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我还能感觉到它有生命的气息，实在不可思议。”

黑鲁佐德是这样说的，火龙一族并没有灭绝。

尹向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指了指时钟：“大哥们，能不能看看现在是几点了，我听你们说这些等于连上五六节历史课，整个人都不好了！我提议我们先洗洗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乔希眯起眼睛，笑得很愉快：“好啊。”

“等等，”虞尚缓慢地起身，“最后两个问题，既然秩序者和灵媒都会威胁到魔王的安危，为什么这些人，我们，还会存在呢？能力又是谁赐予秩序者的？”

乔希愣住，随即垂下了头：“灵媒是维护两界平衡的存在，没有灵媒的存在的话，两界之间的平衡会崩塌的。至于秩序者，我真的不知道魔王大人的用意……能力也是，沉睡的魔王大人在梦中给予代理人亚瑟旨意，在亚瑟去找到恶魔并宣布他成为新的秩序者的时候，能力就会莫名地降临到那个恶魔身上。”

虞尚淡淡地扔下一个“哦”，转身朝浴室走去，颇有应付了事的滋味。

尹向看虞尚这个样子，忙不好意思地和乔希解释：“你要习惯，虞尚他就是这个样子。”乔希完全没有听进去，目光紧锁在虞尚远去的背影上。一模一样的！真的是一模一样的性格！虽然样貌有很大的改变，但是这种冷淡的个性，和安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终于找到了。他一直在等待着的那个人——

尹向看着乔希瞬间变化的表情，有点难过地抿住嘴唇，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噼啪噼啪，火焰燃烧的声音。

莱斯弗斯坐在沙发上，手上的火焰不停地灼烧着一颗火红的蛋。黑鲁佐德和兔执事两个人轮换，在他身边不停地布下掩盖火龙气息的结界。

“我说，”莱斯弗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已经在这里烤了三个小时的蛋了，好无聊。这种假期献给你们真浪费，我应该和威尔伯去过二人世界，谁想在这里烤蛋啊！”

兔执事画着结界，黑鲁佐德不耐烦地伸出手，黑色电光瞬间缠绕在他的指尖：“我不介意送你快点去和威尔伯休假，不知道电光形成的创口，理论上能不能修复呢？”莱斯弗斯默默地吞咽了口口水：“你别激动啊，不就是你家灵媒去了人界嘛，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黑色电光又逼近了点，莱斯弗斯却全然无所察觉，继续作着死：“再说了，乔希那家伙已经成你的情敌多少年了，再多一会儿也没关……啊啊！！你来真的啊！”

黑鲁佐德镇定地收回黑色电光，无视莱斯弗斯脚踝上刚留下的灼烧痕迹，露出与心情成反比的灿烂笑容：“对不起，我手滑了！”

看着那个笑容，莱斯弗斯不寒而栗，他低下头，更加卖力地灼烧起那颗蛋来。

淡定淡定，一定要淡定，兔执事可是自己的克星啊，千万要淡定，要不以自己顺位第十的能力怎么能争过顺位第三第四的两大可怕人物。所以小家伙你快点出来吧快点出来吧……烤起来好热啊！！火龙蛋要连续用高纯度火焰烤五个小时才能孵化的设定真是太讨厌了！

黑鲁佐德可没有莱斯弗斯这种自我安慰的能力，一想到虞尚现在八成和乔希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地烦躁。虽然他知道虞尚是虞尚安西是安西，就算虞尚是安西在这个时间段的“存在”，他也忍不住地会牵挂，思念一发不可收拾。

“主人。”兔执事终于有点看不下去，“您要不要考虑去一趟人界？”

黑鲁佐德看着那只蛋，目光寒冷：“虽然很想，但是根本没办法去。现在去人界的话，先不说顺位第三的秩序者离开魔界是什么概念，光是亚瑟就能察觉到我的异常，再顺藤摸瓜查到这只火龙蛋，不光是我和你，莱斯弗斯、威尔伯甚至虞尚都会被牵扯进来。我没办法做到这么自私。仅仅为了乔希的那件事情的话，我根本没办法这样做。”

暗夜默默地盯了黑鲁佐德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盯着地面出神。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起。黑鲁佐德脸色一变，忙叫道：“暗夜！”可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人悠悠闲闲地从门的那头传过来，声音慵懒得好像在午睡刚醒来时的样子：“哦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居然是火龙蛋。原来小弗斯，你背着我从南方领域跑出来，就是干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又在以威尔伯的名义找黑的麻烦呢。”说完，眯起眼睛一笑，看起来不带任何攻击力的笑容却让莱斯弗斯浑身发抖。

“博博博博博亚……！！！？”莱斯弗斯震惊了，这家伙不是万年老宅男吗？！虽说没有达到万年死宅，但是千年死宅总有吧？博亚为了捉他回去而出门破了千年的规矩，他都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了。

黑鲁佐德的手边隐隐出现了电光的痕迹：“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博亚。”博亚丝毫没有畏惧他，反而笑着穿越了挡在前面的暗夜的身体，来到了火龙蛋的旁边：“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不过黑，你搞到了好东西呢，莱斯弗斯的能力也确实挺适合火龙蛋的孵化。看蛋壳软化的样子，已经烤了三小时以上，生命特征居然越来越旺盛了，真是不可思议。”

漆黑的电光瞬间穿透了博亚的心脏，把后面的墙纸劈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莱斯弗斯吓得手中火焰一抖，他才知道黑鲁佐德刚才劈在他身上的那一记电火是多么温和，要是这下的电光劈在他身上，他早就体无完肤，回去见上帝了。

博亚笑着侧脸：“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容易激动，要注意身体啊，经常生气对心脏不好，容易变老。”

“你什么意思？”黑鲁佐德盯着那只火龙蛋，“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博亚的嘴角仍旧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说得好像我是那种出卖你的人一样，别担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但是我对这东西很感兴趣……我还是在火龙灭族之后第一次看见活着的火龙，一定要抓紧机会研究……”

黑鲁佐德头疼地扶额，南方领域的掌管者就是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不知道虞尚在人界怎么样了？黑鲁佐德想起这个还是有点烦躁，但他很好地把情绪藏进了心底。

博亚瞥了他一眼，轻笑道：“有意思。”

十

第二日，周末，天晴。

尹向明明是最后一个起来的，却发现沙发上坐着的那两个人，一个冷着脸看着阳台门外发呆，另一个饶有兴致地盯着电视上播出的早间新闻，一边看还一边跟那个无动于衷的人说：“你们这儿的新闻挺有意思的，用的基本上是一套说辞。”

“承让，至少比你们那边的新闻每天用一样的说辞来报道魔王的睡眠状况好一点。”虞尚盯着外面的天色，没一点有回头的意思。没想到和恶魔扯起文言文来也这么顺利，难道恶魔和魔界不应该是西方文化的产物吗？

尹向无语地看着完全不想挪动的那两个人，认命地跑去厨房准备早餐。

过了一会儿，可怜的孩子从厨房里伸了个头出来：“鸡蛋的话你们喜欢怎么吃？煮蛋蒸蛋煎蛋还是糖心蛋？”

“随意。”虞尚冷淡的声音。

乔希笑着看了看他，对尹向说：“那我也随意好了。”

尹向看了他们半天，才默不作声地重新合上厨房的门。虞尚见尹向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了，才开口喊了乔希的名字：“乔希。”

乔希侧过脸来，却掩饰不住眉间的激动神色：“叫我？”语调微微上扬，有点暧昧的错觉。

虞尚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以前跟那个叫安西的人认识，但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是怎样的关系，但是这都跟我没关系，你明不明白？”

乔希用手拢了拢稍长的金发，发丝漏在他的指间，显得分外耀眼：“如果我说，我想趁此机会再追你一次呢？”虞尚皱起眉。

太麻烦了。

这个人，简直太麻烦了，碍眼得要命。

在虞尚的观念里，谈恋爱被列在雷区的首位，而他偏偏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至于虞尚为什么对恋爱这么排斥，那是因为他认为在所有事情里面，这种事是最吃力和没效率的，而他几乎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对于这种累赘似的产物更是不屑一顾。

见虞尚迟迟没有回答，乔希得寸进尺：“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该怎么阻断这家伙绵绵无绝期的骚扰？虞尚干脆道：“没用的，我喜欢黑。”

乔希：“……”

虞尚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天空中万里无云跌落到谷底，默默地闭紧了嘴。虽然这对黑鲁佐德来说却是不太公平，不过算了，能让乔希闭嘴就好。

早饭吃得很僵硬，三个人三碗蒸蛋，六片吐司面包。虞尚非常完美地把蒸蛋切成八块吃掉了，乔希则是心不在焉地捣碎了大半，最后倒掉了，只有尹向吃得比较正常，但他也是吃得最心惊胆战的一个，谁知道这两个人直接在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

尹向不得不肩负起调和气氛的重任，打破诡异的僵局道：“那什么……乔希刚来人界，今天不如就一起出去逛逛？”顺便买菜，要不中午饭这两个人就等着泡面吃吧。

初夏的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起来，外面的阳光虽然不烈，在太阳底下晒久了却会一阵阵地发热出汗。乔希的身上穿着尹向的衣服，那身衣服很明显地短了一截，露出腰的部分，腹肌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乔希那一头惹眼的金发还有常年不见阳光所养出的白皙皮肤，简直就是一台专门吸引目光的机器，走到哪都有女人们成群结队地跟在后面拍照。一些胆子大的妹子直接问乔希要联系方式，都被乔希一一笑着拒绝了。虞尚看出了乔希笑容之中的苦涩，但他仍旧什么也没说。

——因为本来就无话可说。

尹向看不下去了，先拽着乔希买了一套合身的衣服。乔希穿着新衣服更是闪得让人不可直视，他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连虞尚也愣了一秒，转而轻描淡写地撇开视线。恶魔们的长相大多都很好，虞尚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在黑色城堡的时候黑鲁佐德几乎是天天都要换衣服，但是不管穿什么都一样的赏心悦目，像个衣架子。

“好看吗？”乔希对着虞尚笑了笑，虞尚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根本没放在他身上。

乔希的笑意减退，嘴角却没有垮下。

他不相信他又一次地输了，而且输的这么彻底。他到底哪里比不上黑鲁佐德了？不可以就这样放弃。

尹向看了乔希两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还真帅啊，我跟你们站一起不是做反衬吗，哈……”他的干笑中断了，因为周围的景物骤然崩塌，满大街的人都消失在了视线之中，那些沿街的商店和小食店都碎裂成一块一块的，朝着下方黑暗的虚空掉下去，三人的脚下只剩下刚才站立的一小方地砖。

“这是什么……”尹向条件反射地朝乔希背后躲，毕竟四周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而乔希的头发和眼睛居然在发着淡淡的光。

乔希收起笑容，神情第一次地凝重起来：“这时候有秩序者来挑战吗？在这里？”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虞尚的脸上：“到底是针对哪个灵媒下手？是虞尚还是尹向？”

“咯咯咯——你们那里有两个‘灵媒’吗？”似曾相识的笑声回荡在虚空里，“可是奇怪啊，‘规则’不是只允许有一个灵媒和一个秩序者吗？难道我不小心开了群战？哎呀哎呀真是糟糕透了。”

随即两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虞尚看见领路的那个男人瞳孔猛地一缩，男人也是发出了“咦”的一声，甩了甩他的银白长发：“是你啊，上次秩序者被我杀掉了，没想到这次也这么巧呢……”

来人将虞尚十几天前的记忆唤醒了，他记得这个人是七阶恶魔，称号为‘杀戮公爵’的奥卡斯曼，但至于这人的能力，虞尚却是一片空白。

身后的小小身影拽着奥卡斯曼的衣角，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虞尚也记得他，奥卡斯曼的灵媒，一个还处于童年时期的变态杀人狂。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两个人的时候，虞尚心里忽然涌出了强烈的愤怒和悲伤，恨不得马上把这些家伙给撕碎！虞尚不知道这是前秩序者的感情残留，面对杀死克里斯汀的这个人就像面对杀父仇人一般，心中充满了恨意。

乔希和尹向送来疑惑的目光，奥卡斯曼从袖子里摸出刀片，扭曲地笑道：“说起来，克里斯汀那女人的能力还真是好用，力量也足够充足呢。我现在和这位秩序者阶级一样，都是八阶恶魔。可笑啊，两个灵媒和一个秩序者？”

乔希蹙眉：“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好。”奥卡斯曼勾起嘴角，“现在我是顺位第八十九‘杀戮公爵’奥卡斯曼，请多指教。”

“顺位一百九十七‘残影’乔希。也请多指教了！”

乔希说完，左手牵住虞尚右手拉住尹向，三个人瞬间消失在了黑暗中。虞尚知道，这是乔希的能力“潜影”发动了。

乔希说过，他的能力是潜入黑暗之中，但是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非常奇异的，就好像一个人掉进了一潭黑色的水中，但又不像是身处于水中，因为视觉和听觉都没受到任何蒙蔽。侧头看看乔希，那张英俊的脸也仿佛处于水中，被扭曲得像是处在什么异次元空间，泛起诡异的波浪。

刀片变形，又变成了七寸长的刀刃。在背后躲着的小男孩伸出手，胖乎乎的手指指向某一处，奥卡斯曼笑得开心：“这个能力有意思……我也好想要啊！一味地逃避是没有用的，猎物总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话音未落，刀子准确无误地朝小男孩手指的地方，也就是虞尚三人藏身的地方刺来！乔希心惊，拽着两人飞快地朝黑暗深处闪躲。虞尚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跑得扭曲了，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也像踩在冰面上那样滑，几乎逃得是连滚带爬。回望原地，刀子已经深深地扎进了地面。

“哟，你们要往哪里逃啊？”奥卡斯曼从头上取下一只绿色发卡，发卡上的青光大涨，那发卡居然化成了一柄造型奇异的匕首，柄围像昆虫的触角一样弯曲。整只匕首都还保留着发卡的青绿色。

身后那个小男孩伸出手指一指，再次准确无误地指出三人的藏身之处！匕首几乎瞬间就刺了过来，乔希再次拉着二人躲藏，但这次躲避不及，刀锋划过了尹向的胳膊。尹向捂住胳膊，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

“该死的，这样下去不行！”乔希咬牙切齿道，“那小孩到底是什么东西，简直就是我能力的克星！”

奥卡斯曼又取下一只发卡，这次的发卡变成了一柄鲜红的短刀。奥卡斯曼舔了舔刀刃道：“别挣扎了，我这就送你们上路……咦？”

黑暗的空间忽然被强制地撕开一道裂口，又极快地合上。在奥卡斯曼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黑色的电光破开了虚空，狠狠地击中他的腹部！那小孩子想逃，却没想到电光忽然出现了分支，分支的电光乘胜追击，让他也毫无反抗能力地倒下了。

乔希神色僵住，三个人瞬间回到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