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薇之猫
薇之猫  发于:2015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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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雯的身形似乎抖了抖,半晌,我才听见她声音暗哑的开口:“我见过他了……”

果然如我所想,是他回来了。

“所以呢?”

蒋雯笑了起来:“没有所以。只是想起了以前自己的蠢样有些难过。”

这样就好,雯雯。只要你还没忘记是他负了你,就好。

我也笑道:“那就好,路上小心。”

蒋雯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黑暗逐渐笼罩整个城市。

夜里传来冷冷的风声,似情人间的低语。让人意识模糊,头脑不清。

爱情,从来都是穿肠毒药。

既痛苦于它带来的死亡,又享受它带来死亡后,那刹那的解放。

我侧头,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面无表情。

该来的总要来,被拖欠的总要讨回来。

忽然间想起,曾有人对我说说:“还是你好,什么都没变。”

我其实很想告诉那个人:“你错了,我一直都在变。”

只是在我改变的时候,你从来都不曾发现。

第二日蒋雯过来,扔给我一部手机,道:“叔叔阿姨和我的号码都已经存进去了。”

我立刻向她表示感谢,然后给父母电话。告诉他们我手机丢了,这是新换的号码。

父母年纪大了,反反复复叮嘱我照顾好自己。

我一一应下,忽然让二老叫顾昊过来接电话。

那头传来一阵声响,然后我听见有个脆脆的童音的道:“喂。”

我握紧手机,柔声问:“是昊昊吗?”

软糯的童音停顿了一下,接着惊喜的问:“是爸爸!爸爸!”

我被他叫的整个人都精神了:“是啊,是爸爸哦。我的昊昊可真聪明。”

“爸爸爸爸爸”他一叠声的叫。

“昊昊真乖。昊昊在干什么呢?”

“在玩爷爷给的拼图。”

“这样啊。那拼完了吗?”

小家伙兴奋道:“就快了!”

我忍不住逗他:“那如果爸爸电话没打电话,昊昊是不是就拼好了啊。”

“嗯!”小家伙听起来很自信,片刻后意识到什么,马上紧张兮兮的说:“没有没有,是昊昊要接电话的,不关爸爸的事。”

他说的颠三倒四,我却听的心里暖暖的。

“哈哈……别紧张,爸爸在逗你呢。”

小家伙有些委屈的指责:“爸爸坏!”

“好好好,爸爸错了,昊昊不要生气好不好?”

“哼!”那头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无奈的岔开话题:“昊昊想不想妈妈啊?”

“……想……”很小的声音,软糯里带着些期盼。

我捂住话筒,向蒋雯道:“昊昊说他想妈妈。”

蒋雯一脸无奈的看着我,伸手接过了电话:“昊昊。”

我听不到小家伙在那头说些什么,就坐在床上看着蒋雯。

她自己大概都没注意到,她现在脸上的表情有多温柔。

她总是对昊昊不管不问,自从断了奶,她连见他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她说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可我知道不是,她大概是觉得愧疚。

真是个蠢货,她给我带来了我从没敢去想能拥有的一切,她有什么好愧疚的。

若是放在几年前,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我会有这么幸福的一天。

有对我好的老婆,有可爱的儿子。

有完整的一个家庭。

我对医生说的不是全部。

蒋雯不只是我的青梅,她还是我明煤正娶领了证的媳妇儿。

我们还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儿子,五岁了,叫顾昊。

有妻有子,父母健在。

没有人,没有人比我更幸福了。

7、过去

我正坐在教室里埋在写作业,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抬头望过去,只见一大群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少年,正穿越走廊,从我的教室门前走过。

我在人群里搜索,终于找到了在队伍后方的他。

他似有所察觉,回头望向教室。目光找到我后,微微一笑。

我怔怔的回望着他。

还是……拦不住他啊……

队伍领头的那人我认识,是隔壁班的痞子,也是这一届新生里的老大。

我虽自认不是好学生,但对这群人一直都是退避三舍的态度。

我没想到,他居然就么快就开始混了。

人群渐渐走完,他的笑我也看不到了。

收回目光,听到有同学在谈论:

“你知道吗?”

“什么?”

“听说楚堂他们是要去德莱。”

“德莱?那八成又是去打架的。”

“听说是因为德莱的人抢了楚堂的女人……”

……

年少时总是这样,为了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能头脑充血英勇无畏。

等长大后,都会不好意思回想彼时年幼无知的自己。

我低头,准备继续写作业。

可似乎突然间就傻了,面前那些字符我竟然一个也不认识了。

努力半晌,我发现自己还是无法看懂它们,泄愤般狠狠将手中的笔摔了出去。

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吵吵闹的。我这点小动作显然没有惊动任何人,同学们依然自顾自的做着刚才做的事。

我终于受不了的抱住头,整个人伏在课桌上一动也不动。

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颤颤巍巍的吊了起来。仿佛又有无数根悄无声息的缠绕上心脏,将其牢牢捆住,而后一点点,慢慢的开始收紧。

不是很疼,却让我有些难以呼吸。

我伸出一只手捂住胸口,满脑子只充斥着两个字。

德莱。

那是本地有名的痞子中学。

我知道自己是在担心他,可我也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去陪着他?不,那是给他拖后腿。

找学校?学校对此一向是不管不问的。

报警?这里离派出所太远了。

我想不到办法,也没有办法,只能坐在教室里干着急。

那天老师上了什么课,讲了什么内容,我一概不知道。

整整一天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下午的时候,那些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一个两个都或多或少带了点伤。

我跑到门口,一个一个仔细辨认走过去的人。可值得走廊里变得空荡荡,再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没有看见他。

一瞬间手脚僵硬,如坠冰窟。呆站了一会儿,我猛然想起来什么,拔腿就往走廊尽头跑去。

身后传来一阵喊叫,可我此刻什么也听不到。

我知道是我想多了,这样的斗殴是不会出大事的。可我害怕……

凡事都有万一……万一……

我反手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走廊尽头有间教室,我跑到门口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向着某个位置直接冲了过去。

楚堂正半倚在课桌上和人说话,我冲过去时撞到桌子令他身形晃了晃。

周围有议论声渐渐响起,我恍若未闻的盯着他。

楚堂毫不在意,掀起眼帘看了我一眼,然后慢吞吞招呼道:“哟,这不是顾大少爷吗?今个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

我对他阳腔怪调的语气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道:“你们都回来了,顾云城呢?”

“谁知道呢,也许死了吧。”

我闻言脸上血色尽褪,脑袋空白一片。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楚堂的声音悠悠传来:“逗你玩呢。他比我们伤的重点,已经逃学回家了。”

我回过神,看见他正在慢条斯理的掏耳朵。

随口说了句“谢谢。”我转身就跑。

楚堂在身后喊道:“喂,你干嘛去?”

我转过头,见他已经站起了身,问答道:“回家。”

楚堂挑眉:“课不上了?”

我的耐心已经用尽,回他一句:“没关系。”转回身跑了出去。

不上课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看见他平安无事,我一点也不在乎。

所以,没关系。

我不敢去停车场推车,这样也逃课逃的太正大光明了点。

找到上次他带我来过的墙角下,看看四周没人,悄悄翻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发着抖。

虽然看楚堂的样子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可我就是放不下心。

从他告诉我,他想做混混以后,我就开始提心吊胆。

九月份的天气还有些余热,我跑跑走走,用了比平常多一点的时间回到顾家村。

村子里静悄悄的,四周除了偶有鸡鸣狗吠的声音,就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

我挑着小巷,七转八拐终于在一处人家的院墙下停住。

里面没有传来打骂声,看来他是没回家。

我想了想,转身走了。

应该……是在那里吧。

……

眼前是一户废弃的人家,推开破旧的大门,是有些古老的小院。

“云城?”

“云城?”

我一边走,一边喊。

静谧的小院里传来回应的声音。

“宁宁?”

我寻着声音找过去,在一扇门前停下。深吸了口气,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背靠床榻坐在地上,听见声音,抬起一张青青紫紫的脸。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伸手摸上他的脸,长长吁了一口气。

手下的人,是温热的。

我收回手,后知后觉的腿一软,在他对面跌坐在地上。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突然拧紧了眉。

“怎么搞的?”

“啊?”我有些茫然。

他沉下脸,道:“你的脸是谁打的?”

我摸上自己有些热的半边脸,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打的。”

他更加疑惑了:“你自己?为什么?”

我低下头,轻声道:“因为我胡思乱想。”

8、现在

在床上躺了两点后,我再次见到了医生。

他还是穿着那件大白袍,挺直的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

看了眼蒋雯落在床边椅子上的外套,他踱到窗前往外看。而后转过头笑着问我:“今天天气还不错,想不想出去走走。”

我早躺的不耐烦了,可蒋雯一再告诫我不许乱动,甚至除了上厕所都不准我下床。

我想了想,觉得既然医生都问我要不要下床了,那出去散个步应该没什么事。

于是我一脸兴奋的点头应下。

医生走过来帮我穿上外套,扶着我慢慢下了床。

走廊里到处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儿,虽然不是第一次闻,但我还是有些皱眉。

正在腹诽着为什么消毒水味儿这么浓,眼前有一只手拿着一只口罩递了。

我看了眼身旁的人,他也正看着我。

于是我自然而然的拿起口罩,仅用一只空闲的左手就把它戴好了。

右臂正被医生搀扶着呢,空不出来。而且我对单手戴口罩这种事早已驾轻就熟。

医生有些诧异的开口:“你怎么一只手也能带的这么轻松?”

我得意洋洋:“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当年我住院时,这种事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

医生似乎脚下一滞,又瞬间恢复正常,我觉得刚才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住了多久?”

“大概半年左右吧。”

“因为什么?”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回道:“因为调皮从树上摔下来了。”

医生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半天也没想出个一二三四来,有些丧气般的低头往外走。

医生见状连忙解释:“我……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小时候这么调皮。”

我闻言一瞬间想起了什么,喃喃附和:“是啊,我小时候是很不听话的。”

……

天气果然很好,我在一处长椅上坐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和病房里满是消毒水味儿不同,专门开辟出来给病人散步的院子里满是阳光的味道。

温温的,暖暖的。

闻得我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直想靠在长椅这么一直坐下去。

医生与我并排而坐,望着天空道:“这天可真蓝。”

我半眯着眼睛小声道:“云也很白。”

微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四周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嘻笑,有人在怒骂。

人间百态,不过如此。

“医生啊,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

“呃……”

“医生?”没听到回答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我姓唐”他的样子有些奇怪,像是不安又像决然。

我收回视线,慢悠悠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唐医生想了想,道:“再过个三天就差不多可以了。”

“哦耶!”我欢呼一声。天知道我在这呆的有多闷。

漂亮的护士对我可没有一点吸引力。

我请的假是一个星期,抛开受伤的第一天,已经躺在床上渡过的两天,还有接下来的三天。那么我还有一天可以出去玩。

好吧……我承认这个假是短了点……

但有假总比没假好啊。

人在很多的时候是需要自我安慰的。

我默默告诉自己,转头问:“唐医生看着挺年轻的,今年多大了?”

“25岁。”说着他摸了自己的鼻子。

这个孩子气的举动感染了我,不禁揉了揉自己的脸。

“咦?唐医生你戒指怎么没戴?”我故做惊奇的问。

他一脸茫然的问:“……戒指?什么戒指?”

我接话:“当然是结婚戒指啊。”

唐医生终于回神,我看到他似乎红了脸。

他清咳一声,镇定道:“顾先生,我还没结婚。”

“真的?那像唐医生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即使没结婚也有女朋友了吧?打算好什么时候办酒了吗?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发张请帖啊。”我继续打探情况。

唐医生脸色一变,正色道:“没有,我至今仍是单身。”

我在心里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没有女朋友,没有结婚。

以上两条全部合格,真是个好的开始。

“这样啊,不过看情况唐医生你大概是单身主义者吧。”我默默鼓励自己,继续!

唐医生一怔,而后轻声道:“不,我其实也想有一个人陪着。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对方,每天一闭上眼就能抱住对方。偶尔拌拌嘴,偶尔浪漫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似乎已经过上了想象中的生活,神色间慢慢带出醉人的温柔。

嗯,看样子是个老实过日子的人。我在心里又给他加了一分。

蒋雯当初嫁给我,实在是因为当时情况太糟糕。

而她虽然未婚有子,却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她完全可以打掉孩子重新生活,可她却把孩子生了下来。

她总说是因为她舍不得,但我知道不止,她起码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我。

这些年她一直陪着我演戏,顶着有名无实的头衔,让我内疚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唐医生有莫名的好感,便想把蒋雯介绍给他。

所以我一开始才没有告诉唐医生,蒋雯是我户口本上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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