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禁足?」
扬了扬眉毛,「暂时是吧,等调查清楚,否则下面恐怕会说我太过,呃,包庇你了。」
「包庇?」莫言怒极反笑,还没调查就已经给自己扣上大帽子了。「也好,在哪都是一样没有自由的,那我先下楼了。」
莫言微微弯腰转身离开,只觉得腿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把手放在门把上稳了稳心神,「少爷,您今天晚上还是要换药的,恐怕您是不放心我了,那就请林医生过来吧。」
尽量使自己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说完就开门离开,留下若有所思的韩翼扬和在一边难过的穆管家。
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片凌乱,地板上散落着衣服和几本书,书桌上、抽屉里、衣柜中都有明显翻动的痕迹,莫言感觉虽然只有几级台阶却让他耗尽了全身力气。
再没有心思收拾,莫言把床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然后倒在床上再不想动。
听到动静,门立刻被撞开,两个人进来神色紧张的看着莫言,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情况。
莫言微微笑了,「放轻松,我没有想跑。再说了,以现在这个阵仗,我跑得了吗?」
两个人看不出什么异样,互相看了一眼,退出了房间。
莫言抽动着嘴角,少爷还真是看重自己,这严密的防守,恐怕自己得到的这个是最高级别了吧。不知道当初那个苏家少爷被关起来后有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呢?
虽然气温已经算高了,莫言还是觉得有点冷,冷的他身上还是微微发抖。随手抓过薄被,把自己埋进被里,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想起韩翼扬上午在总部看自己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虽是觉得奇怪,可万万没有往这方面想,万万没有想到少爷竟然连一点信任都不给自己。表面上看,少爷信任极了自己,日月堂的秘密也不隐晦,可是真正呢?一个这么明显的陷阱都能让他对自己的信任土崩瓦解。那这两年多自己到底算什么?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傻瓜一样认为韩翼扬借故把自己支走是让自己休息,是宠着自己!还为了这件事开心不已,哪想到一觉醒来,美梦立刻被毫不留情的击碎了。当对着这简直令人啼笑皆非的巨大反差时,莫言不禁嘲笑自己,又犯老毛病了吗?又禁不住报什么期许了吧,看吧,看吧,这痛都是自找的。
错估的心意,真真叫人无可奈何。
莫言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讲给自己听,韩翼扬这辈子恐怕就被一个沈寞填满了,其他人最多做个泄欲的替代品。所以,没有机会了,不想再痛就老老实实的做好自己的事,不要痴心妄想,早点想明白这件事,早点认命或许现在很难过,很不想承认,可是以后的日子可能会轻松一些。
不停地下着决心,莫言知道自己这样下决心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还是忍不住在韩翼扬温柔的时候给自己一点希望,然后慢慢靠近他,接着,就如今天一样被推开,被刺痛。
基础的信任都没有,何谈喜欢?乖乖听话的自然会得到一点奖赏,所以知道自己究竟什么身份了吧!醒醒吧,以后都不要再欺骗自己,绝不!
蜷缩成一团还是凉,莫言勉强哆嗦着从柜子里抽出一条棉被裹在身上,紧紧咬住下唇,他需要一点痛,需要一点痛让他更清醒,需要一点痛让自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需要一点痛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虽然心脏已经痛到没有知觉,渐渐麻木,这样也好,彻底麻木以后就再不会痛了吧。
终于不那么冷,果然,温暖我们一生的不是爱情而是棉花。
韩翼扬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灯火通明,大家都是神色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穆叔,我该相信谁?」
「少爷,您累了,先休息吧。结果会尽快出来的,之前已经有些眉目,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莫言会在这个时候被卷入进来。」
「你意思是说莫言,是无辜的?」
「这孩子,唉,可能我有点糊涂了,看着他一心一意的对待少爷,怎么会是那般没有良心之人。」
「穆叔,你现在比以前可是心软多了。」
穆管家摇摇头,「是啊,老了老了。那少爷我去总部了,有些不放心。」
「去吧。这件事我不太了解具体的调查情况,就麻烦穆叔多费心了。」
「是,那少爷早点休息。」
韩翼扬感觉心里很乱,说不出的不舒服,眼前总是浮现出莫言黑曜石一般闪亮的眼睛,那眼里有委屈,有埋怨,还有稍纵即逝的愤怒,接着就化为了一片死灰,韩翼扬就盯着这样的一双眼睛,丝毫看不出狡诈的神色,想着这样一双眼睛,一双干净的毫不掩饰内心感受的眼睛,突然有点难过。
错怪他了?莫言从容的样子反而让他有些心慌。
万一错怪了他,那这么大的委屈自己以后怎么挽回他补偿他?韩翼扬想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在为莫言开脱,赶紧走到浴室,用凉水冲了把脸,走到今天这一天,绝不能再有妇人之仁,一个闪失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他不要。
33.
走到今天这一天,绝不能再有妇人之仁,一个闪失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他不要。
带着这样对昨天的恐惧,韩翼扬稳下心神仔细把这件事前前后后又回想了一遍,镇定如他也不禁觉得后背发毛。如果不是发现及时,被他们同时拿到堂印和股权证书,恐怕今天自己就不会这么安详坐在这了。
正觉得有点后怕,传来一阵敲门声,韩翼扬一惊,「进来。」
「少爷,林医生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林修昊进来,「翼扬,怎么了?穆叔火急火燎的把我找来。」
「没什么,可能是想说叫你给我换药吧,其实一天不换也行,这伤口快长好了。」韩翼扬看到他稍稍放松,露出疲惫的神色。
林修昊有些奇怪,左右看看没看到莫言,偏着头问韩翼扬,「换药?这段时间不都是莫言换的吗?」
韩翼扬有些焦躁,怎么大家都要提及他,蹙着眉轻叹了口气,「现在他是篡权的嫌疑人,被禁足了。」
林修昊大为讶异,「什么?莫言要篡权?有证据吗?」
「当然有啊,我是随便诬赖好人的人吗?」
林修昊看韩翼扬心烦的样子,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打开药箱,让韩翼扬躺下先给他换药。
伤口恢复的非常好,不难看出莫言是多么精心。
「恢复的很好,看来我没看错人,莫言办事还是很让人放心的。」林修昊一边给他换药一边故作无意的说。
「你和穆叔都这么喜欢他,这么信任他啊。」韩翼扬皱了皱眉,「特别是你,和他才见了几次就这么为他说好话。」
「我说的有错吗?他是不是很尽心力的照顾你?」
「他是很细心不错,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另有居心,为了博取我的信任。」
林修昊气的故意大力按了他伤口一下,韩翼扬吃痛的曲起腰,「喂,你轻点,很痛!」
「会痛啊,真是抱歉啊大少爷,我这个人呢就是这么不细心。」想了想,林修昊轻声的说,「翼扬,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莫言真是心怀不轨,恐怕你早死过不止一次了。」
林修昊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韩翼扬浑身一震,「你什么意思?」
「上次他为你挡了一枪差点死掉,这次你受伤他又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他和你有那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而且,你们有了那层关系,」林修昊故意放低声音,韩翼扬觉得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如果,我是说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背叛你的想法,你对他又没什么防备,那你想想他是不是有很多下手的机会?」
韩翼扬虽然觉得他言之有理却还是嘴硬,「或许他就是想感动我,顺利拿到堂印和股权证书呢。而且,而且我也很疼他啊,就算是他对我忠心耿耿我也不算亏待他。」
林修昊撇着嘴笑了笑,「还不算亏待啊。如果最后查出来和莫言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我这只是以防万一的做法,并没有就认定他是要造反。」
「但是你这做就是怀疑,莫言肯定会伤心啊。」
「修昊,我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你很清楚吧,我不能冒这个险。」韩翼扬表情凝重起来,林修昊摇摇头只得作罢。
他确实很清楚韩翼扬有怎样的心病,但看着韩翼扬始终放不下心防,始终对过去耿耿于怀,依然这样辛苦的生活,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这恐怕不是他能改变的。
林修昊换完药就离开了,韩翼扬坐在床上不想动,有人敲门进来「少爷,青辰要见您。」
韩翼扬想了想,自己实在没什么心情,「告诉他,我累了。」
青辰特意花了很长时间精心打扮挑选衣服,盼着自己能趁这个空子重新讨得韩翼扬的欢心,没想到在韩翼扬门前吃了闭门羹,气呼呼的下楼,看见莫言门前守卫的几个人,心里的气消了几分,忍不住露出笑容,「哼,来日方长。」
韩翼扬呆坐了一会,越想越觉得凄凉,他们都是为什么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呢?自己还能留他们多久?究竟他们的真心是什么?只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吗?如果自己失去现在的地位那有没有人愿意继续陪在自己身边?人心啊,怎么才能知道谁是真心谁又是虚情假意?
站起来慢慢走到浴室,放了水就迈进浴缸,水有些凉他也懒得去重新调试,皱了皱眉,以前都是莫言做这些,像知道他心意似的凡事总能做的刚刚好。
韩翼扬忍不住的想起莫言,他现在在做什么?韩翼扬知道自己这么做确实有可能委屈了莫言,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只能清醒的直对自己的狠心与冷漠。
如果莫言真的是有叛乱之心自己要怎么处理他?
还有,万一莫言真的只是被诬陷,那自己这么决绝怕是伤了他的心吧。想起刚刚莫言的淡漠眼神,韩翼扬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话的态度。如果真的错怪他了,恐怕再不会像以前一般对待自己了吧,再不会带着那样有些宠溺的眼神看自己了吧。
韩翼扬有些害怕。
34.
韩翼扬有些害怕。
他害怕这一切真的都是莫言早就策划好的阴谋,害怕这么久以来的温暖都是假的,骗人的,莫言只是另一个想夺走他一切的人。
可是,他又害怕是自己错怪了莫言,错怪了真正对自己好的人,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却被自己所伤,韩翼扬越发不安。
这一晚,整个日月堂没有一个人能安睡。
莫言闭着眼睛,这两年多的一幕幕如放电影一般在他眼前划过,他仔细的回想每一个场景,每一个场景都要在心里说一遍忘记,每一幕都像是真的又发生了一次,韩翼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像是烙印一样深深打在莫言的心上,每次试图抹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这痛让莫言有些恍惚,他分不清究竟是梦是真。
一个伤口复原要多久,莫言静静地忍受这痛,但很奇怪的,微笑竟然是他最常想起的表情。他发现自己不可能把这些记忆擦除,韩翼扬给他的每个笑容都让他反反复复想好多遍,韩翼扬就是他的毐品,危险却诱惑。然而,莫言知道自己必须把这瘾戒掉,他依然感谢韩翼扬带给他的一切,虽然,只是一场空欢喜。
我们所爱的人最有力量伤害我们。莫言恍如大病一场,昏睡之后是该清醒了。
一大早韩翼扬就起来了,缓步下楼,悠咛阁的气氛依然紧张,他看到莫言门前站着几个人,「少爷。」几个人恭敬地看着韩翼扬。
韩翼扬点头示意,迈步走到莫言门前,很安静,「怎么样?」
几个人对视了一下,「没有任何反抗,从昨天回房间一直躺在床上。」
韩翼扬垂下眼睛,「一会送早饭上来。」转身离开。其实很想进去看看,想听他说说话,哪怕是为自己辩解一下也好。他越是安静韩翼扬越是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无力感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早饭已经准备好,韩翼扬毫无胃口,随便吃了几口便叫人收拾了下去,大家看他脸色阴沉,没一个人敢多说一句话,韩翼扬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莫言哄自己吃饭时耐心关怀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正好有人下楼,端着刚刚给莫言送的早餐,盘子里的东西没有动过,只有牛奶少了小半杯,「嗯?他没吃?」
「莫言,」小心翼翼的看看韩翼扬,「他只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就跑去卫生间吐了,之后就什么也不想吃叫我端下来了。」
「吐了?」韩翼扬皱皱眉,他知道莫言有胃溃疡的老毛病,刚想起身上楼看看他,又觉得不妥,抓着楼梯扶手止住了脚步,「每隔一个小时送一碗温粥上去,你们也别总进他房间打扰他,让他自己好好休息。」
「是,少爷。」
韩翼扬心里五味陈杂,想起上次莫言胃痛时苍白的小脸只觉得嗓子眼像是梗了什么东西堵得他难受,呆呆的站了一会,颓然的叹了口气,转身叫人备车去总部。
穆管家也是一夜未眠,他盯着几份资料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诡异,完美的无懈可击,所有的矛头直指莫言,所有的调查都围绕着莫言展开,真真是字字在理,滴水不漏。
可就是这让他起疑,怎么看都像是早就策划好的,怎么可能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一份这么详尽的资料。穆管家揉了揉发疼的眼睛,实在是体力不支的趴在桌上想小睡一会。
韩翼扬推门的声音让他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猛地抬头看是韩翼扬赶紧起身,「少爷,您来了。」
「嗯,怎么样了?」
「这是相关的资料,」穆管家摇了摇头,「他们的调查结果,从莫言的出身到前几天的各种活动都很详尽。」
「就是说已经肯定莫言就是幕后操纵整件事的人了吗?包括上次总部门前的袭击事件?」
「不,现在最为有力的证据就是只有莫言指纹的日本分堂堂印,其他的都还只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做的臆测。」
韩翼扬大略看了看,薄薄的几页纸竟然让他额头冒了汗,字字句句都是在讲莫言的野心如何之大,如何居心不良,前后因果讲的非常清楚,看起来是真的抓住了莫言叛乱的证据。
「这资料是谁做的?」
「是张雨泽领着大家做的。」
「这件事不是阿文负责的吗?」
「阿文,因为和莫言关系比较亲近,已经被调到新加坡去了。」
韩翼扬想起这是自己的命令,有些窘,轻咳了一声,「我不要臆测的结果,还有一些疑点一定要彻底弄清楚。」韩翼扬低头想了想,「事关重大,穆叔,具体情况你再和我讲一讲,再把张雨泽叫来说一下调查情况,我想亲自查这件事。」
「少爷,你的伤……」
「已经无妨了,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安心。把张雨泽叫来。」韩翼扬打起精神,他恨不得立刻就查出结果,这种焦虑的折磨他一点也不想忍受了。
究竟莫言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要自己弄的清清楚楚,就像是为了填补内心的一些欲望,对于目标的态度是非常强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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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为了填补内心的一些欲望,对于目标的态度是非常强硬的。
穆管家看了看韩翼扬仔细看资料的样子,眼神坚定,转身出去找张雨泽。
「少爷,您找我。」
「嗯,我看了你做的资料,你和莫言很熟吗?」
「不算很熟,在日本的时候浅有交情。」
「哦?但这资料做的很详尽,看来是很费心吧。」
张雨泽警惕的看看韩翼扬,「少爷交代的事我不敢不尽心去做。」
「这个吴煜杰的事我听莫言说过,你是怎么看的?」
「吴煜杰只是莫言手下的一枚棋子,他的哥哥吴煜笑死在少爷手下,莫言借着这个挑拨你们的关系,那次总部门前的袭击是早就准备好的,但是少爷把吴煜杰暴露出来了,莫言害怕会把自己牵连进去,就装作帮您分忧,亲自审问吴煜杰,其实是杀了吴煜杰灭口。」张雨泽顺畅的回答。
「灭口?那个吴煜杰不是自杀吗?」韩翼扬手指轻叩着桌面,蹙着眉看着张雨泽。
「他当然要这么掩饰了,当时审问的时候再没第三个人在场,他为什么要单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