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上——蔺月笙
蔺月笙  发于:2015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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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郎在他耳边轻道:“我知道,你替我拉住周勉,我去追琴晚。”

临清只他意思,点头道:“好。”

柳玉郎拔腿追琴晚去了,一旁的周勉看得莫名其妙,问临清:“这是怎么回事?你那朋友可是生气了?他不是希望柳兄同我表妹有意么?”

临清绞尽脑汁道:“琴晚他,他,他是这样希望的,可他看到了,心里又难过了,才生气走了。”

周勉奇道:“这又为何?”

“他同表哥生活在一起很久了,见表哥有个归宿,难免心里难过自己。柳大哥如果要娶妻,不就剩了琴晚一个孤零零的了?”临清结巴着说完,有些心虚地看着地上,觉得这样骗周勉,心里很过意不去。

周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确是如此,父母嫁女儿时也是难过多过欢喜的。”

临清见他信了,不由松了口气,转而担心琴晚同柳玉郎。

院里还站着个刘婉婉,颇是委屈地喊了一声:“表哥。”

周勉转头应道:“怎了?”

刘婉婉想同他诉苦,又想起表哥居然偷看自己同柳玉郎说话,不免恼怒,瞪了他一眼,带着婢女愤愤走了。

周勉耸耸肩,无辜道:“我那表妹被我舅舅宠得厉害,这回怕要几天不理我了。”

临清歉疚道:“对不起周大哥,都怪我们不好,让你为难了。”

周勉笑笑,道:“没事的,她就算无事也要同我闹一闹的,我左右习惯了。”

临清着急琴晚那头情况,对周勉道:“周大哥,我还是回去了,琴晚这样伤心,我很担心他。”

周勉道:“那我送你出去罢,正好我也要去巡逻。”

两人出了衙门,分了手。

临清满大街地找琴晚,心里着急得不得了,也不知柳玉郎追到人没有,琴晚要是走丢了怎么办?他心里后悔得要命,早知道这样,就不同琴晚胡闹了。

临清一条条街找着,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有找到琴晚。

那头周勉虽要巡逻,但想起临清着急的样子,便决定也替他找一找,于是便巡逻便暗自寻找琴晚与柳玉郎。

临清与周勉隔着一条街,都在找着跑丢了的琴晚,然而走到街尾的暗巷处,两个人面对面遇到了,还来不及打声招呼,目光就定到了一处。

暗巷尽头的一面墙那,柳玉郎将琴晚圈在怀里,背对着他们,正用情地吻着怀里的人。

临清的脑袋一下就炸开了。

完,蛋,了。

第二十八章

琴晚睁开眼,看到巷口站着的临清,还来不及脸红,转眼又看到了满脸诧异的周勉,大惊失色,猛地推开柳玉郎。

柳玉郎不解,随着他慌乱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僵。

临清一个头抵两个大,深吸一口气道:“周大哥——”

周勉的脸色说不出的怪异,似惊奇,又似失望,“那是柳玉郎的男夫人?”

临清犹豫了一下,知道再瞒不下去了,僵硬地点了点头。

周勉没有说话,深深看了他一眼,转头走了。

临清“哎”了一声,又回头看了眼柳玉郎和琴晚,六目相接之际,许多话没有说出口,彼此都明白了现下的情况。

临清咬咬牙,拔腿去追周勉。

琴晚着急道:“这下可怎么办,周大哥要是因此对你另眼相待该如何是好,他会替我们保密吗,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求他带我进府衙……”

琴晚的眼睛都红了。

柳玉郎心里也有些忐忑,但他并非计较人言之人,摸摸琴晚的脸,他温声道:“知道便知道了,我从来也没想过要隐瞒,你无需自责,凡事都有定数,我们心中坦荡,就不必在乎别人如何说如何看。”

琴晚靠在他胸口,心里七上八下。

临清追上周勉,急声道:“周大哥,周大哥,你等一等。”

周勉停下脚步,脸上已经平复许多,淡淡道:“还有何事?”

“周大哥,”临清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周勉看了他一眼,本想生气,可看着临清愧疚难当的模样,就无论如何发不出怒来。他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有你的顾虑,我没道理同你生气。”

临清听他这样说,愈发觉得歉疚,“周大哥,我……”

周勉笑笑,“别说了,这件事我就当做不知道罢,你让柳玉郎放心,我不会同旁人讲的。与人交往,看的是相性,喜欢男的喜欢女的,都是个人选择,我非因循守旧之人,不会因此就看不起他的。”

临清十分感激,颤声道:“谢谢你周大哥,琴晚怕耽误柳大哥,我才同他出主意,要他扮作柳大哥的表弟,我们并不想欺骗你……”

“都说我没生气了,你怎么还要哭呢?”周勉用拇指擦擦他的眼角,笑道:“我是那样不讲理的人?我只是有些失望,你没同我说实话,你我认识这么久,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周勉的为人?我怎会因为柳玉郎有个男夫人就同他划界限?不过算了,你这么做有你的原因,我没资格责怪你。”

临清听他这样说,前一会儿欣喜,后一会儿又觉得愧疚了,周勉对自己诚心相待,自己却还对他心存戒备,实在不算厚道。

“周大哥,对不起……”临清的眼眶又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为自己辩护,只能低着头向他道歉。

周勉揉揉他的头发,道:“怎么又哭?”

“我,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临清嗫嚅道。

“行了,不说了,我知道的。”周勉道,“周大哥也有事情没同你说实话,不该怪你。”

临清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情?”

周勉对上他明亮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其实我同柳玉郎一样,也是断袖。”

临清立刻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周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为自己这样轻易说出藏了许久的秘密感到惊讶。他虽诚心与临清交朋友,但这个秘密毕竟是连最亲的亲人也不曾吐露过,怎对了一个相识才一个多月的小公子说了出来?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周勉不是纠结不放之人,自嘲地笑了笑,道:“一时嘴快,吓着你了吧?”

临清连忙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有些惊讶。”

“惊讶什么?”

“周大哥你看着不像……”

周勉失笑,“断袖还要看面貌?莫非得在自己脸上刺上标记,叫人一眼就看出来才算数?”

临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周大哥,我不该乱问的。”

周勉不在意地摆手,“无妨,我若不愿说,你便是问了我也不会答的。”

“那你为何……”

周勉洒然一笑,没有回答,转道:“刚才我确实有些失望,但现在反而觉得高兴了。现下民风虽然开放,可我毕竟官职加身,县老爷又是我舅舅,心里这点念头不敢外显,怕遭人话柄,叫我舅舅生气。如今知道有人与我是同道中人,心里倒觉得宽慰了些,往后有什么不敢对人言的苦恼,倒可以与你们商量一二。”

临清道:“周大哥有什么烦恼,临清愿意替你周大哥分忧。”

周勉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心中一动,张嘴道:“那你愿不——”话刚到嘴边,又戛然止住。

临清不解道:“什么?”

周勉笑了笑,“没什么,以后再说也不迟。”

临清一知半解的,也不好意思多问,方才就是自己多了句嘴,周勉一时冲动吐露了自己的性向,临清生怕再套出什么秘密,让周勉以为自己这样不体贴。

周勉要去巡街,临清暂时同他告别,望着周勉走远的身影,心里松了一口气。

周大哥真是个好人,自己瞒了他这样重要的事,他都没有怪自己,还同自己说真心话,临清越发觉得这人是个很好的朋友。

既然周勉也同他们一样,临清想着,什么时候也将自己同沈絮的关系告诉他罢,并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单纯不想把周勉蒙在鼓里。

毕竟是要做朋友,就不该有所隐瞒,临清这样想着,决定下回再见到周勉时,就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他往回走着,遇到了柳玉郎和琴晚。

琴晚着急地问他情况,临清细细说了,安慰他道:“你不要着急,周大哥没有生气。”又把周勉断袖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柳玉郎同琴晚不无吃惊,同时亦觉得欣慰,周勉不仅不反对,反而也是这样的,这叫琴晚的担忧全化了烟云。

柳玉郎午憩时间快结束了,要回衙门做事,临清便同琴晚结伴回家去。

路上临清问琴晚同柳玉郎如何了,琴晚很是不好意思,知道自己误会了柳玉郎,还叫柳玉郎和自己的事被别人撞破,心里不无难受。柳玉郎却没有责备他半句,反是安慰他“知道便知道了,大不了辞了师爷的职回村里种地”,琴晚愈发感动,决定再不为这些小事同他闹脾气了。

虽然闹出了一场不大的风波,但能让琴晚放下心结,真心相信柳玉郎,临清心里还是高兴不已。看着琴晚嘴角含笑的模样,临清不由羡慕,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他那样,有一个人这样喜欢着就好了。

可惜那呆子……

想到沈絮,临清就要叹气。

他知道自己该知足了,在沈府受了一年多的冷落,此时能够同沈絮朝夕相对,已经是自己的福分。可人的本性就是这样,得到了一些,就还想要得到更多,临清越是努力克制自己对沈絮的感情,就越是忍不住希望沈絮能够给予回应。

那晚沈絮抱着他做春梦,临清羞恼归羞恼,心里却是高兴的。

沈絮无意识间能与自己亲近,临清还以为他是梦到了自己,终于开窍了。哪知这呆子却是梦到从前的小妾,还忙不迭地同自己解释,生怕他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你对我有意?

临清一想到那时沈絮急得满头是汗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沈絮这样急于解释,让临清觉得,沈絮是嫌弃、甚至害怕自己的。被沈絮窥破自己喜南风后,他能够感觉到沈絮刻意的收敛,这种收敛并不是不同自己说话或者不同自己睡一张床,而是体现在一些细微处。

临清知道,沈絮怕自己误会,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防备,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难过。

临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琴晚听他叹气,转头道:“你怎么了?”

临清看着琴晚,琴晚脸上因为柳玉郎的温柔相待而焕发出来的光彩,让他心中感慨万千,禁不住道:“我真羡慕你。”

琴晚便知他必定又是因为沈呆子而叹气,撇了撇嘴,道:“谁要你喜欢那呆子,他喜欢女人,你再喜欢他,他又不可能忽然转性喜欢男人,你偏要给自己找苦恼。”琴晚的眼珠子转啊转,“要我说,你不若考虑考虑周大哥,我虽才见他一回,但他为人真诚豪气,知情知趣,又是喜欢男人的,比那呆子好哪里去了,你干脆踹了那呆子,喜欢周大哥算了。”

临清脸红道:“你就爱说胡话,一个人怎能说喜欢就喜欢,再说我和周大哥只是朋友,他那样好,我配不上,他也不会看上我。”

“你怎知他看不上你?我看他对你热情得很,你要是害羞,我替你问问。”

“你莫乱说,他对谁都是这样热情的,你不许去问,叫人看笑话。”

琴晚哼哼,“我反正劝过你,你爱听不听。”

认识琴晚这样久,临清知道他是嘴上狠心里软,会这样说都是因为关心自己。他拉拉琴晚的手,讨好道:“我知道你担心我,谢谢。”

琴晚剜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没出息。”

临清笑眯眯地挽着他的手,两人亲密无间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第二十九章

临清为沈絮做的衣服终于完工了,湖绿细布裁成了春衫,飘逸雅致,衣袖边用打点绣绣了一圈深绿,迎风而立时,仿若萦绕着一圈兰草。

临清的绣功并不好,手都扎破好多次,最后无奈还是请琴晚替自己绣的。其他接合处倒都他自己绣的,只不过不能细看,细看便会看到针脚歪歪扭扭,像一圈难看的蜈蚣。

他将衣服拿给沈絮时,还有些不好意思,怕沈絮会嫌他做得不好,但沈絮很欢喜这件衣服,样式不同于衣铺的成衣不说,临清还给他做了一个内袋,好让他平素可以放些碎银子。内衬里细细绣了个“沈”字,足以看出临清有多用心。

沈絮当即就穿上让临清看,临清看着自己做的衣服穿在沈絮身上,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感受。

临清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衣袖,“很合身。”

“谢谢。”沈絮微笑道,“辛苦你了。”

临清脸红道:“这下总不说我偏心了。”

沈絮看着他微垂的眼眸,心生感慨。这身衣服的质地远好过临清给自己做的那套,之前说要添置衣裳,也是为了让他不失体面,家里的脏活累活临清一人包揽,很少诉苦。沈絮从前做少爷时,享受惯了下人的伺候,但如今他也明白,他不再是沈府的少爷,而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普通百姓,和临清在地位上不再有上下之分。

但临清却始终将当做少爷一样伺候着,沈絮心里并不好受。

那些琐屑家务,沈絮本身是不愿沾手的,起先临清做了,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相处了一段时日下来,他慢慢接受了自己沦为平民的现实,再看临清任劳任怨,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光是买衣服,临清都把好的留给他,自己却能省则省。两人这样的相处方式,总让他于心不忍。

临清没亏他没欠他,实在没有必要对他这样好。

沈絮不由道:“我已经不是沈少爷了,穿粗布就好。”

临清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沈絮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要去王子骞家里一趟,上回同他提过举荐的事,他昨日放学后约我今日过去相谈。”

临清点头,觉得沈絮教了快两个月的书,总算有点夫子的样子了。

“你去罢,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王潸然做了午饭请沈絮过来吃,王子骞拉着沈絮的手,热情地拖着他坐下,“夫子你尝尝我姐姐做的梅干肉,可好吃了!”

王潸然笑道:“粗茶淡饭罢了,夫子不嫌弃就好。”

沈絮道:“叨扰了。”

王子骞道:“夫子你怎么没带哥哥过来?”

沈絮拍拍王子骞的头,佯怒道:“就想着玩。你不老实,叫我过来商量举荐的事,我便没带他一起。”

王子骞吐吐舌头,“我哪里不老实了,我叫夫子来本就是想说乡试之事,顺便吃个饭罢了。”

王潸然笑道:“好了好了,想请夫子来吃饭,就该和夫子说清楚,还敢同夫子顶嘴。”

“姐姐你怎也向着夫子?”

“我只向着有理之人。”

沈絮在学堂对一众学生很是亲近,再加上临清时不时过来和学生玩耍,一帮小孩对两人皆不畏惧,反而亲近得很,以是王子骞才敢同沈絮玩笑。

王潸然道:“夫子举筷吧,别光顾着说话,忘了吃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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