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腾这时候已经从上铺下来了，面无表情的坐在程昱对面，看也不看礼物一眼，冷冷的回答：“哦，我跟七号这么多年同学，帮他是天经地义的事。”

程昱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没有发现任何撒谎的痕迹，又接着说：“其实我还想问问你，你记得那车的车牌号吗，我总想着他撞了人不能就这么跑了，也该有个说法。”

“不记得了。”张腾几乎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简洁干脆的回答了，像是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一般。程昱正想着这人性格挺不好办的，就看到张腾仿佛是自己想通了，主动的找他攀谈起来：“程少爷从小就家境优越吧？”

程昱的心思还在验证撞车这个事情上，听了他的话也没多想，象征性的、毫无感情的说了句：“啊，还行吧。”

“所以习惯了众星捧月，高高在上，以自我为中心”张腾说话的口气渐渐的变了味道，“所以周围伺候你的人日子都过的特别不容易，是吧？”

程昱这边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七号着急了，对着张腾警告性的说了句：“张腾，你干什么呢！”

张腾将眼光对上七号，像是宽慰他更像自嘲的说道：“你放心，你天天跟你哥在一起，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我敢说什么呢！”

接着转过头对程昱说：“七号这个人大概你也了解些了，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尤其是不会讨人欢心——他毕竟还是个学生，没什么经验，也可以理解。”张腾顿了顿，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如果你哪天发现他做的，实在是不能让你满意，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愿意把他接回来。”

这几句话说的实际上非常的卑微，正常人都能够听出话中隐藏的深深的无奈，甚至无助感。但是程昱不是正常人。

他这个人有着极其强烈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这跟他的生活环境有关，从小只要是程昱想要的东西，几乎就没有得不到的。虽然七号跟他只是签的协议，但是程昱理所当然的把他归为是“自己的东西”，不允许别人碰，连觊觎都不准。张腾的话在程昱看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于是他用一种宣称主权的声音说：“七号每天在我那是怎么过的，估计你也知道，他的确像你说的没经验，可是他聪明啊。”

程昱说着，伸手拉过旁边的七号，让他被迫坐在自己的怀里，拿手拍上他的脸，声音十分暧昧：“有的地方不会，没关系，我可以教他嘛！七号也好学，现在都进步不少了呢。”

程昱满意的看着张腾的脸上渐渐露出怒色，接着问：“要不，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

7、主权

程昱的话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激将，但是张腾什么也没说。他坐在凳子上，眼睛死死的盯着程昱，像是下一秒就会挥起拳头揍过来一样。程昱也收起笑，随时准备先发制人——但是张腾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正剑拔弩张的时候，七号突然站起身，坐上床上，口气有些漫不经心的叫道：“程昱？”

这叫声把俩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七号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脱着衣服，问：“你不是想来一次？干嘛和他废话，咱们直接来就好了！”

程昱虽然没有当众和人爱爱的爱好，但也没觉得什么。倒是张腾的脸色很快就不对劲了，手紧紧的握成一个拳，青筋一根一根的凸显出来，克制的十分勉强。等了一下看七号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嚯一声站起身，一把拉住他，低声吼：“……七号！”

七号很不客气的打开他的手：“怎么了？我的雇主给了我钱想要来一次，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要是羡慕我来钱容易，自己出去找一个不就得了，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呢！”

张腾被他的话噎的满脸通红，片刻后才一字一顿的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也看上了我，也想试试？”七号问完，又无限惋惜的说道，“程少要是肯放我挣你这份钱，我倒是没意见，就是不知道你包不包的起，我很贵的……”

“七号！”七号还没把自己的业务介绍完，张腾的声音就劈头而来，胸口随着剧烈的呼吸一起一伏，彰显主人的难以压抑的愤怒。他大概是还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忍了好久才慢慢放松下来，转过头咬牙切齿的对程昱说：“程少，这次是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

程昱像是没听见，坐在凳子上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轻轻的打了个哈欠，让张腾的话在宿舍里回荡了许久，才慢条斯理的说：“其实呢我该理解你的，毕竟你也是求而不得，想想是挺憋屈的——可是你大概是没这个命……这样吧，等我什么时候腻歪了就把七号让给你，怎么样，够意思吧？”说完，还有模有样的朝张腾的笑了一下。

张腾听了他的冷嘲热讽，咬了咬牙，最后什么也没说。

程昱满意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就这样吧，我得带七号走了，我们回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程昱将“更重要的事”咬出了十分暧昧的味道，走到床边拉起七号的时候还特意瞥了张腾一眼。

张腾本来是不打算回应的，但看七号在认真的穿衣服准备跟着走，忍不住站起来叫道：“你……”

七号没回头：“有事？哦，关于我什么时候回宿舍住，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以后晚上我就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了。”

张腾点点头：“哦，那你……”

“对了，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应该怎么做，你也知道，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我就愿意用这种方式挣钱，我带给客人快乐，客人付给我钱，跟出卖劳力脑力挣工资的没什么不同。并且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有这点时间劝我，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

张腾张了张嘴，七号又接着说：“最后忘了告诉你，我过的挺高兴的，高兴的不得了。”

张腾根本插不上话，眼睁睁的看着程昱带着七号出了门，站在门前对着空荡荡的楼道干巴巴的像是自言自语：“哦……那没事了。”

七号坐在副驾驶座上，褪去刚才的咄咄逼人，安静的像个泄了气的包子。程昱逗他：“刚才在人面前不是挺威风的，现在怎么怂了？”

七号没有说话。他甚至看也没看程昱一眼，仿佛是没听到一样。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事，程昱心里突然很不舒服，有种心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了的失落感。他装作心不在焉的问：“刚才那个男的对你挺用心的，怎么样，动过心没？”

七号这次总算是回他了，有点牛头不对马嘴的意思：“我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算什么回答？程昱的倔劲上来，很想刨根问底的让他把话说清楚，再教育教育他要有职业道德，或者直接在他们的合约里加一条类似“合约期内不准想别人”什么的条款，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来电话了。

无外乎是一些狐朋狗友的聚会，程昱不在状态，接起电话语气有些冲：“干啥呢？！”

声音震的祁天不由的拿开了手机，又凑过来：“怎么了程昱，七号又惹你生气了？”

程昱下了车，避开七号，把这几天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祁天一拍大腿：“就这点事啊，行了，你把七号带过来，我保证给你问出来！”

程昱白了电话一眼：“你准备怎么做，老虎凳辣椒水？”

其实对于七号到底有什么秘密，程昱本来可以不用这么上心的。七号对他，只是他闲来无事包养着来玩的一个人而已，兴趣来了就哄哄他逗逗他，不高兴了也没什么丢弃不开的。说的直白点，只要在程昱需要他的时候他能乖乖的出现，在需要他美丽的时候美丽，乖巧的时候乖巧，有情调的时候稍微的来点不一样调剂调剂，其他时间他过的怎么样高不高兴，被谁打了哪怕是想打谁了，都跟程昱一点关系没有。

毕竟，他只是一只鸭，最多，是一只漂亮的、听话的鸭。

但是事情显然没有像预想中的发展，毫无征兆的偏离了轨道。虽然程昱并不想承认，但他也渐渐发现自己开始对这个少言寡语的、看起来只对钱感冒的七号同学，产生了比自己以为的更多的兴趣。

程昱到了包间，祁天从沙发上腾一声站起来，冲着七号热情的招手：“来来来七号，坐我这边！”又对身边两个陪酒的小姐递了个眼色，“去，没看见咱们程少过来了？！快带几个机灵点的过来！”

小姐立刻扭动着腰身出去了。

七号转头示意了一下程昱，看他点了头，才走过去坐下。

祁天继续热情的给七号倒酒，七号也来者不拒，两人明明不算特别熟，在祁天热情的气氛感染下，倒像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样。祁天本来就很擅长跟人拉感情，天南海北的一通乱扯，不一会几杯酒下肚，开始拍着七号的肩膀，掏心掏肺的说：“七号，你看你也总不能一辈子靠这个吃饭，怎么说呢，毕竟是个男人，迟早得结婚的，你说实话，有没有相好的？”

正在喝酒的程昱手不由的顿了一下。

七号酒量一般，又不能不喝，这会儿已经被祁天灌的迷迷糊糊了，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冲着祁天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摇摇头。

祁天难以置信的皱眉：“这不可能啊，你高材生，要学问有学问，要性格有性格，长的更是没话说，身边怎么可能没有追求者，说说吧，喜欢什么样的——男的也行啊，我知道你还小会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毕竟你也跟了程昱一场咱们也是一家人了，这都不算个啥，以后你结婚了我们给你捧场去！”

说着趁七号不注意，跟程昱对视了一眼。

七号没有立刻回答，想了想又轻轻摇摇头。

程昱经不起他这个停顿，在他看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想了半天才摇头算什么意思呢，压根就是不想跟自己说实话吧！脾气立刻上来气冲冲的跑过来指着七号骂：“你他妈骗鬼呢？！要是真的没有你迟疑什么？早知道你特么就一欲求不满的贱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不就是喜欢那个什么……张腾吗，老子告诉你，惹急了老子现在就找人把他做了……”

程昱脾气上来的时候词都是捡着难听的骂，祁天根本拉不住他，别的人又不敢拉，七号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难堪。后来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了，反驳说：“张腾只是我同学而已，你不要去惹他。”

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程昱本来就有点吃软不吃硬，脾气上来更是软硬不吃，七号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程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立马就蹦了起来，眼底充斥着一条条的血丝，拍桌子摔凳子的，声音瞬间提高了N个分贝：“老子惹他？他妈的老子没嫌他碍事就不错了，老子多看他一眼都嫌坏了老子的心情……妈的你还敢命令我，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结果还没骂完，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程昱拿起一看，上面显示“程亚明”，烦躁的接起电话，说了声：“喂爸？”

“哪儿呢？”

“跟祁天他们在一块呢，怎么了？”

“回家一趟，有事问你。”

“什么事啊，我忙着呢……”程昱的心思根本不在电话上，手里拿着电话，眼睛还一直盯着七号，嘴里鼓鼓囊囊的说着一些骂人的话。

程亚明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这次不一样，你回来，咱们当面说！”完后啪一声挂了电话。

程昱骂了声“操”，一边冲着七号恶狠狠的甩了句“你给我回家等着，老子回去整不死你”，一边拿着手机钱包骂骂咧咧的走了。

8、绑架

程昱因为跟他爸上班的地方不一样，平时自己在外面住，周末也常常跟朋友厮混很少回家，所以一家人虽然在一个城市，一周却见不了几次面。程昱到了家，发现他爸他妈都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回来两个人跟商量好似的都不说话，气氛十分压抑。

“干嘛啊，审问牢犯哪？”

他爸给他递了个眼神：“你坐下。”

程昱的屁股刚沾沙发，那边他爸就发话了：“听说你在外面包了个人，还是个男的？”

程昱本来心情就很糟糕，听了这话差点拍案而起：“哪个王八孙子告的状？！”

程亚明一听，皱了皱眉，接着说：“你别管谁给我说的。我就想问问你，你对那孩子是什么想法，喜不喜欢他？”

听到喜欢这个词，程昱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

他这会光顾着生气了，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暴怒的精神状态中，这个词就像是一场久逢甘霖，一股小桥流水，在他心里激起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涟漪，让他的心竟然一刹那间，平静下来。

他跟七号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也交往过不少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觉得挺好，能谈得来，互相也能看上眼，但是分开的时候也很自然，仿佛是时机、缘分到了，有种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感觉，没什么舍不得的。程昱一直觉得，这就是在谈恋爱，就是经历了一场所谓的“喜欢”。所以，“喜欢”对他来说，就是合则来，不合则散，跟平时的吃喝拉撒差不多，既不与众不同，又不印象深刻。

但是想起祁天说他吃醋，想起自己刚刚的暴怒，心里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次不一样，却也没有多想。实际上程昱在这方面反应还是比较慢的，或者潜意识里，他不相信自己会喜欢上七号这种人。总之想了想，接着就用一种不屑一顾的口气说：“我喜欢个鸭子干嘛啊，就是瞧着人挺顺眼的，也没想别的。”

“那就最好。”程亚明松了口气，“我这正跟你妈说呢，你要是玩玩，我俩也不管你，你要是有什么长远的想法，趁早给我断了这个念头。”看程昱没什么反应，程亚明接着说：“你也知道咱家有什么动作，外边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最近上面也查得紧，你可别给我出这个风头。——再说，你迟早也要结婚生子的，玩上两年，该断就断了吧。”

他妈坐在旁边，头发优雅的挽成一个发髻，很有一副贵妇人的样子：“对了有个事情妈得提醒你，你最好把他背景查查清楚，看这孩子底细干不干净，别惹出什么是非来。平时跟他说话，你心里也有谱——注意着点。”

程昱知道他爸妈说的在理，可是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极其强烈的反感，让他觉得坐在沙发上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他胡乱的摆摆手，敷衍道：“我知道。”

他爸妈对视一眼，适可而止的打住了：“今晚在家住吗？”

程昱心里还惦记着今天的事，摇摇头：“不了。”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

心里不爽，程昱一路踩油门，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他甚至已经想好回去后七号如何如何求饶他都不肯放过，拖着他往死里啪啪啪。想着想着程昱硬了一路，结果到家一看，这小子竟然敢不在家乖乖等着！程昱三下五除二拨通了七号电话，是祁天接的，笑的有些神秘：“程昱……对，七号在我这儿呢，我好不容易把这小子灌醉了……没干什么，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这次我指定把他老底都给你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