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途找着益衡的时候,这人还坐在圆月下,画棺笔久久不蘸墨,已然干了。
这人低眉的模样,看的薛途一阵心凉。
若论相貌,益衡不及薛途俊美高华,不及历景岸丰神如玉,不及董慕回清秀柔丽,却能将一双眼笑成一弯月牙儿,将
一双眉皱成一江愁水,吃起东西来两颗虎牙都会说话,结巴起来都胜过别人舌灿生莲……
薛途远远瞧着他伫立在月下,连那一身月白衫子都透着股悲悯和想念,似乎明白素来心思清冷的地府二殿为何对这个
人一见如故。
薛途伸手拍了拍这人肩膀,益衡似乎知道会有人这时来寻他,并未吃惊,转身看了看薛途,平静道:“这次度了魂,
我是不是就想起什么来了,我与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解的死结。”
薛途无从回答,只道:“不论你记起什么,你都要知道,二哥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他伤你也好,伤你在乎的人也好,
只是因为,他怕失去你。你信他就是。”
益衡不再问,只喃喃道:“如果他只是淮玉就好了。”
薛途也不再说,摊开掌中魔玉蟾……
魔玉蟾通体碧绿,心脏处一点血红,历景岸拼尽全力封印了魔玉蟾,此时薛途用起来顺风顺水。
引魂香早在薛途进门之前就已经在门口燃起,益衡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落下,轻声念了一句:“淮玉”便紧紧闭口
。
魔玉蟾渐渐在益衡胸前化作一块通透的魔珠,薛途一掌牵出灵力,一手中钳制着煞魂,眉头紧皱,迟迟不下手……
——七哥,我想试一试,先成全自己,若仍无缘,我用命还你。对不起。
地府的灵力,魔玉蟾的精元,煞魂……
三合为一,缓缓注入益衡百会穴。
益衡脑中依旧片片段段,天庭,地府,诛仙台,三途河……
想起了……
最后,清晰起来——有个人微微含笑,递给他一朵地府之花,曼陀罗。
——“地府二殿,初江王历景岸,字淮玉。”
——“都说二殿貌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只到这里。
益衡迷糊着人事不省的时候,还在努力着想搜索出更多的记忆,却再没有了。
薛途回幽冥之潭时,姑获已经将历景岸断续难接错乱不堪的灵力补的七七八八,董慕回倒是担惊受怕仍旧睡得不省人
事。
薛途与历景岸站在屋外。
历景岸开口:“可是想好了?七弟他……”
薛途打断道:“不要劝我了,如果我没想好,将将给益衡度魂时就不会留他活着了。”
历景岸点头,“你还活着回来,我就已经知道,益衡必然已是无恙了。好吧,我会帮你,只是往后,照顾好慕回。”
薛途回头看了一眼烛火微亮的窗子。深深吐了口气。
历景岸进屋去,在董慕回床头蹲下,端起水一点点喂了喂,掌心轻轻抚在他额头,轻唤道:“慕回……”
不知过了多久,董慕回从梦中惊醒,一双眼迷茫的做梦也似,却见历景岸在自己身边眉目清晰,董慕回似是不可相信
,颤巍巍的伸出手去碰,历景岸伸手握住,轻声道:“是二哥。”
董慕回一时惊住,呆愣了片刻,扑到历景岸怀里,哭道:“二哥。”
历景岸心里一阵酸楚,垂眸便落了泪,“慕回哭什么,我好好的。”
董慕回仰起脸瞧见历景岸眼角含泪,忙去给他擦,历景岸抓着董慕回的手,“是二哥不好。对不起。”
董慕回哪里见过历景岸这般待他,登时就哭了,挣起身要去吻历景岸的唇,历景岸竟不动,任他在自己脸上轻吻,董
慕回一试之下竟是没被推开,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愣怔片刻忙从历景岸怀里滚出来:“二哥,你别生气,我,我……”
历景岸见董慕回这般,竟一时恨不得抽自己耳光,能让他索一个吻都吓成这般,这几千年来,自己究竟对这个七弟做
了什么。
历景岸伸手抱住他:“二哥不生气。”
董慕回一时惊颤,瞬间,雷涌如决堤。历景岸看着他微微低头在他额前一吻,“慕回别哭。是二哥错了。”
薛途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声音如魑魅:“二哥,我前脚将将给益衡度了魂,你这是做什么?”
历景岸似是并无惊讶,缓缓将董慕回放进被中,道:“不做什么。”
薛途不再言语,右手起掌,一柄流萤剑已出鞘,横于胸前,“二哥。”
董慕回看着薛途眼中一片深黑,知他这不是玩笑。急道:“十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言未尽,历景岸也已出掌如风,二人拆了三招均已闪至屋外。
薛途一柄剑飒飒银光如网,历景岸一双掌绵密不透。
董慕回在二人之间来回转移,他自然知道,历景岸重伤未愈,时间久了,断不是薛途对手。
只是,董慕回不知,这挖好的坑,埋的是他……
第十章
薛途一柄剑飒飒银光如网,历景岸一双掌绵密不透。
董慕回在二人之间来回转移,他自然知道,历景岸重伤未愈,时间久了,断不是薛途对手。
只是,董慕回不知,这挖好的坑,埋的是他……
历景岸虽知迟早要故意输给薛途,也知道,董慕回必然要舍身救他,薛途也必会“误伤”董慕回,却迟迟不肯有半分
漏洞给薛途。
薛途自然也知道,历景岸心有不忍,他在等自己回心转意,无奈薛途心意已决。
薛途心烦意乱,不欲跟历景岸纠缠,不妨一掌击出却是冲董慕回去,历景岸惊,忙回身护救,正中薛途下怀,薛途正
是想借此先打发掉历景岸,却不曾想,董慕回哪里舍得历景岸去挡,反身却是迎上薛途一掌。
一瞬间,薛途失策,历景岸无言,董慕回重伤……
薛途大惊,扔开了剑揽过董慕回:“七哥,你做什么?”
董慕回剩一口气却是道:“你别怪二哥,是我不好。”说罢已然昏沉沉倒在薛途怀里。薛途连手指都颤了。
“二哥,你走吧。求你,别再来幽冥之潭了。七哥给了我罢。就当我替你给益衡度魂的回报可好。”薛途几近哀求让
历景岸无言以对。
历景岸走出幽冥之潭,一步一步,步履维艰……
幽冥之潭,雪和月,千万年如一日,凄白,无声。
薛途拿袖子擦干净董慕回嘴角溢出的血,抱起董慕回进屋去,姑获微微笑道:“途儿还是舍不得啊。”说罢出手迅雷
不及掩耳捏过董慕回的下巴塞进一粒药丸,在董慕回天灵盖上轻击一掌。
薛途大惊,抱紧董慕回,侧身护住:“婆婆你……”
姑获桀桀笑道:“待他醒了你就知道了,我输冥神之灵给他,他自是没什么大碍,但他现下也不记得什么历景岸什么
益衡了,也不知什么地府七殿,你想让他知道什么他就只知道什么。”姑获转身走的时候到不忘提醒薛途:“哦,那
个药丸,自然是我平日常给他吃的。”
薛途欲哭无泪,氵壬药,薛途叹道:“人都这样儿了,婆婆倒真真是不怜惜七哥!”
没过多久董慕回果然醒了,却非自然醒,一醒就一边扯衣服一边要喝水,看到薛途,眯眼一笑:“是你啊,我刚刚做
梦梦见你了。”说着就伸手去楼薛途的脖子。
薛途却不安道:“七哥还记得我?”
董慕回皱眉想了想:“记得你,但是好像记不起别人了。我是病了么?我怎觉得我睡了许久?我好似也不知道我是谁
了。却知道你一直待我很好,好似几千年几万年那般长。”
薛途忙接道:“你是幽冥之潭的冥神姑获婆婆座下仙君,我是地府殿下,你我本出一脉,你排行老七,我最末,你总
叫我十弟,只是姑获婆婆常住幽冥之潭,你亦是。”
董慕回了然也似的笑了笑:“那你我是?”
薛途满心欢喜,董慕回终究不记得历景岸了,说话都颤抖了些:“我爱你。”
董慕回定定的看着薛途的眼,点头,正欲说什么,却顿觉体内有什么东西随自己心思蠢蠢欲动。捂住胸口呻~吟一声却
倒在薛途身上。
薛途却知缘于何故,不自主的就吻上去,董慕回迷糊着却未有拒绝,因为薛途这么亲吻让他既舒服且安心,便摊手摊
脚随着薛途甚至隐隐迎合。
薛途不是第一次与董慕回颠鸾倒凤,董慕回这般不排斥不滞顿不生涩却是第一次,薛途登时喜极欲泣,等了这么千万
年,虽是手段肮脏了些,却无一点后悔了。
董慕回倾国之色,情~欲之下更是神情旖旎妖精也似的勾人心肺,薛途对他爱的至深,一场情~事,酣畅淋漓饱满入髓
。
灯燃夜半,烛灭五更……
北斗阑干,月没参横……
薛途眉上的汗落在董慕回脸上,如泪滑落。
董慕回本是呻~吟,渐渐惊叫,此时已是低泣着求饶。薛途怎能放得开他,恨不得把他拆骨入腹再不相离。
被折磨的失色的穴~口不自主的抽搐着咬紧薛途自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的欲~望,一次次顶~入,进出,灌满……
董慕回苦求不得,被薛途一次次挑起情~欲,也是分明的欲罢不能。刚刚被姑获输过冥神之灵体力自不必说,吃了那氵
壬药,这幅身体已是由不得他,虽是受累,想晕却也晕不了,
只被薛途玩弄于鼓掌之间。
薛途思及之前打他那一掌,多少有些顾忌,在董慕回被反剪了双手坐在自己身上被折磨的泪如泉涌再次沙哑的求饶时
,低笑道:“来,你亲亲我,我就停下来。可好?”
董慕回哪里还有法子,缓缓俯下身去寻薛途的唇,颤巍巍的将舌尖舔进薛途口中,声堵气噎含糊道:“我……受不住
……饶,饶了我罢……”
他这话说的既娇气又委屈。薛途一个激灵已是酣畅的释放出来,董慕回只觉得在体内翻搅的他生不如死那孽~根霍地胀
大,顶的他窒息片刻,本软软的趴在薛途身上,登时浑身僵直,不由得仰起头难堪的哭出声来,那致密的甬~道又是一
阵阵紧缩,薛途“嘶”的一声,忍不住又箍紧董慕回腰~胯重重的撞进去,自又是一番酣战……
董慕回终是倒在薛途的胸膛上,薛途一个翻身将董慕回放倒在自己身侧,在他体内的欲~望缓缓滑出,似依依不舍。
董慕回顿觉一阵清爽,半闭目半含笑润嗓子也似的哼了一声,添了添有些干裂的唇,临睡去却还将头往薛途怀里扎了
扎。
薛途抚着董慕回光洁如玉的背,听他近在耳边均匀的呼吸,只觉得,完满已极生死已无憾。
历景岸被姑获吃的那虎狼之药此时还未走到棺材铺却已弊端尽显,本已残破不堪的躯体和灵力虽是被姑获七七八八的
治好,奈何,姑获不待见他,有意动了些手脚,那药续命的药效已过,此时尽是细碎问题,虽无甚大碍,却浑身针扎
也似的难受,意识凌乱不堪。
若无十天半月的静心调息,只怕往后但凡用到体内姑获所予冥神之灵便要如此损耗,苦不堪言,得不偿失。
历景岸苦笑,却没犹豫往凡界九冥镇去了。
棺材铺门前两只红灯笼在夜里显得甚是森然,历景岸却觉暖意渐深,伸手一推,门竟是虚掩。中堂的烛火也燃的通明
。
历景岸见到的便是益衡趴在画了一半的棺材板上迷迷糊糊的睡着,手里的画笔还未干透……
历景岸豁然觉得心里好似江海平阔长空浩浩,只余眼前人,静好安稳。
哪怕这一路走来锥心刺骨众叛亲离,都是值得的。
历景岸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抱起益衡,益衡倒睡得死,历景岸把他剥光了放进被子里他都不曾醒,许是等得太久,太
久……
幽冥之潭,董慕回这一觉睡足了十个时辰,醒来入眼自然是薛途,薛途眨眼笑道:“可算醒了。”
董慕回脸上却红了,抿着嘴角半晌说不出话,薛途知道他脸皮薄,抢先举掌一脸悔意的认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这
么折腾七哥,七哥要打要骂我都没有异议。”
董慕回仍是不做声,薛途心里蓦地慌了,他怕董慕回记起什么来,试探道:“七哥?你,你能对我说句话么?”
董慕回这才微微伸手似要起身,薛途忙去扶住,待薛途凑近了来,董慕回却是不动了,片刻,却缓缓移过去,在薛途
脸上吻了一下,薛途大气不敢出的就差没哭了。
董慕回这才开口道:“我记得你待我很好,这就够了,我以往定做错过许多事,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五雷轰顶!这绝对是比渡天劫更要命的事!
薛途这次是真的哭了!抱住董慕回没命的亲,哽咽的都结巴了:“七哥,你,你知道么,我,我等你这一句话,等得
都,都快死了!”
董慕回顿觉心疼,更是肯定了自己以往待他不好。他本性子温软,此番更是柔情泛滥,薛途要亲,自是予求予给。
薛途只见过董慕回这般听话的给历景岸使唤,哪里见过此时这般听话的让自己折腾,真真是喜极欲泣。
风卷残云也似抱起董慕回低声笑道:“昨日怕累着你,还没洗澡呢。我抱你去温泉。”说罢扯过一件貂裘裹上足下生
风奔出屋去……
凡界,九冥镇,棺材铺。
益衡将将出了屋门,恍然觉得今生前世已分不大清了,院里那拿着扫把扫落叶的人,分明是前世捡到他的淮玉,那人
仍是缓缓走过来,摘了自己的帽子戴与他,但笑不语。
倒是他,失声道:“淮玉。”
那人轻轻“嗯”一声,转身去了。
眼看那人出门,他才回过神来,昨日度魂后,他记起些事情。
他曾是天庭南斗星宿天同宫益算星君,那人,该是地府二殿下……
很久了……
南斗星宿人仰马翻,因凡界大乱,南斗星宿主帝王丞相之命数爵禄,自也是大乱。
偏生人人都脚不沾地的忙活,益算星君却异常闲,原因无他,益算星君,顾名思义,司推算演绎之职。只是,哪里需
要恁些的推算?如此一来,益算星君便是天庭最闲暇的仙君了。
这日,益算星君因偷喝了王母处的桃花酒,在天同宫后院的红叶李下,卧在秋千上醉醺醺的打盹,玉清南帝急匆匆的
奔来,见状,招呼都没打上去便是一脚。
益衡没悬念硕通的栽下去。
玉清南帝,掌南斗星宿,益衡的顶头上司是也。
第十一章
玉清南帝,掌南斗星宿,益衡的顶头上司是也。
益衡扭头欲骂,见是玉清也就缝了嘴巴,不去办公理亏在先,自然不能太嚣张。只好腆着脸笑:“找我有事?”
玉清帝深知这人,脸皮之厚堪比城墙,废话懒得跟他说,“去地府取个卷宗。司命那里用。”说罢扭头便走了。
取个卷宗竟然使唤堂堂益算星君?南斗各宫现在是得多忙?
益衡本是略胆小的性子,头一回下地府。地府与司命走得近,素来跟他半文钱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