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完，拿着手里的病例就出去了，临走前还责怪的看了季离一眼。

大大的氧气罩罩在黎君献的脸上，显得整个脸都仿佛小了一圈。季离走进去，心疼的想要伸手去摸摸他消瘦的脸颊，但是伸到半空中就停止了。因为，他发现黎君献从来不是属于他的。就连今天，他一眼就能看出，他只是那个借口，挡箭牌。

缓缓地垂下手，轻轻的掖了掖被子。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药效几小时之后就过了，黎君献觉得自己从胸口到喉咙的部位火烧火燎的疼，张开最却发不出声音。估计是之前的咳嗽和呕吐损伤了喉咙。氧气罩罩在他的脸上，让他很不舒服。费力的扯开，却发现离了氧气罩，他的呼吸立马又变得不顺畅起来。

“呼……呼……”整个人像是破败的风箱，一直不能完整的呼吸。可是手上竟然没力气再把氧气罩带回去。

呼吸越来越沉重，胸口前的压抑感和胸前到喉管的灼热疼痛一下子变得更加的明显。他死死的蜷缩起来，呼吸急促，脑袋也越来越眩晕。

“君献！”打瞌睡的季离被动静弄醒，看见黎君献难受的样子，立刻将氧气罩带在他的脸上，然后出去叫医生……

……

顾耀扬还在酒店门外站着，整个人都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肩膀上的伤口也已经凝固，衣服仿佛黏在了皮肉上。可以想象到时候扯开时，皮肉被迫分离的痛。

夜里静悄悄的，一辆车从远处开来。车灯照着他，有些刺眼。然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秦菲一路小跑步到顾耀扬面前，看着他穿的单薄。又折回车上拿了备用的毛毯，将他包裹起来。

“耀扬哥哥，你怎么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顾耀扬完全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蹲在那里。

无论秦菲说多少次他都不动。

秦菲没办法了，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顾耀扬。

“耀扬哥哥，是不是因为黎君献？他有什么好？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爱！”

“跟我回去好不好？你不走我就在这儿陪你。反正这寒冬腊月的，最多也就是把我冻成一个高烧肺炎什么的！”

秦菲的声音瑟瑟发抖，但是抱的更紧了。

“小菲，自己回去！”

顾耀扬终于开口。

“我……不……”舌头已经开始打卷儿，秦菲依旧抱的紧紧的。

“回去！”

“我……不要！”

……

最终，顾耀扬还是拗不过牛脾气的秦菲，任由她就这样像是拉一堆没有生命的货物一样上车，回家……

顾耀扬公寓的门被打开，顾凝正坐在里面。听到响动从沙发上站起来，迎到门口。

“秦菲姐～哥～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

顾凝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指针已经到晚上一点多。顾耀扬被秦菲拉进去，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沉默无语。

“小凝，去把药箱拿来，耀扬哥的伤口裂开了。”白色的衬衫已经晕湿了一片，肩膀到胸膛的部位都被血染成了红色。顾凝也是才看到衬衫上的血迹，来不及多问，直接走到抽屉旁边，开始找起医药箱来。

绷带，药水，还有消毒酒精全部摆在桌上。秦菲却快速的接了过来。让顾凝待在一边，自己小心翼翼的拿着剪刀剪开白衬衫，用湿润的棉签一点一点的挑开沾上伤口皮肤的衣料。轻轻的擦拭消毒。

“哥～你看秦菲姐对你多好～！”顾凝心里大概有点底，知道自己的哥哥搞成这样绝对跟黎君献有关系。可是她绝口不提，只是一味的夸着秦菲的好。

“秦菲姐这么心疼我哥哥，都把我比下去了。看来啊，将来可以准备准备做我的嫂子了～”气氛很尴尬，顾耀扬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所以顾凝自顾自的说着。她就不相信，一个男人，还是他们家的仇人，能比得上秦菲这么好。她看得出来，秦菲喜欢她哥哥，所以她不介意撮合他们俩，她觉得这才是最合适的。

“嘶～”顾耀扬听到这句话突然下意识的排斥。身子朝着旁边一侧，秦菲手上握着的一部分衣料瞬间被大力扯开。连带撕下来一小块皮肉，鲜血又开始往外头冒。

“小凝，不用说了～我一直把小菲放在跟你一样的位置。你们，都是我宠爱的妹妹。”

秦菲愣住了，然后满脸的失望。但是却还没有开口，只是埋着头帮顾耀扬重新处理伤口。

气氛突然变得很压抑很沉默。秦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凝先涌上了火气。

“哥！秦菲姐有什么不好？这些天一直陪着你。那个黎君献，不说我不会同意你跟他在一起。就说这几天他在哪里？恐怕早就忘了你了！”

“闭嘴～”顾耀扬站了起来，秦菲还没来得及缠上的绷带掉落在地上。长长的滚落得很远……

“小凝，不管多少次，我都还是那句话。所以我跟小菲也只会是兄妹～”

叹了口气，顾耀扬将肩头上的衣服蛮力撕扯了下来。皮肉和衣服相连的部位猛的涌出血来，顺着手臂流到指尖，然后滴落在地板上。

“我回房睡了……”

只留下这句话，和一个落寞的背影。

顾凝心里很不舒服，顾耀扬从未骂过她，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一句。尤其时候父母去世之后，他对她更加好了，为了弥补父母都不在的缺陷。但是这次，竟然因为一个男人，而且明明就是害的他们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人的儿子～顾耀扬叫她闭嘴！

这是第二次，而上次在医院则是第一次。

秦菲的好他看不到，自己的关心他看不到。而能看到的，仅仅是那个人而已！

顾凝很不满，甚至联想到顾耀扬今天的不同寻常，一进门就颓然的样子。她觉得黎君献即使离开了哥哥身边，哥哥也忘记不了他。所以要采取更加有效果的方式。

第二天，顾耀扬一大早就从房间里出来，没有吃早饭。只是稍微洗漱了一下就朝着公司跑。这几天他都这样，除了之前到处找黎君献之外，就只沉醉于公事。

眼圈黑黑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一看就是一夜没睡，昨晚的冷风让他也有些感冒不精神。狠狠的扯了扯领结，用冷水洗脸让自己清醒。顾耀扬没有对顾凝和秦菲说什么，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

季离以黎君献的名义跟公司请了假。看着病床上已经睡着的黎君献，这才松了一口气。

让痛苦了一晚上的他睡着的也只有医院的针剂而已。药效过了醒来他又会接着难受吧。趁着还没醒来，季离抓紧时间出去买午餐，免得他醒来会饿。

等到季离回来，黎君献的确醒了。而且没有安分的睡在床上，而是费力的坐起来。摘下氧气罩，开始换病号服。

“君献你在干嘛！”季离放下饭盒来阻止他。

“咳咳咳……上班去～”

“这才是第二天上班……”身体明明就虚弱得不行，但是他却倔强的要命。眼底还有藏不住的悲伤。其实真正的理由是他不想安安静静的待在医院里。医院从来就是他讨厌的地方，更何况，他在这里下定决心狠心离开阿耀。

“我跟你们老板请假了！他已经同意了。”季离连忙按住他的身体。

“你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怎么去上班！”

只是站起来再被按下去坐下。黎君献又觉得胸口堵得慌，呼吸又开始急促了起来。季离赶紧将氧气罩重新罩在了他的脸上。

他不停的伸手去取。

“老板……呼呼……打……电话……说文件还在，我的u盘里……今天要签约……我得……带去，还要……解释……程序。”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却是有些着急了。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不想就这样没了。

“别急……”看着他挣扎着站起来，非要去。季离也只有妥协了。

“我送你去，送完文件，解释完就回来……”

季离看着他，直到他点头答应。

这才去领了一个简易的氧气袋。给他罩着，一路打车去了公司。

……

顾凝经过一上午的打探，也终于知道了黎君献现在工作的地方。自己的哥哥已经冥顽不灵，他就只能再一次的去找黎君献说清楚。

谁也不能这样缠着他哥哥，尤其是黎君献。

站在公司大门口，顾凝心里想了很多说法，她希望黎君献再识趣一点。最好是主动离开这个城市，和他们家再也老死不相往来。

“顾凝？”车门关闭的声音，顾凝正准备上楼，却突然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

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顾凝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而且，她害怕碰见他。

“你要干嘛？”一步一步朝着后面退，仿佛被绑架的悲剧要重新上演一般，只看见杜铭关上车门，从楼梯口走上来。

顾凝越来越害怕，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她甚至想要转身逃走，离开这个变态。

“顾凝，你干嘛这么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杜铭笑了笑，走到她面前。

“上次不过是因为你哥哥不听话，我才出此下策。而现在据说黎君献都已经不在你们那儿了。我和你们之间也就没有任何关联和冲突。”

他耐心的解释着，露出一个尽量无害的笑容试图让她相信。他摊开手，示意自己的无害。

“那你来干嘛？”顾凝依旧将信将疑，毕竟那一次的绑架还历历在目，她的手指差点被眼前的这个人砍掉。

“我……当然从来都是为了一个人。”杜铭眼神闪烁，隐隐有些许光芒浮现。

他被顾耀扬摆了一道，竟然把顽固不化的老爷子给请了出来，让他的计划落空。同时他也因为这件事被老爷子给严令禁足在家。不过他怎么可能这么安分，老爷子一离开，就没人能阻止他出来。

而且一出来，他就知道了一个好的消息。黎君献离开了顾耀扬，原因正是因为顾耀扬的妹妹顾凝。所以杜铭突然觉得，如果两个人的目的都是殊途同归的，那么顾凝就可以变成他的合作伙伴。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让黎君献彻底离开你哥哥，不再跟他有任何联系。我带他离开，彻底消失在你们的生活中……”

杜铭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只见顾凝的确动心了。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握上了杜铭的手达成协议。

顾凝走了，没有留在这里打扰杜铭接下来的计划。而杜铭则施施然的走进了这家小公司，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

车子停了下来，黎君献固执的拿下了氧气罩，觉得自己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季离担心的看着他。

“我陪你去吧……”害怕他就这样在途中倒下。

“咳咳咳，不用了。用不了多长时间”黎君献勉强露出一个可以称作笑容的弧度，拿着才打印出来的文件朝着公司走去。

“君献～我在这里等你下来。”季离还是不放心，但是黎君献又固执的要一个人上去完成工作。所以他只能选择在下面等他。看着他单薄的身影踉跄的朝着公司门口走去，没过多远又停下来微微的喘气，季离只能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

“小黎来了啊！”老板看见黎君献有些虚浮的从外面走进来，竟然出乎意料的热情的迎接了上去。

“怎么脸色还是这么难看，本来该让你休息的。但是这里要签约，实在是需要这个文件。麻烦你了。”

这些话客气的压根就不像是一个老板该对员工说出来的话，但是黎君献的老板就做出来了。

“你先坐那儿休息一下等等。”随手指着旁边的一张椅子让他坐下休息。秃顶老板急匆匆的走去了里面的办公室。

这其实只是一个分公司而已，为了好做帐单独挂牌。平时都没有任何总公司的高层过来，几乎被遗忘。但是自从这个小黎递简历进来之后，总公司的人过问了很多次。甚至连他的学历都不看就要求公司录取他。

而今天，公司的太子爷竟然也大驾光临了。

秃顶老板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直到里面有了回应才推门而入。转椅转了过来，露出了杜铭的脸。

“少爷，文件我拿进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太子爷会对这个小小的订单这么感兴趣，但是既然他要，他也就只有服从。

杜铭拿过文件，却也只是马马虎虎的瞟了一眼。这样小单的生意他是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而如今不过是拿来当做一个把黎君献叫到公司来的借口罢了。

随意的将文件丢在一旁，他微微的点头。黎君献怎么也不会知道当初其实是他无意间看见了黎君献的求职档案才让这个分公司的人把他招聘进来的。所以，他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出他杜铭的手掌心的。

若不是老爷子走了之后也有跟这边打招呼说看着他不让他乱来，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把黎君献重新抢回来了。不过现在，他也只能克制一点。

拿着手里的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就算不用强取他也有办法让黎君献重新回到他身边，再也不离开他。顾耀扬也不能成为任何威胁。

“这单项目我会打电话让总公司直接给你拨款。这个客户就不用继续接洽了。”杜铭慵懒的闭着眼睛，压根没兴趣看眼前这个秃顶男人。

“谢谢，谢谢少爷。我们会努力的。”本来只是一个很小的项目，如今竟然能由总公司支持，秃顶老板当然千万个愿意，放弃一个小客户也算不了什么。

点头哈腰了半天，他准备退出去。

“慢着，对外还是宣称是跟别的公司客户合作的。”

杜铭又接着说。

“是……”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是太子爷吩咐，他也只能照做。

“送文件来的黎君献还在外面？把他叫进来。”

“另外，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你们的客户。这个项目的客户。”

……

“小黎，客户说有些技术问题要咨询。另一个工程师出差去了，你稍微熟悉一些，也只能让你先去跟客户讲讲了，就在里面会客室。”

秃顶老板拍了拍黎君献的肩膀。

“咳咳咳……好的。”黎君献精神还是不太好，听到老板的要求连忙站起来。却又因为起身太快而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上。

扶着旁边的办公桌，闭着眼睛捂住透不过气的胸口狠狠的喘息了几下，终于又恢复了一点力气朝着里面走去。这是工作，他要好好完成。

敲了敲门，里面只是模糊的说了一声请进。黎君献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分辨不清哪里听过。打开门就进去了。

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人在里面。这时候门却被咔嚓一下反锁了过去。黎君献一转身，就看见了杜铭放大的脸。

文件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毫无防备，杜铭从身后穿过黎君献的腰身。将他死死的固定在怀里，然后凑到他身边，贪婪的感受着他的气息。

“没想到是我？怎么办呢黎君献。我现在就是你的客户……“

黎君献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对于这个男人，他最最难以面对。

杜铭于他就像是一个恶鬼一般，这样纠缠，而且怎么样都赶不走。而如今，他也离开了阿耀身边，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

身体软软的并没有力气，房间里的空气也不是很充足，黎君献早就开始呼吸不畅。被杜铭紧紧的抱住，他使劲的挣脱却总是欠缺一些力气。到了后面更是连反抗的力气都逐渐消退了，只是绝望却又倔强的不停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