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穿越)上——简平仪
简平仪  发于:2015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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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原正在思考措辞。程鹭白看见他们身上的制服,心里就已经打鼓了,小心翼翼地缩在墙角既不敢说是也不敢否认。

“嫌疑人向我们出示了借款欠条,签字双方分别是陆有深和程鹭白,金额八千九百三十元。小妹妹,你就是程鹭白吗。”

程鹭白颤抖地点了点头,双手抓着窗帘不放,刚才说起明星和演艺圈时一副沉溺云端的迷幻表情全然一空。她一直撒谎,不敢跟哥哥和母亲说起欠条的事儿,也是她本能地觉得这是个要命的麻烦。程母听到金额,甚至还立了字据,惊恐地险些站立不住,她捂着嘴巴又开始低声啜泣。

凌青原镇定道:“先生请等一下。首先,我妹妹是未成年人,那位陆有深在明知这个事实的情况下却借钱给她,并签订欠条实在不妥。我怀疑,这个欠条压根是姓陆的骗我妹妹签的。”

“我们先撇开这个形式。我想知道程家,鹭白小妹妹,有没有在告知家里人的情况下找他借钱。是否确实拿到了这八千九百三十元钱。”

程鹭白哭着摇头,然后又点头。最后她也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只是一个劲地落泪珠子。

凌青原不知道做哥哥的程鹤白是否听妹妹说过借钱的事儿。只好挑挑拣拣避重就轻:“您也许知道,我妹妹是上了别人的当。一个谎称是‘选秀’的栏目组借口参加者需要交纳一万块钱的包装,实际是个圈钱的骗局。我妹妹年纪小没能辨别,拿了家里的钱还有那个姓陆的八九千,给了这个‘栏目组’。”

两个制服点点头表示了解。其中一个开口道:“这是另外一个案子,目前这个‘选秀栏目组’还在逃,不过你们放心警方会尽全力缉拿归案。再说说你遇袭的事儿,根据你所说的,欠款是确有其事的。你妹妹借钱这件事,你知道么?”

“不知道。”凌青原一口咬定。

“可是欠款也是既成事实。”制服没有迟疑地追了一句:“从借款金额不足一万,和从家里拿钱的情况看,你到底是否知晓?”

凌青原纵然修养极好,也难免十分恼火:“先生,请问您为什么不去追究陆有深向未成年人非法借贷一事,以及对我妹妹有潜在不良企图一事?”

另外一个制服做了一个和气的手势,平声静气道:“程先生,您和您妹妹的整个遭遇,需要分成三个部分来看。第一,是你妹妹与所谓‘栏目组’之间,你方作为纯粹的受害人无疑,遗憾的是‘栏目组’的组织者潜逃外地。

“第二,是你妹妹与陆有深的借贷关系,以及你受伤一事,你们欠款是事实,对方追款的手段也是法律禁止的。我们建议以民事协商的方式解决。第三,是陆有深非法放贷一事,目前警方正在追踪调查,且没有明确证据指陆有深对未成年女性所行不轨。”

凌青原语气不善:“……所以呢?”

“警方没有找到路有深充分证据支持违规放贷和对未成年的不良企图,监察机关无法提起诉讼。至于你们双方的欠债以及讨债过程中遇袭一事,是一桩民案。所以我们来通知你处罚结果:袭击你的凶手三人治安拘留三十日。至于您的医疗和误工费,会由他们全部赔偿。至于欠款,您和您的家人依然是需要偿还的。”

“我们之所以不鼓励您上法庭以诉讼的方式解决,一个是考虑您的家庭,另一个也是证据……”

“我知道。”凌青原挥手打断了制服的滔滔不绝。他前身为了知识产权和法院打过交道,当然,他周围因为判离婚判财产而上法院的更多,所以相当明白诉讼过程是多么耗时费力不讨好。

警察只拿到了打人的凶手,那姓陆的还逍遥法外。何况妹妹还跟路有深签了借款协议。于是,检方也就只能就事论事,先把打人的茬给定了,按照民事矛盾给了结。至于他们身后的提线人,也只能走一步看一部,抓得着、怎么抓、怎么判都是未知数。

凌青原苦恼,没想到自己的死是一桩悬而未决的破烂账,这重生又遇到一档子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

“就那三个直接凶手而言,我没有异议。当然,我家也会尽快把债补上。”凌青原定了定说:“不过,陆有深这件事,我始终觉得没这么简单善了。”

制服安慰道:“如你所说,如果他行为非法证据确凿,法律上的处罚是逃不掉的。”言及此,双方达成了共识。既然完成了工作,制服也没停留就走了。

程母望着两人走远,困惑地问儿子:“他们到底说得是怎么回事,你听明白了吗。”

“嗯。简单说就是把我打伤的坏人给抓了,拘留。但是这三个坏人可能只是陆有深的打手。陆有深还在外面晃悠。另外,骗钱的‘选秀栏目组’跑到外省了,抓回来还要一段时日。”

“那赔偿那块儿呢?”

“他们仨赔咱们的医疗费,咱们得把欠的八千九百三连利息补上。”

程母不解了:“为啥这两块就不能抵消呢。”

“检方说了,一桩算一桩。咱欠了钱,他伤了人,这得一码一码弄清楚。”

程母歇斯底里道:“我们哪有钱还啊!那该就叫什么‘栏目组’赔给他呀,这些钱最终不都落到那帮骗子的口袋里了吗。”

“妈,您没听那些骗子还没影儿么。就算抓到了,能不能吐出来一万块钱连利息都不知道。”凌青原掰开了揉碎了,给这个不明白现在处境的女人做解释:“咱们要是能早点还了钱,还能尽快摆脱那个来历不明姓陆的,对咱家,还有鹭白也是好事。至少,她能安全些。”

“鹤白呀,你这说的意思我是听出来了,可是咱哪来九千块钱哟。”

“……妈,你不要担心。平时上班也别太辛苦了。这不还有我呢。我年轻,伤好得快,再过一周说不准就能出院。”

程母没辙,只能絮絮叨叨抱怨了几句自家命苦。接着又把躲在窗帘后面一直没做声的程鹭白揪了出来,连声说生的这个闺女就没个省心。

“等会你给我回家呆着去。别在鹤白身边扰他休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破事,已经让鹤白一身伤了,要再把他带出去遭了事,我看你还有脸对你亲哥么。”

“妈……”程鹭白拖着长长的哭腔。

凌青原感觉到程母对女儿日渐增长的满满怒意,赶忙调和:“妈,今天是我不对。是我想要出门走走就让鹭白陪我。我保证,直到我伤愈,都绝不乱来了。”

“鹭白她做了一些事儿,是不对。吃一堑总要长一智,有些事儿得明明白白好好说。别让她再犯错,就好了。”

程母保持着拽着程鹭白胳膊的姿势,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带着同样迷茫的表情望着凌青原:这个儿子哥哥受了个伤,怎么连性情也变得不太一样了。是医院风水的问题,还是换了器官换了血……

第九章

“哥,你之前嘴上一直说你有多么多么关心我,可又不让我干这,又不让我做那。你和妈还老嫌我小,不听话,做什么都是错的。这回,我是真的错了。对不起,哥。”

凌青原正在吃医院的病号餐,听到小姑娘如此深刻的自我检讨,差点要把稀汤寡水,淡瘪无味的吃食给喷出来。他拿手背抹了抹嘴道:“怎么了,哪根筋通了?”

“哥,这几天我是明白了,你真是我亲哥。你为我提心吊胆,害你受伤操心,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也该了。”

“狗血剧看多了吧,说得比台词还顺。然后一转头,说好不该做的事儿又给忘到爪哇岛去了。”凌青原和着稀饭,前天外出跑了一趟护士说伤口裂了。好在没什么大事,被训了两句就给换了纱布。今天起他已经可以用食,虽然是老年餐,但也象征着他正在逐步告别依赖输液维持生命。

“哥!”

“我不用你给我当牛做马。只求你长点脑袋、长点记性,做事情前先想想,我也就三生有幸感恩戴德了。”

凌青原虽然也觉得这个妹妹有的时候是挺欠的,但或许这种欠是下一代人泛滥的流行病,他管不了。对这样一个姑娘——有时好像活在童话世界里,揣着玻璃心还没有处事能力,有时又有精得跟猴似的,还特能装——他谈不上多少恶感。

程鹭白这丫头,缺乏关怀和正常的引导与教养。估计这些年就算有亲人在身边,也常被忽视,更少言传身教和疼爱关怀,平素不过是些泛泛的“该”与“不该”。

这不像凌青原自己,秦音大概是为了弥补丈夫的缺席,花了更多时间陪伴儿子。在十六岁秦音走之前,不但她给儿子的影响已经刻入他骨髓——舞蹈,演戏,音乐与文艺,甚至包括处事和性格。

母亲自杀后的一年里,凌青原是心痛且孤独的。但他又是他母亲的儿子,坚强且执着。十七岁那年他毅然选择了电影学院,往后又重新有了朋友,生活也渐渐温暖起来。

凌青原把稀饭舔地一干二净,把饭缸子撂在一边,看着程鹭白缓缓说道:“你说你错了,我也不给你灌什么麻醉剂安慰药,就在这里摆明了说,我本来就觉得你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你追星当然可以。不过要注意精力和场合。还有,你说你想进娱乐圈,号称此志不渝,是一生的梦想。”

程鹭白很认真地直点头。

“可你又不知道每一个表面看似成功的艺人付出了多少代价。为山九仞,起于累土。就说名噪海外,成功跻身好莱坞的谢威泽,他有十多年都在三级片里打滚。还有你最崇拜的谭岳,他……”

“他怎么样?”程鹭白不满哥哥停顿在要紧的地方,大睁着眼睛,就等着听接下来的评价。

凌青原知道谭岳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高材生,低自己两届。人们都说他是千载难逢的好运气,生得好演技好,外加机遇好。但若直言告诉程鹭白,说谭岳是运气好,刚毕业就摊上了大制作,未免缺少了教育意义。

凌青原想起别人随口传的一个谈资:“听说他早先为了磨练演技,就体验过各种艰苦的工作和生活。在大学时就开始学习跑龙套,有的时候一天要赶好几个小角色,从凌晨忙到深夜。”

“这么厉害!”程鹭白流露出佩服和向往。

“呵……厉害?你只看见了人家的鲜花和光环,何尝看见过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傻丫头,翻来覆去这点东西,老说还有什么意思。你要动脑子想想,该学的到底是什么。”凌青原语带责备。他朝妹妹指了指电视说:“去,把电视打开,看看又有什么新闻。”

凌青原不太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名字还被那些媒体人炒作,让他事与愿违的是“凌青原”三个字总跟“玉兰奖”并列,是娱乐主播每次必提的话题。

“各种证据都指向凌导演系自杀而亡,至于动机,据猜测可能是玉兰奖最佳导演奖提前泄露,凌导不堪三次提名三次落选而绝望自杀。邵新琦先生,您怎么看?如果这被证实,不仅玉兰奖的评选过程和保密环节让人质疑,导演奖也将蒙尘。”

电视里面主持人和一个嘉宾坐在两个单人沙发上,闲聊似的进行着访谈节目。凌青原的目光在邵新琦脸上逗留了一回,随口问道:“是谁……来着。”

“上面字幕写得不是影评人,业界知情人么。”程鹭白回道。

凌青原摇摇头,他指的不是这个。他有印象自己前身曾见过这个邵新琦,至少听人介绍过他的另外一个身份。应该不是那么纯粹的独立影评人,好像有什么很大的背景。

也怪他原来对电影之外的环节不太上心,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扭头就忘,更痛恨用一些不堪的方式来辱没电影,于是那些圈子里拐角旮旯的事儿他都眼不见为净。

只听电视里的邵新琦回道:“玉兰奖是我国电影界分量最重最权威的奖项,流程的严格保密性无需置疑。撇开这个,小栾啊,你知不知道凌导最擅长的题材是什么?”

姓栾的女主播娇憨憨一笑:“我知道啊,写实题材的历史或者现实片嘛。比起唐导或者张导的大手笔,这也算是一种逆潮流的小众类型片呢。”

“是啊。没有孤注一掷勇气的人,可不敢碰这种题材,害怕收不回来成本啊。”邵新琦扼腕:“听说凌导在筹备《魂兮归来》的时候就四处化缘。我还听说,接下来他原本计划拍摄一部名叫《小多多》的儿童片,依旧苦于资金。”

“《小多多》?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童趣。还有什么内幕消息,邵先生请多多给我们爆料爆料。”

“爆料可说不上。我这都是业界不秘而宣的旧闻了。”邵新琦咧嘴一哂,眼睛眯成两条线。“有人把凌导比作电影界的梵高,我简直同意得不能更同意了。”

“但只说两人在感情轨迹上是何其相似啊。追求艺术的人往往是深刻而孤独,他们的感情往往就炙热而内敛。”

“邵先生,您这说得有些矛盾吧。一个人,怎么能又炙热,又内敛呢。”女主持人小栾明显是一个优秀的捧哏,挠痒总能挠在邵新琦的要害。

“可不是吗。小栾啊,你知道梵高和高更的故事吗?”邵新琦又抖了个包袱。女主持人十分配合地一路追问,竟然让邵新琦把艺术史上有一段重叠轨迹的两位画家描绘成了一对相爱相杀,望而不可得的好基友。

“哥,这姓邵的是说凌青原是同性恋吗。”程鹭白指着电视,唐突问道。电视里现在又在深度剖析凌导演因感情受挫而自杀的可能性,跟奖项落选、拍摄资金落空并列为三大动机。

“要是说什么你都信,就别想着进娱乐圈了。”凌青原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削苹果,跟一个雕刻家似的。虽说他现在还吃不了太硬的食物,不过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练刀工,练练手劲。

“你不是他的隐形粉么。”程鹭白堵了他一句。她还是不喜欢听别人叫她不要做梦,哪怕她哥只是绕着圈子责备她轻信于人。

凌青原切了一块苹果用刀戳着塞到她嘴里,面无表情:“那些所谓的爆料和内幕,以及把‘业内人士’四个字挂在脸上的,都是骗你们这些涉世不深小娃娃的。”

程鹭白义愤填膺地嚼着苹果,一边想着接下来再用什么话反驳他。她不经意看到了凌青原切着苹果的手,一刀一刀把这个圆球分得整整齐齐,再看刚才的苹果皮,连成一条线。他的动作很专注,仿佛周围其他事都被他隔绝了,那么沉静。但这又不同于一幅静态的写生,程鹭白觉得,有些说不出抓不住的东西弥漫在二人之间。

“哥,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其实挺帅的。”程鹭白狼吞虎咽地把苹果块消灭,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凌青原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拐弯夸你自己?”

“我就夸,我就夸。我夸咱家人天生的明星脸。”

“蠢丫头。”凌青原呵责一句,明显不愿意再顺着程鹭白的缺心眼,继续将毫无营养的对话进行下去。他把剩下大半个苹果都塞到程鹭白嘴里,说道:“你下次回家给我带两个球。”对上妹妹不可理喻的眼神他解释道:“最好是网球。”

“你要干嘛。”程鹭白捏着苹果没好气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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