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面对,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异类。”
“不知道你是否看过一部美剧,Queer as folk:同志亦凡人。”
“没有。”
“里面有一集男主的话,让我记忆深刻,他说:面对同志,世上只有两种直人,一种当着你的面恨你,一种背地里恨你。你的恐惧是人之常情,当然现在真的有很多直人(包括强大的腐女帮们)公正对待gay了,但是在现实中,你永远不用怕遇不到恨你的人。但是,伪装绝非长久之计,如何从中找到平衡点,也许才是如今你这个年纪该去想的问题。”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相互冷静,再找个时候和对方好好谈谈吧。”
08.刺猬的刺
人这一生该有两次机会,一次用来犯错,一次用来原谅。当然,这还看你是否承受得起犯错的代价。
“唉唉唉,二货,别给我整天愁眉苦脸了行吗?!看着我就糟心!”杨明生一边拿手拍着康以翔的脑袋,一边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而被拍的人却无动于衷,只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紧锁着眉头,一言不语。
“10点的校车会去L城,这次的化学竞赛你到底准备好了没有啊。”杨明生扯了扯康以翔的袖子,又自作主张的翻起了康的书包,“你要在L城呆一个星期呢,你就带一个包啊?”
康以翔抬头瞟了一眼杨明生,闷闷的说道:“够了。”
“够你妹!”杨明生一副横铁不成钢的模样,从自己的抽屉里抽出一件薄羽绒外套扔在康以翔的脸上,“马上12月了,这几天降温厉害,我看你还是带着我的外套去。别在那边冻出鼻涕泡来,给南中丢脸。”
康以翔转了个脑袋将衣服抖落下来,看着教室外明晃晃的天空,他只觉得刺眼的酸痛,不经意便有一颗泪珠滴落下来。
杨明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原本聒噪个不停嘴也安静了下来。整个教室还是闹哄哄的,但就在两人的身边似隔了道透明的墙,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那一刻大概顿了一分多钟,直到杨明生叹了口气,弯下身子,一只手勾过康以翔的脑袋,将自己的脸颊贴着他冰冷的耳边,用一种尽乎痛心疾首的腔调说道:“之前发生什么你不愿说我也不管,但如今你这个模样,我不能不管。这一次走,什么都别想,全交给我吧。”
康以翔听着话只感诧异,再转头时杨明生却已恢复之前嬉笑的样子,拍着他的肩膀指着门口道:“车来了,快去吧。”
康以翔不解刚才杨明生说的那些话,但如今让他烦恼的事情太多便也只能作罢,顺着带路老师的指引从二楼学校后侧的旋转楼梯朝大巴走去。
而就在康以翔转身消失在旋转楼梯,另一边的楼道上林星气喘吁吁的奔到了七班的门口,一个不稳就撞到了正站在门口的杨明生背上。
“啊!对不起!我找康以翔,他在吗?”林星还未站稳,就一直探着脖子朝七班的教室里望去。但因为前面挡着一个高个,林星只能看到几个不断窜动的脑袋。
杨明生冷着脸转身,看着林星急匆匆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意:“你找谁?”
“咦,你不是康以翔的哥们儿吗!我是三班的林星,就是以前和康以翔一起做实验的那个,我们之前见过的。”林星在双休日一直联系不上康以翔,急的他抓心挠肺的难受,只好周一第一节一下课便来七班堵人,“康以翔在教室吗?我找他有事。”
“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啊?”杨明生仍旧挡在门口,不紧不慢的问道。
林星被这么一问脸上就是一阵红。他是来道歉的,但道歉的原由无论如何不能被别人知道。“我…我…是我和康以翔的私事儿。”
“呵,私事儿。”杨明生突然嗤笑了一声,歪着脑袋不解的问道,“和你们文科班这种垃圾,会有什么私事儿啊?”
“你说什么呢!” 林星脸色一白,吃惊眼前一直嬉皮笑脸的男生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我说,垃圾!”杨明生突然迫近,将每个字都咬得极清楚。
“你!”林星本就是暴脾气,但碍于要赶紧找到康以翔,他一作气只硬闯着要进七班,“你让开!”
杨明生好似一座铁墙纹丝不动的挡在门口,嘴里却更是轻蔑的说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康以翔到底在哪里!”林星真的怒了,扯着嗓子对着杨明生就要推耸,“你神经病啊!我他妈的又没找你!”
在林星的怒吼中七班门口渐渐围了一群学生,杨明生不为所动的盯着一脸怒容的林星,看了看手表,笑道:“啧啧啧,学校的大巴已经出发了。”
“什么?”林星脑中一闪,才想起康以翔曾经说这周要去L城参加竞赛,转身拨开人群正看到一辆校车徐徐向外开去。
“你王八蛋!”林星咒骂着转身就要向楼下跑去,可不知杨明生一伸脚就将他绊倒在地。
“哈哈哈哈!”林星摔得一个狗吃屎,围着的一群人在杨明生的带头下纷纷大笑起来。
“就你这样的弱鸡,还想追车?”杨明生蹲下看着一脸狼狈的林星,“不自量力!”
林星双手已磨破了皮,但他顾不上痛,挣扎的爬起踉跄的向下追去,而身后的杨明生则高声喊道:“垃圾!以后都别出现在二楼!”
林星的膝盖在刚才一摔中已磕出血来,但他顾不上。此时他心里只想追上大巴,再看一眼康以翔,告诉他不是他想的那样的!林星越是跑的用力,越是感受到膝盖上的黏腻,寒风吹来更是要钻到骨头里去,要命的疼。
“康以翔!”林星看着大巴加速心里急的,只喊出声,“康以翔!你等等!”
可终究是赶不上了,林星眼看着车子开出校门在一个十字路口拐弯消失,而自己则在疼痛中跑的步履蹒跚。“你等我啊!康以翔!”
林星突然想起口袋里的手机,颤抖着掏出也不怕被学校的老师看见,就拨下心里牢记的的号码。
“嘟……嘟……嘟”林星的心跳的巨快,口里默念着,“快接,快接,康以翔,你听我说……”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电子声从听筒里传出,林星急的又拨了一遍,“不会的,不会的,你一定会接的!康以翔,你一定要听我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一刻,林星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像有数百万只尖锐的箭从四处飞来射穿了他的躯体。林星咬着唇,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手机,一遍遍的播着重复的号码,而听筒里传来的是一次次的让人死心的确定。
也不知道最开始是谁发明了温柔的提示音,那一句句的温馨提醒却有让人死心的魔力。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总是将残酷的现实包装在五彩斑斓的绚烂里,直到不经世事的人一口咬下,磕得满嘴的血肉模糊。
冷风中,林星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拨打同一个号码,直到手指一点点失去知觉,最后每一次触碰都从指端传来刺痛。
林星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多久,直到吴悠出现在他面前,拿手在呆立风中的人眼前晃了晃,但对方却只直直的望着远方。“林星,你站着干嘛?快走吧,要上课了。”
吴悠看林星毫无反应,上前扶着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刚才还看你在学校狂跑。”
林星回头,两人视线相对,吴悠怔了一下,林星的眼睛里蓄着泪水,整张脸藏着无限的悲伤。正当吴悠想要说些什么时,林星却无声的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林星恍惚的回到教室,温暖的室内缓缓的融化他冰冷的四肢,同时膝盖上麻木的疼痛再一次复苏。他小心翼翼的将裤腿卷起,直到露出一片青紫的膝盖骨,黑红色的血水干涸在上。
“林星你受伤了啊!”跟在身后的吴悠看见此幕,惊呼道,“我去和老师说,快去医务室吧。”
“没事。”林星的脸色依旧苍白,转身从抽屉里拿出水壶,用清水冲洗着伤口。
“很痛吗?!”吴悠吃惊的看着林星,只见对方咬着唇,睫毛抖动终于有眼泪掉了下来。
林星慌张的将眼泪抹去,掩饰着苦笑道:“恩,好痛啊。”
“还是去医务室吧。”坐在边上的鲁凝开口道,“你这样会发炎的。”
鲁凝自从操场那件事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都只坐在位置上看书、做题,这也是连续几日来,第一次主动和林星说话。
“我也觉得看上去挺严重的,要不还是去医务室吧。”吴悠附和着。
“真的不用,你快回座位吧。”林星再三拒绝,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两人才回位置上坐好。
整一天,林星都只趴在桌子上,他的脑袋里昏沉沉的,闭上眼想到的都是康以翔的一举一动,那张只对自己笑的脸已变的模糊不清,只留下那句冰冷的:也许,我们都还没有想清楚。
到底什么才算是清楚,又要怎样才能想清楚呢?林星问着自己这个无人回答的问题。
“老师说,就你们两个的数学作业没交了。”朦胧中一个女孩的声音钻进了林星的耳朵。
姚瑞站在林星面前似乎很拘谨,说话时都低着头,林星无精打采的翻找着作业本递上前。收好作业的姚瑞却仍旧站着不走,脸上神情不定,欲言又止。
林星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要收的另一份作业是鲁凝的,便用手肘撞了一下正专心致志做题的同桌。
鲁凝抬头看见站在前方的女孩,只瞧了一眼立马就低下头,不出一声。
姚瑞看见鲁凝这个反应,脸上显出了一丝难过,但仍旧轻声重复道:“我是来收数学作业的,就差你的了。”
鲁凝手忙脚乱的从一堆习题里抽出一本,背着脸就递了上去。姚瑞接过本子,再看鲁凝的眼睛已泛红,突然声音颤抖的说了一句:“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鲁凝的肩不可察觉的抖了一下,但他却仍旧背着脸什么也不说。姚瑞看着决绝的对方,苦笑了一声:“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
姚瑞走后,林星看着如同陌路的鲁凝又开始做题,突然只觉得怒火在胸中翻腾,如同压力过大,马上就要爆炸的锅炉一样。林星一把将鲁凝的作业扯过,对着诧异的鲁凝呵斥道:“你他妈的没听见姚瑞和你说话吗!”
鲁凝的脸色变了一变,最后又摆出了那副不在乎的表情,“所以呢?”
“所以呢!只要是个男人他妈的就不会是你这副狗样子,你他妈的在怕什么!人家女孩子都这样坦荡荡,你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算什么!”林星忽然将习题页扔向鲁凝,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对方脸上。
此时已是放学时间,教室里只留着几个值日的女同学,暮然看见林星发飙都缩在位子上不敢出声。
“林星,你知道个屁!”鲁凝终于爆发了,上前拽住林星的领子将人推了出去。
林星重重的撞到地上,反笑道:“我是不知道什么!但总比你这鸟样子好!胆小鬼!”
“你他妈知道个屁!”鲁凝冲上前和林星扭打在一起,嘴里只叫道,“你知道个屁!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教训我!”
看着两人扭打的女学生惊慌失措,尖叫道:“别打了!别打了!”
但两人却没有停下的样子,林星和鲁凝体型相似,滚在地上扭打谁也没占上风。
“胆小鬼!我是不知道什么!但我不会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意还这么懦弱!连解释的勇气都没有!连看对方一眼的胆子都没有!”林星也是打红了眼,拳头只向对方的脸招呼。
“你给我住口!”鲁凝一翻身将林星压在地上,掐着对方的脖子道,“你闭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吗!可是我不能毁了人家!你王八蛋!”
林星被鲁凝掐的喘不过气来,奋力挣脱,抽出一只脚将压在身上的人踹了出去。鲁凝闷哼了一声摔在地上,蜷缩着坐起来,脸已涨的通红,喊出的话也带上了哭腔:“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吗!可我他妈的有什么啊!我什么都没有!我和她在一起只会毁了对方!你他妈知道我有多难受啊!”
林星已打的筋疲力尽,只靠着墙听着鲁凝哭诉道。“如果我还要和她在一起,我和她都会被劝退!而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养她,怎么照顾她,难道我要看着自己亲手毁了她的人生嘛!”
原来,鲁凝也喜欢着姚瑞,可年轻的他们什么也没有,剩下的是被摆弄的人生轨迹。
总是有大人告诫我们,要好好学习,他们没有告诉你原因,因为有时候连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我来告诉你,只有真正强大的人才有选择生活的权利,而其他的人只是被迫的生存着。
鲁凝说着说着便伏在地上哭了起来,林星茫然的看着那个男生,最后他只站起来坐在男生身边,靠着他的肩膀自言自语道:“无论你现在以为自己有多惨,这世界上总有比你更可怜的人,而他们看着你的无能为力会觉得可惜、可恨!因为明明还有挽回的机会,为什么就眼睁睁的放手啊。至少……”
至少,你是异性恋啊。
往后的两天里,林星像是丢了魂魄的布偶,而带走他灵魂的康以翔就像消失在夜空里的烟花,明明余光还晃得人睁不开眼,可怎么转眼就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了呢。
康以翔的手机一直关机,林星发过去的数十条短信都石沉大海、毫无音讯。最后林星只剩下掰着指头数日子的节奏,心里想着:也许等他回来,我好好跟他解释,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过了十一月,南城的天气就像在穹顶上突然开了一扇冷柜的门,寒气逼人,直催的人们将冬装都穿了起来。
“林星!听说今天中午会下雪!”怕冷的吴悠已穿的和球体一般滚圆,看着几日来一蹶不振的林星和鲁凝,本想用这消息让两人振奋一些。
“哦。”林星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手机,连头都未抬一下。
“喂!喂!南城十年都没怎么下雪,你就给这个反应。”吴悠用手指戳了戳林星的脑袋,“你快给我起来!去吹吹风别在教室里闷着了!”
林星很不情愿的被吴悠拉到了走廊上,穿堂风一吹到真的让脑袋清醒了许多。“今天是几号了?”林星看着学校上空黑压压的云层,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学校去L城参加化学竞赛的人去了几天了?”
“唔,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你不是向来看不起人家理科生的么。”吴悠抓了抓脑袋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好像去了四天了。”
“今天会回来吗?”林星转头看着吴悠期待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参加。”吴悠翻了个白眼又抓了抓下巴狐疑道,“啧啧,林星你不对啊,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关心理科生的事儿了啊。我记得周一你似乎在学校里狂奔,不会是在追那辆去L城的校巴吧。”
“神经病!你想太多了!”林星伸手在吴悠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转过头眯着眼向二楼七班的方向飘去。
吴悠顺着林星的目光看去,更是笃定道:“你还狡辩!你看七班干嘛!是不是看上了七班的才女徐婉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