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昕拉住他：“没事，不疼了。少愆，不用担心我……”

“还说没事，”脸上一贯带着笑的男人难得露出悲伤的神色，眼圈有点红红的，墨黑的眼瞳也不见了往日的风采，“你被那道士送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我还以为你……”竟再也说不下去。

颜昕胸口还有点疼，不敢真的笑出声，只得扯扯嘴角做出个笑的样子来安慰凌少愆：“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以为是那道士伤了你，差点失手打死他……”一想起颜昕奄奄一息的挂在那道士身上，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模样，凌少愆的心就是一阵抽痛。

看出了凌少愆的心痛，颜昕又安慰了他几句，然后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是狼妖打伤了你？哼，他死有余辜……”凌少愆咬着牙，只恨不能亲手为颜昕报仇。

往后的这段日子，颜昕被凌少愆强制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才得到允许下床走动。颜昕略感无奈，其实他躺了两天就好的差不多了，道士给他吃的药很有效，他的身体不仅恢复了，还比以前更好了几分。凌少愆不准他再见道士，说是道士害他成这样的，可颜昕还是想去感谢一下道士，顺便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凌少愆不能整日守着颜昕，颜昕就瞅准了他出去管生意的空当，再度偷溜出去。

那道士的住处很好找，就在城西的一座被废弃的院落。颜昕曾经听道士说过院落在哪儿，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敲了几下门，颜昕没等到有人开门，便只能擅自进去。院内因常年无人居住而异常荒芜，颜昕走进屋内，道士正在堂前坐着闭目养神，他的怀里抱着一只沉睡的黑狼。

“道长……”

道士睁开了眼睛，略带嘶哑的说道：“坐吧……”

颜昕在一侧找了椅子坐下，还没想好怎么说，道士自己开了口：“我知你想问什么，事情已经解决了，告诉你也无妨。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人妖不能结合的原因吧？”

尽管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系，颜昕还是点了点头。

“当年，我师兄也是爱上了一只狐妖，不顾我的劝阻，私自与狐女成了亲。看的出来，狐女也很爱我师兄，他们成亲后生活的也很幸福。但好景不长，没过几年，我师兄的身体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虚弱。两人遍寻名医也找不到病因，最后，我师父出现了。他知晓了我师兄的事之后就迅速赶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原来，我师兄是被狐女吸尽了精气导致丧命。狐女知道真相以后受到刺激，变的疯疯癫癫，而我师父自此下令，凡本门弟子，一律不得与妖相恋，否则逐出师门……”

颜昕震惊了，居然真的有人在行房事的时候被妖吸干精气而死……

道士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想到，不过几年后，我也像师兄一样，与妖相恋了……他是一只狼妖，但他从不杀生。他心思单纯，有着这世间最美的心肠，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无条件的帮助我，然后……我们就相爱了……”

道士依旧清晰的记得他师兄的惨状。尽管百般舍不得，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狼妖的事，回到门派潜心炼制丹药。他要炼制出能把人变成妖的丹药，他想要跟狼妖一起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过一生，而不是仅仅快活几年甚至几个月。

天不负他，历经几年的研制，道士真正炼出了他想要的丹药。这种丹药既能把人变妖，也能反过来把妖变人，功效神奇，至今为止他是第一个炼成的人。

他万分激动的回去找狼妖，却被告知狼妖已经离开，仅留下一封书信，信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恨意。

直到来了长安城，道士方才找到狼妖。但狼妖已经不是当年的狼妖。

“是他？”颜昕望着道士怀里的黑狼，心情很复杂。万万没想到狼妖与道士竟然是这种关系。

“是……”

“没想到他竟恨我到这种程度，”道士垂了眼，语调止不住的悲凉，“他知道我最恨残害无辜百姓的妖，所以才会去害那些小孩子……其实他本性一点都不坏的啊……”

“他……还会醒来吗？”尽管觉得不该问，可颜昕依然忍不住问出了口。

道士微微颔首：“会的，我输了一半功力给他，算是赎我的罪，毕竟此事因我而起……”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不知道，”道士微弱的笑了一笑，带着几分满足，“我会等他，等到他愿意醒来的一天……”

沉默了良久，道士忽然开口：“我知道我救他对不起那些失去了孩子的人……可是……可是，我爱他啊！……你也觉得我这么做很卑鄙很自私吧？”

颜昕摇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道士。可如果狼妖换成少愆，他也定会全力救回少愆的，即使为此要负了天下人……

他想，大概狼妖也是仍然爱着道士的，所以被道士打回原形的那一刻才会发出那么痛苦的吼叫吧。

颜昕临走时，道士塞给了他一个小瓶子。颜昕打开来看，里面有一颗丹药。

他惊讶的看着道士：“这是……”

道士微笑着点点头：“就是我说的那种丹药。只剩下这一颗了，你或者他吃，你们自己选择，吃过这颗丹药后，你们就不必再担心那个问题了……”

“道长……”颜昕有一点犹豫。

“我吃过了。”

见颜昕一副吃惊的样子，道士笑笑道：“当初我就是拿自己试药的。这颗给你们，权当作我替他向你赔罪了……”

颜昕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道士半赶出了门：“走吧，回去吧，好好跟他在一起，不要步了我和师兄的后尘……”

院落的大门被关上了，颜昕冲着里面深深行了一礼。看看天上的太阳，估摸着凌少愆也快回去了，颜昕赶忙加快了脚步往凌府赶去。

至于丹药的事，就不要让少愆知道了……

章19

城里丢小孩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凌夫人也不再插手颜昕和凌少愆的事，一切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颜昕依旧很苦恼。他的苦恼在于，他发现，自从与被狼妖重伤过之后，他的法力大减，经常维持不了人形，有时就算能变的了人形，耳朵和尾巴也收不回去，导致他时不时就要露出狐狸耳朵和尾巴。

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的时候，凌少愆也在场。幸而他们当时正在府里凌少愆的书房，没有出去玩。凌少愆把他抱坐在大腿上，非要手把手教他练字。颜昕拗不过他，只好接受了这个暧昧的姿势。然后，他就突然露出了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颜昕顿时僵住了。凌少愆也是一愣，但也只是一愣，接着就笑着摸他的耳朵说道：“小昕变出耳朵和尾巴，是要引诱我吗？”

颜昕红了脸躲避，喏喏道：“才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觉出不对头，凌少愆收了调笑的心思，微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你自己变出来的？”

“不是啊……可能是最近法力下降了才会这样……”颜昕煞是头疼，他好像变不回去了，怎么办？

凌少愆摸着下巴严肃道：“是不是你被狼妖伤了还没好？”

“伤早就好了，应该是法力消耗太多了……”

颜昕不禁懊恼。上次跟狼妖打的时候用尽全力，本来他就法力低微，也难怪会这样。当初为了变出这副身体，强行用了太多法力，导致身体虚弱的很，如今只是跟别的妖打了一场，就把法力消耗到连人形也无力维持，都怪他平时太懈怠了。要是早点多修炼，也许就不至于成了这个样子……

小狐狸的尾巴被衣服包裹住，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耳朵还露在外面。不管怎么样，这副耳朵还是要遮一遮的，不然被人看到又会引发什么样的骚动，他简直难以想象。凌少愆为他拿了件有帽子的披风来，算是暂时遮住了。还好这时候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披披风戴帽子也不算奇怪。

要加强修炼了啊！颜昕心道。或者，吃下道士给他的丹药彻底变成凡人？

这么做的话有太多的顾虑，他还需要再好好想想……

颜昕的顾虑便是苏家。狐族于他，有或者没有，都无甚大碍，可苏家他断然无法割舍。一旦他吃下丹药变为凡人，就意味着他再也进入不了狐族的结界，再也不能回苏家探望二老还有苏云洛。苏家二老对他情深义重，他不能自私的舍下他们一家人。二老辛辛苦苦将他带大，若是知道他有这种想法，必然对他失望至极。只是想象一下苏老爹和苏氏失望的眼神他就无法承受了，可是，如果不吃下丹药，他以后要怎么面对少愆？颜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实在无法抉择了，颜昕选了个凌少愆睡下比较早的晚上偷溜回狐族去找苏云洛。这个点苏云洛应该是还没有睡下的，所以他现在回去也不会耽误苏云洛休息。

苏云洛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阿昕，你的耳朵怎么变回原形了？”

颜昕给他说了城里最近发生的事，苏云洛听完了就道：“你的法力这么弱了？哎，那时候不让你费那么多法力在这个身体上，你非不听……算了，我传给你点法力吧！”说着开始动手。

凤锦一直在旁边保持缄默，赶他去睡觉他也不去，这会儿见苏云洛要传法力给颜昕，噌的一下子站起来就按住了苏云洛的手：“不许！”

“……”苏云洛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你也管的着？”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凤锦态度强硬，又带了那么点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你那点法力，传给他之后能有什么用？你自己还能剩多少？”

“……”

苏云洛让他气的憋的脸通红。虽然凤锦说的没有错，可他就是不愿意听凤锦这么直白的讲出来。法力低又怎么了？神君了不起啊！哼！

颜昕也附和道：“不用了云洛，我自己慢慢修炼就可以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商量另一件事……”

“什么事？”苏云洛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急忙问道。

颜昕又把道士对他说的话还有给他丹药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所以来找你……”

听完颜昕的叙述，苏云洛轻描淡写的挥手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多简单啊！把丹药给凌少愆吃，让他变成妖不就得了？”

颜昕一个劲摇头：“不行，凌家就他一个子嗣，我不能让他变成妖怪……”

苏云洛嘁了一声：“就他一个子嗣怎么了？反正他也注定绝后了，让他变成妖还能多活好多年，不也可以算是延续他家的香火了？”

“这……总之不能让少愆变成妖……”颜昕坚持道。他总觉得自己已经拐跑了凌老爷夫妇的儿子，要是再把少愆变成妖，那就太对不起凌家了。

苏云洛叹了口气：“不然你就跟凌少愆商量去，反正爹娘是不会同意你做凡人的，我也不赞成，你自己看着办吧！”

结果没等颜昕想好怎么做，凌少愆先吃了丹药。颜昕不过才出去一小会儿，回来就看见凌少愆拿着什么东西往嘴里填。颜昕定睛一看，居然是道士给他的丹药。

尽管他大叫了“别吃”想要阻止凌少愆，可等他扑过去已经晚了，凌少愆已然咽下了丹药，挑着眼角对他笑。

“少愆，你快把它吐出来，快啊！”颜昕急道。

“不，我不会吐出来的，我想跟小昕永远在一起……”凌少愆不疾不徐的说道，眼底闪着异样的光亮。

“什，什么意思？”在凌少愆深情款款的注视下，颜昕不觉大了舌头。

凌少愆摸了摸他的头：“苏云洛都跟我说了丹药的事，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云洛跟少愆说了？颜昕瞬间蒙了，这么说少愆都知道了？

“云洛怎么擅自就告诉你了呢？……”

凌少愆勾了勾嘴角，学着苏云洛的语气道：“他是这么说的：阿昕他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一个人承担，所以我猜他绝对不会说的，那就由我来告诉你……”

“……”颜昕无奈，苏云洛这家伙，总是那么爱操心。

凌少愆大手一捞将他拽入怀中，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虽然我很高兴你这么为我着想，不过，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我也很生气……”

“对不起……”颜昕霎时就心虚了，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像个认错的孩子。

见到颜昕一脸知错的表情，凌少愆纵使有再多的气也消了。他收紧了臂弯，把小狐狸压向自己，亲了亲那红润的香唇，声音要多宠溺有多宠溺，语调里是化不开的温柔：“小昕，我不愿意看着你经历生老病死的痛苦，你可明白？”

颜昕小声“嗯”了一声，即使听过无数次的情话，在听到凌少愆说不愿意看着他经历生老病死的痛苦的时候，他依旧不能自已的心跳如小鹿乱撞。少愆总是轻易就能挑起他心中的波澜，霸道的男人似乎总爱抢先替他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面对这种略带霸道的温柔，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怎么办？他好像更爱少愆了……

“所以由我来为你分担你的痛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无须自责。”

颜昕再度点头。

“还有，以后有什么心事都要说出来，不许一个人闷在心里。再大的事都有我跟你一起承担，知道了吗？”

颜昕的头已经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了。

凌少愆坏笑着在他唇上偷了一记香，眼中燃起颜昕熟悉的光芒：“那么现在，我们可以随心所欲的行房事了吧？”

咦？咦咦？？？不是这样的啊！被强行拖上床的小狐狸欲哭无泪，咬着被角恨恨的想，这个人难道满脑子就只有这件事了嘛？大白天的就做这种事，他的圣贤书到底读到哪里去了啦！

垂下头注视着趴在他身上努力耕耘的男人，小狐狸不禁柔和了眉眼。算了，这段时间肯定憋坏他了，就随他去吧！被他占有的感觉，也不坏……

章20

由于颜昕的法力久久尚未恢复，而春天已经来到，天气渐渐转暖，他的耳朵和尾巴遮蔽起来不是那么方便了，颜昕慢慢变的烦躁起来。为了带他出去散散心，同时避开凌老爷夫妇，避免颜昕狐妖的身份曝光，凌少愆决定带他下江南，去扬州赏春色美景，顺便还能拓展一下凌家的生意。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符睿第一个就要跟着去。凌少愆嫌他碍事，不想带他。符睿就斥责他重色轻友，指着他的鼻子历数他为了颜昕抛弃好友的一桩桩一件件，说的颜昕都脸红，忙不迭的替凌少愆答应了。

苏云洛听说后，也想跟着去扬州玩。可不知道为什么，凤锦就是不同意。苏云洛耿着脖子问他凭什么干涉自己的去向，凤锦回了他一句：“因为你要留下来服侍我。”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苏云洛胸口堵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