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猫 下——恩顾
恩顾  发于:2015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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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刀片是美工刀刀条掰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其实威力不大,但不管怎么说,是伤了韩少爷的玉体!韩贝气不打一处来,“咚咚咚”狂捶他的胸口:“原来是你这狗屎的!叫你跑!你不跑!让你飞刀!让你飞!醒醒喂!”

周遭亮光一闪,瀑布方向传来刺耳尖锐的破空声,韩贝循声望去,看到一簇火花拖着尾巴划破空寂的夜幕,直窜云霄!

这一回不是榴弹——“信号弹?”韩贝目瞪口呆:谁发的?发给谁?

树枝挡住了视线,韩贝撒下那人走了几步,从层层叠叠的枝叶中找到一处空挡——砰!信号弹在半空中炸开,耀眼的光芒缤纷缭乱,照亮了韩贝惊疑不定的脸孔。

瀑布那儿有人!是敌是友?

火光消泯,森林恢复幽暗寂静,丝丝缕缕残留的烟雾在冷灰的夜空里飘荡。韩贝转过身,如遭雷轰般趔趄了一步,膝窝发软,冷汗淋漓地差点跪下来!

那个人——不,那具尸体不见了!还有他的登山包!他的枪!全不翼而飞了!

46.重逢

荒郊野岭,居然也会被贼光顾!韩少爷欲哭无泪,气得两眼昏花,除了一条小蛇系在腰间,他双手空空,连把匕首都没有,万一遇到对头还不等着挨打?像是回应他的想法,瀑布那头响起几声稀疏的枪声。他找了根称手的棍子,匍匐着往枪声传来的方向爬过去。

泥土松软粘烂,爬进原本是潭底的森林,简直犹如爬行在沼泽中,韩少爷滚成了个泥人,幸而有满悦的小红蛇相伴,恶心的虫蝥争先恐后从烂泥里钻出来避让。

一个男人低骂:“你行不行啊?要是炸塌墓门,我们也别想进去了!”

目光透过树干灌木间的缝隙,韩贝看到两道模糊的人影:一个瘦高的男人烦躁地走来走去,而另一个人坐在地上,看肩膀腰身,个头不高也不壮实。

瘦高男人:“快点!他们全进去了,你不急吗?”

坐着的人没有应话,背对他不知在忙什么。

韩贝放轻动作又爬了十几米,植被渐少,泥地消失,四肢触及到坚硬的东西,是湿滑的石板。韩贝心惊:阿茂描述的三角地带原来就是瀑布,水止住,三角巨型石板才显露出来,难怪之前找不到!

石板目测有两个篮球场长宽,那两人站在石板另一端,瘦高男人责问:“你不是会缩骨吗?为什么不爬进去试着找机关打开墓门?”

矮个子站起身,倒退着放出引线,“只剩一条这么小的缝隙,老鼠才爬的进去!”

他刚一开腔,韩贝就认出了他的声音,胸中如万鼓齐擂——香东潭?

香东潭举起火把:“我要点炸药了,你避一避。”

日你们个隆冬球!墓门炸了以后怎么修复?不能让那兔崽子点燃炸药!韩贝支起半身,正要喊话骂人,扫了眼那高个男人,虽然没看清他的长相,却明明白白看到他右眼用纱布缠着,是个独眼龙!

图刚?香东潭怎么会和图刚搅合在一起?韩贝神速卧倒,刷刷退进淤泥里,埋下头不敢轻举妄动。

可惜迟了一步,高个子察觉彼端树丛摇动,喝问:“谁?”

韩贝屏住呼吸,捏住木棍的手剧烈颤抖,只差没泪奔:真是倒了血霉哦!

等了几分钟,悄声无息,又等了片刻,韩少爷被潭底臭泥熏得泪流满面,仰头窥视,见那两人消失了,便试试探探地往外爬两米。风撩树摇,乱了月影,韩贝伸长脖子上下左右环顾一轮,没有异常,放下心继续爬,脚还没蹬上石板,身后枪响,子弹击中身侧的石板,碎石飞溅。韩贝抱头打横滚开,向后看去——香东潭的笑脸出现视线中,这兔崽子一扫往日憨厚乖顺的模样,咄咄逼人:“韩少爷!别来无恙!”

“香东潭,听我说,你师父……”韩贝话没讲完,抱头鼠窜。香东潭追着他扣动扳机,完全懒得与他废话,若不是枪法太糟糕,早要了他的命!

另一侧方向的树林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砰砰枪响。韩贝心道是图刚前后夹击,暗暗叫苦:我死了死了!

随着香东潭的失声痛呼,枪声停了,韩贝摸摸头脸,活动活动四肢,确认没有中枪,心有余悸地抱头张望——香东潭咬住下唇,抱着手臂连连后退,眼神阴鸷。

韩贝顺着香东潭的目光看去。一个黑乎乎的人举着枪从树后绕出来,全身上下没露出一寸肌肤,连脸上也涂满淤泥,脏得看不清表情和五官,只能看到一口雪白的牙,是个恶劣的坏笑,他学着香东潭的口气调侃:“香少侠,别来无恙。”

简简单单一句话,那吊儿郎当的声音此刻仿若天籁之声!韩大少爷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无异于乞丐抽奖中了一个亿!英雄救美的一幕上演,他幸福得心脏几乎快承受不了,颤声喊:“正夏!”

“贝~贝~”邱正夏深情地呼唤。

“正夏!”韩贝摇晃着爬起来,当真要喜极而泣:“正夏……”

“贝!贝!”邱正夏张开手飞奔。

“正夏……”韩贝迎着他跑去,心情急迫,恨不得马上用力抱紧他!

“贝——贝——”邱正夏那厮奔得奇慢无比,还在原地踏步比划慢动作,身后背景是花瓣飞舞流星闪烁海浪拍打沙滩。

“正……”韩贝住嘴,一头黑线,三步两步赶过去,拍闹钟似的一巴掌拍停他:“给我正常一点!”

“电视上久别重逢破镜重圆不都是这么演的么?人家那么陶醉,你一点都不合作!”邱正夏嘟嘴撒着娇,扬手一枪打在树干上,娇滴滴的嗓音一变,恐吓香东潭:“兔崽子!奉劝你不要乱动,贫道心情很好,暂时不想毙了你。”

香东潭举起双手,右臂血流如注。

邱正夏赖皮兮兮地向他走去,一脚踢飞他的枪,又抢过他的包,“坏孩子!没收作案工具!”

韩贝痛骂道:“王八崽子!你师父在这附近和我走散了!还不快找找!他为了你……”

“你们不着急吗?”香东潭的唇边溢出一个狡黠的笑:“卫金钩他们,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全进墓了。”

邱正夏甩着绳子:“我着不着急干你屁事?先把你绑起来再说!”

“我可是很着急的。”香东潭丢下这句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侧方一扑藏匿进杂草里。

“正夏小心!”韩贝条件反射向前一蹬扑倒邱正夏,刚一着地,爆破的巨响在耳际炸开。

天摇地动,气浪夹带着碎石,韩贝埋头捂紧邱正夏,咬牙切齿地气疯了——香东潭这扮猪吃老虎的王八崽子!古墓和重要文物如果被炸出个什么好歹,看老子不揍得你妈都……不,揍得你师父都认不得你!

浑浊的火药浓烟中,高个子的独眼龙不知从哪儿溜了出来,厉声责骂:“废物!就炸了个石坑?墓影子在哪都没看到!”

烟雾仍旧浓重呛人,看不见人影,只听香东潭懊恼道:“我有什么办法?石板太厚了。”

邱正夏从韩贝的腋窝下钻出脑袋,大肆嘲笑:“咩哈哈~就他那三脚猫的技术,能炸个石坑就不错了!”

震动没有停止,石板之下像有千百辆轰炸机过境,沉闷地嗡嗡作响,韩贝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往后一看,巨型石板倾斜,一端重新翘起。

韩贝一摸身后,摸了个空,想起包被偷了,没有绳子,他急中生智,扒下衣服圈住自己和邱正夏,用两条袖管扎牢,担心不牢固,再多扎两个死结。

邱正夏搂住韩贝的腰,热泪盈眶地凝视他的脸:“贝贝,你的容貌一点都没变,我却老了……”

韩贝手上的动作卡壳了,双眼茫然:这是什么状况?

邱正夏急切地摇撼着他:“好贝贝,你还不快说‘不是老了,是我的球球长大了’!快说啊!”

“说你妹啊说!演什么杨过小龙女重逢!”韩贝“啪啪”给他两巴掌:“脑残病发作也不分时候!”

瀑布骤如洪水放闸,倒灌山林,水雾气浪率先喷薄奔涌,韩贝没功夫去看另外两个人,他在斜坡上站不稳,脚下打滑,滚进了树丛,忙乱中勾住一棵小树,奋力抱紧:“正夏,抱紧我!别冲丢了——”

“贝贝你看——”邱正夏指向浪头翻滚的方向。

“什么?”韩贝努力扭头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

邱正夏考拉状攀着他,壮烈地吟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日……”

一浪打来,两个人一同被卷进水中。

可怜的小树干不堪重负,在水中摇摇摆摆,韩贝顶着浪花憋足气,担心它会一断两截,很快,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小树连根拔起,扛着两个人在瀑布带起的漩涡中,打着旋儿转进黑洞洞的水底。

水潭并非只是个瀑布的积水潭,而是一条深不可测的地下河,四通八达,上下水层温度差异巨大,被冲进下层后,冰水刻骨,暗涌推动两个人摆脱了漩涡范围,冲出一段距离,小树浮上水面,邱正夏急于呼吸,窜出水一头撞上石块,“哐”地好大一声,还有回音……

“呃……正夏,你,你没事吧?”韩贝嘴角抽了抽。

“哼哼哼……”邱正夏捂住脑袋,嘤嘤唧唧地哭了。

韩贝从邱正夏身上搜出手电,打开一照,水面顶上是成片的钟乳岩,长短叠障,形态各异,有些圆润如玉,有些锋利如刀,或悬在洞顶,或坠入水中,在手电光的映射下美如画境,空气清新潮湿,风呼呼地吹。

邱正夏翻着白眼,晕乎乎地沉了下去。

韩贝忙捞起他,“你怎么了?很疼吗?”

“疼,冷……”邱正夏呻吟。

韩贝心疼地替他揉了揉脑袋,安慰:“不哭不哭,水是太冰了,我们快上岸。”

可是,岸在哪呢?岩洞内无数分叉,韩贝抱紧邱正夏,感觉哪儿风速通达便往哪儿游。邱正夏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肩头,抽泣:“疼……”

“不会这么严重吧?”

邱正夏还是一个字:“疼……”

韩贝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怎样,心脏揪紧成一团,“好好好,别说话了,你休息一会。”

蹬水游了半个多小时,脚下踩到了实地,韩贝试探着走了几步,觉得拖着邱正夏太费劲了,拍了拍他的脸,“正夏,好点了吗?能自己走吗?”

邱正夏闭着眼没有应话,已然昏迷了,泡在水里时间太长,他脸上的泥全被冲掉了,脸蛋苍白发青。韩贝垂下头,嘴唇停留在他的眼皮上吻了又吻,然后背起他接着往前走。

47.野了个战

水底碎石层叠,不小心就会踩空,韩贝谨慎地踩踏实每一步路,没走多久,他发现间隔一米左右地面就会高起几公分。他深吸一口气,潜下去查看,看到了一段破碎的石板楼梯,一侧紧贴着一面石壁,另一侧呈扇形向上延伸。

难不成是墓道?韩贝满心疑虑,半游半走地向上爬,离开水面湿漉漉地攀上石梯,他把栓住两人的衣服解下来,看到袖管和腰侧裂开了大缝。锦衣玉食惯了的韩大少爷很嫌弃,矫情地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重新背上邱正夏,他捏住对方冰凉的手摇了摇,哄道:“我们爬到干燥的地方,点火烘一烘就不冷了。”

石板梯面全是散碎不完整的石块,但整体的环转梯路保留了下来,笔直的手电光束只能照到一部分路况,不知道石梯将蜿蜒着延伸到哪儿。

邱正夏鼻尖抵在他的颈窝,仍然昏睡。

韩贝把邱正夏的食指咬进嘴里,牙关稍稍一合。

“啊啊好疼……”邱正夏哀叫惊醒。

韩贝叼着他的手指不松,含含糊糊地说:“清醒点,不许睡。”

沿着石梯一路连攀带爬,半侧是空荡荡的岩洞,越往上越封闭,快到顶时,左右都是湿滑的石壁,似乎走进了一座石山里。气温降到了五、六度,韩贝非但不觉得冷反而热出一身汗,邱正夏不是瘦竹竿,结结实实的重量快把他的腰压垮了,爬长城都没这么辛苦。不过既然小情人受伤了,他力不能支也只能狠命撑着,总比拖带吉祥三毒物要心甘情愿得多。他叼紧邱正夏的手指,时不时发泄般用力咬一下,听到对方吱哇乱叫喊疼,心里舒服多了。

爬了一百多层石梯,好不容易爬到尽头,哪想,尽头什么都没有,是死胡同,三面石壁——不,正确地说,加上头顶和脚下,五面都是斑驳平整的石壁,铺满绿苔与水珠。

放下邱正夏,韩贝气馁地一屁股坐下来,扯下他身上的包,不死心地搜了一通,尽是破铜烂铁,没有可吃的;于是搜搜他从香东潭那抢来的包,东西不少,有香九如常带在身边的小药箱和一些针管、子弹、打火机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几包压缩饼干。

打火机点不起火,坏了,也没有干柴和纸张引火,韩贝放弃生火的打算,搂过邱正夏,扯咬着拆开饼干袋,“球球,吃点东西。”

邱正夏气若游丝地摇头:“贝贝,我很冷,头疼,我一定是快死了……”

“吃饱就不那么冷了。休息一会,我再背你返回去找出口。”韩贝把压缩饼干掰碎塞进他嘴里。

“这是什么?”邱正夏瞄到韩贝的裤腰上绑着一截安全套,顶端塞进裤兜里,他好奇心起,扯出来一看,慌忙撇开手,惊问:“哪来的蛇?”

韩贝误会了他的意思,忙把小红蛇收回来,找出空的罗盘盒,丢进去关牢,“这个不能吃,是一位姑娘的宠物。”

邱正夏带着哭腔:“贝贝,我头好痛,我可能撞出脑瘤了!我好害怕!”

啧,这小子没有心思追问“姑娘”的事,看来是真头疼。韩贝摸摸他那颗光头,确实摸到一个肿包,凑上去揉一揉又吹一吹,安慰道:“顶多是轻微脑震荡,撞个隆冬球的脑瘤啊?傻瓜!”

邱正夏琼瑶女主角状含泪摇头:“不是的,我头特别疼,说不定会脑充血,说不定会瘫痪,说不定还会死……我真不甘心……呜呜……”

韩贝顺着他的话问:“不甘心什么?”

“我才刚和你在一起,就要英年早逝了……”邱正夏泪眼婆娑地捧着韩贝的脸:“贝贝,香九如跟我们走失了,他下的毒我还没解。”

韩贝露出痛惜的表情:“其实我半途遇到了香舵主,毒已经解了,至于你……时效过了,真的解不了了。”

“啊呜呜呜——”邱正夏捂脸痛哭:“难怪我最近特别爱哭,容易伤感,是不是快要变成女人了?”

“变成女人我就娶你。”韩贝指天发誓:“如果我嫌弃你,天打雷劈。”

邱正夏的哭相卡了一下,怀疑戒备地偷瞄韩贝,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韩贝憋住笑,摆出严肃的脸,“你不相信我?”

“我信!”邱正夏扎进他的怀中,哭诉:“贝贝!我好冷,抱紧我——”

“好好好!”韩贝在他脖子上呼热气,搓搓他的手臂,“不冷了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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