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把劲儿！”门另一边的俩人一人拽住2瓜一只胳膊使劲往上拉。

“你不能把你那塑料袋扔了用两只手吗？”小黄毛气急败坏的质问提着塑料袋不撒手的“英雄”。

“那不行，我晚上还没吃饭呢。”对方口气略带调侃。

“一会儿让大哥请你还不行。”

“别介，我就好这口。”

“甭吵，看，看我的。”2瓜酒意上翻，气使劲往上提，“跐溜”终于脱壳一样过去了。唉？屁股怎么如此凉爽。

一行人从门这头的小院爬出来的时候，2瓜前面俩人一个是面目清秀顾盼生姿的翩翩少年，一个是浓眉英挺丰神俊朗的沉稳青年，半夜走背街上就算灯全崩了人也能自带照明闪闪发光。唯独卫瓜瓜一人灰头土脸。裤子没了，圆滚滚的屁股上仅套一条异常紧绷的小裤衩。优点也不是没有，白吧。

“大哥你裤子呢。”小黄毛大惊。

“管，管我！嫌热脱了。”趁酒劲2瓜两腿一叉，耀武扬威的挺起肚子。

“那就后会有期，就此别过。”“英雄”笑着瞟了他下*面一眼，塑料袋往肩上一甩，潇洒转身。路灯下面黄毛小子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愣了一会儿，八成刚看清对方的面容。

“大哥我有事儿先走了，这段日子晚上别出门。”小黄毛语速很快，边说边往前看，话没完脚已经迈出去了，“唉哥们儿等等，我们顺路……”一边喊着快步追上去。

人走后，卫瓜瓜顺着灯杆一个劲往下出溜。正对着的水泥墙上颜色扎眼的街头涂鸦被广告喷漆遮住一半，他仰脸看看脑袋顶上的灯，再低头看看灯下面自己摊开的两条大白腿。

他出来要干什么来着？

脑袋散着神，两眼放空，他把墙上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当听众念念叨叨讲起了故事，“……采蘑菇的小胖孩顺着又白又大的蘑菇一路流着口水走到森林深处，遇到一座特别漂亮的房子，羡慕啊，眼红啊，偷窥啊，想着能不能进去做客厚脸皮喝个芝麻糊什么的。刚迈一步，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房子开始褪色、往下掉砖头蛋，从墙壁的深槽里哗啦啦的流出一股一股的血，扭动着在那儿喊啊叫啊，叫的他心一起抽抽着疼。小胖孩抡圆胳膊冲过去救它，‘咔嚓’一道雷把房子劈塌了。胖孩儿傻啦吧唧的站了一天。从石头堆里扒出来金灿灿的门牌，上面是他自己的名字……”

“所以说……”卫瓜瓜揉揉脸，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说的什么。活这么大，一个巴掌能数的过来的他的伤感次次都不了了之。“不长记性，这招从来不好使，每次都把自己说的外伤转内伤。”他摇头苦笑，捂住眼肩膀头抽了一会儿。

季双辰站他身后无花果的影子里，从2瓜从巷子里出来一直悄悄看着他。犹疑着伸出手，猛然间2瓜用力捶地，鲤鱼翻身般一跃而起，影子杵到墙正中央，“都特么放屁！小爷我是战神阿喀琉斯是正义的化身，黄金百战我穿金甲，无恶不做无坚不摧！”2瓜指着涂鸦墙上呲牙咧嘴只剩一半的狗脸，“兄弟，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亲兄弟了。一切都交给我，爸妈和果果，还有你的钱，我会替你照顾好。那些‘宝贝’就算了，回头我都烧给你，什么？不用烧，卖了钱给果果买好吃的？行，都听你的。放心你哥哥我绝对不再给你丢人，别看我这会儿没穿裤子，我平时棒着呢，机灵着呢哈哈哈哈……”胡言乱语刚一落音，“正义的化身”卫瓜瓜像个熟透的酒心大苹果，“嘭”砸在地上。他疼的哆嗦两下，不动了。

季双辰踢踢他的肚子，他老人家翻个身愉快的打起了小呼噜。季双辰冷笑着弯腰使劲捏*弄2瓜的鼻子脸。

“咦？亲爱的，那个人在干什么？”

“嘘，别出声，赶快走。”

一对路过的小情侣手拉手迅速逃离。

与此同时街另一头，立在2瓜他们钻的巷子旁的平价小超市。

“媳妇儿，关门喽？”

“关吧关吧，这个点没客了。刚才那拨小流氓好凶喂，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鬼招惹了这群地头蛇。”

“对哇，上次那个外地小伙被他们欺负的俩仨月没出院。他们怎么说的，打你了我赔，敢不跟我和解家里人都给你打个遍。咱老百姓惹不起啊。”

“唉，惹不起总躲得起。老头子咱遮门板去哪儿了？”

“窗户底下摆着呢，看见没，没有？我早上开店是放那儿了。你看见那会儿帮我扶招牌的小伙子没，长的真俊啊，不知道能不能看上咱家闺女。”

“什么小伙子。啊，找到了，你个老糊涂，放胡同口遮这么严实人怎么进。”

“那又不经常过人，我的记性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明儿卖干果的来让他便宜批给我点核桃……”

宿醉后的第二天。

“啊呀呀呀呀呀——”卫瓜瓜连滚带爬的从卫生间窜出来。“不行得去医院，鼻青脸肿的肯定是酒精中毒。绝对是，我不能死，不能死……”“咣当！”季双辰踹开卧室门震倒桌上的玻璃杯。他脸色青黑，低沉的吐出一个字，“滚。”

2瓜吓的猛一颤，蓬头垢面黑眼圈的季双辰太少见，贴着墙根一时间不敢吭声。他俩默默对峙了约么半分钟，窗台上的落雨滴答作响，老天像块苦大仇深的脏海绵，不断往下掉泥点子。卫瓜瓜小声嘟囔一句，季双辰立刻看过来，眼风带刀。2瓜眨巴两下眼，蹭着退回屋里，只留一条门缝偷偷摸摸往外瞧。

不就动静大了点么，至于火气那么大。

重回房间发现自己卧室里很大一股酒气，闷了一晚上气味格外难闻。他胃一抽，想起昨晚心里堵跑出去喝酒，傻瓜一样在路边摊喝醉了，惹上什么事然后谁帮他解了围。怎么回来的？模糊中故事的后半拉自己好像没穿裤子？想到这儿他的厚脸皮红了一两秒。

对不住了，无辜的大姑娘小媳妇们。

瞟到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卫瓜瓜的胃又是一抽。心疼的摸了两把，小心翼翼的收进柜子里。灰蒙蒙的两扇玻璃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他应景的在桌子前低头站了一会儿。认真的默哀一般需要多久来着？2瓜困惑的挠挠头。算了，改天准备好酒菜正式再来一次。

卫瓜瓜弯腰把椅子扶正，无意间瞥到桌子底下露出一个银灰色的边角。正伸长胳膊去捡，裤腰从身后被拽住，“刺啦”一声。“放开！”季双辰充满倦意的眸子冷淡的瞥了他一眼，一边拉着他往外走一边讲电话。“对不起李老我马上过去，嗯，其他的我知道怎么做，麻烦您往后安排一下……”到门边卫瓜瓜怎么也不走了，他愤怒的扭脸瞪着季双辰。季双辰根本不当回事。转身脱掉上衣和宽松的睡裤扔到沙发上，“两分钟，”他说着走进洗手间，“给你两分钟收拾好跟我出去办件事，办好了，我就不把你昨天喝醉给我看的东西抖出去。”

15、精英！

跟着前后脚上楼梯的时候卫瓜瓜满心的忿恨，虽说一半是恨自己喝醉坏了事，但他一时震惊忘了问，到底说什么了？

院办二楼最里面的会议室前聚了不少人，戴厚眼镜片的老头子和学者派头十足的中年男女，当然还有若干像卫瓜瓜这样的学生在外围。

“在这儿等着，我去办公室取文件夹。”季双辰把电脑包递过来，2瓜手是伸过去了，脸撇一旁就是不搭理。

2瓜踮脚往会议室门口看了一眼，里面灯火通明，圆桌黑色漆面锃光瓦亮，茶杯名牌已制备齐全。溜墙根一水儿的黑色软背靠椅，墙角摆着两扇漆雕木屏风，前面站两位穿亮红色旗袍绾高髻的窈窕美女。噢，对面还有两个。

不是没开始么，那什么“李老”催什么催。

外面阴雨绵绵，走廊里的人多半西装领带，再不齐也衬衫皮鞋，唯独卫瓜瓜一份明黄色大T恤，幸好没穿拖拉板出来。越看越不对味，摄像机是什么鬼？镜头对过来，他赶忙转过脸。

“同学，这儿阵势这么大要干什么？”2瓜逮住墙边一瘦高的学生笑眯眯的问。谁知对方上下瞟他一眼，下巴30°扬起，轻哼一声扭头走开。“唉你个装聋作哑的，”卫瓜瓜这通逆反情绪翻腾的，非要从对方嘴里问出点啥。刚走两步，袖口被人拽住。又黑又瘦的两根手指头轻轻捏住他的衣角，很快松开。

“你好我是楚金阳。”来人伸出手，活脱脱一小瘦猴。牙有点龅，嘴一咧露出两排牙花子。丑的好玩。

“卫瓜瓜。”2瓜不大自然的伸出手跟人握握，脸上掩不住笑意。

“你看。”楚金阳弹了两下胸前的校报记者证，“你问我吧，我什么都知道，还不收你咨询费。”

“呦，看来你来头不小。”2瓜调侃道。对方眼睛灵光一闪，嘴咧的更开了，对卫瓜瓜的话非常受用。

“别的我不敢说，学校里面凡是大家叫的出名字的人我都略知一二，正史野史任君挑选。”楚金阳踮脚自来熟的揽住卫瓜瓜的肩膀，指指前面被好几个人围着的老头说，“我跟你讲啊那个人不是咱们学校的，犄角旮旯里埋头做学问做了大半辈子三年前突然火了，然后名人效应啊你懂的，客座教授一家家的当，开了圈儿内资质最高的规划公司，三甲啊，全国不超二十个。你看那群人往上贴的，啧啧。不过这人脾气古怪，一般地方请他轻易不去，听说跟这个院姓张的系主任关系特别铁……”

“你说张秃？张秃是好人。”卫瓜瓜两眼放光的说，楚金阳眼神忽然一变，卫瓜瓜猛的捂住嘴，以为张老头就在身后，结果楚金阳一溜小跑朝一戴眼镜的黑长直美女过去了，“学姐你怎么来了……”怨不得他，那眼镜娘的身材跟石楠有的一拼。

“卫瓜瓜？”

2瓜低头一看，开学那阵在路边训他的胖老头。瞅着老人家一本正经的皱巴脸，他的笑是挤也挤不出。

“呃，老师你……”

“我看见你跟小季一起来的，这是他的电脑吧，我已经等很长时间了。赶快交给我，不然马上做展示要来不及。”

见老头说的那么急切，卫瓜瓜几乎递他手上了。心里一别扭，鬼使神差的又收了回来。“这不还没开始呢，您别担心，一会儿我给您送进去呗，拿着怪沉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今天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乏学术带头人和行业精英，不谨慎些出了岔子就是院里无法弥补的损失。你个小毛孩明白什么，赶快给我！”

卫瓜瓜嬉皮笑脸左躲右躲，“哎老师你别挠我，咱做个健身操缓解一下焦虑情绪怎么样。”眼看胖老头脸蛋又要憋红，2瓜几乎嘿嘿笑出声。所谓乐极生悲，在脖子突然被旁人用肘窝夹住的时候他深切的体验了一把。季双辰放开他，拿回电脑。

“李老我昨晚已经检查过了，不会有问题我保证。”

老头理理头发，背着手踱开，“那就赶快进来，马上开始了。”

“你让我来办什么事，这里能有我什么事，给你照相？要么领掌？”卫瓜瓜正问着，季双辰把一个粉红色的纸袋挂他脖子上。

“什么玩意儿？”他低头抖搂几下，两人间不大的空隙里突然插*进一人。

“季双辰！你肯定记得我，我是楚金阳，今晚赏脸请你吃个饭吧。”

季双辰略微后退一步，会议室门前人们陆续进场。卫瓜瓜看出季双辰眼中的不耐，因此他嘴角的笑意越发耐人寻味。说是假笑吧，并不全是那种感觉。毕竟楚金阳期待的目光透着十足的真诚。季双辰考虑了一下说，“今晚恐怕没时间，哪天有空我来请你怎么样。进去吧，里面你们的位置已经准备好了。”

见楚金阳脚步飘忽的离开卫瓜瓜心想，你要是天天这么跟我说话，我就考虑亲自给你熬个火锅。他抬头看看季双辰的脸，又低头琢磨琢磨，再抬头看看，总觉得这家伙的气氛不一样。具体的说不上来，反正哪儿哪儿都怪好看。蓝灰色衬衫就像跟他一齐从娘胎里出来的那么合身，看的卫瓜瓜心痒痒。不过那领口的扣子太不解风情，系那么紧干嘛，解开一颗，对了。抬眼间心满意足的表情没收住，被逮个正着。

季双辰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边解扣子一边继续说道，“刚才的话记住没，今天花的钱你先垫着回头我还给你，另外……”

“双辰，你过来。”楚金阳口中那个“牛B”怪老头从门口露出半拉身子朝他俩招招手。那么一张严肃的脸，卫瓜瓜不由紧张起来。没曾想待季双辰走近对方迅速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远远观望的卫瓜瓜“噗嗤”一声笑出声。

身边有人双手插兜哼着小曲儿擦肩而过，深咖啡色头发后面扎了个揪，格子衫和浅色牛仔裤，灰白的球鞋在枣红色木地板上留下一长串泥印子。来人穿过重重人墙长驱直入，突然一跃攀上季双辰的肩膀像树猴一样四肢紧紧抱住。

等会儿，卫瓜瓜突然回神，“刚才他嘱咐我什么来着？”

会议开始后将近半小时里，卫瓜瓜一人蹲在门口敲架子上的伞柄玩，“哆来咪哆来咪哆来咪发嗦拉西……”。读书多的人真能耐，拍个马屁人戴金手套，说不定里面还涂着镶钻的指甲油。“莅临”、“荣幸”、“高山仰止”、“不吝赐教”、“获益匪浅”这些闪闪发光的词一个个往外蹦，卫瓜瓜舔舔大拇哥在门上盖了个戳，您们真棒！他站起来配着传出来的洪亮声音表情狰狞的对着窗户边的衣冠镜装模作样演起了双簧。自我陶醉中敏锐的捉住季双辰的声音，一溜烟窜回去，贴着门缝细细的听。

“……今天由我代老师简单做一下项目总体布局以及功能区规划的的展示。这张是全景图，开发地总体划分为四个区域，中轴，西、东翼及环湖区……”

哇！

2瓜瞪亮一双眼睛，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脸伸进去半拉。这么多脑瓜顶聪明学识顶渊博的听众就眼巴巴瞅季双辰一人，他还这般进退自如云淡风轻。

精英！这就是精英！

2瓜心驰神往的揉揉眼睛。笑一个，看这里看这里，哈哈哈哈。

“……接下来的文化及产品塑造方面……”季双辰目光淡淡的扫过来意外跟卫瓜瓜门缝里的眼睛对个正着。话语不自然的停顿几秒，转身向另一侧。卫瓜瓜察觉到一抹异样的视线，墙边突兀站着的格子衫青年对他比出手枪的姿势，慢慢张口说，“棒！”

卫瓜瓜正想着怎么反击，膝盖窝被人重重一踢“扑通”单膝着地。一众视线刷的打过来，他忙把扯下来的门把手藏在身后，僵硬的摆摆手，“大家好，哈哈，打扰了。”耳朵尖发烧，低头艰难退回。

门一合上2瓜麻利的蹦起来压低声音叫道，“谁？谁暗算我？”四下一扫瞧见窗台边坐着一姑娘，湿淋淋的黑发和黑裙，面色苍白唇色如血，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是人是鬼？卫瓜瓜后退两步。

对方半仰头，黑的发蓝的眼瞳翻到眼角，着罗马短靴的脚一下一下磕着铁锈色木头窗框。伸出涂满黑指甲油的手悠悠的往窗外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