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筠骑着马来回踱步,喊道:“各位,我们的背后是万丈深渊,退无可退,想要保住亲人,保住昆南,就站出来,跟着本世子干!杀入雍州!”
谢白筠一席话着实鼓动了不少人,他安在雍州的内应立刻纷纷响应:“杀!”、“老子拼了!”、“世子说的对!”
谢白筠满意地点点头,道:“凡是诚心跟着本世子的,本世子绝不亏待,杀敌五十封百户,两百封千户,若能取得忠王或忠王世子首级,本世子向朝廷表功,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另外自个掏腰包,赏他黄金一千两,论功行赏绝不含糊。”
谢白筠在说这些的时候,王庆便派人去镇南王府外照着喊话,鼓动外面的底层士兵。
“现在,谁能杀了谢白笙祭旗,本世子立刻赏他黄金二百两,连升三级。”
本来被谢白筠的重赏搞得头脑发热的人听到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头,瞬间冷了下来,本来嘈杂的众人都不吱声了。
那可是谢白笙啊,在昆南作威作福几十年的隐形太子,老镇南王积威犹在,众人对他不满那也是把他当做未来主子才有要求,要是换了不相干的人,谁管你扶不扶得上墙啊。
谁都知道这是谢白筠给他们的头一个考验,是一个机会,也是投名状,杀了谢白笙就牢牢绑在谢白筠的船上了。可是没有人有这个魄力动手,就算不认谢白笙做主子,那也是老镇南王最宠爱的儿子,是谢白筠的亲兄弟,说来这是人家的家事,虽然是谢白筠指使的,但护短的人都知道,关起门来自家兄弟怎么打都行,外人要是动手欺负自家人就是不行,谁知道谢白筠会不会心有芥蒂。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从容跪着的素衣少年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看着他的士兵道:“给我一把刀。”
那个士兵看了谢白筠一眼,谢白筠微一眯眼,打量着少年,似是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他,但他仍然点点头,那个士兵便把随身的大刀递给了少年。
少年身材细瘦,拿着那把比他矮不了多少的大刀也不显费力,只见他拖着大刀,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谢白笙跟前,正待蓄力举起大刀,那一百将领中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且慢!”
那人伸手出列,脸上蓄着大胡子,看不清面貌,就连眼神也显得模糊,“世子是想残害手足吗?二少爷纵有千般不是,他也是您的亲兄弟,有错教训一下也就是了,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仇。”
谢白筠冷哼道:“他谢白笙可没有把我当兄长,既然想着谋反,不知他可有一丝一毫想过谢家族人。我怀疑父王的死与他脱不开关系,现在留着他,难道等消息泄露出去,让朝廷派兵剿灭我等吗?动手!”
大胡子急了,嚷道:“万万不可!”
谁知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胸前就被人从后面扎了个透心凉,他转过头看清杀他的人居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副官,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只来得及说了句:“你……”便倒地不起。
而他手中一直紧紧捏着的信号弹也随之滚落出来,那个副参将立刻捡起信号弹,扔进了旁边雨水坑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又有好几声惨叫几乎同时发出,均是被人偷袭,被杀死的无一不是军中的高级将领,而他们的身上全都带着信号弹,甚至有个人已经拉开火折子,差点就要点燃信号弹了。
随着这几声惨叫,聚集在一起的将领立刻散开,警惕地盯着自己周围的人,而刚刚偷袭的人却举着滴血的刀,面无表情地出列半跪道谢白筠跟前。
其中一人道:“世子殿下,反贼均已毙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被杀死的竟然都是或明或暗支持谢白笙的将领,这些人在军中经营多年,势力不小,此时突来横祸,就这么被莫名其妙砍死了,甚至大部分杀人者居然是他们最信任的属下。
这番变故引起其他人极大的不满,他们心中更是惶惶,警惕地盯着身边的人,尤其是平日信任的属下,生怕下一个被砍的就是自己。
谢白筠不管他们的情绪如何,自顾自道:“现在,还有谁要替谢白笙说话,谢白笙和忠王勾结,意图谋反,铁证如山,此等反贼,本世子自当大义灭亲,定要尔等性命,以保昆南万千百姓!”
然而不管谢白筠说什么,刚刚一番刺杀着实刺激了不少人,谢白筠此举无疑是将谢白笙一系的人逼上绝路,谢白笙都死了,他们还干个屁,就算打着姑且顺从,留得青山的盘算,这会也无济于事,只能力保谢白笙不死,先逃出去。
那些人也不傻,明白自己这一方肯定有内女干,还不少,谢白筠久不在昆南,却对军队里的派系知道得一清二楚,刚刚出手的人在军队里呆了十几年,没有谁能怀疑到他们,因此他们才能轻而易举地消灭了谢白笙的左膀右臂,而且这些全都是谢白筠布下的棋子,十几年前甚至更早,谢白筠就开始下这一盘棋,直到今日才发难,足见其人城府之深,手段之毒辣,为人之可怕。
不那么忠心的人,权衡局势,立刻跪下主动投诚。
谢白筠也不废话,只道:“想要我放了你们,就要戴罪立功。”
那些人也不笨,绞尽脑汁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倒了出来,中间还互相攀咬,又咬出不少谢白笙的人来。
谢白筠道:“大家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只要愿意跟着本世子,杀了谢白笙,共讨反贼,本世子一概不追究,还当你们是我镇南王府的兵!”
于是那些被攀咬出来的人,无论是喊冤的还是投诚的都松了口气。
“那么,事不宜迟,那谁,还不快动手!”谢白筠对着那个少年道。
少年眸若寒星,冷着脸对着谢白筠用力点头,对着谢白笙毫不迟疑地砍下。
谢白笙垂死挣扎,涕泪横流,无奈嘴里塞了块破布,就算求饶也晚了。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暴起,扔出飞镖弹开了大刀,于此同时另有人点燃了信号弹,灰暗的天空一声炸响,谢白筠的脸色随之一变。信号弹乃是谢白笙一系约好的暗号,只要一想,他们的兵就会冲进来,他原以为信号弹早已被搜刮出来,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不愧是在军中经营了几十年,就算是个草包也小瞧不得。
外面的士兵立刻哗变,此时局面已经失控,那暴起之人已经蹿到少年面前,就要夺刀救人,不想那个看着孱弱细瘦的少年,居然颇有力气,看样子也练过几下子,居然和暴起之人过了好几招。就这几招的时间,足够旁边的公主近卫反应过来,扔下谢白笙挡住来人。
谢白笙没了辖制,连滚带爬的起来,求生的意志激发了他全部的潜力,他不管不顾,迈开双腿往接应的人那里跑。
谢白筠微一皱眉,伸手取过王庆背着的箭,拉开,瞄准。
不曾想混乱中,那个素衣少年挡在他和谢白笙之间,只见他速度也不慢,三两步追上去,挥起砍刀对着谢白笙砍下去,随着一声惨叫,谢白笙人头落地。
谢白笙的死忠一见主子死了,被刺激的发狂,没了顾忌,朝着谢白筠砍杀过来。
谢白筠丝毫没在乎那些,只盯着那个少年,看着他拎起谢白笙的人头,脸上一点害怕激动的表情都没有,就这么直愣愣的朝着谢白筠走来。那些没了主子的人看到是他砍死了谢白笙,发疯一样找他报仇,他也不管不顾,幸好旁边的士兵替他拦住才让他全须全尾的到了谢白筠马下。
“我杀了谢白笙。”他对着谢白筠道。
“你很不错,赏。”谢白筠赞许道。
“我不要钱,也不要做官,只要他的人头。”
谢白筠毫不意外,语气肯定道:“你是十二郎,本世子的十二弟。”
谢白筠知道这个弟弟,还是因为他母亲。本来他母亲不受宠,十二郎连个名字都没有,母子俩在镇南王府就是个透明人,即使生活很艰辛,但日子倒也安稳。不料谢白笙偶遇了十二郎的母亲,并且趁着酒劲强暴他的母亲,而这件事被谢白笙生母知道后,理所当然的赐了他母亲一杯毒酒。
彼时十二郎还小,谢白笙生母不敢明目张胆的害死镇南王的子嗣,也以为十二郎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料十二郎旁观了一切,可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忍了下来。
谢白筠知道后,便吩咐人照看着他,甚至还教了他一些基础功夫,那时他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少年会走到哪一步,没想到今天,这个少年带给他如此巨大的震撼。
“只要你帮本世子扫平余党,本世子就许你带走他的尸首。”谢白筠现在没空理他,扔下这句话,就一骑当先,砍下冲过来的人的脑袋。
“诸位将军,你们立功的机会到了,攘外必先安内,带着你们的兵,跟着本世子,杀!”
很快,整个镇南王府便杀声一片,血流成河,为谢白筠统领昆南拉开了序幕。
第一百一十六章:逃出来了
唐宁一行到琼京的时候,马都瘦的皮包骨了,几人的钱也已经花完,连衣服都有些破烂了。
琼京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城市,一点也不像京城那些贵族以为的偏僻贫穷,在街上甚至能看到不少高鼻深目的西洋人。
可是此时唐宁几人没有心情欣赏这个城市,他们费了些劲才找到唐云留下来的地址。
“什么,你是我们老爷的三弟?开玩笑吧,我们老爷的弟弟可是状元郎,是个官老爷,现在在雍州做官呢,怎么会跑到这来?”门房质疑的眼神扫过眼前衣着落魄的三个大人两个小孩。
“是与不是,让你们老爷出来见见不就知道了。”舒鸿宇站出来道。
“我们老爷去造船坊了,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可说不好了,老爷走时也没吩咐。”
“我大哥呢?”唐宁插道。
“你说大老爷?”
“正是。”
“他也去造船坊了。”
“造船坊在哪?”
“就在海边,但是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那边前几天被官兵围起来了,一般人进不去的。”
“你们能不能派个人去告诉你们老爷一声?”
那个门房的脸色就立刻变了,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谁啊,这么大架子,真以为自己是老爷的亲弟弟吗?
唐宁几人一天都没有吃饭,脸上看着都脏兮兮的样子,长长的指甲里塞满污垢,和乞丐没两样,确实没什么值得那个门房看得上的。
正在此时,唐钰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门房立刻噗嗤一声,他泄气的蹲到地上,并没有说要吃饭,只是觉得肚子不争气,好丢人。
唐宁转头看嗤笑的门房,他根本没有让他们进去等人的意思,心里没来由窜起一股火来,他的时间很紧,很多事要做,却偏偏被个小小的门房为难住了,就连儿子都被人嘲笑,他忍无可忍地抓住门房的衣领,恨不得揍他一顿。
就在此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掐住门房的脖子,门房被掐的双手挣扎,不停地翻白眼,好一会儿,舒鸿宇才稍稍松了力气,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个门房挣扎着被舒鸿宇拽着跨进大门,后面唐宁和裴先生领着两个孩子跟着。一进去,旁边几个正在喝茶的下人立刻站了起来,其中还有几个护院还拔出了武器。
舒鸿宇一手掐着门房,一手撂倒几个冲上来的人,手段干脆利落也很狠辣,那几人不是被踩断肋骨,就被扭断胳膊,震慑住众人后,他指着其中一个人道:“你们谁都别动,敢耍花招我就掐死他,你,去把你们老爷找回来。”
唐宁在一旁补充道:“我是你们老爷的兄弟,有急事找你们老爷,麻烦尽快把你们老爷请回来,府上还有什么主事的人?”
那个舒鸿宇指着的人,看这架势是来者不善哪,连忙答应一声出去了。
同时里面管家听到动静,带了一大堆护院围到门口来,唐宁便对管家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急事而已,我是府上两位老爷的弟弟,请问大嫂还在?”
管家一听,不管真假,连忙笑道:“大夫人带着小姐少爷去郑家赴宴了,府上主子都不在,您请稍歇,喝杯茶,小人已派人去通知老爷们了。”
唐宁看了眼管家,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和那个门房反差太大,倒有点不适应了,道:“劳烦你了。”
管家行了礼,正要说话,被舒鸿宇掐着的门房突然嚷道:“表叔,救我!”
舒鸿宇手上用力,对方又没声了。
管家看都没看那个门房一眼,自顾自道:“小人是府上管家,您叫我刘四就好,我家二老爷经常提起三老爷您,上个月收到您的信,说是到雍州做同知,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很高兴,说是要抽空去雍州看您呢,不曾想您竟然亲自来琼京了,不知这几位是?”
唐宁喝了口茶道:“这位是我的客卿裴先生,四弟,舒鸿宇,这是我儿子,唐钰,这是我的弟子,席瑞。”
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聊起来,唐宁看着管家的模样,原本觉得二哥这家里的下人太猖狂,现在看来似乎只有门房是特例。平静下来后想想,也是,后宅只有大嫂和徐莲,都是不太会管家的人,大哥二哥就更不用说了,陶平等人都留在京里,大嫂最近才来,琼京这宅院长期没有当家主母,有几个不安分的仆人很正常。
不一会儿,唐云拉着唐木就一阵风似的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身常服的夏侯淳。
唐云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主座上的唐宁,一双原本就大的眼珠子瞪得滚圆:“三儿,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唐木跟在后面,看到唐宁一行的样子,也十分吃惊道:“你们怎么成这样了?哎呀,钰儿,这是钰儿,怎么瘦成这样了,大伯我都认不出来了。”
说着唐木十分心疼地把唐钰搂进怀里,好一阵摩挲,嘴里还道:“受苦了,受苦了。”
唐云反应过来,气愤道:“可是道上遇到劫匪了?”
唐宁深深叹口气,道:“一言难尽。”
“先不忙说,你们吃饭没?先吃饭吧。”唐木这时听到唐钰的肚子又咕咕叫,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对对,刘四,吩咐厨房做点吃的上来,快,家里现在有什么吃的,赶紧端上来,另外派人把大嫂叫回来。”唐云见了也一叠声吩咐道。
两个当家人一发话,全府的人忙得团团转,就为了伺候好刚来的三老爷一行。而那个门房也被关进了柴房,等主子们忙完才顾得上理他,左不过一个发卖的下场罢了。
待得众人吃了饭洗了澡,收拾得干干净净,已是夕阳西下。
唐宁困得要死,却还是撑着,席间他和夏侯淳几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共同的深意。收拾完,唐宁便让唐云找个安全的地方,带着裴先生、舒鸿宇,自然还有夏侯淳,除了唐云,其他人都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路沉默地进了唐云的书房。
唐云读书不多,书房其实是他办公的地方,刚进去作为主人的唐云就迫不及待地问唐宁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在雍州做官吗,官员擅自离任可是要问罪的!”
唐宁看了眼夏侯淳才道:“出大事了,我刚到雍州不久,就发现忠王世子意图谋反,忠王世子把我抓了起来,还好我逃出来了。”
唐云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上下打量唐宁道:“三儿,你可有受伤,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唐宁连忙摆手道:“我没事,忠王世子还想拉拢我替他效力呢,况且还有裴先生在,要不是他帮忙,我也没那么容易逃出来。二哥,侯爷怎么跟着你们?”
唐云道:“将军最近急需战船,一直跟我和大哥在造船坊呆了好几天了。”夏侯淳被任命为琼州建立水军的镇安将军,因此琼京百姓都不以侯爷相称,而是敬称为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