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笑着摇摇头，「少爷是我的主心骨，少爷在安全的地方我才能安心的办事。」

韩翼扬蓦地眼眶一热，他不知道心里突然的惶恐来自哪里，用手指点点莫言的嘴唇，「真甜。」

八点半，莫言跟在韩翼扬身后下楼，穆管家迎了上来，「少爷，林医生在客厅喝茶。」

「哦？他终于肯下楼了？」韩翼扬兴致盎然的揽过莫言的肩，「一起去看看这个总算出关的家伙。」

「修昊！」

林修昊握着杯子转过身，看见韩翼扬亲密的揽着莫言就坏笑着打趣道，「哦，这就是，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

莫言不自在的垂着头，韩翼扬放开莫言，走上前轻擂了林修昊一拳，「你小子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了？」

「再不出来我就该长毛了！怎么？你今天没事？」

韩翼扬挑挑眉，「我哪有你这么好命，怎么会没事？而且还是件大事。」看了看林修昊好奇的表情，「莫言，你先去总部吧，一切按原计划进行，随时保持联系。」

「是，少爷。」莫言转身刚要离开，「莫言，」韩翼扬叫住他，「记住，什么都不如你们的安全重要，所以收货的前提是万无一失，稍有不妥就取消交易，你明白了吗？」

「是，少爷，我们一点小心。」

莫言走后韩翼扬拉着林修昊，「走，我们去花园转转，你啊，需要晒晒太阳了。」

两个人慢慢走在花园的石头小路上，林修昊的直觉告诉他韩翼扬所说的大事和他有关，「你不是说今天有件大事吗？你怎么还有时间和我在这闲逛？」

「越是大事越要沈得住气啊。」韩翼扬得意的笑着，「而且我有莫言。」

「唉，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真是被榨的一干二净了。」

「哈哈，说来也是。」不知道想起什么韩翼扬敛起笑容，「可是，修昊，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莫言的感情，我觉得我要不是当初把他带出地下拳场，要不是我对他有恩，他一定不愿意委身于我，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啊。」

林修昊瞪大眼睛看着他，「天哪，你是我认识那个韩翼扬吗？你不是什么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吗？怎么到自己这变得这么糊涂，真是当局者迷！我们这些局外人早看明白了，那个傻小子要不是喜欢你，怎么可能会为你付出这么多？！」

「报恩啊。」

「报恩？绝不仅仅这么简单，你的脾气秉性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这都是要用心来感知的。」

韩翼扬还是有些沮丧，「上次我故意和别人表现的很亲密他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不在乎。」

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连这么幼稚的试探招数都使出来了啊，啧啧……我看你们啊真是两根木头，谁也不肯先把这层纸捅破，让我们这些不相关的人干着急。」

「你怎么能肯定他对我不是报恩呢？有时候听他毕恭毕敬的说着少爷，好的，明白了，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远。」

「你别忘了我大学可是辅修的心理学，莫言觉得你对他只是一时性起，如果自己说了对你的真实感情无异是自取其辱，更害怕说了之后你反而会疏远他，所以他不说。但是，爱情这东西啊就是典型的欲盖弥彰，你仔细想想你们在一起时他的表情、神态、动作，想想他说的话，他早就露出好多马脚了。」

韩翼扬慢慢环起胳膊，像是在和林修昊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不会像沈寞一样离开我吧。」

77.

轻轻拍了拍韩翼扬的背，「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早上说的大事是什么？」

韩翼扬抬起头看看他，「我们之间就不绕圈子了。今天晚上我们有一笔交易，对方来历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和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果不其然，林修昊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那，那是什么意思？不是一次正常的交易吗？」

「A货，但价格低的诡异，所以不排除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猫腻。」观察着林修昊的神情，「而且，文老爷子快下来了，他会不会想着借这次机会吃掉我，好给他儿子铺好路这也说不定。」

林修昊的脸色发白，韩翼扬没说他究竟是什么打算，可林修昊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翼扬，你，你该不会想要顺势……」

韩翼扬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反正姓文的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不是吗？」

林修昊有些腿发软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沉默了一会，「翼扬，如果我现在求你放文家一马，还来不来得及？你，会不会答应？」

韩翼扬偏头看着他，半响，他轻轻笑了，「这次你要感谢莫言了。放心，姓文的托你的福，只要让我们顺顺利利的收货，我不会动他一根寒毛。」

「那他们要是自不量力呢？」林修昊盯着他追问。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自不量力呢？」韩翼扬笑着反问。

「翼扬……」

「你别急，要是他们真的居心不轨，我就放弃交易啊，文家的生意要不要做，本来就不是很重要的，全听你一句话。」

林修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措辞，「翼扬，你，我又欠你一笔了。」「哈哈，你我之间就别说这些了。只是我希望你看清和文原的感情，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唉，不说也罢。我现在有点相信宿命主义了，顺其自然吧。毕竟相处一场，这也算我仁至义尽了。」

韩翼扬笑着附和，「嗯，真是重情重义啊！我都被你感动了。」

气氛不那么凝重，韩翼扬也觉得放下了一个包袱，「知道你怎么想的就好了，我也不用再乱揣测。好了，你先回房间去吧，不放心的话下午来总部，我们一起等文家这出独角戏。」韩翼扬站在总部大楼顶层的落地窗旁边静静看着外面万家灯火，计算了一下时间，这时候差不多已经要到约定的时间，莫言应该已经到码头了。

站在修昊和日月堂共同的角度来看，韩翼扬并不想借故找文家的麻烦，只希望能顺利交易，莫言和其他人都能毫发不损的回来。这么想来自己的扩张之心真的是越趋平和了，此前一直不满足于日月堂当前的规模，现在却渐渐变得不那么好斗了，一直驱使他拼命向上爬的不安定感因为莫言的陪伴而慢慢淡化，他开始喜欢简单随性甚至懒惰一点的生活，这么看来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贪婪之人，之前的野心恐怕就是自己心中恐惧的变相表现吧，韩翼扬微微扬起嘴角，莫言给了他一直苦苦追寻而不得的温暖。

正自己想得出神，就听见敲门声，「进来。」韩翼扬转过头，露出得意的神色，「我就知道你会来。」

林修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又不在悠咛阁，我觉得太无聊了才来的。」

「对对对，我明白。」韩翼扬挑起眉笑着打趣，「来，坐下。等得我有点心慌，正好你陪我下盘棋吧。」

「你也会心慌？有什么消息了吗？」

「就是没消息才会有些心慌。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一切顺利的话半个小时之后就应该结束了，所以我们还得下快棋，不许你悔棋啊。」

林修昊不服气的撇撇嘴，「我就悔过那么一次棋就让你念念不忘的，而且三年前的事了你还真要记一辈子啊。」

「哈哈……」两个人对坐着各执黑白，很快林修昊就神态轻松的看着韩翼扬，「翼扬，你今天怎么了？太有失水准了，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在故意让我。」

韩翼扬用手指轻叩着桌面，微蹙起眉，「这才刚刚开始，你小子别得意太久。」抬头看看钟，「差不多了。」

「喂，你又晃神了！」又过了一会林修昊看着拿着棋子明显另有所思的韩翼扬无奈的笑了。「怎么还没让总部接应。」韩翼扬低声的自言自语，心不在焉的看着棋盘，「嗯，我有点不在状态。」又看了看钟，林修昊有些哭笑不得，「大少爷，是你说要下棋的，现在又这么不用心，明显看不起我啊，拜托，你都看了一百遍钟了。」

韩翼扬摆了摆手，「不下了不下了，有些不正常，怎么没有消息传回来。」

林修昊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你别太担心，可能只是验货花的时间长了一些，你不能总凭经验时间判断，而且海上信号不好，又不好定位，水上交易不比陆地。」

韩翼扬点点头，有些魂不守舍的站起来，「不应该啊，就算时间耽搁了莫言也应该会给传递个信息啊。」快步走到桌边，拿起电话，「阿文，你上来。」

几分钟之后阿文推门走了进来，神情也有些焦虑，「少爷。」

「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按常规副堂主应该已经通知我出去接应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

韩翼扬站起身来回踱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眉皱的越来越紧，又过了一会终于沉不住气，「恐怕有什么意外情况，阿文，把在总部待命的人抽出一半一块跟我到码头去，你继续在这等消息。」

林修昊看着一向镇定的韩翼扬突然有些慌乱就有些担心他忙中出错，赶紧向阿文使了个眼色，阿文立刻会意，「少爷，我带人去码头吧，您在总部等消息就好。」

「我去。」不容变更的语气，阿文只好跟在他身后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串慌乱的脚步声，韩翼扬的心猛地提了起来，站住脚看着慌慌张张跑过来的几个人，「怎么了？」

「少，少爷，出事了……」

78.

「少，少爷，出事了……」

韩翼扬快步上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慌什么，慢慢说。」

「刚刚郁安平来电话了，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楚，大概是说蒋向明玩阴的，验货中间开暗枪，现在两边已经交上火了。」

韩翼扬的手心发凉，「火力不是已经部署好了吗？对方实力怎么样？」

「如果在原定位置肯定不会有问题，我们早就包围了那片海域，可是少爷，海上雾气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没在原定位置交易，我们现在根本无法定位他们的具体位置，后援到不了啊。」

韩翼扬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他们很有可能借助风力转移了方位，看来真是低估蒋向明了，双手紧紧攥拳，对方占据天时地利，如果只是吃掉这笔货款不足为惧，可万一文家真的孤注一掷的要硬碰硬……莫言和其他将近一百个弟兄的处境就真的危险了，莫言，莫言，巨大的未知恐惧笼罩在他心上，韩翼扬不寒而栗。

「少爷现在怎么办？」阿文紧皱着眉看着韩翼扬，韩翼扬正要往外走就听见书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传来郁安和的声音，「少爷，已经确定他们所在位置，现在正在火速靠近……」传来的声音很是嘈杂，隐隐的还能听到枪声，韩翼扬提高声音，「马上给其他船只发信号，全部过去支持！」

「但是少爷，现在仍未找到副堂主，谁来主持大局？」

韩翼扬的心咯！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耳边又轰鸣着听不清楚什么，他难以置信的愣了一下，「你说什么？莫言怎么了？」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副堂主在混战中被击中，失足跌入水中，安平已经下水去找，但至今仍生死不明。」

韩翼扬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拿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近乎咆哮着，「怎么可能！其他人呢？怎么能让他们得手！」

「对方好像早就计划好似的，十几个身手利落的人只针对副堂主发起攻击，火力迅猛，其他兄弟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啊。」

韩翼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弄懵了，明明早上还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胸腔火烧火燎的疼，「啪」地挂断电话，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踢翻，「我就不应该对姓文的手下留情！」

一旁林修昊的脸色凝重起来，「翼扬，你冷静一点，莫言受过专业的训练，他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阿文也走上前，「少爷，当务之急是要赶紧部署下一步的行动，尽快控制局势，兄弟们等着少爷的指示呢。」

韩翼扬双手握拳用力抵着桌子，「给郁安平打电话，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莫言，我马上就到，让他先……」话音未落穆管家就拿着电话走了过来，「少爷，是文泰宇。」

韩翼扬面无表情的拿过电话，「文叔有何指教？」

「翼扬啊，对我送你这份大礼还满意吗？」颇为得意的声音。

「原来这真是文叔的意思啊。」

「哈哈，翼扬，我也就不和你绕弯子了，要是从此以后日月堂归于文家门下，我保你一辈子平安富贵。」

韩翼扬冷笑一声，「文叔啊，你好大的胃口！我看你岁数大了，不愿意被人冠上欺老的罪名才对你百般纵容，想不到你活到这个岁数还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文泰宇，你给我听清楚，要是莫言有什么意外，我要你们整个文家为他陪葬！」

旁边的人都屏息静气的等着韩翼扬挂断电话，一行人快速的跟在他身后向外走，韩翼扬坐在车上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没有比现在更后悔让莫言当什么副堂主，竟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海上。

激战仍在进行，郁安和还未赶到的时候文家掌控了主动权，正洋洋得意的以为已经打退了日月堂主力的时候，郁安和带领其他共八条船赶到了，并且迅速把文家的两条船包围，他们有条不紊的展开报复，一边进行反攻，一边有水性好的人直接入水寻找莫言和其他落水的兄弟，文家的形势急转直下。

文泰宇本来悠然的坐在船舱的密室里喝茶，得意的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场景，可是猛地看见被这么多条船包围，他一下子乱了阵脚，怎么可能，韩翼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召集这么多人，眼见着自己的人一个一个倒下，而日月堂的人抱着复仇的心理愈战愈勇，他越发焦躁的走来走去，「怎么会，怎么会！」

「老爷，已经准备好皮艇了，您还是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眼见着大势已去，文泰宇心乱如麻，韩翼扬，真真没有想到！眼眶微红的上了皮艇领着剩余不多的人仓皇逃离，这前前后后也不过20几分钟的时间，却足以让文泰宇在悔恨中度过余生。

郁安平和郁安和兄弟二人均已入水寻找莫言，可是海面上的雾气依然很重，视线范围有限，虽然已经打开了强光灯还是茫茫一片，再想到莫言还中了一枪，他们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韩翼扬心急如焚的赶过来的时候双方对战基本已经结束，穷寇莫追，韩翼扬阻止了想要对文家进行追击的人，转身跃入水中，等旁边的人反应过来，韩翼扬已经潜入海中，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莫言答应过他要陪着他，莫言不能死。

79.

夜半冰凉的海水让人觉得刺骨的寒冷，强光灯下的海面深沉的让人绝望，韩翼扬疯了一般的潜入水底，几近失去理智的无目的地搜寻着，直到实在受不了了才探出水面，用无法掩盖的颤抖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周围的人，「找到了没有？找到莫言了没有？」

十几艘快艇分四个方向扩大了搜寻的面积，阿文又派了十几个人跟在韩翼扬周围，陆陆续续有落水的人被救了上来，迅速转移到主船上由林修昊进行救治。

时间的流逝让韩翼扬越发焦躁，潜入水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孤注一掷的找寻着对他而言的出口。

阿文在主船上急得团团转，总部那边因为害怕其他帮派趁火打劫也一点不敢放松，这边又找不到莫言，他一面指挥其他船展开救援一面担心他们，觉得分外难熬。正在愁眉不展的时候猛地看到前方有人发信号，阿文立刻让主船靠近，是郁安平、郁安和兄弟，「找到副堂主了，快通知少爷，找到副堂主了！」

阿文和其他人立刻振奋起来，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莫言转移到主船上的救治室里，他的状态很不好，身上血迹斑斑，呼吸微弱，阿文刚刚平复一点的心情又迅速低落下去。

得到消息的韩翼扬迅速登船，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莫言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的毫无生气，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上，跑过去半抱着他，用自己已经沙哑的声音低低的喊他，「莫言，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