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风雪渔樵
风雪渔樵  发于:2015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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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红烛熄灭,只听“啊”的一声,黑暗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声厉鬼般的惨叫,鲜血溅得满舱都是。

且说苏锦衣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中桃花醉之毒数日,毒性早已浸入到血液里,机缘之下嗅到海龙香,毒也只解了大半,功力只恢复不到五成,方才攻击五毒郎君,已是全力一击。等游出湖面,几乎已经脱力。

苏锦衣上得岸来,在谷中找了个隐蔽的山洞,藏在里面调息了几天,待体内的毒解了,这才一路截杀了几个五毒谷的人,偷偷摸摸地出了谷。

他担心墨九安危,在道上劫了匹马,连夜赶回了襄阳城。

待回到城东的燕府,已是月上中天,接近子时。

前番五毒郎君赶着一群蝎子袭击燕府,燕门弟子损失惨重,加之这几日府中又要处理丧事又要清理桃花醉的瘴毒,守门的弟子脸上皆泛着疲倦之色。

苏锦衣绕过守门弟子,悄悄地溜进了墨九所住的小院,只见墨九屋中烛火依旧亮着,窗上投出一道修长的人影。

苏锦衣走过去敲了敲门,低声道,“九爷。”

“进来。”

苏锦衣推门而入,见墨九穿着一袭青黑长衫,长发用一根黑带系了随意地披在肩上,手执狼毫,此刻正伏在黄花梨的桌案上临帖,额间几缕碎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见墨九所临,正是王羲之的《兰亭序》,笔势夭矫,有若游龙,俯仰之间,颇有浩瀚之气,于是不再打扰,等他临帖。

只听墨九道,“去过五毒谷了?”

苏锦衣道,“回九爷,去过了。”

墨九又道,“进去出来的路线都记住了吗?”

苏锦衣道,“都记下了,谷中人并不多,武功也不是很高,唯一让人忌惮的还是毒和谷里的瘴气。”

“啪”的一声,毛笔折断,雪白的宣纸上濡了一团的墨渍。

苏锦衣垂首,“属下无能,没能杀了那五毒郎君。请九爷责罚。”

墨九抬起头来,夜空般深不见底的双眼瞅着苏锦衣,盯着他看了半晌,直看得苏锦衣浑身不自在,耳根发红。

只听墨九道,“你知道,五毒郎君不除,武林中便绝无安宁之日。”

苏锦衣道,“九爷所言极是。”

墨九这才转身自黄花梨的博古架上取出一本书,交给苏锦衣,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所练武功,原是轻快灵巧一路,可惜变化有余,内功却有所欠缺。这本《般若功》所载内功心法出自少林,虽然比不上《易筋经》,但在少林玄门武学中也属上乘。你拿下去,好好修炼,将来对敌,也多几分胜算。”

苏锦衣接过书册,“多谢九爷,属下一定勤加练习。”

墨九点点头,“你先下去吧,对付五毒谷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苏锦衣道,“是,属下告退。”

苏锦衣刚转身欲走,却听墨九又道,“对了,十四弟来信,说这两天便要到襄阳。”

苏锦衣听到墨飞扬的名字,微觉额间胀痛。

第12章

两日后,墨飞扬便到了襄阳。

他生性好玩,甫一到燕府,也不管当下的形势多么风声鹤唳,拉着苏锦衣就要去襄阳城里逛。

尤其墨家十四爷与史三公主一见如故,于是,到出府的时候,又加了个史南湘。

襄阳城中市肆林立,颇为繁华,三人兴致极高,逛了半天也不觉得累。

待到午时,他三人走到同和酒楼,店家十分热情,延揽再三,口称他家酒是黄鹤楼,菜是清蒸武昌鱼,汤是洪湖莲藕汤,色香味俱全,绝对纯正本土风味,各位大侠千万不要错过。

墨飞扬向来是唯美酒美食美人三者缺一不可的人。此时听那肥头大耳的店家一吹,当下便拉了苏锦衣和史南湘往里走。

三人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了,墨飞扬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店家乐得笑开了花,飞速地端上菜来。

墨飞扬一边吃一边给苏锦衣夹菜,“玉官,多吃点。这家店的厨子真不错。”

史南湘抿唇娇笑,打趣道,“飞扬,有你这么厚此薄彼的吗?”

墨飞扬微一挑眉,举杯道,“三公主,小弟这就敬我未来的九嫂一杯,怎么样?”

史南湘俏脸一红,嗔道,“没影儿的事,谁让你胡说?”

墨飞扬“哦哦”两声,兀自沉吟,“原来指腹为婚叫没影的事,难道我九哥一表人才,武功不凡,三公主你不愿意嫁?”

史南湘与墨九相处多日,只觉墨九此人深不可测,对她似乎并无男女之情。当下不知如何作答,正沉思间,突听得有人喝道:

“氵壬贼,原来你在这里!”

一绿衣少年突然自墨飞扬身后一把扣住他的手臂。

少年穿一件湖绿短衫,下扎马裤,头发高高束起,额间垂下几缕碎发,俊秀的脸上怒气勃勃,瞪着墨飞扬的双眼恨不得射出几把刀子来。

史南湘见了那少年,惊道,“楚少侠。”

楚云这才注意到史、苏二人,口道,“三公主,你怎么和这个氵壬贼在一起?”

听到楚云叫墨飞扬“氵壬贼”,苏锦衣刚喝进去的一口汤差点喷了出来。

墨飞扬看到苏、史二人一脸疑惑的表情,显然是在等着他解释。

他看了楚云一眼,不尴不尬地道,“那事我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吗?谁知道你是男扮女装来着……”

楚云俊脸涨得绯红,咬牙切齿地道,“你还敢说,你……”

史南湘一脸疑窦地瞧着楚云,“飞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得罪楚少侠了?”

墨飞扬嘻嘻笑道,“其实就是一点小误会,在洛阳的时候,楚云他扮成王员外的家的侍女,正巧我在王家作客,那晚喝多了酒,错把他当作了陪酒的舞姬,就……”。

话未完,楚云已是怒道,“氵壬贼,你住口!”

史南湘“噗嗤”一笑,“楚少侠,你好好地为什么要扮成王员外府上的侍女?”

“我……”

楚云一时语塞,他与人打赌不用一点武功去偷王员外府上的君子剑,扮成女人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谁知道遇上那姓墨的氵壬贼,不但差点把他错当女人给强上了,还害他破功输了赌注。

那可是好几颗夜明珠,楚云想到心就疼得滴血。这还不算,这事儿简直让他“小盗帅”名声扫地。

这其中缘由,他自然不能对史南湘等人说出。

楚云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待要发泄,拽着墨飞扬就往外拖,“走,咱们出去打。”

墨飞扬原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楚云,被他拉着也不反抗,口中只嚷嚷着,“喂,你好歹让我先吃饱饭嘛!”

楚云给他一记闷锤,“还想吃饭!小爷今天非揍得你满地找牙!”

史南湘与苏锦衣见墨飞扬被楚云拖了出去,都是摇头一叹,继续吃饭。

当天晚上,墨飞扬顶着一张包子脸回到燕府。

史南湘强忍下满腹的笑意,拍着墨飞扬的肩膀道,“飞扬老弟,楚少侠下手可真狠,下次他要再和你动手,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墨飞扬疼得抽气,“还有下次!我再也不想见到那姓楚的了!”

苏锦衣莞尔,“十四爷,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和楚少侠,这也是缘分。”

墨飞扬几乎快飚泪,“玉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

且说墨飞扬一连休息了几日,脸上的肿才消了下去,这还多亏他墨家秘药的功劳。

他顶着张包子脸出不了门,自然就日日缠着苏锦衣,喝酒、下棋、切磋武功。

还有聊天……

苏锦衣最怕的便是墨飞扬找他聊天,因为他口上永远都挂着那句,“玉官,我喜欢你。”

五毒郎君近日颇为消停,五毒谷的人也没见来襄阳城闹事,墨九日日闭门练功,苏锦衣无事也就待在燕府之中。

同样闲的还有史南湘,她同样喜欢找苏锦衣喝茶、谈论武学、医学。

还有聊天……

这样过了几日,幸而号称“小盗帅”的楚云也以拜访燕盟主为名,住进了燕府,动不动就找墨飞扬的茬,墨飞扬被楚云缠上,便没功夫天天腻着苏锦衣。苏锦衣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到了重阳,襄阳城里菊花盛开,家家户户皆酿菊花酒,插茱萸草。

这几日,到燕府来武林中人越来越多。燕氏兄弟一扫之前的阴霾之气,在府上大开宴席,宴请各路江湖英雄。

九月初九这一晚,众人在燕府花园汇聚一堂,会文的饮酒赋诗,会武的喝酒舞剑,你来我往,呼朋唤友,好不热闹。

史南湘尤其喜欢结交江湖人士,从武当道士到五岳剑派门人,皆是她的朋友,前来与她喝酒的人应接不暇,她酒量不错,一碗又一碗,一双大眼睛竟是越喝越清明,大有女中豪杰的风范。

墨九此前在对战五毒郎君时大出风采,众英雄皆对这位名剑山庄庄主刮目相看,都道他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为人也不骄不躁,将来必为武林中一等一的人物,各路人马皆有结交之心,于是向他敬酒的也不少,一时之间,墨九也喝了许多。

苏锦衣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此刻唯一需要应酬的便是墨飞扬。

楚云今日神秘失踪,墨飞扬逮住机会,溜到苏锦衣身边一边喝酒一边大吐特吐苦水。

苏锦衣听他左一句“姓楚那小子”,右一句“姓楚那小子”,一直耐着性子听了两个多时辰。

听得有些闷了,便随便编了个去茅房的借口走开。

他一路走出花园,回到所住的小院,只见得天上月朗星稀,路边丛菊盛开,绿叶黄花紫蕊,笼在微微的雾色里,一阵清风吹来,掉落一地的黄英,清寂幽美,不似人间。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他暗自沉吟,忽觉人生如戏,好似这霜菊一般,独自在冷风夜露里花开花落,终了草枯叶败,好不凄凉。

他自幼丧了双亲,与幼弟相依为命,如今却是远隔万水千山。

他对墨九由感激而生情爱,却是人在咫尺,心隔天涯。

想到此处,不由得神伤不已,暗自垂下泪来。

“玉官。”

墨飞扬见他迟迟不归,一路寻来,便看见他对着丛菊的落寞背影,心下顿生怜惜。

苏锦衣怔忪间,墨飞扬已从后面抱住了他。

墨九喝得有些微熏,甫一回到院中,便见月夜下,两个男子临风而立,在花前相拥。

夜风吹起两人鬓间碎发,纠缠在一起,竟是如诗如画。

可是墨九却不以为美,反以为怒。

只因那两个男子,一个是他的弟弟,一个是他信任的暗卫。

他待要发作,却听得两人对话。

“玉官,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心意吗?和我在一起,好不好,让我陪着你。”

“十四爷,属下是九爷的暗卫,暗卫是没有资格选择的。”

“等回了名剑山庄,我就跟九哥说,让他还你自由身,我们一起离开这个满地是非的江湖,找个地方隐居好不好?”

“十四爷……”

“玉官,你答应我好不好?”

“我不能……”

“为什么?为了我九哥吗?我九哥都在准备送到史家庄的聘礼了,他和史三成亲的是早晚的事,不要告诉我,你还对他念念不忘!”

墨九心下一震,见苏锦衣突然推开墨飞扬。

“不错,我就是喜欢他,忘不了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他,这下你满意了吗?”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苏锦衣脸上。

“苏锦衣,九哥他心中只有他的江湖,他就算自甘下贱地献上你的屁股,他心里也不会有你!”

苏锦衣对脸上火辣辣的疼似是浑然未觉,说了句“那也不关十四爷的事”,便脚步蹒跚地往他屋内走去了。

墨飞扬见自己伤了心爱的人,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伤心大哭起来。

墨九与墨飞扬原是一母所生,此时见他哭得肝肠寸断,心下也不好过。

心中只恨恨地想那苏锦衣人是他救,武功是他传,名是他赐,他之前是那样信任他,甚至承诺在他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后给苏锦衣富贵荣华,没想到苏锦衣却背着他勾引他的弟弟。

当然,他更没想到,苏锦衣对他竟然暗藏着私情。

他一怒之下,竟是绕过墨飞扬闯进了苏锦衣房间。

第13章

苏锦衣方躺上床,心中却有如膏火相煎,他素知墨飞扬生性顽劣,风流不羁,从来只将他的满口喜欢当作戏言。一来是他不想去细思,二来也许他心底也不希望失去墨飞扬这个亦主亦友的朋友。

他对墨飞扬是有感情的,但仅仅是朋友之谊。然而经过今晚,他们算是彻底决裂了。

他心中怅然若失,头脑一片混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向里翻了个身,却突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腰间。

苏锦衣掀开那只手,阖着眼道,“十四爷,别闹了。”

接着,他只觉腰间一疼,那人不但不放开,手上反而加重了力道,身体还压了下来,覆在他身上。

苏锦衣微恼,待要推开他,猛地睁开眼,见了眼前人,惊道,“九爷?”

墨九面上的表情深不可测,语带嘲讽地道,“怎么,不是十四弟,你很失望?”

墨九眼底的轻蔑如炙热的烙铁一般深深地灼伤了苏锦衣。

苏锦衣垂下头,不敢看墨九,“属下……”

墨九修长的五指用力捏着苏锦衣的手腕,捏出青紫的瘀伤。

他眼见这人又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恭顺的样子,与之前对着墨飞扬的嚣张跋扈完全两样,酒气一上来,不由得恶言相向。

“你是不是戏子扮得多了,也跟那些涂脂抹粉的粉头一样,喜欢上了被男人上?!”

苏锦衣浑身发颤,咬着唇,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墨九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口唇都咬出血来也不回答,只当他是默认。

“好,既然你男人不做,非要做兔子,本庄主今天就成全你。”

苏锦衣脸上闪过惊愕的神情,只听得“撕拉”的声音,身上的雪白中衣已被墨九撕成了碎片。

墨九将他翻转过身去,对着他雪白清瘦的背,他不愿看他的脸。

之后,只听得苏锦衣一声闷声,墨九已是毫不怜惜的冲进了他体内。

屋里红蜡暗滴,激情高烧。

屋外“小盗帅”楚云“办事”回来经过苏锦衣房前,看到雪白的窗上交叠的人影,听着一声又一声的闷哼,惊得眼珠子险些都快掉出来了。

次日一早,史南湘来找苏锦衣,见他双目红肿,眼圈儿发黑,走起路来步履蹒跚,忙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苏锦衣只说是自己昨晚不小心扭伤了脚,又染了点风寒,才至如此。

史南湘便告诉他墨飞扬留下书信,连夜回岭南去了。燕氏兄弟与墨九等人正在商议如何攻打五毒谷。另外,她收到表哥的书信,说是讨伐五毒谷的妖人,他也要出一份力,过几日便到。

苏锦衣听得徐钺要来,便想起那尊玄玉观音,那日在襄阳城里被一个驼背老人撞了一下,回来才发现玄玉观音不见了。

想到此处,他心中苦笑,这下不但无法向墨九交待,连徐钺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苏锦衣再一次见到墨九,是在三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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