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猫 上——恩顾
恩顾  发于:2015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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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滚远点……”韩贝头疼,抖了抖那块可怜的薄毯子,看看有没有火星掖在缝隙里,免得造成火灾隐患。

这一抖,露出床头的一个枕头和两块浴巾,看样子是枕头不够用,两个孩子把浴巾折叠起来充当枕头。手电筒的光一晃而过,韩贝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异常,回眼再看,光束重新固定在其中一条浴巾上,他怔了怔,正要伸手,被邱正夏握住了手腕。

两条浴巾都是白色的,瞧着没有什么不同,一条是这个招待所的,而另一条边缘不显眼处印着几个斑驳的字母,是吴文全溺毙的那家招待所名称的拼音打头字母!

韩贝偏头问邱正夏:“会不会是我们记错了?”

“我包里还有一条,对一对不就知道了?”

“你怎么看?”

“还用说吗?是我们中的某人干的!这浴巾八成有问题,你闪开点,别碰到它。”邱正夏抽出一把镊子,谨慎地夹住浴巾,丢进厕所马桶里,连冲了几次水,浴巾角都没冲下去,马桶堵了。

韩贝靠在门边,抱手道:“小傻瓜,当马桶是黑洞吗?这能冲下去,我也可以把你冲下去。”

邱正夏解开裤裆,往马桶里撒了泡尿,“童子尿解毒,贝贝,你也来尿一个。”

韩贝大窘:“尿你妹!谁说我是童子?”

邱正夏晴天霹雳地望向他:“你把童子身给谁了?”

“咳!干你屁事?”

“你不知道我有处男情结吗?”黑暗中,邱正夏的眼神凄凄惶惶,那么那么伤!心!欲!绝!

“我管你有什么情结啊?!”韩贝忍俊不禁,抬手看表,转移话题:“还差三分钟,马上收起你的小鸡鸡!走!”

邱正夏穿好裤子,抽出一张道符点燃,左右上下挥舞火光,碎碎念:“我要诅咒那个抢走你童子身的人渣……”

韩贝堪堪忍住了笑,抢过烧了半截的道符丢进马桶,“废什么话?快走!”

卫金钩退掉房间,找老板娘结算了房钱,老板娘以为他们嫌晦气,一个劲地道歉。韩贝与邱正夏整理好东西走下楼时,听到香九如对老板娘说:“您多虑了,我们刚好要赶路,和瑶瑶没关系,父母带着小孩子在外奔波,难免会照料不周让孩子生急病,大家都该体谅,没什么不吉利的,等她们回来了替我问好。”

邱正夏从后面扳住韩贝的肩膀,耳语:“我们中只有他会用毒。”

“谁都会用毒,只是他最厉害,说不定毒害瑶瑶的只是一般的毒,不是高手也会下。”韩贝想不出香九如下毒的动机是什么,他也想不出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盗墓图什么,他沉思片刻,说:“再说,如果我擅长用毒,害人就会回避用毒,避免让所有人都怀疑我。”

邱正夏不高兴,吃醋:“你为什么为他说话?不会是移情别恋,迷上那个老妖怪了吧?”

“啧!我哪有!我……”韩贝辩解了一半,怒:“我移你个隆冬球的恋啊!”

装备全搬上了车,彭鲲和柳真把两辆车开出招待所,停在门口等待。老板娘还在和香九如唠嗑,据说打了电话询问苗族夫妇,孩子送医后挂瓶葡萄糖,情况良好,正在吃点心,要等明天做全面检查。

香九如手搭在香东潭的胳膊上,慈眉善目且虚弱苍白,浅浅地笑着:“那一对孩子是福大命大的长相,保准不会有事的。”

卫金钩再一次催促,看到韩贝,欲言又止,想必是自以为偷到了地图,结果没捂热就丢了,心中不安,又不好意思声张,拐弯抹角地打探:“韩少爷,地图可别忘了带。”

“我保管得很好,你放心。”韩贝换了军靴和迷彩军装裤,裤腿上一溜的口袋,闻言按照邱正夏的叮嘱,假模假样地捂住一个口袋,那里面装着一张迷惑人的假地图。

邱正夏阴阳怪气地笑笑:“你哪有保管好?刚才差点丢了,幸亏柳真捡到还给我们。”

不止卫金钩,韩贝也略感诧异。卫金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干笑:“那就好!那就好!韩少爷,车在外面等了,快点。”

卫金钩跑走,韩贝吁出口气,责备道:“这离间计太粗劣了,脑子进水了才会信。”

“我管他信不信,让他不高兴就对了。”

韩贝也感到解气,嗔怪地瞥他一眼,“你是直接从他那偷走地图,还是掉了包?”

“掉包。”

“拿什么掉包?”

“你写给我的情书。”

韩贝扶额:“你真要糟践了我的名声才甘心吗?”

两辆越野车一前一后离开招待所,韩贝望眼欲穿地期待队长能半途拦截,可事实让他失望透了,一伙人畅通无阻出了百色。

彭鲲是个任劳任怨的好伙伴,车开得又快又稳,从凌晨一直开到天亮也不见困意。韩贝坐在后排,与邱正夏东倒西歪地睡了几觉,浑身骨头酸痛,一看表,已是七点多了,颇为不好意思,“彭大哥,你一晚没睡,我来替你吧,你休息休息。”

彭鲲摇头笑道:“不碍事,过了前面那个小村庄再说。”

邱正夏斤斤计较:“他们两个怎么不先替啊?”

所谓“他们两个”是刘懒和周王言,周王言也迷迷糊糊地醒了,打个呵欠说:“一开始各人走各人的,找地方集中,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

刘懒插嘴:“呸,说不定各人走各人的会搞出更多事。”

邱正夏:“你等会坐到香九如那辆车去。”

刘懒就是畏惧香九如才挤上这辆车,惊道:“干嘛?我招你惹你了?”

邱正夏孩子气地挑衅:“你跟我们不是一国的,我们不欢迎你。”

刘懒眼看又要嗷嗷吵架,彭鲲连忙道:“别吵了,我道歉!这是我出的主意。”

“就是因为有卧底吗?消息可不可靠啊?”韩贝打开一瓶矿泉水漱漱口。

“绝对可靠,我那个警方的朋友就是刑侦三队的,他们队长杜寅派出了两个文物专案卧底跟进这个案子。”

“怎么变成两个?”这么说猞猁没有掉队!韩贝暗喜之余心骂:我操!队里哪个人是内女干?

“这是我与你们会合前半天获得的消息。”

邱正夏:“卧底刘懒同志!不要装了!组织命令你大义灭亲逮捕你舅舅!”

“你才是卧底!”刘懒要从副驾驶爬过来打他,被彭鲲摁了回去。

周王言道:“如果我们之中真的有卧底,这种蠢办法不能阻止他送出消息的。”

韩贝豪气地对彭鲲:“联系上你那个警方的朋友,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钱不是问题。”

彭鲲苦笑:“不行啊,韩少爷,他全队人员的行动和通讯都被杜寅监控了。”

“不去算了!”韩贝试探着说:“明知有卧底,还冒这个风险,不是自找麻烦吗?”

当下,所有人神情骤变,彭鲲清清嗓子,尽量柔和地劝告:“韩少爷,你别担心,我和金钩做了最坏的打算,就算我们队里有卧底,”说到这,他的眼里闪现出一抹充满自信的杀意,“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韩贝冷汗津津,若无其事地及时改口,“说得也是,我都花钱了,哼!警察什么的,本少爷从没放在眼里!”——怎么忘了?这一伙恶徒干的是玩儿命的买卖,怎么会忌惮警察而轻易罢手?如果固执己见,他们可不会对自己客气,就算记下地图也枉然,他们有的是手段逼供,尤其是香九如,什么毒药没有?

刘懒啐道:“你们穷操心什么?我们队怎么看也不像有卧底,说不定两个卧底都在甘药商的队伍里,哈!哈!哈!”

“两个都在我们队里呢?”邱正夏习惯性嘴贱:“那我们可真是倒了血霉啊……”

韩贝爱抚他的狗头掩饰自己的心慌:“闭上你的乌鸦嘴。”

18.追赶

距离那隆两公里的山坡上,韩贝举着望远镜遥遥望向远方的小乡村,黄昏的霞光泯进山头,天际空冷,别有一番凄凉的味道。他问道:“温度有点儿低,几度啊?”

卫金钩道:“大概十三、四度,我们的温度计在后备箱里,不好找。”

“我的苍井老师有温度计功能,我看看。”邱正夏抬手撩开袖口,露出一块畸形的组装手表。

韩贝问:“你前几天戴的不是这块手表,怎么换了?”

“手表多,显得阔气,懂不?”

“你刚才叫它什么?”

“……”

韩贝调侃道:“嫁进豪门言行举止都要注意素质,给它改名叫小丸子。”

“小丸子怎么比苍井老师有素质了?”邱正夏跟他急眼。

“还说?!!”

“好吧好吧,小丸子。”邱正夏迁就地答应了,胡乱戳几下手表上大小不一的小按键,“哪个是显示温度的?蓝色?红色?咦……还是黄色?”

韩贝见那手表屏幕上不断闪现意义不明的数字,不由疑心顿生,暗自揣测:机械组装是猞猁的强项,这家伙……

“砰!”表壳一震,一枚小零件不知从哪个缝隙里“咻”地弹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弧线,掉进草丛里,消失无踪;手表上的数字一跳,白屏了,怎么折腾都没能再出现数字。邱正夏泪奔敲打他的组装手表:“苍井小丸子!你怎么了?振作一点——”

韩贝眼角抽搐,扭开头:我在想什么呢?

深入那隆山间,逐渐没有公路了,泥泞窄小的山路不好走,行车很勉强,小心翼翼地颠簸到凌晨,一路上别说遇上交汇车,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中午时香东潭请求下车休息十几分钟,烧点热水喝。除了一路拖后腿的病秧子香九如,谁都没有这种需求,卫金钩自然没答应。结果下午刘懒就开始喉咙发痒,发热咳嗽,患上了急性感冒,香东潭幸灾乐祸,劝他多喝开水少喝饮料。

卫金钩虽然贪财霸道,对外甥倒是不错,他怀疑是香家师徒做的手脚,敢怒不敢言,在众人呵欠连连时主动提议休息片刻,开火煮些热汤配干粮。

几个人围着小炉子煮上一锅速食紫菜汤,切碎午餐肉丢进去,这本不是什么佳肴,此时却显得分外热腾喷香。

卫金钩说要到高处去看看情况,一个人带上手电筒和望远镜爬上路边的小山坡。刘懒没有舅舅撑腰,害怕香家师徒,蹲在远远的地方嚼面包,想喝汤,又不敢靠近,像只可怜的凶狗。

韩贝有点同情他,向香九如求情:“刘懒心不坏,就是狗仗人势,别对他下毒。”

香九如喷笑:“我真没有!”说完,装了碗汤交给香东潭,“端过去给刘懒哥,他怕你,别欺负他。”

香东潭接过碗,不服气道:“师父,明明一路上都是他们欺负我们!”

“别贫嘴,学学韩少爷的气度,不和他们一般见识。”香九如慈爱地摸摸他的脑袋,缓缓道:“二层六排第九个小瓶子,拿颗药给他,消炎退烧的。”

“是,师父。”

香东潭取出药,没有合拢那个檀木小药箱,韩贝看见半敞着的木盖子底下,露出一小截卷银针的布卷,他有心想看看那卷针,装作天真好奇,忐忑地问,“香舵主,你这箱子挺有意思,我能看看吗?”

没想到香九如大方点头:“你看吧,别弄乱了药瓶排列就行。”

箱子分好几层,密密麻麻地陈列了颜色各异的小瓷瓶,他没心思多看,打开布卷扫视一番,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针。

香九如问:“韩少爷,我的针灸针很有趣吗?”

韩贝镇定道:“没,只是想起你拿几根针就能救命,特厉害!这些针是特制的吗?”

“针能有什么玄机?治病需要的是扎准穴位、控制好力道深浅。”

韩贝由衷赞道:“真是挺了不起的!”

“韩少爷过奖了。”香九如瞥了眼韩贝眉间那块还没褪下去的淤血,含笑道:“韩少爷,请你从二层六排第十一个瓶子里拿颗药出来。”

韩贝以为他又犯病了,忙依言抽开第二层,数到第十一个小瓷瓶,打开木塞,倒出一颗绿豆大小的黑色药丸。

香九如道:“这颗药丸有去淤活血,消暑清热的功能,给你了。”

“啊?”韩贝颇感意外,看着手心里其貌不扬的药丸,为难道:“这,这怎么好意思?”

香九如面上笑意不改,眼神里却多了几分讥讽,“你一路上都挺照顾我,我只是想感谢你,不会加害你的。”

韩贝略想了想,和着汤咽下药,“多谢了。”

“不客气,韩少爷,你大可对我放心。”香九如戏谑道:“抛开谢意不说,我还需多方仰仗您,护着您都来不及。”

韩贝不置与否,但笑不言,他觉得香九如浑身疑点,此人既不缺钱,也没有花钱享受的命,跑这一趟绝对不是为了财物,到底是为了什么?

邱正夏一下车就去撒尿,不见人影,韩贝打起手电四下一划拉,看到远方一个小黑影一跳一跳,像是在采野果,脑袋上雪白的绷带很是显眼。韩贝喊了几声没把人喊回来,便起身打算去把他拎回来喝汤,“啧,这家伙属猴吧?”

卫金钩从山坡上下来,眉头深锁:“韩少爷,按理说,还差几十公里就能抵达那个自然屯,可四面八方都没有看到一处灯光,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

柳真顺着他的话,催问:“韩少爷,地图拿出来看看吧?”

韩贝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淡淡地反问:“凌晨四点多,你家开灯?”

“有些寨子很落后,没通电呢。金钩,你放心吧,韩少爷不至于方向都不会看的。”彭鲲打圆场:“来,喝点热汤。”

邱正夏还在那儿跳,真难为他为颗野果跳了这么久,韩贝既好笑又好气,夹几块煮热的午餐肉,端着碗快步走过去,训狗般骂骂咧咧:“你这笨蛋!怎么贪吃成这样?快给我回来!球球!啜啜啜啜……这里有肉,看过来!”

这一走,走了快三分钟,明明邱正夏近在眼前,怎么也走不到他那儿。韩贝察觉出异常,停下脚步,回头看一眼,已经走出挺远的距离,都辨不清小火炉边那几个人的脸了,看不出这段距离竟然这么长!

再回头,邱正夏不见了!

韩贝一惊,旁顾左右,松口气,那狗玩意背对着他蹲在泥路边,应该是采到了野果,正啃得津津有味呢。

“喂,山里有些野果带毒的,你别乱吃……”韩贝走到近前,籍着月光才看清那背影,登时闭上嘴屏住呼吸——那人瘦骨嶙峋,头上包着纱布,身上衣服又脏又破,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肤凹凸不平——不是邱正夏!

夜黑风高,荒山野岭,猛然冒出这么个怪人,韩贝毛骨悚然,往后退了几步,清喝:“喂!你是谁?”

对方畏畏缩缩地回过头,韩贝有些眼花,只觉那张脸上一片黑暗模糊,找不到五官,他用手电筒照过去,骇得差点跳起来!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眼睛、鼻子、嘴都烂没了形,一只三角眼从烂肉下放射出死气沉沉的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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