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他人真挺不错的，老实本分，不会害你。”贾夫人看出儿子的不对劲，也没接着说下去，“我先走了，你爸的车在外面等了很久。”

“嗯，路上小心。”贾毅跟贾夫人告别，看到门被关上，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老妈突然提起李熊是要干什么，反正这家伙皱巴巴的脸现在正漂在他脑袋里，大部分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但这却让贾毅的火越来越旺，他有点恼怒地踢了柜子一脚，差点踢翻一个小花瓶。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跟李熊算什么关系，说是好哥们吧，哪有好哥们互相打炮的？说是情侣吧，贾毅在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着实被自己恶心了一把，哪有男人和男人是情侣的？况且他还有个女朋友。

贾毅想想自己这三年初中，跟李熊见面的机会很少，大部分空余时间都是和祁雁冬一起过，的确，他们俩是相处得挺愉快的，两人蛮相配，祁雁冬又漂亮又会说话，永远不会让他感到无聊，他认为自己是喜欢她的。

但算算和李熊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自己总对这平凡普通，实在没什么特点，还这么懦弱的家伙有一种……隐隐的欲望，说是欲望也不为过，每当李熊坐在他面前低头写字的时候，他一低头就能看见李熊后脖子上微微凸起的脊梁骨，还有些刺儿似的头发，每当他看得咽口水的时候李熊总会不解地抬头看他，那圆亮的眼睛直盯得贾毅血气上涌。

诸如此类的例子数不胜数，流汗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写作业的时候，甚至是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贾毅觉得自己真的……

他一直在忍罢了，自己以后是要代替父亲做事的人，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乱了阵脚，甚至把自己赔上去，自己几个月前去李熊家里，差点就把持不住。

他以前是和李熊做过很多难以启齿的事情，但那都是以前了，更何况是两人豆丁点儿大的时候，现在再拿出来提也没意思。

自己最终总是要走上正轨的，他一直这么说服自己。

贾毅靠在墙边，拿出手机无聊地滑动着，因为工作的原因，贾毅QQ列表里联系人很多，但现在却找不出一个来跟他说说话的。

祁雁冬的话……在洗澡吧。

最终他的手指停在“L”姓字母栏，一个大大的小熊图像显示在屏幕的正中间，配上那个“蠢熊”的昵称，贾毅轻轻笑了一下。

这家伙这么多年了，还没改过QQ名称啊。

他突然冒出找这人聊天的念头，实际上他也干了，发了句：“在干嘛？”过去。

发完之后他就把手机揣兜里了，他也没指望李熊会这么快回他，李熊极少上QQ，他下次看到这则信息可能是在几天后。

贾毅先去洗了个澡，冬天的天黑得很快，贾毅出来的时候挂钟显示是七点，外面却早就黑下来了。

他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指示灯上冒着绿光，拿起来一看，李熊居然回了他，而且是在十分钟前。

“在班主任家里补课。”只有零星几个字。

贾毅从一开始的欣喜，变成了疑惑，最后变成愠怒，他去补课没关系，但现在都几点了，李熊还不回家？特地待在那个变态家里做什么？

“怎么还不回家？”贾毅发过去。

“外面冷，他说让我留下来过夜，刚刚吃完饭了。”贾毅抓着手机等着回复，看到这句话后身子震了震，心里突然冒出一股自己的东西被人侵占的感觉。

“家里人不担心？”贾毅咬牙切齿地发过去，过去温文淡定的模样早已消失。

“我爸去山里玩了，我家没人。”

贾毅马上明白了，马上扯了一件大衣披在自己身上，胡乱按下：“我去接你，给我地址。”就开门出去。

贾毅一出去就被风刮了一脸，咬咬牙，又折回去围了条围巾。

“不了吧，外面冷。”李熊回复。

“给我地址。”贾毅重重地按下发送键。

这次贾毅等的时间长了点儿，大概是李熊在斟酌，最后在贾毅拦了一辆出租车后才收到李熊提供的地址信息。

“大哥，江汀路碧水大厦。”贾毅闯进车厢里，屁股挨到冰凉的垫子，人缩在一边冻得发抖。

“小伙子，这么冷的天去接女朋友啊。”司机似乎是个话唠，自从贾毅上车后嘴巴就没停，像是要把出租车公司里那套友好待客的准则发扬光大似的。

“没，去接我一个喝醉了的兄弟。”贾毅马虎地敷衍。

“这个天气喝醉的人大部分都是遇到大难题了，还要你去接，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啊。”

“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司机似乎也听出贾毅不愿再听他说话，声音放小了点儿，但还是说了一句：“人这辈子能得到几个真心的朋友啊，他这么看重你，你可别害了人家。”

贾毅一翻白眼，我这就是去拯救即将被害的他好不好，而且这司机说的话怎么这么暧昧呢，人生经历还蛮丰富的。

碧水路不远，贾毅一路盯着猛跳的计价表，最后司机刹车，示意他到了。

贾毅付完钱打开车门就跳了出去，夜慢慢深了，风也刮得越来越大，贾毅扯紧围巾，快步往大厦里走。

混过了大厦里的保安，贾毅找到电梯，进去之后按下楼层，抬头看着屏幕上的楼层数字一个个往上跳，心也跟着跳得越来越快。

他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自己为什么要来？李熊在赵萍家里跟他有什么关系？自己到底对李熊……是什么心情？

反正不可能是爱，屁大点小子哪谈的上爱，李熊这人也长得不符合贾毅的审美，性格更是憋屈得让贾毅恨不得给他开开窍，因此他对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非常操蛋。

还没等他想清楚，电梯就到了目标楼层。赵萍住的楼层挺高的，所以这一层没什么人，贾毅慢慢走着，四周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十号房……是这里了。”贾毅找到了门牌号，沉住气，按响了门铃。

贾毅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在逐渐挨近门边的时候他说：“我是贾毅。”

过了几秒门就开了，扑面而来一股热气，他看到李熊站在门口，脸有点红，有点惊讶地看着贾毅。

“你还真的来了……”“赵萍人呢？”贾毅直接闯了进去，听到了稀稀拉拉的水声。

“他在洗澡。”李熊两手垂在身体两侧，有点无奈地看着贾毅，“外面这么冷，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再不过来你的肾就要没了。”贾毅哼了一声，环顾着四周，“他对你有做什么事情？”

“就补补课而已，刚刚吃了饭，我在洗碗。”贾毅这才发现李熊的袖子是挽上去的，衣服下摆有点湿，两手红红的，在轻轻搓着。

贾毅莫名地感到火大。

“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我答应他……”

“哎呀，这不是贾毅吗！”

很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贾毅看向浴室的方向，赵萍刚刚从浴室出来，也不嫌冷，大大咧咧地下身围着条浴巾就出来了，水也没擦干净，晶莹的水珠子正在往下滴。

贾毅默不作声地抬脚把门推开了点儿。

一大团冷风灌了进来，赵萍抖了一下，还是笑眯眯的：“你来接李熊走？但是他家里没人，他穿得这么少我怕他走回去会感冒，就想把他留下来。”

“李熊的爸爸打电话给我了，说让他暂时住我家。”贾毅干脆编了个谎，无视李熊疑惑的眼神。

赵萍站在那里，好像在想些什么，贾毅看见他的浴巾带子都快被风吹掉了，还是说他不在乎在这光天化日下遛鸟。

“可以啊，你带他走吧，李熊的爸爸也拜托你了啊。”赵萍笑着向李熊走过来，亲昵地摸摸他的脑袋，“外面很黑，路上小心。”

贾毅狐疑地看了赵萍一脸，随后就带着李熊离开了赵萍的家。

第二十九章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两人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李熊看着外面变得更暗的夜色，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如果知道你自己马上要被卖掉器官，你就不会这样问我了。”贾毅把头偏向另一边的车窗，闷闷地说。

李熊也不说话了，坐在一旁绞着手指，刚刚发生的事情又从脑子里涌了上来。

他发誓自己只是一时好奇才会去查看赵萍的手机的，赵萍也没设密码，李熊拿起来一划就开了。

赵萍在里头做饭，李熊暗搓搓地拿着本书挡在前头，赵萍的手机没多少东西，就只挂着个QQ，李熊自然而然地就点进了QQ里面，里面也没多少东西，就是那串QQ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熊还记得自己大概七八岁的时候，第一次接触QQ就遇到了一个变态的事情。那件事对李熊的影响挺深，以至于现在上厕所都不敢四处扫视，平日的“手活”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做，可以看出，这个“小草”对他影响的强度可见一斑。

但那个时候年纪小，刚刚拥有QQ的他特别兴奋，那一串QQ号码没几天就能倒背如流了，顺带着，连“小草”那串号码也连带着看了好几遍，背是背不下来，印象总会是有的。

他现在就盯着那串号码，脑子里那点有的没的似乎都和这串号码联系了起来，那几个数字怎么念都觉得顺口，吃饭十几年前的记忆，似乎都隔着这薄薄的屏幕呈现了出来。他打了个寒颤，明明开着暖气，却觉得后背发凉。

这赵萍该不会是……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隐约还记得这个“小草”自称是毅哥，赵萍这名字总不会和“毅”字沾上边吧？

但假如他有别的兄弟姐妹呢？一人变态全家变态都有可能啊？在这种情况下，结合一下邓树泓那天跟他说的那些话，他觉得自己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要不等下吃饭的时候问问他？真问出来了说什么都得撬门走人了，连七岁半大的小孩都能下手，就算他长得这么虎背熊腰赵萍都有可能扑过来。

李熊拿着笔正心烦意乱，赵萍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李熊起身去厨房帮他拿碗筷，身子不由得往边上移了点儿。

李熊端着碗一直吃不出什么味儿，赵萍还在一旁殷勤地给他指那个菜好吃，那个菜更有营养，他也就只象征性地夹哪个菜吃，其实放在嘴里嚼还是一样的味儿。

不是说赵萍做菜不好吃，是他现在实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假如赵萍真的是十年前那个变态的话，他现在就算露着鸟吃饭李熊也不足为奇了。

“那个，老师，你有兄弟吗？”李熊还是开口了，他觉得自己再不问的话会被憋死。

“嗯？有一个哥和一个妹妹。”赵萍听到他突然发问有点讶色，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听到这里李熊也放心了，说不定这个毅哥就是赵萍的哥哥呢，但赵萍又接着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李熊噎了一下，继续说：“我也有个哥……最近和他闹了点矛盾，就想来问问你怎么想的。”

李熊真是无比佩服自己的机智，赵萍点点头，一副人生导师的模样跟李熊说：“我这个哥啊，大我几岁，人没什么不好，就是脾气爆了点，当年还在社会上混过。”

但他当时的语气真是完全不像那些黑道大哥啊，谦谦君子还差不多。李熊咬下一块肉，心里想着。

“我还记得，当时那些人还称他‘毅哥’。”赵萍念到“毅哥”的时候还笑了一下，眼睛直盯着李熊。

李熊震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下来继续吃饭，用不着担心，坐在自己面前的又不是那个露鸟狂，这么想想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后来我家人，老师和派出所都出动了，硬是把他从危险的道路上拉了回来。那段日子我记得特别清楚，天天都有人来我家，来干什么的都有。”赵萍有点无奈地笑笑，“不过现在好啦，还开了间公司，业务做得挺大的，对父母也很孝顺。”

“要我说啊，真闹了矛盾，最好的方法要么是打一架，要么就先睡一觉冷静一晚，夫妻没有隔夜仇，兄弟之间也是的。”赵萍说罢还看了他一眼。

“喔。”李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便继续低头默默扒饭。

但吃着吃着就慢慢觉得不对劲，如果赵萍手机里的QQ是他哥哥的话，一个自己开公司的人，怎么会把QQ这种联系的工具放在别人那里？即使是自己的弟弟，那也不如放在自己身边来得方便啊？

而且这毅哥的故事……怎么听都觉得有点儿假，李熊算算时间，自己那时跟毅哥聊天的时候，他有提过自己正在上大学，首先一个混黑社会的人怎么考上大学的先不谈，这人都二十几岁了还在道上，家里的人拉得回来吗？而且这个年纪还在混的大都干过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了吧？

李熊越想越觉得瘆人，嘴里的菜又变得索然无味了，心里甚至在盘算着要不要找个理由先溜再说。

期间贾毅还来找过他，最后问他要地址的时候他还犹豫了一会儿，后来想到贾毅一来，自己就有机会离开了，就把地址说了。

贾毅来得还挺快，一头一脸似乎都还挂着霜似的，一开门就呼哧呼哧地喘气，李熊见到他的时候还觉得羞愧，觉得利用了人家。

后来他们俩就离开了赵萍家，李熊出来后本来要回自己家的，结果贾毅一本正经地说做戏要做全，不如今天就让李熊在他家住，反正他妈也挺想看看他的。

李熊拗不过他，况且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很晚了，街上稀稀拉拉的没多少人，公交车都没几辆，李熊身上没有带足够的钱坐出租车，站站牌下等车的话他没几分钟就能冻成冰棍儿。

于是他就被贾毅推上了出租车，车门一关，哪都别想去了。

他其实有想过要不要把刚刚听到的告诉贾毅，后来想想还没有这样做，就贾毅这性格，李熊算是摸出了点门路，别看外表这么冷静淡定，骨子里却还是暴戾得可以。而且他现在掌握的信息也似真似假，到时候冤枉人了就不好收场了。

最后他又回到了多年没来过的贾家大宅，贾夫人和贾爸爸都没回来，贾毅开了门后就把缩在门口的李熊扔了进去，喊他去洗澡，然后打电话给贾夫人。

电话那头的贾夫人听到李熊来了变得很高兴，叫他清出一间客房接待人家。

贾毅嘴角抽了抽，说我不会，你晚上回来弄吧。

“那你今晚和他凑合一间房吧，我今晚得留在公司里了。”贾夫人倒也爽快。

贾家虽然大，房间也挺多，平时也有几个工人帮着整理打扫，但最近过年，工人们都回老家了，贾夫人平时也就扫扫地，贾家一时没人清理，几间屋子都快成为杂物房了。

贾毅一直被娇生惯养，家里的家务活碰也不碰，贾父回来之后性子才有所收敛，好在贾父只是在矫正他的日常行为习惯，并没有命令他一定要去做家务事，他就干脆一懒到底。

所以等李熊洗干净出来后，看到贾毅坐在皱巴巴的床上，说：“今晚我们两人睡。”

“啊？”

“家里没空房了，你把这里收拾收拾，我去洗澡。”

“哦……”没有给人商量的余地，贾毅拿起衣服就进了浴室，李熊抱着脏衣服立在原地，他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有很多房间，怎么又没空房了？

但现在住别人家里也不好要求多高，他就干脆帮贾毅收拾起床铺来。

贾毅这次澡洗的时间蛮长的，不是说外面有多冷，只是心中那股火烧得越来越旺，只要一想到李熊坐在自己床上等着自己，那股焦躁感就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