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礼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可以啊,有什么要求吗?”
“我倒是真没什么大要求……啊,当然,如果是女老师最好。”严冬棋随口就答,紧接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
“女老师?”穆子礼听着好笑,“怎么,怕男老师欺负你妹妹?”
严冬棋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斟酌了半天才开口:“我觉得搞艺术的都挺……怎么说,追求自我解放天性的,所以怕我妹要是一个不注意被欺负了,那我真是得操刀上去跟他拼命。”
“而且你知道女孩儿十六七的年龄,挺容易就喜欢上自己的老师的,尤其还是美术老师,老觉得搞艺术的老师怎么怎么温文尔雅,怎么怎么成熟浪漫,人家老师留两把胡子都觉得是艺术家的风格。反正我挺介意这个的。你是不知道,家里有个女孩儿真是能把人操心死。”
“就你这还不算对你妹体贴啊,你放眼瞅瞅有几个哥能做到你这份儿上的?”穆子礼拿了打火机就要给两个人点烟,被严冬棋伸手拿走了。
“别抽了,大晚上有什么好抽的,到时候弄得你屋子全是烟味儿。”他重新把打火机放到茶几上,“自家亲妹,我不上心谁上心。”
穆子礼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打火机,嘴角翘了翘:“那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你怎么样?”话题跳得挺快,严冬棋一时没转过来,想了两秒之后才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我妹上课?”
“不行吗?”穆子礼笑了笑,“我觉得我程度还行啊,教一个高中生还算绰绰有余。”
“我不是那个意思,”严冬棋没想到这人还是个自告奋勇,舍己为人的先驱,一时有点儿不知道作何表情,“大师,你这亲自出马有点儿不好吧,我也雇不起你啊。”
“你就按美术班的钱给就行,要是觉得心里实在说不过去,就按照之前说的话,请我吃吃饭溜溜弯什么的,别老是在酒吧偶遇才能聊上两句,你看这样成吗?”穆子礼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严冬棋仰头看他:“不是,那我得欠你一个多大的人情啊,你这让我怎么还你?”
“以身相许怎么样?”穆子礼带着点儿调笑的意思,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
严冬棋没大明白为什么感觉今天俩人的关系有点儿突飞猛进的发展的意思,他觉着可能跟今天受邀住到穆子礼家里有很大的关系。之前他觉得和穆子礼当个酒友就挺不错,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觉得这人挺不错,当个朋友也是自己沾光,所以也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唐突,
于是他抬头,眼里带着点儿不明显的笑意:“那你能不能保证不潜规则我妹啊,她长得可好看了,我怕你一个不留神万一把持不住,那我就得对你横刀相向了。”
穆子礼失笑,一双黝黑的眸子里划过闪烁的笑意,还有其他的情绪看不大真切:“我不喜欢年轻的。我喜欢成熟一点的美人。我与其潜规则你妹妹,还不如潜规则更符合我审美情趣的你来的痛快。”
55、聊聊
“那我还不如潜规则更符合我审美情趣的你来得痛快。”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低头,前额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滑到眼前,那刘海看上去倒是很柔软。深黑的双眼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还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严冬棋的肩背上。
“哈?”严冬棋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然后非常配合的环臂抱住前胸,一脸惊恐加控诉的抬头看着旁侧站着的男人,“你这氵壬贼,我是不会屈服的。”
“笨蛋。”穆子礼看到他的反应之后顿住了好几秒,然后突然轻笑出声,在他肩上稍微按了一下,转身向里屋走去。
转身的时候轻飘飘的带出一句话,然后就给严冬棋留下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我这个氵壬贼现在要给你收拾房间,你要不要过来给氵壬贼帮帮忙?”
严冬棋站起来,转身皱眉看着男人消失在客房的背影,有点苦恼和不解的在头发上抓了两把,这种微妙的被压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而且今天晚上和韩以诺吵架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是身高优势的原因还是怎么的?这是要逼着自己买增高鞋垫吗?他周围的男性为什么老让他觉得有一丝丝不明显的蛋疼。
而且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笨蛋”是怎么回事,严冬棋听到穆子礼说这俩字的时候浑身汗毛都立的根根分明,先搁下他究竟笨不笨这个事儿不谈,那种温和带笑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真的很让人心塞啊。
严冬棋突然觉得周大爷每每气势磅礴骂他“傻逼”俩字儿时,是那样的英俊无匹,亲切可人。
他刚走进房间就看到穆子礼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套蓝白横条纹的床单被罩扔到床上,看到韩以诺进来之后,朝床上指了指:“你先铺床单,我去给你拿身睡衣。”
等穆子礼再进来的时候,身上之前那件深V毛衣和牛仔裤已经换成了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手里还拿了一套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这个给你穿,我之前买的,洗了一水之后缩的挺厉害,只好又去买了大一号,这套你穿应该刚好。”
严冬棋点点头接过:“谢了。”
“你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我现在就扔洗衣机里给你洗洗,明天一大早就能干了。不然明儿你还得顶着这身造型到处走。”穆子礼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啊?”严冬棋愣了愣,然后挺不好意思的拒绝道,“没事,我明天一大早就回去了,回到家再换吧,反正也就这么出来溜达挺久的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洗,这也太麻烦你了。”
严冬棋还不知道这美男画家还是个温柔体贴的居家型男人,但是要居家也自个儿居家去,体贴也得冲妹子使劲,这么体贴他一个大老爷们儿算什么事儿。
总不能穆子礼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回去,自从知道他们家宝贝弟弟喜欢男人之后,他看着谁都像喜欢男人的。不过这世上的事儿总不可能就这么寸,被他碰上这么一个一个又一个的,按他身边基佬的这个出现比例,那妹子们还不得全都哭死。
严冬棋把这个想法迅速清空,眼睛却还是忍不住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穆子礼,怎么看怎么正常,肯定是自个儿又傻逼的想多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是洗衣机洗又不是我洗。”穆子礼后退两步,双手抱胸靠在衣柜上,直勾勾的盯着严冬棋,大有一副你不脱我就不走的架势。
严冬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抓住毛衣下摆开始换衣服,但是在脱的时候心情着实是有那么点儿诡异,可他又说不清自己在一个同性跟前脱衣服有什么好觉着诡异的。
穆子礼靠在衣柜的角度能看到严冬棋的整个背脊。随着年轻男人的动作,大片光裸的肌肤从米色毛衣下摆展露出来。白皙光滑,微微反射着天花板上白色的灯光,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严冬棋胳膊向上伸展,脱衣服的动作十分利索。分明可见的蝴蝶骨和背脊中央微微凹进去的脊柱随着肢体的动作,充满了男性富有张力的挺拔的美感,同时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削薄和精致。穆子礼微微眯眼,不动声色的将目光在眼前人的脊背上划过。
他几乎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而迷人的艺术品了,简直让人心旌摇动。
严冬棋换好衣服,转头把自个儿的毛衣递给穆子礼,男人靠在衣柜上慵懒性感,眼里带着薄薄的笑意:“身材挺不错的。”
“滚吧你,你这是反讽吗?你今儿在酒吧里穿的那身儿衣服,胸口的肌肉都快从领子里全敞出来了好吗?你看看酒吧里边儿那群小姑娘赤裸裸的眼神儿,我又不是瞎。”
严冬棋说这话的时候真是挺无奈的,他自己怎么吃都不胖,长点儿赘肉都难,更别说把赘肉变肌肉了,简直就是缺乏原材料。
多么痛的领悟。
更何况现在俩人穿的还是一样的衣服,身材差距真是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我真是觉得挺不错的。”穆子礼接过衣服往门外走,“浴室出门右转,我房间里还有一个,这个你放心大胆随便用就成,晚安。”
严冬棋“嗯”了一声:“今儿真是谢了啊,晚安。”
穆子礼往出走的脚步没顿,也没回头,抬胳膊挥了两下,算是表示收下他的谢意了。
等到第二天严冬棋开车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他和穆子礼一起吃了个早饭,又随便聊了一阵儿,穆子礼开车把他送到昨晚那间酒吧门口,然后这才慢吞吞的回了家。
严冬棋坐在车里看了看手机屏幕,九点二十三,虽然是礼拜六,但是韩以诺到了高二周六就要补课,这会儿应该不在家。
过了一晚上,严冬棋的那点儿气虽然是消了,但还是挺不想就这么见到韩以诺的。俩人见面肯定是不会再吵,可是尴尬还是难以避免。
他都不知道该跟韩以诺开口说点儿什么。
而且要是韩以诺又要抓住他说“哥,咱俩聊聊”,他估计能别扭的继续夺门而逃。
家里静悄悄的,明知道韩以诺去上学了,严冬棋还是下意识的往客厅里探了探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
结果往客厅走了两步,刚在沙发上坐下,高大的青年就从自个儿房间慢慢走出来,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你回来了。”
明明以为没人的屋子突然传来了声音,严冬棋有一瞬间觉着胸腔那颗心脏都要吓到吐到茶几上了,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迅速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等他看到站在客厅口同样被他的动作惊得微微睁大眼睛的韩以诺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实在太夸张,于是一边在心里给自己轮番抽了几巴掌一边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定了定神之后转头直视站在客厅口的青年。
“你怎么没去上学?”严冬棋皱了皱眉。
“我给老师请过假了。”韩以诺慢吞吞的往严冬棋跟前走来。
严冬棋又重新坐下,指尖在沙发靠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所以说你为什么要请假?”
韩以诺的脸色不大好,严冬棋分不大清楚究竟是因为生病了还是昨晚没睡好,他费了老大劲儿才忍住没冲上去摸一把韩以诺的额头。
“我在等你回来。”韩以诺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严冬棋低头揉了揉眉心,不看他的表情:“你等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死在外面。”
他说完这句话就有点儿后悔,本来想塑造一个威武严肃的哥哥形象,但是感觉这个语气有点儿高贵冷艳过头了。
身边人一时间没接话,严冬棋心里有点儿打鼓,有点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又是一脸受伤的表情,但是又咬牙忍住,要是真的看到韩以诺那个表情,他一准儿得服软。
怎么吵个架都这么费劲,真是奇怪了。
“因为我想跟哥你好好聊聊。”韩以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与此同时身体往前挪了挪,很专注地看着在一边低着头看上去挺苦恼的男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严冬棋在心里都快给韩以诺跪下了,这有什么好聊的,不应该是你跟我道个歉,说以后再也不这样,这事儿不就完了吗?不然就是顺其自然的让这件事过去不好吗?俩大老爷们儿还这么多事儿,非要聊聊,简直了。
严冬棋在心里叹了口气,干脆不接话,用手肘支着脑袋抬头看向韩以诺。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高大英俊的青年缩进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有点儿不安的用双手在腿面蹭了两下,“可是咱们能别这样吗?”
严冬棋在心里叹了口气,别这样?别哪样?昨晚上说是在吵架,其实他总共也没说几句重话,倒是这小子一句接一句,每个字儿都戳得他心寒,这会儿倒是让他别这样?
韩以诺仿佛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顿了一会儿又接着往下说:“昨天是我不对,我不是故意想让你伤心的。”
“我没有伤心。”严冬棋抿了抿嘴,别开头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可是我很伤心。”韩以诺的声音比之前小了一点,听上去有点儿像自言自语,“你昨天跟我说话的样子特别冷漠,就像不认识我似的。我有点儿害怕,也有点儿伤心,怕你以后都会一直对我这样。”
韩以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一点也不像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可是严冬棋听着听着还是没忍住心软了。
这孩子缺爱的的样子老是让他觉得心疼。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要是有一个人把你当做全世界的话,你很难不对他心软,也很难让自己硬下心肠不理他。
“那是我要对你那样的吗?”严冬棋的语气软下来,回过头看坐在一旁的青年。
韩以诺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他之后又低下头,从严冬棋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微微收紧的下颌。青年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低声道:“我那天听到你俩的对话,当时的感觉真是……”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才接下去:“就像是本来还在草坪上晒着太阳,突然一场大暴雨浇了个透心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出来问我?”严冬棋觉得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已经扯淡狗血到一种境界,真他娘一句话引发的血案。
韩以诺抬头盯着严冬棋,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我不敢。换做是哥的话,你敢么?”
严冬棋语塞。
“我当时感觉大脑都运转不起来了,满脑子都是你要把我扔了。是不是挺丢人的,我都是个成年男人了,还一天到晚的担心你把我扔下,是不是挺恶心的?”韩以诺又笑了笑,但是那副笑脸看上去不怎么好看。
严冬棋想回答“没有”,但是韩以诺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然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件事,真是从早想到晚,觉得脑袋都快跟我抗议了。哥,你昨天说我不相信你,不是的。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我那几天一直在想,我到底有什么理由能让你在完成……我姐的承诺之后还让我留下来。后来想了想,好像没什么理由。”
“当时意识到这一点,还挺绝望的。”韩以诺的笑容像是镶嵌在脸上,可是那个微笑看上去又无力又难过。
严冬棋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在他说话的间隙开口:“以诺,不要笑了吧。”
整个客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56、和解
严冬棋又叹了一口气:“要是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了。”
韩以诺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缓缓收住,他沉默地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我感觉自己要是不笑的话,搞不好会哭出来,那也太丢人了。”
严冬棋看了一眼蜷在单人沙发看上去有些憋屈的青年,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边的沙发:“你要坐过来吗?”
韩以诺抬了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严冬棋的动作,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迈开长腿绕过茶几。
严冬棋只觉得身边的沙发一陷,但是并没有侧头去看,只是又极其低声的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青年似乎还是觉得两个人坐的距离有些远,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往他这边挪了挪,严冬棋没有吭声,微微闭了闭眼:“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刚才说到哪里了?”青年的声音稍微停了几秒,然后才继续,“啊,对,我本来也觉得你不会就这么把我扔了不管了,但是越想就越心虚,等你把我姐的银行卡拿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遣散费呢。现在想想,昨天那会儿我的反应是挺傻逼的,哥你应该吓到了吧?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