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怜 中——坑锵坑锵
坑锵坑锵  发于:2015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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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关联,莫无心中莫名升腾暖意,是不是信着,无论刀山火海,他定然下来救他,故而努力自救?

“莫……无……”冷青翼半阖着眸子,除了冷,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青紫的唇边却是缓缓勾起了弧度,“我……我很……厉害……呃……心……疾……都没有……发作……你说的……你说的……唔……”

“……”莫无低下头,抵上怀里那人极力扬起的冰冷额头,喉头发紧,声音莫名哽咽,“我知道……对不起……让你等得久了……”

“嗯……呵呵……其实……我能……我能顾好……”冷青翼又是猛烈地痉挛了几下,鲜红在唇边延绵不绝,眼眸渐渐阖上,像是就要乖巧睡去,“我……累了……莫……无……其余的……呵呵……其余的交……给你了……”

你只当顾好自己……其余的,都交给我。

好,我答应你……我顾好自己,其余交给你。

暖意起,莫无所剩无几、拼了命不要的内息,暖了两人身子。

没什么好怕的,若是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

深洞里一片静谧,相拥的两个人,在绝路生死面前,都带着笑容,羡煞红尘众人的美好笑容。

“莫无哥哥!!莫无哥哥!!——”

直到阿离破音的嘶吼传入耳中,莫无撑起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看见一根不断下落的绳索,再探怀里人儿脉搏,虽是虚弱,却仍是努力跳着,心下不觉一阵狂喜。

“莫无哥哥!抓住绳索!快点抓住!!我们拉你上来!!——”

“青……翼……”莫无勉力蓄积支撑着性命的最后一点力量,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够着了那绳索,费了许多时间,才用绳索将怀里的人绑好,上方有拉力,冷青翼自莫无怀里缓缓脱离开,向着上方的光亮而去,“活下去……”

绳索粗细,不足以支撑两人的重量,莫无淡然笑着,目送冷青翼一点点离开,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黑得一如他们相遇那晚,只是心底再也抹不去那纯净的白。

无数的伤口早已安安静静流淌了全部生命的颜色,莫无身侧的潭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安心闭了眼,沉重的身子一分分没入潭水,笑意不散,脑海之中,画面交织,重重叠叠,都是那人,或喜悦,或悲伤,或期待,或绝望……

那么许多的情感,却都是在笑。

觉得悲伤就哭,觉得开心才笑……这一句,似乎忘了告诉那人。

那个口不对心,总是莫名其妙的人。

那个吵吵嚷嚷,让他不得安宁的人。

那个……

那个,他最在乎,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

耳边似乎又传来那悦耳笛音,断断续续,不过几个音节,根本不成曲,却是那般的美,那般的澈,那般的依依不舍,念念不忘……

小河边,柳树下,那孩童已长大,回望他,笑轻洒,生命荼蘼成花……

******

“殿下召了阿罕么……去了密室?”

“恩……这样也好……赛先生,请……”

“让他立刻醒来……老朽需要二十两银子……”

“塔达努副将……如此不好吧,阿罕将军之前说……这是贵客……”

“别废话!也不看看眼下局势!赛先生,银子记下,快快落针!”

昏昏沉沉间,耳边嘈杂不清,合谷穴上忽然一阵尖锐酸痛,意识一点点清楚,知觉一点点回归。痛,先是胃里翻江倒海般得剧痛,然后是头、咽喉、心口、四肢……像是被马车碾压而过,疼得差点再次厥过去。

“这位小兄弟,你现在胃脏破裂,心疾稍有发作,因为受了重寒,一直高热不退,所以浑身疼痛也属正常,不过,有人让你清醒过来,老朽拿了银两,自然不会再让你昏过去。”苍老的声音字字清楚的传到耳朵里,嘴巴里被强倒入苦涩的药水,落入喉间,却无比清凉舒坦,缓了稍许不适。

“……”勉力睁开眼,人影绰绰,光影交叠,模模糊糊看到几个人,动着口唇,像是在叫喊他。

“冷公子……”

“冷公子?”

“唔……”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楚起来,苍老的声音应该是眼前这位医者打扮的老者发出,而床边站立数人,上前一步者,便应是老者口中所说“有人让你清醒过来”的那人。

没有莫无,也没有阿离。

睁开了眼,不是黑洞洞的陷阱,屋子很暖,人很多,却没有在意的,甚至认识的。

“冷公子,你醒了?”老者满意地让开,冷青翼见他拿过桌上一本册子,愉悦地写着什么。

“冷公子,如此迫你醒来,实属情非得已。”那中年男子,一身黑衣,利落短发,面如刀刻,浓眉黑眸,唇薄如线,隐隐带着战场上的那些杀伐之气,沧桑尽显。

“……”冷青翼吃力地抬手摁着剧痛的胃腹,急喘了几口气,额际汗水涔涔,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眸光散乱,张口却未能发出声音。

“冷公子?”那中年男子皱眉,转头看向桌边老者,刚想开口,老者伸出五个指头。

“五十两银子,换他气力说话。”

若不是这几日早已习惯,中年男子恨不得上前扭了老者脖子。

“……”冷青翼不管老者怎样,中年男子怎样,他关心的不是这些,他着急的也不是这些,“……莫……无……呃……”

“什么?”低弱模糊的声音,即使坐于冷青翼身侧的中年男子都听不清楚,转头又看向老者,“赛先生,记下吧,有什么都记下,赶紧让此人缓过劲来!”

“真是笑话,这小兄弟是人,老朽也不是神,又是病又是伤,哪能说恢复就恢复了?”老者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后又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来,“不过,我这里有一颗玉露反转丹,倒是可增一时气血,只是药材精贵得很……”

“要多少银两,赛先生尽管记下!”中年男子最怕老者磨磨唧唧,夺过瓷瓶,倒出瓶中仅有的一粒药丸,塞进冷青翼嘴中,助他咽下。“冷公子,塔达努有一事相请!冷公子一路闯阵,机智过人,请冷公子助我主子,化解危难,度过劫数!……冷公子有所不知,跳下陷阱救冷公子之人,如今命在旦夕,若是赛先生再不出手相救,必然性命不保!”

“……!”冷青翼双眸一瞠,心口一紧,昏迷前的记忆,并未忘却,心中惦记之人如今在哪处,伤势如何,一概不知,心中本是七上八下,如今这些话语一出,宛如掀起惊天巨浪,落下层层冰霜,幸得之前服下药物奇效,否则定是要吐血于当场,心疾发作而亡。

“冷公子,你也看到了,这位赛先生,人称赛华佗,医术无双,妙手回春,却是诊金奇贵,冷公子,救,还是不救,单看一个决定!”塔达努步步紧逼,一点不给冷青翼喘息机会,对于那些虚弱痛苦也是熟视无睹,只因心中为着自家主子,也是万分焦急,加上多年征战,心眼也实,这话语间不禁显得咄咄逼人,气势汹汹。

“我要……我要见他……呃……”冷青翼不知借着药物效用,还是靠着什么支撑,竟是手脚头并用,努力翻了身子,想要下床,这一番挣扎,虚弱不堪的身子怎能吃得消,张开口,一股热流落在淡青色单子上,殷红散开。

“冷公子……”塔达努一惊,眉头打了个死结,“难道你怕我骗你不成?!”

“我要……见他……”冷青翼倔得很,看都不没看那床单上的血迹,继续挣扎不休。

“来人!”塔达努无奈,大喝道,“抱冷公子去隔壁间!”

桌上烛火摇曳,光影打在墙上,时长时短,暖炉点着,驱走了寒气。

莫无平躺在床上,安安静静,无知无觉,就连那鼻间的呼吸,似乎也眼见着就要散去。

“放我下来……你们出去……”倚靠着药物,冷青翼多少恢复了些力气,自别人怀里挣脱,扶着床栏,窝着身子,说的话语,却是不容拒绝。“一炷香……一炷香后,再进来。”

“好。”塔达努也不罗嗦,挥了挥手,闲杂人等统统退下,门应声而关,屋子里只剩两人。

“……”冷青翼缓了缓胃腹里尖锐的痛楚,拧着眉,咬着唇,颤抖的手,轻轻掀开莫无身上盖着的软衾,目光一散,双腿发软,跪跌下来,撑着冰冷的地面,低垂着头,一手狠狠摁进了叫嚣的胃腹,“呃,疼……”

泪水急涌而出,一颗颗落在地面,刻印成痕。

莫无,是因为太疼了,我才会哭的……

莫无,我不是因为你哭,你还没死,我哭什么……

床上的莫无,身上几乎缠满了白色的纱布,这些紧急处置并不仔细周到,纱布上到处印染着鲜红,那一处处的伤口,像是隔着纱布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除了这些看到的,还有看不到的,那些隐在身子里,折磨着脏腑经脉的伤……

他还记得昏迷前那丝丝缕缕的暖,他当然也不会忘记莫无无可救药的沉重内伤。

“……我这个不会武功的,都活着……你这个第一杀手,死什么死?”

“呵呵……我知道相遇以来,你一直累得很,那……乘这次机会多睡睡也好……”

“之后,可能会很忙……你睡着,也用不着我,我不来看你,你大约也不会太怪我……”

“你顾好自己,其余的……都交给我……”

“呐,就这么说好了……莫无,我们说好了……”

冷青翼坐在地上,背靠着床,眯着眼,勾着唇,不知看向何方,喃喃自语,仿佛身后那最在意的人,默默听着,守着,一如往常。

一炷香的时间过得很快,门打开时,冷风灌进,冷青翼下意识地垂首缩了缩,再抬头时,虚弱还在,但一双眸子里,却透着尖锐的光芒。

莫无,其余的,都交给我。

第六十四回:百折不摧

屋子里,两人,冷青翼和塔达努,桌边对面而坐,桌上有茶,已冷。

“所有的事情,便是这样……”

所有的前因后果,身份关系,塔达努从头至尾,一字不隐瞒得说了半个时辰。冷青翼一直静静听着,坐在竹制的椅子上,按着胃腹间,窝着身子,这般姿态,一动未动,半个时辰。

“冷公子?”见冷青翼没有反应,塔达努站起身,想要走近,冷青翼的身子却是微微动了动,头未抬起,只是低低地说了句:“让赛先生……进来……”

“……”塔达努知其身子状况,这般撑着已属不易,不作他想,吩咐了找来赛华佗。

“这茶不错,只可惜冷了。”老者入座,气定神闲,自斟一杯,悠悠然饮起。

“赛先生……生死不由命,先生主宰,可能做到?”冷青翼抬首相望,脸色灰败潮红,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眸光微散,却仍是撑着。

“能。”老者笑脸相向,一脸自信。

“无后遗之症,伤好则全……可能做到?”冷青翼轻笑,说话间粗喘不歇,语音发颤。

“……能。”老者微微思量,还是点头应道。

“……武功不减,独步之势不失……可能……做到……嗯……”冷青翼笑容更亮,身子却是窝得更深,最后一个字说完,隐忍不住一声低吟,整个人蜷成一团,兀自强忍。

“老朽尽力。”最后一问,即便赛华佗也未全然答应。

屋子里静了下来,塔达努和赛华佗看着冷青翼,看着他万般忍耐后,再次抬起了头。

“如此,需要多少……银两……”

“大约十万两……黄金。”

“需要几日……”

“十日。”

短短四句,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冷青翼咬了咬下唇,转眸看向了塔达努。

“十万两黄金……”冷青翼急喘几声,缓和剧痛,竟是扶着桌面,缓缓站起了身子,他比塔达努矮一些,如今又有些佝偻,气势本该不足,却被那坚定的眸子和忍下了所有虚弱苦楚的笑容,弥补了去,“再加上锦被干燥清爽,暖炉一刻不歇……有人服侍,每半个时辰轻揉手脚关节……每日擦身,换干净衣物……”

“你……”塔达努不可思议地看着明明连站都站不稳、却偏偏气势凌人,明明该处于弱势、却偏偏言辞灼灼的年轻男子。“十万两黄金岂是……”

“当然,不能让大人难做……在下保证,若大人应了在下这些……”艳红的血,顺着干裂的唇角,一路滑到下颚,却被抬起的衣袖毫不在乎地抹去,冷青翼看着塔达努,恣意而笑,“今夜在下便说服此间主人,莫要妄然冒险……五日内救回此间重要之人……十日……嗯唔……十日后给予良策……对抗……扰你族逆我朝之乱臣贼子……大人,如此可值当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哪里那般容易?!若你不过信口开河,我当如何?!”塔达努的眼睛瞪得越发的大,十日?怎可说得这般容易?!简直无稽之谈!

“若不信在下……又何必说了半个时辰的废话……”冷青翼掩下睫毛,唇角又有血线滑落,仍是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抹去,“在下若一日未能兑现……大人收回一切便是……”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塔达努看着冷青翼,赛华佗也看着。

眼前的年轻人,身形瘦削,饱受伤病折磨,却不轻哼、不示弱、不退缩,毅然而立,虽不挺直,却莫名高大,由不得人不信,由不得人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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