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穿越)中——简平仪
简平仪  发于:2015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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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堵车了。”

“圣诞老人不坐车。”小家伙鄙夷地望着他爹,小眼神里分明说他爹没文化。

慕德礼摸了一把儿子,猴子捞月地把他抱起来架在肩膀上,走到日历跟前看了看,果然五天后就是圣诞节。一本日历翻到最后一页,这年又要过去了。

慕德礼正搜肠刮肚寻找还有什么借口可以哄儿子,好巧不巧电话来了。慕德礼朝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通了电话。

“您好。”

“慕编剧,关于剧本的事儿我想和您谈谈。”

“您改变主意了?”

“应该是请你改变主意。我是诚心诚意投资拍摄这剧本。”

“那真的抱歉了。”慕德礼说:“我的条件和上回一样,从未改变。凌先生,于我而言这并不只是钱的事儿。”

“慕编剧,请你体谅。”电话那边放下身价,难得一见地诚恳。

慕德礼一只手扶着肩膀上的儿子,走到沙发坐下准备长谈:“先生,我十分体谅您想为儿子做些什么的……心情。但是也请您体谅我渴望给朋友还一个清白的愿望。我觉得,这是不能拿来作为谈判条件的。”

“慕先生,你如果最近有空,请面谈吧。”

慕德礼顿了一下,问道:“您在国内?”

挂断电话,慕德礼感觉头发被儿子拽着,听见这小家伙打听是谁。慕德礼犹豫了一下说:“圣诞老人他爸爸。”

“圣诞老人他爸爸也是圣诞老人吗?”

“机器猫只有去看了才知道。不过,圣诞老人他爸爸不是圣诞老人的话,大雄,你会失望吗?”

约见地点在颐春花园,慕德礼先一步过去,给房间通了风,又烧了一壶开水。不一会儿传来叩门声。开门,门外是一个站得挺直,头发花白,面容肃整的男士。

慕德礼把他请进屋,带着一点鸠占鹊巢的愧疚道:“没想到您……”没有钥匙,慕德礼没好意思说出口。

“我是这家的客人。”凌牧把为了挡寒风而立起的衣领放平。他靠着沙发放松地叠起双腿,十指交叉。凌牧看着慕德礼给他端来了一杯热茶,说道:“看来慕先生的确是青原的朋友。”

慕德礼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躬身双肘置于膝盖上支撑身体的重量,大言不惭地说了一声“不错”。

凌牧悠悠环视了一圈屋内,客厅里整面落地书柜,剧本、书籍、音乐和电影碟片,蒙着琴布的立式钢琴,缓缓开口道:“这么多年,看来也真是堆了不少了。”

凌牧并没有用太多时间感慨或者怀旧,他很快收回了视线,不让感情流露太多,脱离控制跑得太远。他稍微坐正,望着慕德礼说道:“青原很喜欢电影。我愿意投资,让他没拍完的电影都能与公众见面。慕先生,你既然作为他的朋友,应该没有理由拒绝我这个提议。”

“我能理解您作为……父亲,想为青原做些什么。不过从我的立场,我依然要追问您:是否知晓青原的真正死因。”

凌牧问:“他走了半年了吧。”

“今天刚好半年。”

凌牧收敛目光,静静沉思了一会。这个男人已经年过花甲,过分的敏锐和精英气质容易让人忽视岁月在他面庞上的镌刻。然而这番沉默,却无可奈何地显出人入迟暮,衰老和憔悴。

片刻后,凌牧缓过神来,神情微振,目光也有了聚焦。他问慕德礼:“这是你无法妥协的条件吗。”

“不错,凌先生。说实话,我发自内心感谢您愿意投资。但正因为是您,我才不愿意简单卖出青原的遗作。”慕德礼并拢双手,祈祷一般放在唇前,低眉垂眼。只听他又说:“青原这些年拍了五部影片,其实,是可以伸手找您要钱的。”

“我知道。但是我儿子他没有。”凌牧语调沧桑地感叹道:“我哪怕不再是他法律上的父亲,依旧还是带给他生命的父亲。”

“您……不要怪他。他那个家伙,只是太泾渭分明了。”

“说一个旁的理由,我为什么想投拍《小多多》,就是因为故事讲的是孩子。天真善良,让我想起他小时候……”凌牧对慕德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慕编剧,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给钱投拍,还拒辞不受的。”

“我不是拒辞,就像我很理解您此举是出于对儿子的爱。只是,我还需要弄明白一些……事项。这笔钱,是为他还是害他,我不能在他身后还给他增添烦恼。”

凌牧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害他?我是他父亲。”

“可您不止他一个儿子。”

听闻此句话,凌牧扬眉厚重的额头抬头纹掠过,他眼神瞬间凌厉,直视慕德礼道:“年轻人,你在打探一些多余的事。”

“我在。抱歉,我又在打听您商业帝国的隐私了。当然,您依旧可以答复我:无可奉告。”

“我不知道你搜到了什么,想向我求证。我郑重告诉你,你在误读和曲解一个父亲的心意。”凌牧认真端详眼前的后生,以他六十余载人生,商海浮沉识人无数,不会看不出来这个后生对他一定程度的不信和提防。

慕德礼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凌牧的资料:五三年生人,赶上了几乎除建国外的所有大时代大事件。反右、跃进、饥荒、文革、知情返乡后结识前妻,相爱并生子。后重回高考,做了读书人,高学历出来,下海经商。胆大过人商业直觉敏锐,九零年代初为博利渡重洋。不出十年扬名大西洲。如今更以科技为帆敢为人先,甚至涉足石油开采、海底探查。

他商业成就震惊四座,暴富之后以华裔身份投资国内实业地产,如今身家繁如星斗不可计数。

“您真心实意。我怕有人扭曲了您的这份父爱。”慕德礼回道。他想起凌牧曾公开遗嘱,将身后投资分为三份由儿子继承,至于实业则任贤为之。财富腐蚀人心,谁知到是否会有人嫉妒、觊觎一个前妻的孩子。

凌牧不再言语。他双手按摩太阳穴。许久之后方才放下双手说道:“我已经老了,会想儿子。但我没想青原走得比我还早……既然慕先生如此坚持,我也不强求。一句话,投资,我放在这里,他的电影若是需要,你可以拿去。”

“他的电影自然需要投资,可也有许多真心欣赏他电影的人。”慕德礼安静地回道:“我所认识的青原,从一开始就是最纯粹的人。同样,会有最纯粹的人欣赏。”

用钱来买艺术如同用钱来买一段亲情,可以理解,却令人遗憾。凌牧靠在沙发上,他尽全力了,他也知道自己来不及做得更多……更好了。

“他更像他母亲……青原有你这样的朋友,他应该很安心。”

“您过奖了。我是编剧,他是导演,我是他的笔,他是我的……灵感。”

两人枯坐,温茶变凉。谁也没想请另一个人走,谁也没想率先离开。慕德礼一左一右拿起茶杯,去厨房换了一杯热水。回到客厅,他听见凌牧说道:

“慕编剧,讲讲青原的故事吧。我不知道的,你了解的……”

“青原啊……”慕德礼温和地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眼中带笑:“其实我认识他时间不长,只是从大学开始。止于生命的一半。影院同系,同窗室友。”

“那时候他腼腆安静得不像个男生,好像刮个风就能给吹走。”慕德礼眼神飘远,回忆道:“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家故。”

“她母亲走得突然。”凌牧下意识地剖白道:“太突然了……连我都不知道。”

凌牧当初与妻子因为发展道路相悖,协议离婚。婚前财产分割,做父亲的一并提供了足够儿子上完大学的资金。他想,或许是这条线画得太决绝,以致儿子连母亲去世,都没联络他这个父亲。而他,远离之后更没多过问过这对母子。

“可能是这个缘故吧。”涉及朋友家事,当着人家面,慕德礼也不敢把话说死,他续道:“没有家人照顾……孤独生活过一年多的时间,让他不像同龄人那么爱热闹。”

“我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熟络起来的。”凌牧问。对于妻子抑郁自杀的事儿,他抱憾,不愿深谈。

“因为我立下‘壮志’,要让他开心起来。”慕德礼笑说。

金秋的校园,新生的喧闹一波盖过一波。

“喂,老马,你这么顺口的名字是谁起的。”

“就是说啊马德里,你怎么不去表演系,人如其名你活脱脱一笑星啊。”

“德里啊,你该不是华侨吧,哪国人,西班牙!”

“闭嘴,你们这些伤风败俗的家伙!老子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我姓慕,是叫慕德礼。说来老子原复姓慕容,慕容复他三十八代单传。老子的老子是嫌复姓太麻烦,才去了一个‘容’字儿。跟你们说啊,老子是大燕国皇子皇孙,你们是以下犯上目无尊卑,通通拉出去斩了。”

“小人给慕容公子请安,大燕国万古流芳,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个学生纷纷跪倒,效仿天龙八部里的阿碧侍奉疯了的佳公子。

“卧槽!我看你们几个才是进错了门吧。你们仨往表演系一站,还有谁敢说自己会演戏。”

丹桂开时,校园弥香。一阵风过,玉蕊飞花。薄云如絮如羽,掠过湛蓝天空在地面上投出浅浅的阴影。鸟雀低空掠过湖面,带起点点粼光。一个长相俊秀气质安静内敛的男生站在树荫下面,他的五官特别柔和,甚至都不会比这个季节的秋风锐利。

“你看,你们看看青原,向人家学学怎么团结同学。知道么,别老给人起诨名。”慕德礼说。

其他几个男生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人家跟你审美不在一个层次。人家阳春。你那点笑料太低俗,叫人看不上。是不是啊,青原。”

凌青原想了一下,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他轻轻抓了一下脖颈犹豫道:“慕德礼就叫慕德礼啊。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秋天正到浓时,他乌黑的头发,黑中略带些褐色的双眼,沉沉如水,如树上的果实。

“你们看到没有,这才是表演系招漏的学生呢。”慕德礼跟周围几个男生开玩笑道。

“我报的是导演系,没有错。”

“你听不出来我在夸你吗。”慕德礼翻了个白眼。

凌青原诚实地说了一句没听出来,几个男生都笑了,说慕德礼的笑料档次太低,够不上听众的胃口。

“我报的是导演系,没有错。这一点也不可笑。”

五十一章

凌青原又用了一周多方才赶完荣瑾的权谋戏份。

最后一次,荣瑾叩拜皇帝口称万岁。他欣然接受至高无上的皇命——让他率领为数不多的骑兵抗拒鲜卑大股骑兵的南侵,哪怕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离开这座暗算垢积的死城,或许还有活路,哪怕死也是马革裹尸得斯所愿。

荣瑾拜别皇太子荣琛,堂兄弟视线交汇,兄友弟恭的面具下面是置之死地的阴谋与不问前路的决绝。荣瑾又向周将军拜别,点头告别私交并不好但政见一致的周崖。

“嫣儿就托付给你了。”

“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尚扬的表演,总能过度夸大原着中周崖对荣瑾的敌意。

荣瑾没有想过和妹妹告别。告别何必出口,徒增伤感而已。他甩开猩红色的披风上马,忠心耿耿的护卫左右相随,之后是不到千名生死如寄、历经百战的铁骑。黑色滚边白色底的纛旗绣着荣瑾的封号,皇族出征,不用国姓为旗。

一行穿过城门,快马加鞭赶在哥哥出城前追上他的容嫣儿身着大红猎装飞身下马,冲到荣瑾马前直直跪下。

“哥……就知道我若傻等下去,定然等不到你的消息。哥,你又是一声不吭,又是执意而为,每每你都瞒得我好苦啊。”

“嫣儿,阻挡行军,当是何罪。你知晓熙德律法,又熟读行军布战之书,此间关要,不需由我来说吧。”荣瑾目视前方,依然坐在马上,并无下马惜别之意。他怕自己此番下马,定生不舍,心有挂碍。

“妹妹来送哥哥,亲情人伦,又有何罪?”容嫣攀着荣瑾的战靴,哭成泪人。

“你来送我,我身后千百名勇士,视死如归又有何人相送。嫣儿,你若真有心,就速速离开吧。”荣瑾言罢,就让左右护卫驾公主离开。

荣嫣格挡,反倒夺了一卫的护刀示意谁敢上前。荣嫣站在地面上,仰望荣瑾,用无语凝噎、双目盈盈回了应他的一声叹息。

“……此中利害,你晶莹剔透怎会不知。”荣瑾话未全吐,却暗示妹妹自己离朝不但是遏制朝堂内的争权夺利、站队结党,维护熙德一朝的安宁,更是为了保护妹妹在宫廷的周全。

“小妹岂能不知……无家国何以拒北虏,无宁政何有边疆靖。可小妹不知的是,难道亲兄妹就不能同生共死!”

“胡说!”

“小妹此生只求陪在哥哥身侧,哪怕木兰从军桂英挂帅,哪怕战死沙场身首异处,我心无悔。”

蔓延的队列静悄无声,全军将士似乎都用惊讶而崇敬地眼神看着站在地上的公主。他们更知道荣嫣,其勇武智谋不下男儿,壮怀激烈长歌当哭。

荣瑾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流下泪来。

荣瑾没有低头:“嫣儿……你怎能不懂,哥哥希望你一辈子平安……快乐地活着。你快走罢。再不走,军法从事。”

“左右,带公主离开。公主不从,军仗处罚。你二人若敢抗拒军令,就地处斩。”

“哥——”

“荣嫣,周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荣嫣被左右护卫拖远,荣瑾头也不回,马蹄阵阵黄沙漫天。荣嫣最终见一行将士消失在视线中,默念出“君心磐石难摧折,妾心死灰不复燃。”

这出席演完,不止苏沁馨,凌青原也许久缓不过来。两人都是因为入戏。一段不伦之爱以兄妹情告终,兄妹二人从此天涯生死两茫茫。苏沁馨深觉,戏中荣瑾太让人震撼,而程鹤白的演绎更是丝丝入扣。

凌青原入戏,是因为想起捡来的妹妹。不止妹妹,可这段戏另还触动了他的隐忧,他和他的不循常理的感情。戏中荣瑾何尝不是眼里含泪心如刀绞,可快刀乱麻让瑾嫣二人之情止于兄妹与天涯。

凌青原从镜头里走下来,好一段时间都没想起去卸下沉重的盔甲。

“哟,怎么了,舍不得妹妹呀。”尚扬伸手在程鹤白眼睛前面晃了晃:“发什么痴呢,官配先生?”

凌青原摇摇头走了。

“嘁,不会真是舍不得‘妹妹’吧。真情实意,要不哪儿来这闻者落泪的精彩表演。”

按照之前和黄锡的商定,完成这部分拍摄的凌青原要赶回承平市拍《虎斗》。不出意外的话《琉璃锁》剧组在影视基地的戏也很快要收尾,将在十天之后将转战外景地塞北大漠拍战场风雪戏。导演组和他说定了,完成《虎斗》后,直接去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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