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星甩了甩头正要回教室，而眼角的余光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林星脑中一震，再凝神去看只瞧着一个背影闪进了七班。

那不是康以翔和自己约会时穿的那件卫衣吗！难道他回来了！

林星心里惊喜交加，一时冲动便要冲上二楼，可吴悠却拉着他质问道：“你别装傻，徐婉秋你能不认识！七班唯一个能看的女生，而且这次也去了化学竞赛！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我真不认识！我七班就认识康以翔！”林星被这一阻到也不似刚才那么激动，心想不知康以翔现在对自己到底什么态度，冒失上去找人怕反倒让两人都下不了台。

“那你就更不可能不知道她了，人家和康以翔是七班的班对啊。”吴悠嘴上连环炮的说了一堆，林星听到这里当下就不爽起来，瞪着吴悠道：“别胡说八道！”

“真不是我胡说八道，都疯传了许久拉！人家郎才女貌的，听说校老师知道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吴悠说的越是有模有样，林星心里就越是别扭的难受，但以他现在的立场却只能干听着这些，心里头泛酸。

“不行，我得中午去找康以翔解释清楚。”林星心里暗暗下了决定，上午的课他只顾着将酝酿许久的话总结陈词，在语言上极为自负的林星，相信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总能将康以翔说服。

午休时间林星匆匆扒了几口饭，便猫着身子上了二楼。他可不像上去就遇到杨明生这个刺猬，虽然他至今也未弄懂这一直阳光灿烂的大男孩怎么就和自己结上仇了呢。

大概是午休刚过，七班的教室里只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人，而高大显眼的康以翔却不在其中。林星也不好意思直接去问，就只能在后门一直张望。可还没把人等齐，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兴奋的喊叫声，屋里的人一股脑都蹿到了走廊上。

“哇！真的下雪啦！”

林星也随着声音向天空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上空开始飘下晶莹剔透的白絮，随风飘摇、如梦似幻，这番景象让整个南中都沸腾了起来。

看着乌央乌央的一群人向操场跑去，林星眼尖的瞧见了四五个人男生，其中一个就穿着那件卫衣。

林星也不多想只急匆匆的向对方跑去，他按着心跳猛烈的胸口对着那个背影叫到：“康以翔！”

对方转身，而对上林星兴奋笑容的脸却是杨明生。

“呵，你叫谁呢？垃圾。”杨明生冷着脸，眯着的眼睛似要射出箭来。

林星看着转身的人，脸上顿显失望之情，也不愿争辩只皱了皱眉就要走。

“你想走？”杨明生一个箭步拦在林星面前，嘲笑道，“我以为你已经没有胆子再来找康以翔了，不过看来是我低估了你这种垃圾的不要脸程度啊。”

林星憋着气只怒视着杨明生，一字一顿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杨明生轻笑了一声，伏在林星耳边低声道：“我要你永远都不要再来找康以翔。”

“我找不找他！管你屁事！”林星啐了一口，“你算什么东西！”

林星的话刚说完，杨明生突然一耸身就是一脚踢在林星的膝盖上。林星吃痛的叫了一声，踉跄中已单膝跪倒在地。

“我算什么东西！林星，我今天告诉你！以后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直到你永远都不敢出现。”杨明生恶狠狠的恐吓道，而林星还没等他把话讲完，就冲上去对着他的肚子来了一拳。

“操你妈！”杨明生没想到看上去文弱的林星力气如此之大，生生便挨了一拳。林星还要再打，但围着的四个男生已上前将他压倒在地，被控制的林星身上瞬时挨了好几拳。

这时，杨明生的怒火爆发了，他径直冲向林星，对着他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拳。林星来不及反应，愣是吃下了这记拳头，吃痛后退了几步。此时杨明生人多势众又加上个个都人高马大，林星只一会儿就没了招架之力，只能护着脑袋蜷缩在地。杨明生似是发了狠，一边拳脚相加一边咒骂道：“我让你招惹！我让你嚣张！垃圾！”，最终倒是被围着的几个同学拦了下来。

林星被痛揍了一顿，只趴在地上不出声，杨明生泄了愤正当要走却被林星抓住了脚踝，鼻青脸肿的林星抬起头，喘着粗气问道：“为什么！”

杨明生高高在上看着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林星，忽然蹲下身子压着嗓子，“康以翔从来不会伤害别人，而你却这么不知道珍惜，让他难受成这样！从小到大都是他护着我，而这一次我来做他的刺。你！就是我要攻击的对象。”

林星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认为的隐秘和痛苦，在别人眼里却是赤裸裸的伤害和卑劣。而自己就这样拿着所谓的喜欢与爱，无所顾忌的一刀刀的砍在别人一心要保护的人的心上。

“因为我们是兄弟。”

杨明生说完扬长而去，只留着一身泥土灰尘的林星挣扎的站起，雪已积了满地就如盖在他心上一般彻骨冰凉。那时刚学会喜爱和保护的少年只顾着用力的使着这份劲，却并不曾发现尾随而至的伤害。

“你为什么不反抗啊？还要笑！”在雪地里，两个五六岁年纪的男孩艰难的行走着，厚厚的积雪差不多已没过了两人的脚。其中一个略高略壮的男孩一边大力抽脚抬脚，一边板着脸像大人一般教训着身边的同伴。

“我以为他们只是和我玩啊。”被教训的男孩脸上依旧带着傻乎乎的笑容，只紧紧跟着不敢落后。

“要是和你玩就不会把你推倒雪地里去了。”两人气喘吁吁的走了好一会儿，最后找了一个屋檐停了下来。那个被教训的小男孩，脸上已冻的通红，头发也湿漉漉的，有丝丝热气从他脑袋上蒸腾而出。

“我看你今天非得感冒，回去被阿姨骂了可别哭。”小大人一边搓着手一边把男孩湿哒哒的围巾解了下来，把自己的围巾递给了对方。

“康康，谢谢你哈！“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小男孩给了个大大的笑容。

“杨明生，不要叫我康康！“小康以翔仍旧板着脸，看着傻乎乎笑着的杨明生只皱了皱眉。

“是你妈妈叫我叫你康康的。“小杨明生搓了搓手掌，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笑着，”哇！康康你说这个雪怎么那么好看啊。“

“有什么好看，不过是凝结着的水而已。“小康以翔伸出手掌接了一片，看着掌心的雪花化成了雪水。

“哪有！你看雪花可和雨完全不一样。”杨明生从地上抓起了一团，“感觉和冰淇淋一样……”

“别吃！”康以翔眼看着杨明生要将雪团子塞进嘴里，厉声呵斥道。

“为什么啊？”杨明生眨巴眨巴眼睛。

“因为大气中有各种各样的扬尘污染物等等，下雪下雨是这些污染物会附着在雨雪上。吃雪，你等于在吃各种脏东西。”康以翔不假思索的说道。

“哇，康康你好厉害。”杨明生仍旧抓着雪团，可看向康以翔的眼色充满了崇拜。这个从小和自己长大的男生，虽然常常没有表情可却比一般同龄孩子懂的多，妈妈就一直叫杨明生向他学习。

康以翔看着杨明生的表情，忽然有些骄傲，嘴角藏不住的翘了起来，“这有什么的。”

“哈哈哈，你笑了！”杨明生指着康以翔的脸忽然叫了起来。

“很奇怪吗。”康以翔又板回了脸，“像你这样整天笑个不停地才奇怪吧。”

“康康，你看你平时要是多笑笑，我就找你玩了，也不会被他们欺负了。”杨明生不舒服的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你平时总板着脸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不过这回儿，多亏你！真厉害！”

康以翔不安的看着杨明生，忽然低下头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杨明生不解的问道。

“恩……”康以翔顿了顿道，“因为其实他们想要欺负的不是你。”

“啊？”杨明生更糊涂了。

“是我之前和王一山他们闹了矛盾，但他们没我高没我力气大也不敢怎么样。所以今天才来欺负你的。因为……你和我走的近。”康以翔小声说着，“对不起。”

“啊呀，原来都是你害的啊。”杨明生反而笑着大叫道，“嘿嘿，你现在有把柄在我手上了。那以后我要雇你当保镖，你不许不答应。”

康以翔又皱了皱眉，看着面前这个浑身湿漉漉却一直一惊一乍的男孩，平静的说道：“以后我当你的刺好了。“

“啊？什么刺啊？“对于康以翔这个外星小伙伴，杨明生的智商已不够用了。

“很久很久以前，刺猬是没有刺的，是世界上最善最温柔的小动物。但渐渐的森林里的小动物习惯了他的温柔，常常做一些伤害他的事情。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另外一个朋友‘刺’，只有把刺带在身上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康以翔讲着故事，直到转身看着杨明生认真道，“我妈妈和我说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刺，这样才能对抗残酷的世界。我看你那么弱，就当你的刺好了。”

雪花已渐渐积起，杨明生转过身看着艰难从雪地上站起来的人，从口袋掏出一支手机，自言自语道：“康以翔，我看你那么弱，这一次换我当你的刺好了。”

09.我不想一个人

鼻青脸肿的林星没有回教室，他不想惹来一顿盘问，也无从面对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如今的他比什么时候都感觉到疲惫和无助。雪下的没完没了，后山的小道上已经厚厚的积了一层，披在林星肩头的雪花润湿了他的衣服，湿冷切肤剔骨。

林星双手环抱在胸前，呆立在银白一片的校园里，他从未好好体会如此美丽的景象，就像他从未好好体会那个人所带来的温柔。

“呵，你让我想清楚，我现在倒是想清楚了，可你人呢？”林星目光呆滞，最后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的手机，不出意外的盲音，“我就想问问你，L城下雪了吗……”

林星在偌大的校园里兜兜转转，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正叫喊着自己的名字。“林星！林星！”吴悠和鲁凝正在于洋洋的带领下高声呼喊着，神情紧张的四处搜寻。

林星加快了步伐，在来人未注意前躲进了一间空教室，只在被阴影遮挡的角落里蹲着不出声。呼喊声越来越近，直到他能清楚的听到讨论声。

“于老师，操场上没有，小花园里也没有。”吴悠气喘吁吁的向于洋洋报告，“不会去了后山吧？要不我去后山找找。”

“现在别去，下了雪后山路那么陡峭会有危险的。我先去打电话问问林星的家长，你们两个暂时去别地找找，注意安全。”于洋洋语气里有藏不住的焦急，“这孩子脸皮薄心又傲，你们两个找到他可千万别提他被人打的事儿。”

“恩恩。”吴悠和鲁凝两人用力的点了点头，“可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带着伤回家啊，到底是去哪儿了啊？”

“这才是最麻烦的。”于洋洋立马道，“先联系上家长再说吧，有什么事儿也是我班主任该担的责任。”

林星蹲在角落听着这番言论，心中一暖刚要站起，却发现双脚无力只得瘫软在地，而教室外的三人也已走远。

许是蹲的久了林星的小腿麻的毫无知觉，他索性坐在地上伸手揉搓起来，可这一动作又扯到了全身好几处痛处，他不禁苦笑起来，原来自己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林星一边揉捏着腿一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藏身的这间教室，是从前总和康以翔在一起的实验室。

那些瓶瓶罐罐似乎还如从前的模样 ，总是被康以翔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台面上。水池边林星用来洗器皿的抹布就和自己离开前一样胡乱的堆着，还有那件白大褂，那件从康以翔手里抢来的白大褂也一直挂在墙上。

那一刻，零零散散如碎屑一般的记忆交织在整个空间里，那些安静的傍晚和康以翔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那种宁静祥和的气氛，那张漂亮却不近人情的脸庞，都一骨脑儿的堆砌在林星的小脑袋里。

林星从来没问过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那个人的，也从来没有深究在那隐忍情感的背后到底又要背负多少困惑和不安。

我们从在意一个人到喜欢一个人，是个很模糊的过程。而林星喜欢上康以翔的感觉是什么？

“就和上数学课一样。”林星曾偷偷告诉我，“觉得自己的智商在下降。”

林星也不知那个神经分叉了，他开始回想起记忆中康以翔教过自己做的实验，而手里也开始鼓捣起那些实验器材。

“准备工具。”林星嘴里念念有词，“小药匙、量筒、胶头滴管、烧杯3个……”

“第一步，溶解……”林星回忆着康以翔曾经说过的一字一句，“取一小药勺粗盐，放入溶解烧杯中……”

林星的手上布着许多细小的伤口，而他却不在意只认真的对着刻度，就像康以翔正在一边看着似的，“然后进行量取，将试剂瓶……对了，要将标签朝着手心，康以翔我说的对吧。”

林星每做一个步骤，就会对着空气说一句话。如果这时有人从教室外走过，看到的就是一个鼻青脸肿的神经病正在空无一物的实验室里絮絮叨叨，而那人的脸上一会儿皱起眉头一会儿又笑颜逐开。

“然后，要进行仪器安装，康以翔你总说我笨，没有你在边上我不干的挺好的么。”林星装着铁架台，开始将滤液烧杯架在铁架台上，又将漏斗放入铁圈中，调动着高度。

“接着……接着……”林星原本清晰的思路开始模糊，拿起手里的试管又放下，又拿起了另一个烧杯，“怎么想不起来了，肯定是你教的不好。”

林星站在做了一半的实验桌前，忽然心里低落的要下起雨来，“你看，你那么久不回来，我都要忘光了。”

忽然风吹动了挂在墙上的白大褂，林星默默的凝视了一会儿。走过去取下，一边套在自己的身上又一次走回了实验台。

“接着是倾倒。”林星深吸了一口气，最后选了烧杯要轻轻倒下。

“笨蛋，你做错了。”一阵温热的呼吸从林星的耳边吹过，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温热的手掌握着林星冰冷的手将那烧杯放下，拿起试管并取出一只玻璃棒，“接下来，要将液体沿着玻璃棒缓缓倒入漏斗内。”

林星的脑中已空无一物，心中翻涌的情绪让他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而这一刻他却不敢回头。

“喏，这样就做完了。”康以翔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宠溺，而环在怀里的身子一直不停地抖动着，“你不转过来看看我吗？”

林星最终还是转过身子，透过盈满眼眶的泪水，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孔，好像比以前瘦了，好像头发也长了……

康以翔看着转身的林星，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布满了眼泪，他的心揪着低声道：“不和我说句话吗？”

林星的喉咙里再也压抑不住，他趴在康以翔的肩头嚎啕大哭，像是受尽了天下所有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