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聆歌并没有什么喜悦的表现,只是半晌才轻声说了句:“希望是这样吧。”
第60章
销金窟地下大本营中,顾颂和许长善大眼瞪着小眼,两人都不说话,似是在僵持中。
两人互瞪了半晌,许长善才无奈开口说道:“一个消息换一个消息不是很公平吗?你何必那么坚持。”
顾颂冷哼一声,“昨晚发生了什么恕不奉告,那是我的隐私,我有权保持沉默。”
“那你也别想知道当年顾氏一族被灭门的具体情况。”许长善瞥顾颂,他就不信治不了这臭小子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连萧崇文都没把握说自己可以完全制住顾颂,更何况是不久前才冒出来的许长善。
顾颂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闲闲说道:“那我就不问了,我自己查,早晚查得出来。”
“……”许长善难得体会了一把萧崇文被顾颂气得跳脚时的感受,挥手往外赶人,“那你赶紧回去,别杵在这儿戳我眼。”
“我为什么要回去?”顾颂完全把许长善赶人的动作当做没看到,更是悠闲地翘起二郎腿,凉凉说道:“我来跟你商量皇帝的事情,不可以?”
许长善挥手赶人的胳膊僵在了半空,这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怏怏地坐下了,摸了摸鼻翼,有气无力地说道:“可以,当然可以,你说怎样就怎样可以了吧?”
顾颂见状,好好地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开始讲正经事:“我前段时间一直去皇宫里晃荡,这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嗯。”许长善没有丝毫避讳地点头,他本来就是情报头子,知道这个事情不是很正常么,有什么不能承认的,不过还是有许多事情不清楚,“你到底去皇宫是做什么的?”
“当年我在太平山脉被追杀的时候,曾看到过两拨人,一拨人是穿着红衣,另一拨人穿黑衣。”顾颂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在离开神医门跳崖时,跟在我身后的是三个太监,看服制与太平山脉中的红衣人相似。我去皇宫,最主要是想找到追杀我的那几个太监,找到了他们,也许就能问出另一拨人的来历。”
许长善见顾颂停了下来,急忙追问:“那你可有找到?”这么多年过去,原有的线索都断了,这是好不容易得到的也许是有用的线索啊!
顾颂缓缓摇头,许长善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沉寂多久,很快就两眼放光地看向顾颂,“找一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去皇宫,我就不信找不出那三个王八犊子了。”那语气里有自信,也有一丝小小的兴奋。
顾颂没有拒绝,算是答应了,“还有一件事。”
“嗯?”许长善双眼中带着希冀,难道当年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吗?
顾颂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皇帝有些奇怪。”
许长善听这话与顾氏一族的事似乎无关,有些失落,但猛然发觉与皇帝有关,顿时又恢复了精神,炯炯有神地看顾颂。
顾颂琢磨了一下如何说明自己察觉到的异常,沉默了几瞬才说道:“皇帝从来都不去妃子的寝宫,而将妃子唤到他自己的寝宫内,完事儿了以后又立刻将妃子送回去,从没有妃子在他寝殿内过夜。”
“是有点奇怪啊。”许长善摸摸自己的下巴。
顾颂闻言摇头,“不止这点奇怪,皇帝每次回到寝宫,都会将宫人遣出去,过一段时间才唤他们回去,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我曾想进去一探究竟,但发现寝宫里不止一人,除了皇帝,其他人都是高手,想必是皇帝的护卫,我不敢轻举妄动,便只留在寝殿外观察,发现寝宫并没有任何人进出。”
“那皇帝到底在做什么?”许长善顿时觉得这种怪异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出于好奇心,他很快就下了决定,“我跟你一起进宫的那一天,我们先去皇帝寝宫看看。”
“好。”顾颂商量完了该商量的事情,起身就打算走人,“那我就此告辞。”
“走吧走吧,赶紧走。”许长善一点都不掩饰,脸上的表情都在催顾颂走,等顾颂走出一道门,“你的酒楼什么时候开张?”
“大约七天后吧。”顾颂一边说,一边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许长善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间雇用姑娘当跑堂和杂役的酒楼是怎样的?他很好奇啊,主要是这间酒楼还是小颂开的,看来值得自己去观摩一番啊!嗯,决定了,到时候易个容挤人堆里看热闹好了。
顾颂回到酒楼,才踏进一只脚,另一只脚刚抬起,眼角的余光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锐利的剑光冲向自己,来不及说什么,只好迅速从腰带下将游龙抽出来,手腕一抖,只听“哐当”一声,来人的攻势顿了顿,却又立刻冲上前来。
顾颂挥鞭挡剑锋,不慌不忙问道:“小夏,你怎么现在才来京城?”
萧夏挽了个剑花扫开顾颂的鞭子,回答得不急不缓:“我爹又教了我两套剑法,非要我学会了才让我下山。”
“师父还是那么疼你啊。”顾颂一边接招,一边感叹,“怕你下山再受伤,就让你多学点东西。”
“是啊。”萧夏也很了解自家老爹,不过依旧对自己老爹某方面的恶趣味十分无语,“我下山的时候还特意嘱咐我见你的第一面先跟你打一架,考考你的武功是否退步,内力是否增长。我觉得吧,爹肯定会让姨夫把具体情况告诉他的。”
姨夫?顾颂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个词,一边继续和萧夏打着,一边问道:“我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灵玉宫有这么一号人?他居然还是夏语的丈夫。”
萧夏愣了一下,他们没说过吗?好像是啊,“那是因为你没问。”
“我没问你们就不说啊。”顾颂有些郁闷,“这么说,灵玉宫我不知道的事情是不是还有挺多的?”
萧夏点头,挥剑的手不停,“是啊,因为你都不问。”
顾颂更郁闷了,“我问了你们会说么?”
萧夏想了想说道:“不知道,爹说有些事情他要以后才能告诉你。”
“任务需要?”见萧夏再次点头,顾颂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完成这些任务?”
“不能说。”萧夏眼都不眨地回答了,要是说了,按顾颂的性格,应该会毫不犹豫扔下任务离开吧,不过有销金窟在,他跑不跑得了也是个问题啊。
萧夏一走神,顾颂立刻就抓了个空当点了她的穴,比试眨眼结束。
“就知道赢不过你。”萧夏叹气。
顾颂站定,伸手解开萧夏穴位,“你的进步已经很大了,招式用得也很巧妙,要不是你走神,估计我俩还得打一会儿。”
萧夏收回软剑,蹦跶到顾颂身侧,凑到顾颂耳边,好奇地问道:“你跟莫哥哥出什么事了?莫哥哥不肯告诉我。”
“小孩子乱问什么。”顾颂表现明显有点尴尬,扭头走开。
顾颂这一扭头,原本凑在顾颂耳边的萧夏将他脖子上的红痕看得清清楚楚,顿时嘴角一抽:哥啊,虽然我比你小一岁,但实际上你跟我就相差几个月,叫我小孩子是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啊?你现在的样子明显是欲盖弥彰好吗?还有,莫哥哥啊,我哥脖子上的东西是你的杰作吧?怪不得你不肯说。哥啊,我聪明的小哥哥啊,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能把自己糊弄过去,你也真的是……
到酒楼开张的这七天内,顾颂借着各种事由把自己忙得团团转,莫聆歌理所应当被交付给萧夏和莫玄,许金偶尔会和许银一起来酒楼,看着顾颂各处乱转的样子有些茫然。
某天,孔虞靠在柜台上,看着顾颂急匆匆走出酒楼大门,懒洋洋地对柜台后面拨着算盘珠子的老钱说道:“主子把我的事情都抢着做完了,我做什么啊?”
老钱端起算盘,将珠子都抖下来,抬眼看窗外,“掌柜的,主子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看样子是想把所有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交给你来做的。”
孔虞嘴角扬起,笑得神神秘秘,“还能怎么,躲人呗。”
“孔虞,说什么呢?”萧夏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向孔虞笑得那叫一个纯良。
孔虞见萧夏如此一笑,浑身一抖,立马站得笔直,坚决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在与顾颂和萧夏长时间相处下来,孔虞早就发现这两人笑的时候不一定在笑,很可能在想着什么让得罪他们的人痛不欲生的主意。
萧夏见孔虞如此紧张,也不想吓他了,提议道:“要不一起去看看后院里那些伙计训练得怎样了?”
“好。”孔虞答应的同时迈步向后院走去,心里想着萧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就好。
院中,小二很有领导气势地对着一帮男男女女说道:“我该跟你们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再过两天酒楼就要开张了,希望你们有点精气神,别给酒楼丢脸。”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声“是”,正要散了,却见顾颂带着两个携着两个大筐的人走了过来,那两人将大筐往院中一放,向顾颂行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小二闪到一边,顾颂站到众人面前,说道:“这儿是你们每个人的工作服,顾名思义,是你们在酒楼做工时穿的衣服,这是按你们每个人上交的尺寸订做的,每套衣服上都有一张写着你们名字的纸条,你们把自己的衣服领回去。”
众人并未发出嘈杂的声音,纷纷按序上前领回了自己的衣服。
萧夏看着衣服有些感叹,这衣服挺好看的,这些姑娘小伙穿上应该不错,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大习惯,凑到顾颂身边,轻声问道:“哥,为什么这衣服要用胡服的制式啊?”
“胡服?”顾颂似是没想到萧夏会这么问,“这不是胡服的制式啊,只是宽衣宽袖会不方便干活,所以我让衣庄的人将衣袖改成束袖而已。”
“哦。”萧夏明悟,怪不得她看着觉得奇怪呢,既不像胡服,也不是中原的服饰,原来只是改了个袖子啊。
“聆歌呢?”顾颂在院里扫视了好几圈,连许金许银都在,就是没看见莫聆歌。
“这个啊,”萧夏笑得意味深长,“他说既然你不愿意看见他,那他就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好了,省得你闹心。”
顾颂难得词穷了,半晌没说出话,“……我去看看他,别一个人待在房里憋坏了。”
萧夏看着顾颂上楼的背影,笑得更加灿烂了,莫哥哥别怪我啊,你不说,所以我就代你说了,你好好把握机会啊。
“聆歌?”顾颂小心翼翼推开门,探头看里面。
莫聆歌躺在榻上,合上手里的书,坐起身答道:“我在。”
顾颂仍是跟莫聆歌保持一定的距离,问道:“你不出门看看吗?”
“你不是躲着我吗?”莫聆歌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而且我出门也不安全,何必要出门?”
“我……”顾颂不知说什么才好。
“是你说将那晚的事情当作没发生过,但你自己却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心结,你让我如何是好?”莫聆歌的表情更是淡漠了。
“……”顾颂终于下定决心,走到了莫聆歌面前,“是我的错,我不会这样了。”
莫聆歌的眼里终于泛起了清浅的笑意,伸手抱住顾颂的腰,脸侧贴在顾颂胸前,嘴角勾起一抹顾颂看不见的弧度,“这样就好。”
第61章
京城,太阳已上城头,一条原本还算清静的街道上此时锣鼓喧天,鞭炮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尤其是其中一栋楼前,简直是人山人海,将那栋楼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拼命伸着脖子向里看。
一位路过的人被人群卷了进去,有些不明所以,拍拍人群中的一个男人问道:“兄台,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看都没看拍自己肩的路人,答道:“还用问?这间酒楼开张了。”
“不过一间酒楼开张而已,而且酒楼牌匾上的红绸还未掀开,怎就如此多的人?”路人更不明白了。
这次是人群中的另一人回答了他,“看见站在酒楼门口的人没?”
路人在原地使劲一跳,终于看见了台阶上站着的几个伙计,顿时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嘴都快合不拢了,“怎么会有几个姑娘?”台阶左侧是正常的伙计没错,右侧怎么是几个姑娘?而且这些人的服饰还有异曲同工之妙,看起来利落又赏心悦目。
突然人群中嘈杂了起来,那路人边上的一人激动得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看见酒楼的掌柜没?!”
“没……怎么了?”路人很茫然,看没看到掌柜有什么关系吗?只好努力向前看,终于,路人在人和人之间的缝隙中看到了那掌柜的一眼,顿时呆住了,如此妖媚又高贵的长相,简直是惊为天人。
在众人或惊艳或呆滞的目光洗礼下,孔虞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不出他所料啊,主子果然把这些事都丢给他了,抬手示意酒楼前众人安静,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了,方才说道:“今日本酒楼开张,承蒙各位看得起,前来观礼……”
按照流程啰啰嗦嗦说了一堆,孔虞说得自己都觉得烦了,但酒楼前众人完全没有不耐烦的迹象,仍旧鸦雀无声地听他说话,眼睛直直盯着孔虞。
孔虞音调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看着台下众人,想起了昨天自己抗议酒楼开张当日他来主持时,顾颂说的一句话:“你们不觉得他往酒楼门前一站就是一块活招牌么?”当时孔虞正想反驳,哪知酒楼中人皆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深以为然,集体投票让他主持开张仪式。
终于到了揭红绸的时候了,孔虞喉结艰难地动了动,讲得口水都干了。一把揭下红绸,牌匾显露了出来,上书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八方酒楼”,字上刷了一层金漆,在阳光下衬得酒楼更加气势非凡。
可是揭了红绸还没完,孔虞继续僵着张笑脸把话讲完,“本酒楼秉承四面八方来者皆是客的原则,今日酒楼开张,于本酒楼用餐的客人可按价得相应的精致点心一份,并且每位客人都可得抽奖机会,奖品有金银饰物,日常用品,免单劵等,具体情况请看门口告示,礼品有限,送完即止。”
孔虞看了眼蠢蠢欲动的人群,扔下一句话:“现在,我宣布,八方酒楼开张!”酒楼的伙计们很配合地将大门全部敞开,孔虞转身进酒楼。
孔虞刚走进去,就感觉到人群跟在他身后涌了进来。
酒楼后院三楼,莫聆歌站在窗前看着酒楼里拥挤的人群,转头问:“你们不去看看?”
“没兴趣,而且孔虞在,不会出什么事。”顾颂正在闭目养神。
“人多,挤。”萧夏窝在另一扇窗下,看着人潮涌动的酒楼兴致缺缺,听见酒楼里传来的嘈杂声音,果断把窗给关上了。
顾颂突然睁眼,向莫聆歌说道“过来。”
莫聆歌闻言,走到顾颂跟前,才问道:“叫我过来干什么?”
“酒楼人多,万一有人从窗口看到我们就不好了。”顾颂说得一本正经,的确是这样,现在暂时没人知道莫忧山庄三少爷在哪儿,万一有人看到了,并且认出了这是莫聆歌,那就麻烦了。可是顾颂忘了考虑一件事,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可以一眼就认出没了红斑以后的莫聆歌,所以说,顾颂完全是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