全接受,因为他忘了所谓逍遥候的真实意义,恐怕不止王候之家,还有朝中众臣,甚至地方要员的各种情况,单朗都是全盘掌握的,换言之,单朗知道得很多,看似皇恩信托,未尝不是杀身导索……
“怎么又发呆?”单朗揽人入怀,捏了白尘的下巴,“突然问起王候人家,难道想发布请帖?”
“什么请帖?”白尘完全傻眼。
单朗啧叹,“你不老实!而且一直学不会坦诚!之前我说给不了你名分,那是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绝不轻易休掉朱慧珍,可她早上不是派了她的管家来,说要迎你进单府吗?你的回复透露出你愿意做逍遥候夫人的意思不是吗?她都愿意回娘家了,咱们肯定要拜堂成亲啊!我这边除了请一些好友,另外还有我两位哥哥和哥夫,你突然问到王候人家,难道不是想请他们?只要你高兴,我连皇上都可以请来……”
“我怎么可能高兴?那么危险的事我疯了吗?还有谁说我想做什么夫人?关键是谁告诉你莫管家来过?还有你终于叫对你媳妇的名字了!是不是有点喜欢她了才叫对的?”
“是啊,因为她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我一高兴就叫对她名字了!”
“她做对什么事?难道是她跟你说了后天的事?”
“她要是亲自来说,我会高兴得帮她成为某位王妃,可惜她只派个虾兵蟹将来旁敲侧击,倒是我的影子看了一场好戏……”
“你的影子?”白尘下意识往单朗脚边看,下巴再次被捏住,并被转到某个方向定住,耳边是单朗的低笑声,“小活宝是小傻瓜!我的光在脚下,影子自然在别处,看见了吗?”
白尘瞪大眼睛瞧了瞧,然后摇头,“什么都没有啊!再说你的光怎么会在脚下?白天太阳晚上月亮,都是从上照下来的光!”
单朗点头,“好吧,我高估你的悟性了!影子是指听命于我,并在暗处行事的人,之前是我大意了,出了江致远那样的事之后,我派了一个影子在你身边,尤其我不在时,他会负责保护你,也是帮我看住你,防止你偷人!”
“我为什么要偷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那种地方呆过,所以一定会偷人?”
“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才怕你偷人?”
白尘愣住,好半天才理清单朗的意思,但是有这种想法的应该是他才对?单朗已经够好了!好得他不敢相信被单朗喜欢着,因为他真的不配。
“是谁这么倒霉,被你派来跟着我?被迫看一个男人跟女人争锋半法,还要关注这个男人有没有跟别的人乱来,而且还要保护这个低俗无聊的男人,他好可怜!”
白尘明显在打岔,因为单朗那话让他无语回应,总不能批驳单朗患得患失吧?只有真的喜欢一个人,深入骨髓地在乎一个人,才会觉得那个人是全天下都会抢夺的宝,现在,他就是单朗的宝,也许很早以前就是了,早得单朗自己都不知道,而他很早就知道,单朗是他的神。
神不会为难人,所以单朗顺了白尘的话,“放心吧,这个影子乐在其中,只是你刚才说不想做夫人,为什么?”
“还用问吗?首先你有夫人,其次我叫白尘,如果没遇到你,大概没问题,可是现在,白尘这个名字经不起推敲。”
白色代指五德中的金德,亡国之人难有成事之能,唯有俯就如尘,所以金成变成了白尘,是有点经不起推敲,单朗暗自点头,却还是弹了白尘一下,“说你笨你还笨到家了!刚就说了把皇帝也请来,再麻烦他主一下婚,别说他未必会推敲出什么,就算推敲到了也不能怎样,因为他是咱俩的主婚人,明白吗?”
白尘点头又摇头,“太危险了,根本是拿命在赌,当年管家就跟我说过,那位对我祖上某人是恨之入骨,恨不能斩草除根还挫骨扬灰,双大哥也跟我说过,那位直到四年前才稍微对你放心,皆因令他痛恨之人的孙子已经死了,但他其实并不完全相信,因为直到去年还有不少地方贴着相关缉文,而且你也说过不会让你哥哥他们见到我,所以你比我还清楚其中的利害,但你突然想走这招险棋,难道已经有人推敲出我了?”
白尘解析至此,已然惊惶,单朗给个不耐烦的白眼,“鬼来推敲你!我只是高兴朱慧珍变相自休,所以在认真地跟你商量婚事……”
“没有婚事!她也没有自休!影子应该跟你说了我那个赌言,但那是气话,就算我真要跟她斗,也必定堂堂正正,何况根本没有斗的价值,你不喜欢她,她就怎么都是输,谁会跟一个本来就输了的人争胜负?所以她已经够可悲了好吗?”
“所以你想帮她另外找个王侯人家嫁掉?”单朗一本正经,白尘一下就懵了,“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觉得……我错了,己所不欲,勿施予人,我讨厌她要替你纳我入府,转背我就犯了跟她一样的错,想给她找个会真心爱慕她的王候子弟,我还真是可恶啊!”
白尘自嘲一笑,单朗暗里冷哼,你若真的可恶,应该叫我休了她,你不叫也行,我可以等,瞧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嫁给我,除了我,你又还能嫁给谁?
要不是怕你哭,我早就把你关起来了,容得你每天跑出跑进给那么多人瞧了去!不说别的人,就是隔壁的老寡妇都被你勾引了,每天瞅着你出门的时间偷偷从门缝里看你,还有她家的狗!
算了,搬家吧!小活宝太招蜂惹蝶!太不乖!太不听话!太……好看了……
第26章
双飞的酒菜贿赂法成功了,那是因为叶安愿意受贿,白尘现在也正被人酒菜贿赂,虽也是自愿受贿,但未必两厢满意。
朱慧珍原想在家中摆宴相请,可惜白尘不愿独自去单府,她只好在酒楼请客,莫管家在一旁斟酒布菜,极尽谦恭之能事。
白尘本就饿了,单朗说了不回家吃午饭,所以单朗一出门,他就抱了一本书在院中的躺椅上看到饥肠辘辘,本想吃几块点心充饥,谁知被人请来吃酒席,酒就免了,饭菜很可口,一碗过后,饱了,接过莫管家接来的茶,浅饮微啜,如果对面的夫人再不说话,这盏茶后,他就走人。
朱慧珍朝管家递个眼色,管家弓身退下,白尘也站起身来,总之孤男寡女不合独处一室。
“白公子坐回来吧!你我共事一夫,不必太多拘礼。”
这话听来好别扭!白尘坐回椅上,再次啜茶一口,闲闲笑道:“你愿与人共事一夫,我却好吃独食,其实只要你不多事,便是各得其所,但你似乎一定要多这个事,难道不想做逍遥候夫人了吗?”
“我不做了,以白公子的身份,又能做?”朱慧珍笑得温婉,目中不无得意。
白尘静静喝了半盏茶,直视朱慧珍,“你查过我的来处了,所以认为我再得宠也只能做个男妾,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完全可以叫单朗给我换个身份,脱出女支册算什么?以他的能力,捧人上天易如反掌,同样的,踢人入地狱,不费吹灰之力,但我既没叫他捧我,也没叫他踢谁,你以为为什么?”
朱慧珍微微变色,强自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事,不是想想就能做,即使一时达成,也不会得意太久。”
白尘点头,“看来我哥不是凭空虚演,而你的确才貌双全,当日你就说过,只要单朗跟你同住一府,你所希望的幸福就会成真,因此你认为是我霸占了单朗,使得你没有机会展示各种好,但是单朗在那边府上住过,你同样没能留住他,你觉得为什么?”
朱慧珍切齿,“我出身名门大户,自然不懂某些俗媚之事,夫君年少,难免受惑于歪门邪道。”
白尘摇头惋叹,“你错了,单朗慧眼明辨,绝不会惑于表象而耽于你所谓的俗媚,其实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住单府的原因,但你不愿承认,更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男人,可你应该知道,你只是输给他的不喜欢,归根到底,你输给了你自己的喜欢。”
朱慧珍愕然结舌,半晌才冷笑道:“你果然不简单,只是你不要以为这就赢了,夫君能宠你一时,不会宠你太久,到了一定的时候,夫君总会想要孩子,你能替他生吗?”
白尘笑,“我不能,但你也不能,因为你把我惹火了,我很生气,我不爽,所以我会施展你所谓的歪门邪道,如你所说,让单朗惑于其中一二十年,到时你不过一个中年老妇,单朗的孩子自有年轻美妾替他生!”
“你……你……”朱慧珍颤指结舌,顺手抄了茶杯砸过去。
白尘闪身让过,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气极伤人,还以为你会掀桌子,但你不是名门出身吗?我以为有身份的人再生气都不会亲自动手,今儿又长见识了,原来名门小姐也会拿东西砸人,不如我站着不动,你砸伤我,我好回去讨单朗可怜,然后他会亲自去找你算帐,你再趁机施展名门闺秀的手法,好让他留在你身边,说不定能行哦,要试试吗?”
“你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极!”
“我向来看人说话,对方怎样来,我怎样去!”
“你……你……”朱慧珍再次词穷,突然捡起茶杯碎片往自己手背狠划一下,不觉疼般冷笑道:“现在是你伤了我!”
白尘傻眼,随即哭笑不得,“你赶紧请大夫吧!我不知道你傻成这样,真诚地跟你说声对不起……”
“你以为道歉就完了吗?没这样简单!”
“你要怎么复杂都是后话!”白尘拉开门,见莫管家就站在门边,于是放心了,“快带你家夫人回去吧!给她请个大夫,手上的伤不打紧,主要是治治脑子。”
莫管家愣一下才去扶他家夫人,白尘则在打包剩下的饭菜,完事要走,却被莫管家拦住,“白公子何故伤了夫人?”
“我吃撑了好吗?让开!”白尘冷声低吼,莫管家没敢再拦,这男宠给人的感觉太复杂,不笑时,如谦谦君子温和有礼,笑起来,眉目生辉、可爱灵动,冷言厉色时,竟似王家气势逼人窒闷,倘若不是女支馆出身,真让人怀疑是某位王家子弟,难怪候爷偏宠无度,这般俊俏又气质的男宠,实在少见。
莫管家扶了夫人回府,下晚便去了小院,得到允许后,进屋叩见候爷,禀言午间之事,然后叩请候爷回府看看夫人。
“我又不是大夫,倒是你回去告诉她,尽快备礼来跟白尘道歉,自己错漏在先还不知悔改,骗人去酒楼不为之前的错事赔罪,反而自伤了赖人行凶,她是闲得发霉了无事生非,还是活腻了自找死路?还有你,是用哪只手碰过白尘,自己伸出来。”
莫管家骇然失色,浑身抖如筛糠,白尘洗碗出来就见着在地上抖筛的莫管家,先时莫名,稍稍一想便明了,讨好般给单朗续上茶,略微嗔怪,“你不要为难他了,他不过奉命行事……”
“你在酒楼要出门的时候,他伸手拉你,也是奉命行事?”
单朗这话是根据影子的汇报,在管家听来,则是白尘告了他一状,现在替他求情,则是赚取好名,但是不论怎样,他必须谢这个恩,也必须赔这个罪。
莫管家叩头求饶,单朗命他自断一臂,白尘急得跳脚,“你非要这么残忍吗?碰我一下就要断臂,看我一眼要不要挖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