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哪里有！”林星囧的脸上发烫，快步就离得康以翔老远，耳边却传来康以翔的笑声。

“和我在一起有那么紧张吗？”

说来也怪，平时和康以翔打闹都不曾那么紧张，可一旦独处，特别是在如此暧昧的情况下，他的心总是跳的异常的快。

“林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康以翔走近，细微的叹了口气，林星能看见在昏黄的灯光下从他嘴里冒出的热气。

林星察觉此时的男生有着自己的烦恼，“你说吧，我听着。”

“你如果有秘密会告诉谁？”康以翔用手抓了抓头，只要一有难以解决的问题康以翔的这个小习惯就会自动暴露。

“如果是秘密的话，就谁也不会告诉。”林星回答的沉静，“只有不能说的才是秘密。”

“林星，我们的关系是秘密吗？”康以翔突然抬头，望着林星的眼眸深不见底，“杨明生他来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他分享我的喜悦。他是我的发小，是我这辈子最亲密的兄弟，我们之间不曾有过秘密，但现在我不知道是否该说。”

林星沉默了。

是啊，如此匆忙又荒唐的开始，林星始终没有想过这一切是不是正确，这一切会不会被排挤，“他们在一起”是不是一个永不能公开的秘密。

“我不知道。”一切都来的太快，而他只任性的随着心意走，从没想过其他。林星的头低下神色惨淡，康以翔不忍再说上前抓起他的手道：“无论是不是秘密，我都不曾后悔。如果你不愿意别人知道，我不会说。”

林星抬头看他，康以翔的手心滚烫，每一根指节都在传达力量和炙热，他的眼神里的笃定让林星的心也跟着安稳起来。

人在动摇之时，就只差那么一份力量，再难走的路有人同行，就不会太坎坷。

两人正在动情处，只见几道强光划破黑暗，三四个身影握着手电筒就在操场胡乱的四处乱蹿。一时喧哗声顿起“德育处的来抓人了！”。林星的心里一紧正要挣脱开康以翔的手，而对方则牢牢握住自己，低声道：“有我在，不用慌。”

两人动作利索，趁着操场上的一时鸟兽散，披着夜色就从拐角的暗处溜了出来。林星再回头看，只瞧着有几对倒霉情侣被抓了个正着，离得老远也分不清谁是谁，他心里默默道：这些个吃了饭没事做的老师，不干些有意义的事倒来阻碍人类情感的正常表达。

两人也不久留，分开时康以翔牵着林星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回头看他的眼里满是真诚，似是说：请相信我。跟着，林星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到了教室还未坐定，就看吴悠直直的撞了过来，揪着林星的领子，“喂，林星！你丫真不仗义，和鲁凝溜的也忒快了吧！”

林星这才发现虽已响过好久的上课铃，但同桌却迟迟未见身影，他心中一闪朝着姚瑞的座位看去同是空空如也。

“糟了！”林星心里一急脱口而出。

“什么糟了啊？”吴悠见林星的脸色一变，满头雾水。

“鲁凝和姚瑞……刚才恐怕也在操场。”林星嘴里低低念叨，吴悠听了则立马底下身子放低声音道，“你是说刚才德育处去操场抓人的时候，鲁凝和姚瑞在一起。”

林星皱起眉头，“现在不知道，再等等吧。”

按理说今天第二节晚自习的老师该是于洋洋，可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于洋洋才现身，而鲁凝和姚瑞的位置则一直空到了下课。林星看这情况心里也了然，却也愈加担心起了鲁凝和姚瑞。

“他俩还没回来，真的是被抓着了么？”吴悠下了课最先跑到林星面前。

林星不做声只点了点头。

“这可怎么办啊，最近查的可严了。而且姚瑞还是班干部，不会……不会劝退吧。”吴悠越说越轻声，“传闻上几届就有因为谈恋爱而被劝退的，有一对还搞得轰轰烈烈要私奔，结果男生被开除了。”

“不可能。”林星当然也听过这个传闻，只是他心里清楚只要不搞出什么大动静，南城高中不会随意开除学生。“你就别自己吓自己，鲁凝和姚瑞被抓到走在一起怎么了，难道两个朋友就不能走一起了。”

“唉，这事我们说了没用，还得是德育处那群傻逼老师说了算。这些天他们看男生和女生走的近一些就要给警告，可想是在操场上抓着呢！谁不知道晚上在操场上溜达的都是情侣啊。”吴悠说着一转头问道，“唉，你既然知道鲁凝和姚瑞会在操场，你刚才也在？”

林星脸色一顿，还未想好理由，康以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星，走吗？”

“哦。”林星心里心虚看着康以翔在身后更是不敢有所动，只简单的点了个头对着吴悠道，“这事儿明天在说吧。”

两人从南中走出，一路无言，林星只低头疾步走着。

“你在想什么？”康以翔先打破了沉默，“从你出教室脸色就不太好。”

“唉……”林星长长的叹了口气，满脸忧愁的看着康以翔，“刚才在操场上被德育处抓到的情侣，有一对是我们班的学生。”

“哦。”康以翔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所以呢？你们关系很好。”

“还可以，最近常玩在一起。你说德育处会给什么处罚？”林星问道

“不知道，但按现在的南中抓的情势，警告处分怕是跑不掉。”康以翔木着脸，说的轻描淡写。

“那……如果我们被抓到，会怎么样？”林星突然停住，今天他只单穿了一件长袖的T恤夜风吹来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顿起，他不自觉的将双手抱在胸前。

“什么意思？”康以翔也停下，看着林星的脸已和平时一般冷静。

“鲁凝和姚瑞他们是异性情侣，但被抓到了还是要受这样的处分。如果…如果……是我们……”这话的下半句林星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口。

“如果我们这样的同性被抓住，恐怕整个学校都要沸腾了。”康以翔接着林星的下半句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

“康以翔，我们这样对吗？”林星慌了神，连说话声都好似将被夜风吹散在空气重。

林星从未认真考虑过和自己在一起的康以翔是和自己同性别的这个问题。少年的冲动和懵懂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荷尔蒙的发酵下变的不假思索，而如所有的绚烂感情一般，一旦有人开始认真思考，那么可怕的困难就会蜂拥而至。

“林星，你是同性恋吗？”康以翔忽然脱口的问题，让林星直打了个寒颤。

“我……”林星恐慌的看着居高临下的康以翔，第一次发现语言的空乏，“我……”

“你也不知道，对吗？”康以翔渐渐走近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面前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男生肩上，声音如夜空的星光一样温柔，“我和你一样，我也不知道。”

“可这又怎么样呢？”康以翔见弯下身子眼睛直直看着林星，“你当时对我说不要和我做朋友的时候，你在考虑我是个男生吗？当你喜欢上我的时候，你在考虑我和你同一个性别吗？”

林星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康以翔笑了起来，“对啊，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关于同性恋的成因众说纷纭，有先天说（或生物决定说）和后天说两大类。持先天说的学者认为：同性恋者在生理构造上存在着与一般人的差异，主要表现在遗传因素、大脑因素和荷尔蒙因素。由于这些物质的而非精神性的因素，先天地决定了同性恋性倾向的形成。持后天说的学者则从社会建构论出发，认为是后天的童年环境、青春期经历和社会环境等心理和社会的因素，造成同性恋的形成。我以为，两说各执一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素质性同性恋与非素质性同性恋之区别……”康以翔接下来的一大堆分析倒是把尴尬的气氛搞得更可笑，而林星凑上前在那张不停说着各种学术语言的嘴唇上轻轻的咬了一口才阻止康以翔继续科普。

“你只要说前面八个字就够了！”这是林星第一次主动亲别人，脸上羞成了红苹果但嘴上却强硬道，“你连初吻都没了，少装纯了！“

“嘿嘿，初吻是没了，不过初夜还在，你要不要。”康以翔揽着林星的肩膀，伏在他耳根笑道。

“神经病！”林星褪下披在身上的校服扔在康以翔的脸上。

“喂，你穿上！到时着凉感冒了！”康以翔跑着要给林星再披上，而对方则逃的远远的

“我不要穿变态的衣服！”

“你穿上！”

……

07.谈恋爱哪有那么容易

虽说林星一时的顾虑被康以翔的一顿吐槽给打住了，可他心底倒还是忐忑的，便找着法子去探究“同志”这个陌生而神秘的世界。那么在互联网的时代，网络给予了所有你想要的讯息，是好是坏一股脑儿都摆在了你面前仍由你挑选。

林星的方法很笨，先是在百度上搜索关键字，从“同志”到“gay”，从“禁忌之恋”到“耽美小说”。一时间一双新世界的大门就在懵懂的少年面前豁然打开，里面是他从未体会到的心悸和神奇。

林星一栏栏的浏览着文字和图片，有些让他面红耳赤，有些则让他觉得害怕。就像孤岛上的唯一幸存者，林星此刻最希望的是能寻找到“同类”，一个真正在那个世界摸爬滚打的圈内人，告诉他一切都发生了什么、告诉他未来会发生什么。

就是在这样漫无目的的搜索中，一点点词句的拼凑，一点点信息的整合，新大陆的面纱在好奇的少年面前一点点的被揭开。在一次偶然的搜索中，林星找到了一个同城交友网站，而至此他终于找到了通往那个世界最深处的密道，就在他一篇篇的翻阅别人的贴子和照片时，一篇被论坛楼主设置为高亮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篇叫做“我们这五个人”的帖子之所以能吸引到林星，是因为帖子的最顶端就贴着五个男人的合影，五个长相不同的人在一片烟花满天的夜里带着让人温暖的笑意定格在这张照片上。

和所有人的反应一样，林星先是对照片里的五个人一番评头论足，靠左边的两个人长得最出挑，一个理着小平头却一脸的英气，一副硬汉的模样；靠着硬汉的则是五个人里看上去年纪最小的，五官精致，是那种放在人群里是个人都会多看两眼的样子，只是表情却是不屑一切的高傲；再过来的三个一个笑的满脸的春光灿烂，露着一口白牙没心没肺；另一个则带着一副眼镜，似乎很腼腆，存在感极微弱。倒是最靠边上的男人看上去毫无特点，但那双眼睛似乎能射出剑来，即使那人含着笑意也有一股凌厉。

林星顺着向下看，帖子用的第三人称缓缓的道来五个人的故事。

这是林星第一次静下心来看，平铺直叙的口吻，点滴的生活记录，看似枯燥无味的文字却因为真实性博得了不少同感。林星越看越入神，看着五个人如何一步步的走到一起成为朋友，看着五个人如何各自经历在爱恨之中幸福而痛苦，看着五个人又是在现实的大浪中如何被打的七零八落、四散天涯……有时候你不需要多好的文笔，不需要多充沛的情节，只是将生活叙述，而纷至沓来的读者都因为经历过和正在经历中，被吸引、被认同。

林星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拨弄着鼠标，页面的上的故事也在屏幕上一个页面一个页面的被告诉，也许是同类经历的感受者，林星的心口和故事里的五个人一起揪着，直到文章的最后一个字被读完，那个憋在心口的气才长长的叹出。

就像鲁迅先生说的，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你看。

林星的眼眶在阅读时好几次被湿润，直到最后他以一个被感动者的姿态在那篇帖子底下留下了自己的话。那是从遇到康以翔开始倾吐，是一个少年的懵懂爱恋的成长和思索，林星写着写着，慢慢发现他其实不是在向人倾吐而单纯只是发泄，发泄那些难以启齿的故事和细节。

“儿子！你干嘛呢？”终于在林妈妈的一声疑问中，林星在沉思中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将帖子关上，不漏痕迹的擦了擦还有些湿的眼角。

“没干吗。”林星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坐了太久的腿已麻的走不动道。

“你看你！一在电脑前就没时间概念，我看你在书房闷了两个多小时都没动静，过来看看你！”林妈妈上前戳了戳林星的脑袋，拖着人走向房间，“快去睡好，明天还上课呢！对了，不是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么，复习了没有啊！”

“老妈，现在才十一月好么，课还没上完呢！你过的是火星时间吧！”林星只觉得听老妈念叨脑袋都跟着大了，立马踢了鞋子躲进被窝里。

林妈妈看着儿子窝在被窝里一副不受教的模样，伸手打了几下林星的屁股，“儿子真是越大越没用，以前乖乖的听老妈的话，现在倔的一句都说不得。”

林星装死不出声，林妈妈没法子只抱怨了一声不孝顺关了房门。

林星竖着耳朵听着林妈妈的脚步走远，悉悉索索的就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手机，在暗落落的棉被窝里给心上人发了条微信。

“在干吗？”

林星的微信刚发出不到十秒，一声震动手机的屏幕就闪出康以翔的脑袋。

“喂~”林星小心翼翼的接起电话，压低声音对着话筒道，“大半夜的你打我电话干吗。”

“我看到你的微信了，就给你回个电话。”康以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模模糊糊，“都十点了怎么还不睡？想我啦。”

“滚！少自恋。”林星一语被戳破，只好爆粗口掩饰。

话筒那边一阵笑声，“别掩饰，所有的‘在干吗’的潜在语都是‘我想你’。”

“我想猪！”林星赌气道，“你怎么还不睡，难道你也想我了？”

“我在做题。”康以翔果然是学霸，晚上不睡也要奋斗学习，“下下周有个全国的化学竞赛，我会去L城参加，最近都没怎么看书只能现在恶补。”

“你南中学霸还怕竞赛啊！”林星呲了一声，“最瞧不起你们这些平时看上去不认真学习其实晚上天天熬夜的伪学霸。”

康以翔听着林星的不屑也不生气，低声道：“没办法啊，最近有个小傻逼太喜欢我了，心思都花在他身上了。”

“滚蛋！你才是傻逼呢！关我什么事啊！”林星不打自招，说出口才暗自悔恨中了康以翔的圈套。

康以翔那边的笑声无所顾忌，林星这边脸蛋已涨的通红，“哈哈哈哈哈，林星你惨了，你这么喜欢我啊！”

“我要睡觉了！再见！”林星详装威胁要挂电话，那边就传来讨饶声，“别挂别挂，我还有事儿和你说。”

“有事儿快说，有屁快放。”

“你周末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吧。”康以翔的声音虚虚实实的，好听的林星心里痒痒的，“当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