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才缓缓开口:“以诺啊,你觉得,我得做到什么程度,你才能相信你对我真的挺重要的?”
身旁的声音消失,只能听见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有些事情说多了就没那么值钱了。咱俩都是大老爷们儿,而且你现在也大了,我不可能把‘你对我很重要’一直挂在嘴边,但其实你在我心里是个什么分量我自己明白,我也一直以为你能感觉得到。但是……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挺不愿意看到你就因为这种一句话的小事,然后总是这副模样。但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严冬棋说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又酸又软又憋屈。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韩以诺显然被他的这段话说的有点儿慌,于是有些急促的伸手抓住他的小臂。
“我知道。”严冬棋打断他的话,伸手在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其实我就想问问你,你想让你哥我怎么做,你才能安安心心的,老老实实的呆着,不再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韩以诺沉默,他想说要是哥你能一直呆在我的视线里,让我能随时拥抱你,亲吻你,肆无忌惮的说爱你,一抬头就能看到你温柔的目光,别说胡思乱想,估计我连“想”这个字都挺难办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怕我哪天做了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你就会扔下我不管。”青年抿了抿唇,最终挺违心的说了句。
严冬棋深深地叹了口气,转了半个身子侧头面对韩以诺,一脸认真:“以诺,这话我之前就说过,但是看来今天真的得再说一遍。”
“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而且这种重要性目前来看还在每日递增。”严冬棋挺尴尬的皱了皱鼻子,笑了一下,他总觉得这样跟告白似的,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任何人说你和我没任何关系都是瞎扯淡,你干了任何事情也没有关系。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这么重要,这是不会改变的。我有时候都在想,咱俩这哪叫缘分啊,简直就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但是我欠的其实挺开心的。”
韩以诺觉得自己的心跳随着严冬棋一句一句清冽温和的话不断上升,尽管他在理智上清楚的明白面前的男人说这句话并没有半点绮思,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在窃喜,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有点儿唱着歌儿流淌的意思,让他身上都觉得暖呼呼的。
“其实我后来想了想,要是我听见你跟朋友说‘我都十八岁了,再不想和严冬棋生活在一起了,我觉得我应该离开他自立门户’,那我估计自个儿得疯,冲上去抓着你的领子就得先打一架再说。”
严冬棋笑了笑,他看着韩以诺亮晶晶的眼睛,觉得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在他脑门儿上阴魂不散压着的那块石头都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挺能理解你当时那种操蛋的感觉的。”严冬棋笑了笑,伸手在韩以诺脑袋上抓了抓,好久都没这样了,他这一抓上去就有点儿舍不得放下手。
韩以诺配合着他的动作微微弓下背,眼睛里带着最后一点儿不确定,还有某种他看不懂的期待:“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事,无论什么事,你都不会扔下我不管吗?”
“韩以诺你有点儿良心好吗?我都这么放下兄长的尊严,给你深情告白了,你还在这边儿怀疑我?哎呦,我多宝贝你啊,你以后就是杀人放火,我也得给你送十年八年的牢饭啊。”严冬棋有点儿无奈的看着韩以诺。
他看到对面的英俊青年抿了抿嘴唇,衣服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就是这么一个只要听到他一句承诺就乐得找不到北的傻小子,他昨天干嘛要跟他生气呢。
“哥,我能抱抱你吗?”对面的青年有些腼腆的冲严冬棋笑了笑。
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轻轻张开胳膊,语气里带着妥协的笑意:“就知道你得在这儿等着呢。你说你一大老爷们儿,抱来抱去……”
他的后半句话被淹没在韩以诺的胸膛里。
这个怀抱温暖有力,怀抱的主人那宽阔胸膛上的炙热体温透过T恤扑面而来,带着年轻男人特有的阳光般的气息和热度,还有属于这个青年身上独一无二的沐浴露和洗衣液的淡淡的香气,夹杂着他强健体魄中散发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背上和后腰箍着的手臂就像钢铁,仿佛永远都不会松懈。
这个拥抱温暖又陌生,严冬棋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清晰的意识到,抱住他的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消瘦倔强,站在病房门口看上去孤独的,需要自己拥抱来安慰的男孩子,岁月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将他打磨成了高大英俊,沉稳冷静,已经能够张开手臂拥抱他的男人了。
而这个来自于成年男人的拥抱让严冬棋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韩以诺是他的弟弟,让他莫名觉得有些口渴,而后又莫名的有些细微的不安。
他极力忽视这样的感观,然后尽全力抽出一部分思绪,有些调侃的想着,这样的拥抱将来泡妹子一定是个大杀器,真是可惜了丫个该死的男狐狸精。
这个拥抱维持了很长时间,韩以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严冬棋的鼻子上沁出薄汗,而且因为俩人深情相拥的动作,导致胸膛紧贴着胸膛,他一直没办法好好呼吸,要是在这么下去他得成为第一个因为拥抱就被抱晕了的男人。
那特么绝对能火的一发不可收拾。
“宝贝儿啊,咱抱一抱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吧,你再抱两下,你哥就得休克了。”严冬棋在抱着自己的青年背上拍了拍。
韩以诺的怀抱果然松了松,但是还是没有放开的意思,他把脑袋埋在严冬棋颈窝,呼吸洒在严冬棋的皮肤上,均匀绵长,带着热度,像羽毛一样带来酥麻的痒。
严冬棋觉得这样挺好的,于是也将双手搭在韩以诺宽阔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其实是有点儿伤心的。”
脖颈处的呼吸骤然一顿。
“就你昨晚问我对你好是不是因为你姐姐的原因那会儿。”
韩以诺的声音沉沉:“我知道。”
“我觉得那会儿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感觉要自个儿真是颗玻璃心,那肯定得咔擦咔擦全碎成渣渣。”严冬棋眯着眼睛笑了笑,看着上午的阳光从客厅那头的阳台上洒进来,透过阳台的玻璃推拉门,一口气泼在两人的身上。
“对不起。”韩以诺的声音从他的颈窝传来,带着十成十的内疚和歉意。
“没怪你。我就是老想不明白,你怎么喜欢在这种事上钻牛角尖?”严冬棋伸手在他后脑勺抓了两下,恍惚有一种在安慰某种缺爱的大型犬的错觉。
韩以诺没吭声,心想着那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希望你是因为我才对我好的,这样尽管你不喜欢我,但最起码是在乎我的。
严冬棋的声音又从头顶上方响起:“你说我是因为韩佳对你好还是因为你自身才对你好有什么差别,总归都是对你好,那么计较干嘛。”
韩以诺缓缓坐正身体,认真的看着严冬棋的眼睛:“因为我很在乎这个原因。”
“好吧,”严冬棋挑了一下眉,“那我就告诉你啊,当然是因为你的原因,和你姐没有一毛钱关系。就是我自个儿上赶着想对你好,你看这个答案韩少您满意吗?”
韩以诺没吭声,还是看着严冬棋。
“我这么说不知道你会不会不高兴,但是我确实……怎么说,在挺早的时候就不喜欢你姐姐了。感情总有淡的那一天,更何况是不告而别的六年,我并不愿意呆在原地等一个人太久,六年,足够消弥掉我对初恋那最后一咪咪的幻想。后来照顾她,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是不想辜负我们彼此曾经付出过的那些东西吧。”
韩以诺点了点头。
“这么说听上去挺恶心的,不过就是这么个理儿。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当时答应你姐照顾你,一部分是为了了却她的心事,另一部分,”严冬棋想缓解一下这个有点儿严肃的气氛,于是伸手在韩以诺的下巴上勾了一下,“当然是因为韩少你人见人爱,我被你的人格魅力惊艳的无法自拔,忍不住就打算照顾你啊。”
韩以诺听了他的话觉得脸颊和耳朵有些发烫,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一口白牙险些晃瞎了严冬棋的眼睛。
“你啊。”严冬棋有些无奈的站起来,“饿了么?”
韩以诺点点头:“我从起来到现在就喝了半杯水,快饿死了。”话音刚落就有一阵咕噜声来证实他说话的可信度。
“出去吃点儿饭吧韩少,我也是服了你了。”严冬棋伸手把韩以诺拽起来,“说说吧,这课都翘了,下午想干什么?”
韩以诺皱皱眉:“回来睡觉。”
“你昨天晚上没睡觉?不是吧你。”严冬棋敢打包票要是韩以诺说出“一晚上没睡出去找你了”,那他绝对得跪上仨小时搓衣板赎罪。
“睡了。但是睡了一觉起来觉得比没睡还累,简直要累死了。”韩以诺有些没精打采的笑道。
严冬棋也跟着笑了:“傻逼,你看你这是图什么呢?走吧,边走边说,不然你过会儿饿的低血糖头晕,我可背不动你。”
韩以诺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那背影再不像昨晚摔门离去时,带着一股锋利而冷漠的锐气。他微微眯眼仔细的看过去,只觉得那身影满满都是温和的气息,甚至连轮廓都是毛茸茸的。
他觉得喜欢上这个人真好啊。
甘之如饴。
57、知心欧巴
从高二下半学期开始,高中生们似乎就应经提前步入了高三。韩以诺的高二暑假被学校清了空,本来法定的一个半月假期,有一个月零十五天都在补课,而剩下的十五天美名其曰是让孩子们放松一下,但是大把大把的试卷却仿佛要将整个人都淹没。
一整个夏天在反常的连绵阴雨中匆忙的流窜过去。
三十九中规定高三学生必须住校,似乎因为这样早自修就能开始的更早,而晚自修就能结束的更晚,然后将“和时间赛跑”这种名言警句贯彻落实。
所以韩以诺每周除去上课五天和周六的补课,只能周六下午在家里住一晚上,然后在周日下午再匆忙赶回学校。
每周只能见严冬棋一次这种事,对于情窦初开的大小伙子来说真的是一件相当折磨的事情。
而现在有更加糟心的事情让他简直郁闷的没话说,就是严冬棋和邓晓晓确认关系了。
他倒也没有特别寝食难安,从严冬棋的字里行间里他看得出,那个女的并不是很对严冬棋的胃口。
当然,如果他不喜欢严冬棋也喜欢妹子,而那个妹子集卖萌发嗲不懂事,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话,那也不会对他的胃口。
这女的唯一一点还算可取的优点就是看上去真的挺爱严冬棋的,那感觉真赶得上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粘人程度真是堪比东北粘豆包。
再怎么嘴硬说自己没有寝食难安,但是韩以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二话不说的失了一回眠。邓晓晓在他看来再怎么是个战斗力负五的渣渣,只要挂上“严冬棋的女朋友”这种称号,还是足够让韩以诺先心梗三百回。
薛楷和韩以诺住在一个宿舍,另外还有两个同班的,一个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另一个是班里的物理课代表。
他和薛楷睡在下铺,两张床中间就隔了两张桌子,薛楷就这么看着韩以诺每晚烙大饼似的左右翻面儿一百回,被折磨了三四宿之后实在受不了,趁着晚自修年级组老师开会,用胳膊碰了碰写完卷子正在盯着课外辅导书发呆的韩以诺。
“哥们儿,我感觉你最近真不是一点儿两点儿的不正常,你这几天是怎么着啊,一晚上一晚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我光看着都替你的床板心累。”薛楷拿了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半立起来,装作正在看完形填空的架势低声开口。
“没怎么。”韩以诺转着笔漫不经心的答道。
薛楷“切”了一声:“就知道你得是这么个反应。”他说完这句话低头开始看手里的辅导题。
韩以诺抿了抿唇,犹豫再三之后把手里的中性笔扔回笔袋:“薛楷,我跟你说个事儿吧。”
“你看你这个人烦不烦,”薛楷斜眼瞟了韩以诺一眼,“一会儿说一会儿不说,有屁快放。”
韩以诺又犹豫了一下:“算了还是不说了,你刷题吧。”
“我操,刷你二大爷啊,你这不是吊人胃口么?”薛凯的声音有点儿大,在安静的教室里传的挺远,周围一圈儿同学的眼睛刷的一下全都窜到他俩身上了。
韩以诺把头埋得更低,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卧槽你声音敢不敢小一点?”
说完之后顿了一下接着开口:“下课再说吧,照你这个尿性,要是真把这是给你说了之后,估计你能吓得直接飞起来。”
“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秘?难道其实你是个女的?”薛楷拿肩膀撞了韩以诺一下,揶揄道。
韩以诺干脆不理他,从笔袋里抽出笔,找了一道物理的电磁场复合大题默默的开始算。
“想想你要真是个女的,那得多恐怖啊,一米八六的小麦色肌肤平胸美少女,感觉略显重口啊韩少。”薛楷自己在一边儿想乐了。
“点五。”韩以诺头也不抬的在草稿纸上刷刷演算,在一边默默地吐出两个字。
“啊?”薛楷没反应过来,有些傻逼的问着,“什么点五?”
旁边俊美的青年稍稍侧头,带着点轻飘飘的鄙夷:“一米八六点五。”
这是高三身体常规检查的结果,薛楷从高二开始就维持在一米八三没有变化,看着身边本来比自己矮的人一点点超过自己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心塞。
薛楷用手上的笔在头发上戳了两下:“我擦,你长这么猛也不会生长痛吗?真是烦死人。”说完之后也低头继续做题。
晚自习下了之后,两个人找了后操场的三级跳沙坑盘腿坐下,韩以诺从书包里摸出两罐美年达,递了一罐给薛楷。
“我不要苹果的,我要橘子的。”薛楷没接,朝他另一只手上的橘子味儿汽水指了指。
韩以诺翻了个白眼:“我要喝橘子的,你爱要不要。”
“好吧。”薛楷垂头丧气的接过,打开仰头灌了两口,“说吧,你的惊天大新闻。”
韩以诺也开罐喝了一口,抬头看了一眼乌漆抹黑的天空,轻轻呼了一口气。
薛楷也跟着往上看了一眼,深秋的天空黑的透彻,上面缀了几颗不太亮的星星,他笑着拍了一下韩以诺:“造型摆得差不多就别废话,齁冷的,再不说宿舍该关大门了。”
“上次我给你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对吧?”韩以诺又沉默的喝了一会儿汽水,然后才低声开口。
操场上空无一人,薛楷等了一会儿见韩以诺不说话,干脆向后一躺躺进沙坑里,刚躺下没两秒,听了这句话之后又“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哇,你这是要跟我分享八卦吗?”薛楷贱兮兮的挑了下眉毛,“韩少快说,你这个个人感情问题,兄弟我还是非常关心的。”
“是,你是该关心我,你都把我名义上的妹妹拐跑了,巴结巴结我也是应该的。”韩以诺斜了他一眼。
薛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傻不拉唧的“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