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猫七小姐
猫七小姐  发于:2015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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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住他,将他举得老高,倒有人侧目,窃窃私语,华人这样宠溺小孩。当他是他儿子了,许伟棠无奈笑,恐怕自己太老颜。对镜子时,发觉已添白发,无奈,压力大,太过繁忙。

问他暑假计划,小少年搔头,往年都呆在家里。

“做什么?”

“做暑假调查,读李嘉图的经济学。”

“就这两件?”

“否则你还想怎样?”

比别人提早接受不合年龄的教育,他注定错失许多无邪的时光。

“带去出去玩可好?”

小少年瞪大眼,“哪里?”

“日本如何?回东洋看看。”

小少年面上闪过奇异的神色,许久欢喜地拍手。

“明日登门拜访,亲自同你父母讲。”到底还是孩子,凡事须征得监护人意见。否则当心有人告拐卖。

沈喻然摇头似拨浪鼓,“他不在家。”

是他,而不是他们。

但大人的方式是,凡事留有暧昧,绝不挖根探底,他只问,“去了哪。”

“去南极科考。”小少年搔搔头,半真半假。

“好歹容我打个电话。”

“冰天雪地,哪来讯号?”

就这样痛快地答应随他去。

晚上去宿舍找他,自己的东西已收拾妥帖,只有小小一只箱,拎在手中如若无物。

许伟棠不得不开口提醒,“去度暑假,不是三天五天,自己的东西要带足。”

“你知道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到了只管买,入乡随俗,灵活应变,你不懂?”小孩子说起话来,带几分道理。

25.有花堪折(下)

第二天两人都轻装简行,连一只寄仓行李也没有。

一到东京便找一间居酒屋去喝酒,日本清酒配螃蟹天妇罗。小少年酒量已大有长进,出来时人还清醒。许伟棠拉他的手在银座三丁目散步。回去时迷了路,沈喻然去问,一口日语格外流畅,许伟棠大惊。这小孩不简单,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漂亮,但不是一副空壳,内在满满。

抽空问起来,小少年眼神失色,半晌答,“这是我母亲的语言。”

他平日里绝少提及父母,不得不说时,便三言两语带过,相识大半年,许伟棠只知沈父在宾州某大学教书,其他一概不知。母亲更加是个谨记,这是他头一次说起。

沈喻然掏皮夹,自内层取出一帧无色小照,年代十分久,好在保管完好。照片上的女子生得清雅秀丽,坐像端庄,气质高贵,无须细作端详,同眼前这位小少年容貌如出一辙。

“她出身自名门,家世煊赫。”他像介绍一个外人。

“现今人在何处。”

“已离世多年。”

许伟棠吁口气,忙道歉。

小少年一笑置之。

“念念不忘的人是家父,时下任何女子在他眼中都是乡野鄙妇。”

“曾与这样的女子结缘,必然曾经沧海难为水。”

沈喻然低头,“可惜我从未见过她。”

到底是血亲,如何不伤心?许伟棠双臂撑膝盖,弯身看他。

“想妈妈了?”

小少年正色,“才没有!我一早是大人了,大人怎么会想妈妈。”

许伟棠被他逗笑,“人都有根,七老八十照样思念父母,同年龄无干。”

小少年觉得在理,点点头,又问,“许大哥也会想妈妈?。”

许伟棠苦笑,“偶尔当然会牵挂。”

“妈妈是怎样的人?”

这句话考住了许伟棠,不得不从头说起。他刚要开口,小少年却忽然蹲下身去。

“怎么了?”

“脚痛。”

许伟棠笑他,“娇气。”

说罢忽然拉过他,一个用力将他放在背上。小少年回过神来,忽然面红,“放我下来!”

“别动!”许伟棠紧紧手。

背起沈喻然实在过于轻松,他就这样弓背走在银座街头,慢慢跟他讲往事。

“我自小长在大家庭,叔公婆姨大家拧在一起过日子,祖宗留下产业,人人有份,又人人觊觎得更多份,在我小时,妈妈很少有空陪伴我,多数心思花去担心未来我会不会比人少分得一杯羹。”

小少年听得认真,若有所思。

许伟棠拍拍他,“怎样?并不比你好过多少吧。”

“唐诗说,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张开双臂努力楼许伟棠肩膀。

几日后两人去群马县泡温泉。

傍晚时刚下了雨,空气微凉。

小少年蹲在温泉池旁捏住鼻子,他嫌弃有味道,不肯下水。

许伟棠赤足站在水中张开双臂等他,好说歹说,总算服从。

刚满十六周岁的男孩穿短袖浴衣,露出细白的手臂与小腿。

月色温柔,清风徐来。许伟棠忽觉春宵一刻,人生这样好。

他是那会儿对他萌生更加强烈的爱意,这种爱意已不仅仅是喜欢,更是源自生理的一种欲念。他是成年人,一早就知自己的性向。

这些年来,有许多男孩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为着各样原有,抱有赤裸的目的,他亦绝不认真,无非逢场作戏,一晌贪欢。而此刻一颗心却忽然寂静,他开始幻想平淡,跟眼前人,过凡俗的生活。

小少年泡足,爬上案台,衣服还是湿的,两片小屁股挺巧紧实,若隐若现。许伟棠觉得自己热起来,一个男人本性在身体里浮动游走。他努力想些他事,遏制心中的魔障。

半月后送他回宾州,他已下定决心追求他。

事先已做好准备,倘若他不肯接受,日后恐也不能做朋友,无端被一个同性爱恋,这未必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周末早上,在最初的肯特公园。

他专程去买了花,不知不觉间像个二十几岁的莽撞少年,十分傻,他犹豫再三,丢在半路。

到时小少年已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早上有些凉,他穿墨绿色的针织翻领衫,有意坐在一片晨光中,像一颗朝露般,清新灵动。

虽已见惯风浪,许伟棠这会儿仍觉得手心不住出汗。

他站在他面前,斟酌词句,最后看定他,却说了最笨拙的一句,“同我相爱可好。”

小少年停住片刻,旋即重重点头,干脆的一个字:“好!”

这下轮到许伟棠骇住,“不须考虑三日?”

小少年面色绯红,瞪他,“你未想好?”

许伟棠深深呼吸,“我一生一世等这一天。”

沈喻然忽然起身拥抱他,在他耳边细语,他一个字未听进去,那日阳光晃眼到使他头晕。

眼前的爱人不过是个孩子,没人知道,爱情在一个孩子心中究竟是怎样的轮廓,是单纯的灵魂相交,还是赤裸的肉体慰藉,他怎样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是否知道此后将要经历的生活。

但他接受了他,如此欣然。

多年后问起他当日的事,他坦荡道,“有花堪折直须折,我不须矜持。”

自此他们进入彼此生活,他书未读完,他便为他在两洲之间穿梭往返,倒时差十分辛苦,同他躺在一张床上,发觉辛苦都已甘之如饴。

他们做X,在交往两个月后的一个大雨过境的傍晚。

他将他抱到床上,温柔地亲吻他的脖颈。小少年微微喘气,薄薄的胸膛一起一伏。眼神迷离,从乳白的天花板滑到窗外滂沱的雨。许伟棠觉得浑身燥热,如同被点燃一样,有颗罪孽的种子在心头破土,转瞬发了芽。

他不再温柔,伸出舌头,侵占他温暖柔滑的口腔,离开时,小少年忽然喊他的名字。许伟棠停住,以为他在怕,他望着他,却在他眼神中看到坚定的神色,这眼神令他忘乎所以,如同中世纪的凯撒即将征服无限的疆域。

他jinru他,以一个男人粗bao的方式。

原本预想无数温言软语,如今都没作数,他一下下的进攻,证明他得到他,占有他,掌控他灵魂的每一处欢愉。

沈喻然留下泪来。那泪水似甘似苦,叫人意乱情迷。

明知他的疼痛,但绝不退缩,愉悦也好,疼痛也好,他要在他灵魂里烙下印记。

第一次床笫之欢十分短暂,许伟棠几乎无法控制地悉数倾泻在他体内。伏在他身体上喘气,听他细微地哽咽。五分钟后,情欲退去,他猛地撑起身。

雨不知何时骤停。

26.鸟于青天

隔天一早,管家忽然张罗为沈喻然办理退院。尹芝纳罕,早前说要多住些时日,管家填一本小手册,“阿芝,帮忙去拿先生印鉴。”他停一停,放下笔杆,无奈摇头笑“沈少不肯再住下去了。”尹芝没答话,她不信他,这多半是许伟棠的决定。

下午一行人回去山里,眨眼已半个月过去。已过大暑,夏天浓重得有些油腻。

家中上下绝口不提那日的不速之客。日子照旧。

有天傍晚,老宅厅堂中的电话忽然铃声大作。是管家家姐拨来——母亲病重,恐时日无多。这位郑老太当年是许氏的女佣,伺候过许家几位太太小姐,亦是许伟棠的乳娘。劳苦功高,退休后被许家当长辈奉养。

郑伯同沈喻然告假,言语间为忽然卸职深感愧疚。

沈喻然手一刻也不犹豫,这等大事,哪须商量。他令乃娟当郑伯司机陪他走一趟,就住在城中,事成之后再送他回来。老人家年纪大,这关口,身边须得有人照应。又让韶韶找了几只名贵礼盒给管家带上,难得回家去,总不好空手。一路将人送到山路口,又殷殷嘱托,有棘手事打电话来,天大的病,许家私人飞机可送欧美,那里自有名医,不碍事。

他这样周到,尹芝内心撼动。

郑伯更听得动容,直说夜里天凉,您快回去,劳您操心。他还是旧式佣人谦卑的习俗。

送走人,沈喻然晚饭也不吃,坐在沙发上叹息人似朝露,去日苦多。

尹芝问他,“你还记得郑老太?”

“你说奇不奇,十年前那会儿还给太太差使,梳得一手好头发,七十几岁的年纪,耳明眼锐的。”他叹气。

是,人生苦太短。

堂姐不在,尹芝一个人占领整间屋。她躺在床上,睡得却不安稳,翻来覆去做许多梦。

一会是儿时,坐在旧房子的天台上做功课,转而又白发苍苍,拐一只拐杖去给沈喻然送药丸。张开眼已是天光大亮,忽而一张美人脸落入她眼底,以为是梦,揉揉眼,不禁大叫,“小祖宗,你把我胆吓破!”

沈喻然大笑,“我又不是鬼,你怕我做什么?”

经历这样多,他们已不知何时放吓戒备,渐渐熟稔。

尹芝扯过被子挡在胸前。

沈喻然不屑,“小姐,你穿得密不透风,还遮什么。”

尹芝不理他,“一大早无端闯人闺房,为何事?”

沈喻然眼珠乱转,古灵精怪,活泼得不似往常。

“郑伯伯人不在。”

“是。”

“乃娟姐也不在。”

“是。”

“伟棠亦往内地去了,三日两日不会回来。”

尹芝给他数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而今山中只余你我。”

“还有韶韶同厨娘!”她提醒他。

“他们一老一小,不足挂心。”

“打什么鬼主意?”

沈喻然不答,转而问,“我们是朋友?”

尹芝开起玩笑来,“少爷您莫大清早跑来折煞我。”

“我当真的。”沈喻然面露不快。

尹芝忙答,“是是是,早已拜倒在沈少石榴裤下。”

沈喻然笑,眼睛弯弯,平日绝少见他这样。

“陪我出去散心可好?”

就为这点事?

“近来林中蚊虫鼠蚁十分多,先生不是告诫过叫你这些天好生呆在屋里?”

“林中谁稀罕去。”他撇嘴,“我们到都会里去。”

尹芝长大嘴巴,“别玩笑,给人知道我死无葬身之地。”

“你笨死,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别忘了家中此刻还有四只眼!”她说厨娘和韶韶。

“厨娘早餐过后必补眠,待会韶韶也要去二楼抹地板,你跟我趁机溜出去。”

“怎么好端端忽然要去都会里?”

沈喻然忽然停住,低下头,半晌说,“昨晚做梦,跟伟棠两人逛中环。”

尹芝十二分心疼他这份落寞,什么叫好端端想去都会,这有什么奇怪。犯人尚有机会保释休假,况且他。

“我俩怎么去?”

“地库里还有至少两部车子。”

“你会开车?”

“或许还想得起。”

他俩一路挨到午后,踩着厨娘如雷鼾声蹑手蹑脚下楼去。只要摸到车子,即算作大功告成。即使引擎声警醒她俩也已来不及,一踩油门眨眼就到山下。

过剩十分顺利,沈喻然用五分钟记起开车技巧,虽然生疏,但身后的风景已一一抛在脑后。

靠着导航的指引,两人用一个钟头便站在熙来攘往的闹市街头。

“到哪去?”尹芝问沈喻然。

“好容易出来,入宝山不能空手回,我们去逛凯悦大厦。”

这是什么地方,尹芝从未听过。读书那会儿,日子每每捉襟见肘,维持学业尚得靠自己一双手努力打拼,哪有资本出来风花雪月。尹芝跟在沈喻然背后亦步亦趋,穿街过巷,终于在一处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前停下,有门童殷勤地为他们开门。

想必沈喻然从前一定时常来,他对这里熟悉的程度一如自家宅邸。他看皮具,又试戴腕表,价签上的标价各个看得尹芝心惊肉跳。这些皆是令普通人望而怯步的奢侈品,随便一只足以抵工薪阶层一年甚至几年的收入。沈喻然随意挑拣几样,刷卡付账。只是按密码的时候,他忽然停下来,食指贴住下唇思索了片刻,这恐怕是他久不用到的东西,一串数字也几乎记不起。

他们去看珠宝,倒不知男孩子还喜欢这些,沈喻然却说,“挑你喜欢的拿。”

尹芝哪里敢,“无功不受禄。”

“你哪里无功,为我掩住今天的事,你便有功。”

尹芝忽然想起茉莉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她母亲亲自从来一套珠宝,说女儿大了,该带几颗金银傍身。她亦长到廿多岁,却从无一人在意她的薄寡。

见她一味傻站着不动,沈喻然催促,“不值几个钱,权当送朋友。你顺道帮厨娘韶韶跟各挑一只,女孩子的喜好,我不太懂。”

尹芝挑了一条极细的项链,坠子上镶一颗乳白色的珍珠,亦帮厨娘和韶韶各自拿一直手环,沈喻然看也不看,一一付账。

出门时忽然有名男子朝他们走过来,面上半惊半喜,“沈少,是您!”

沈喻然吓一跳,手中的几只纸袋险些落地。

他们还是太高调,尹芝早该想到,沈喻然曾是这座都会人尽皆知的人物,如此大咧咧走在街上,一定会有熟人来相认。可他的记忆已被洗刷,她替他挡驾,“先生许是认错人……”

她话未讲完,沈喻然忽然道,“志华,竟是你……”

咦,他竟认得他。

对方欣喜之余眼泛水光,“以为永世不能再见您。”

“我搬去澳洲,只偶尔回来。”沈喻然扯谎掩饰。

“那里一定悠然自在。”

“是,再不必朝六晚十二。”

对方笑起来,“也再看不到您深夜去沙龙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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