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了一地，就快要从洗手间溢出来。花洒落在地上，还在不停的朝着外面喷水，掩饰着一切声音。黎君献静静的躺在浴缸里，左手摆在外面。浴缸旁边放洗浴用品的台子上，还有着斑斑的血迹。浴缸里的水也不停的朝着外面冒，冲刷着不断涌出的血迹。

杜铭迅速走到黎君献面前，将他从浴缸里抱出来。全身上下都已经开始发冷，唇色更是一片惨白。心跳声也早已断断续续，可是嘴角却含着嘲讽的笑。最终，他依旧保住了唯一剩下的清白！

生无可恋，活着太累了……

夜风呼啸，顾耀扬开着黑色的车，在路上毫无顾忌的奔驰。车灯打得亮亮的，前面的路通透的白光照耀。风依旧呼呼的吹着，灌入车中，顾耀扬享受着风对整个人的拉扯，然后，一直一直不停的朝着前面飞速的驾驶。

心脏突然莫名收紧一般的疼痛，刹车刺耳的声音响起，方向盘不停的朝着旁边打转。车灯灭了，直到撞到旁边的护栏才停了下来。

顾耀扬从方向盘上抬起头，看着已经破碎掉的车玻璃，还有额头上因为猛烈撞击而出现的血迹。头晕晕的，打开车门，费力的从里面慢慢的走出来。手机突然不停的在响，可是他不想看也不想接，只是任由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在响彻整个夜空。一个人，迎着生冷的风，就这样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呼啸而去。

……

黎君献被送进了抢救室，杜铭的手甚至在抖。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绝望的黎君献，哪怕是他囚禁他的那几年，都没有那么绝望过。浴室里找到了许多玻璃碎片，是今晚酒会的时候的玻璃杯。黎君献竟然是在当时就抱着想自杀的决心了，将玻璃杯悄悄的藏起来带回了别墅。杜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爱的玩具还没来得及玩就要坏掉甚至消失？还是别的什么。他只知道他将黎君献从已经有些凉掉的水里抱出来，死死的按住他流血不止的手腕，尽管血液不停的流淌，已经将他半件衣服蕴湿。

季离此刻正在医院值班，做了两台手术下来疲惫不堪。受伤的手腕也疼痛异常。只是他认为在家休息的黎君献一直没有接电话，让他心里忐忑不安。

“季医生！有急诊！”

护士冲进病房，对着正在看病历文件的季离叫道。

“病人是自杀，不过以前有心脏病史，现在又引起了心衰竭……”一边走，护士一边介绍着情况。季离赶紧穿上白大褂，朝着急诊室走去。

平时见惯了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被送来的急诊病人，季离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紧急的情况。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向往常一样，一边听护士说病情一边分析手术的危险性。直到季离看见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人，终于，发现他心里都不安从什么地方密密麻麻的冒出来。躺在那里，了无生气的人，是君献……

季离觉得自己都有些站不住了，差点碰倒了旁边放仪器的台子。那个今天早上自己看着还好好的君献，那个一直淡然而又温暖的君献，现在却躺在那里。刚刚护士说过什么？自杀？心脏衰竭……

怎么会出现在君献身上？

“季医生？你怎么了？”

直到旁边的人提示，季离才回过神来。他才想起，他是医生，要抢救病人，更何况是君献。对身体进行了清洗消毒，季离从未有过的慎重，直到手术室的大门紧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抢救仍然在继续。

杜铭在外面等来的第一个场面是黎君献浑身被插满了管子，带着呼吸机从里面推出来。

黎君献并没有度过危险期，随时随地会因为心脏停止跳动而死亡……

山风很冷，顾耀扬真的想要什么都不想，但是在难过的同时，却总是隐隐的觉得心在痛。仿佛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他轻轻的将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低低的嘲笑。

“黎君献，从来让我心痛的人都是你啊～”

不远处停车的位置突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一个中年男人抱歉的从车上下来，看着背对着他的顾耀扬。

“不好意思，先生。天太黑我没看见。您的车被我撞坏了，我会赔偿……”

话音未落，只见顾耀扬转过身来。原本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迎着风糊满了整张脸，黑夜中显得十分骇人。

……

男人报了警，顾耀扬终究被人送去了医院检查伤口，还顺便通知了他的家人。

顾耀扬静悄悄的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伤口已经处理好。只是外伤，但是医生害怕他会有脑震荡，建议留院观察。顾凝第一时间接到通知就赶来了，此刻正在楼下帮他办住院手续。整个过程中顾耀扬都一声不吭，害顾凝以为她的哥哥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对于顾耀扬来说难以消化，还没有冷静够，就被强行的带来了医院。他低着头，看着水泥地板发呆，谁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季离有些浑浑噩噩的从手术室走出来。他几乎是竭尽全力了。可是，黎君献始终没有脱离危险期，生命迹象一点也不算明显。作为医生来说，他其实是知道的。对于这样求生欲望很弱的病人来说，要度过危险期很难很难，到底是为了什么？让君献对这个世界这么绝望，甚至一点都不想醒过来。他原本就是换过心脏的病人，这次引起了急性心衰，如果就这样一直昏迷着……

季离不敢想，不敢想这接下来的任何一秒钟君献都会有可能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里的事实。当惯了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是面对躺在那里生死不知的是黎君献，他却软弱的一塌糊涂。踉踉跄跄的走在走廊上，季离的心似乎都空了一个大洞。

不经意的抬头，却看见了一个人。从头到尾，黎君献都心心念念的人。

“顾耀扬！”愤怒的声音响起，顾耀扬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记拳头就挥在了他的脸上。本身才被包扎好的额头上白纱布又渗出了点点红色。当他看清楚来人是季离，错愕的同时也有了怒气。平白无故的被人打了，而且这个人，还是黎君献离开他之后一直陪在黎君献身边的人。不知道出于嫉妒还是出于对自己今天这彻底破碎的感情的发泄。顾耀扬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站起身来，一拳奉还给了季离。

顾凝办完手续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人扭打作一团。赶紧上前阻止。

“哥，你们在干什么？”她一把保住顾耀扬，想要问清楚为什么他会跟一个医生打起来，季离一记拳头又朝着顾耀扬挥来。还伴着他愤怒绝望的声音。

“顾耀扬你这个畜牲！你到底对君献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竟然就这样活不下去了！”

“要知道，他从来活着都只是因为你啊！”就连生病，迷迷糊糊的情况下，都只会叫顾耀扬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顾耀扬一把拦住了季离的攻势，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听见了什么？君献怎么了？什么死不死的？

迅速反应过来，他一把揪住季离的衣领。

“你给我说清楚，黎君献怎么了！”

季离怒气冲冲的看着顾耀扬，感受到他的惊讶不算作伪。身体渐渐软了下来，神情哀伤。

“君献……自杀了。就在不久前。”

两个人顿时愣在那里，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只剩下顾凝，原本紧紧抓住顾耀扬的手松开了。

“自杀了？怎……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低低的碎碎念。

她答应跟杜铭合作，只是想要让黎君献离开她哥哥而已，可是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黎君献会因为这个原因自杀，会宁愿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顾凝不懂，不懂的是一个人一旦觉得失去了所有，定然就生无可恋了。

顾耀扬死死地揪住季离的衣领。口中喃喃的道。

“告诉我他没事对不对，一定没事的！”这句话像是祈祷，又像是自我安慰。季离一把扯开顾耀扬的手。将他推到一旁。

“他还在危险期。随时都可能没命！你知道我发现他的心跳都快消失的时候有多害怕吗？他现在又有多痛苦你知道吗？君献把全部的世界都安放在了你的身上，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他的世界粉碎的这样惨烈！”

季离伸手指着不远处的ICU病房。

“他现在就在里面躺着。他一个人难受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顾耀扬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的病房，一直看着一直看着，好像看漏一眼就会丢失掉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然后他开始飞速的朝着那儿跑去。

一直到了玻璃窗面前，看着浑身被插满管子，一直昏迷不醒的黎君献。脆弱的躺在里面，好像一个不小心就会破碎一般。

已经在外面坐了好几个小时的杜铭走到顾耀扬身前拦住了他。

“让开！”声音冷的彻骨，杜铭却不动分毫。

“顾耀扬你想要干嘛，我告诉你。黎君献是我的人，早已经是我的人了……”杜铭一字一句的说着这句话，想要说服顾耀扬，同时也是说服自己。

“让开！”顾耀扬不看他一眼。

“顾耀扬，你TM有什么资格让我让开！”杜铭火了。

“告诉你，黎君献这一辈子注定是我的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你凭什么想要去看他？有什么资格来觊觎？”

顾耀扬很不想在医院做出没有风度的事情，但是又气又怒，听到杜铭口口声声说黎君献是他的，是生是死都是他的人，突然想到君献之前因为他整整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再想到这次的晚会上他压根就没有看见君献到底是什么状况，或许他早就抱着轻生的想法，所以对当时的杜铭一点也没有抗拒的念头。

想到这里，他的心就一阵揪痛。他竟然就这样怀疑的君献的感情，竟然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所谓看到的事实。他甚至想当时为什么不敢冲上去问问看，或许结局会跟现在的不同。

积蓄已久的情绪爆发了。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杜铭，顾耀扬失去了理智，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杜铭也憋屈的要死，两人就这样在病房前打了起来，动静很大，甚至引来了医生和护士的劝架，却怎么也无法将红了眼的两人分开。

“别打了！”

两人扭做一团，四周的人想要分开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劝。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两个人都伤痕累累。

“里面的病人心跳停止了！”一个护士看了仪器之后惊呼。

“赶紧准备第二次抢救！”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才同时停了下来。看着黎君献又一次被人从病房里推出来……

再也不管身旁的杜铭，顾耀扬冲到了黎君献的面前。颤抖着手亲亲的抬起，想要抚摸他的脸。明明才这么一会儿不见，为什么活生生的他就变成了这样。唇色惨白，几乎已经失去了呼吸。浑身插满了管子，缠着各种不知名的仪器。顾耀扬一路追着朝抢救室推去的病床，俯下身凑到黎君献耳边。嘴唇不停的动，却又觉得吐字艰难。隔了很久很久才吐出一句话。

“君献……活着，我不准你死……”

也不顾旁人的目光，轻轻亲吻上了他冰冰凉的额头。直到黎君献被送进了抢救室，他才定定的现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亮起的灯。

顾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看见眼前的情景一时间也难以接受。她是不是做错了？她只是想让哥哥重新变回原来那个哥哥而已，她只是不想让哥哥跟黎君献在一起而已。两个人分开了不是也应该能各自好好生活吗？她不懂，这样的爱是深刻到了什么地步。也不懂，黎君献离开了顾耀扬，重新回到杜铭的魔掌下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顾凝一步一步的朝着前面走去。看着仿佛失去了生气，呆呆的空洞的哥哥。她能感受到，要是手术室里的人再也挣不开眼睛，自己的哥哥会有多绝望。再看到一旁衣服被扯得皱巴巴的杜铭，皱着眉头一边整理一边朝着这里走来。顾凝很气愤，觉得她受到了杜铭的欺骗。一把拦住了他。

“你不是说只会让他永远对哥哥死心，然后跟你一起回美国吗？”

“可是现在，现在为什么会这样！？这是一条人命！他怎么会这样？”

顾凝不停重复碎碎念，她其实也是个间接的帮凶吧。间接的差点将黎君献送上死亡。而现在依旧害他还在死亡线上徘徊。顾凝她后悔了，所以不管前面的顾耀扬是不是听见她说的这番话。她只是想问个究竟，也想稍微求个心安，证明让他死不是她的初衷。

杜铭没有说话，只是略显烦躁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这么多年黎君献在他身边都没有这样过，这次真的已经让他惊讶到不行。心里很沮丧，从头至尾，黎君献宁愿死都不愿意跟他有任何瓜葛阿……

季离作为医生，跟着进去协助抢救了。外面的两个男人一个站在门口死死地盯住亮起的手术灯，一个坐在长廊的凳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一直直到几个小时之后手术结束。

两个男人第一时间都站了起来，围了上去。

“病人抢救回来了，不过要看这两天能不能醒过来。能醒过来就度过危险期了。如果这两天都醒不过来，那么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他的心肺功能都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并且曾经还是心脏病患者。所以如果两天之类不能醒就会出现器官加速衰竭。一切都得看他的求生意志了……”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医生只是摘下了口罩，叫上其他医生一起去重新讨论病情。季离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黎君献，然后跟着其他医生离开。

病床被推回了ICU病房，两个男人跟着朝病房走去。

“站住！”才到门口，杜铭挡住了顾耀扬的去路。

“躺在里面的是我的人，你凭什么去看。不管他是生是死，只能是我杜铭的人。”

从来的独占欲，杜铭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愿意让他的东西，甚至是他的人被沾染。

“让开！”顾耀扬心急去看黎君献，又不屑跟杜铭再说话，朝着旁边走想要绕过去。

番外之儿童节（上）。

顾耀扬起的很早，将还在睡梦中的黎君献悄悄唤醒，轻轻的揉着他松松的，被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黎君献睁开迷迷朦朦的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顾耀扬。还因为刚刚起床半清醒状态而有些雾蒙蒙的水汽，无辜可爱的样子，看的顾耀扬又忍不住轻轻的摸摸他。

“起床了，咱们出去转转。”声音从未有过的轻柔，一点都不像外人见到的顾耀扬的样子。原来他将所有的柔情藏起来了，只不吝于全部都交给他的君献。

“嗯……”黎君献迷茫的应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坐起来。

一旁的顾耀扬递上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看着他喝下。每天都这样，他起床才不会晕，不会犯低血糖。洗漱完毕出门，黎君献才发现顾耀扬简直是个童心未泯的小朋友。因为顾小朋友把他带去了儿童游乐园，囧。

“阿耀……”黎君献轻轻的扯了扯顾耀扬的衣服，看看四周，全是家长带着孩子。再看看自己，和阿耀两个大男人……

“我们……为什么到这儿来？”略显尴尬，脚步迟疑。

“当然是过节阿！”顾耀扬满不在乎，轻轻的握了握黎君献的手，然后几步跑开。等到再回来，手上竟然拿着两个大大的冰淇淋，笑得一脸灿烂。

“喏，快吃～不然一会儿化了。不过最多只能吃一个，你身体还不太好。”拿起另一个，顾耀扬一口咬下去，冻得牙齿都好像结冰了，不过心情却逐渐的愉悦攀升。黎君献看着顾耀扬这样，也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小小的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