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卧风的话语一出，脑袋就被软趴趴的枕头砸了过去，眼前霎时白茫茫的。

林觉菲膝盖滚在床上，直立上半身，手上轮着枕头，投向男人。

顾卧风一开始还由着他胡闹，说到底是他不好，先起这个头。不过后来见林觉菲玩的起劲没边了，才不得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道：“好了，够了。”

林觉菲停下手上的动作，望着男人。男人抿紧嘴唇，回望那神情，林觉菲见对方表情严肃，头发上却占着一头的白色羽毛，笑出了声。

男人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伸手摸了摸头发，他从头发上抓下来一根羽毛，放在面前，轻轻吹了口气。林觉菲看得有些慌神，直到顾卧风开口说话：“好笑吗？”这话没有刚才强硬态度。

林觉菲没有回他，只是仰面躺在床上，顾卧风躺在他身边，两人就这样看着空气漂浮的羽毛慢慢落下。

“记得小时候暑假，睿承来我家玩儿，我们两个一个夏天就这样躺在我家草地上度过。”这是顾卧风难得说出的往事。

“那个时候星星很多，很亮，他很喜欢看星星，小时候的愿望是当天文学家……”顾卧风没有说下去。

“你喜欢他？”林觉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呵，”顾卧风发出笑声，仿佛这个问题不可思议。他转过去，看向林觉菲那边，林觉菲感觉到了对方的眼光，但是他当做没有发现，他想，那一刻他的脸一定红的发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卧风说：“我不可能和自己讨厌的人做那么长时间的朋友，不过喜欢的话，”他顿了顿说：“我欣赏他，不过那欣赏不至于达到你口中喜欢的地步，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的话。”

听了顾卧风答案的林觉菲更加面红耳赤，他一言不发。

倒是顾卧风反问他，说：“你以为我喜欢他吗？”

“你不是要结婚了么。”林觉菲说。

“你哪里听到的？”顾卧风问。

“大家都在议论，还用去打听么。”林觉菲回。

顾卧风问：“哦，大家都在议论，那都议论什么，你说来听听？”

“不就是……”林觉菲刚要开口说话，很快就停住了。“我干嘛要说给你听，我又不是你的下属，我没有这个义务。”他干巴巴的拒绝道。

“反正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你不愿说就算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好话？他们说你和她家世相当，郎才女貌，要是在一起了，那就是强强联手。”林觉菲道。

“我怎么听这话有点酸呢？”顾卧风玩笑着。

“你……你才酸呢。”林觉菲回过头瞪他。

“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林少爷无须在意。”顾卧风扬起嘴角。林觉菲那时正好看向男人，他的唇角微微上翘，多添了一份亲和。林觉菲感觉自己像个十七八岁怀春的少女，无缘无故对着一个男人动了心。

“那我说你喜欢男人，你也无须在意。”林觉菲反驳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男人？”

林觉菲吃惊的转向男人，道：“你刚才不是说……”

“是，我是不喜欢温睿承，但不代表我不喜欢其他男人。”

“这么说来，你还真喜欢男人啊，以前没有看出来啊，难怪在餐桌上一下就能说出那种话解围，习以为常了吧。”林觉菲的话异常讽刺刻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只要面对顾卧风，他就收敛不起来自己的脾气。

“不过至今我还没喜欢过任何一个男人，未来也准备迎娶李家大小姐。”顾卧风说。

林觉菲莫名气氛的质问道：“那你刚才干嘛和我说，你不喜欢温睿承，但不代表你不喜欢其他男人啊，就是说现在这番话反击我吗？”

“如果我回答是，你会这么样？”

“卑鄙无耻小心眼。”林觉菲痛骂对方。

“那你正和这样一个卑鄙无耻小心眼的睡在一张床上啊。”顾卧风不死心的继续刺激林觉菲。

果然林觉菲一下子炸起来，从床上爬起来，看样子就要抱着枕头去睡沙发。

顾卧风喊住了他，他说：“你要知道，没有人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我现在不爱男人，不代表我永远不会改变。”

林觉菲回嘴道：“我看你永远也不会改变，反正你又不会去爱一个人。你要迎娶李锦不就是因为李家有钱么，不要我什么都不懂。”

“那你觉得她对我有爱吗？她嫁给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利益。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我不喜欢逼迫别人……”

“说的可真好听。”林觉菲抱着枕头翻着白眼冷语道。

“那林大少爷以为你以后会娶什么姑娘为妻？”

“我娶谁为妻与你何干。”林觉菲回。

“想来林少爷一定会娶一个貌美如花，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们一定很相爱。到时候，可要记得请我喝喜酒。”

“你说这话真酸”林觉菲故意如此这样说，好报顾卧风的刚才的一箭之仇。

“是酸。”

没有料到顾卧风会承认，这下林觉菲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好。

只是着急的随便找了句话，回：“你不用讽刺我。”

“我没有想讽刺你，我不过是说实话。”顾卧风说完还嫌不够，又说：“是，我就是酸，不行么。”

林觉菲不知如何回，居然冲着顾卧风大喊道：“你少占我便宜。”

“我占你便宜？你是个男的，我怎么占你便宜了？”顾卧风觉得林觉菲的话十分好笑。

“你，你……”林觉菲无力反驳。

【十二】

顾家大宅。

此刻，温睿承和韩云浅正躺在顾卧风的草地上，吹着夏风看着漫天的繁星。

而凑巧的是，温睿承也在“忆童年”

韩云浅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一方面他还太年轻，青春洋溢的人不喜欢回首过往。另外一方面，温睿承的童年里面有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没有他。可想而知，这对于韩云浅来说多么无奈。

“你知道么，别看顾卧风这小子一本正经，感觉很酷不能接近，其实他小时候一直尿床。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还有啊，他小时候口吃，说话一点也不利索，学话很晚……”

温睿承没有说下去，因为韩云浅吻了他。

那个吻很长，少年攀附在侃侃而谈的男子身上，附上一个吻。温睿承察觉这个举动，想要阻止，他伸手推搡着少年的胸膛。然而少年却依然依附在他身上，不为所动，韩云浅一手按住男人的手，十指紧扣，就那样将那只手按在草坪上。

温睿承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青草一根根从他的指缝中顽强的穿过。风一吹，摇曳在他的手掌心。急促的呼吸，对方拽开他紧闭的米色衬衫，进一步探索下去，天上的星星也摇摇欲坠仿佛要落下点亮这片昏暗的凡尘……

少年在他耳畔低语：“你不知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多让我嫉妒，我嫉妒的要死，你知道吗？温睿承……”

“你用那种表情描述你和他的快乐时光……”

“我和他是二十几的朋友……”

“fuck，二十几年，为什么他可以认识你二十几年，而我只能现在遇见你？”

韩云浅捧着他的脸，望着他，凝视着他。

温睿承听见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他用自己最后的理智推开少年。

他侧过脸，手死死的抓着地上的青草，低头不去看少年。

他说：“天暗了，你回去吧。”

少年没有离开，而是低下头，凑近男人的脖子，继续吻他，他用低沉的声音去蛊惑温睿承。他就像是男版的“洛丽塔”，用自己青春貌美的容颜去蛊惑一个成熟男人的心智。

“你不是也有感觉吗？为什么要拒绝我？你不喜欢我的脸？还是不喜欢我哪里？”少年抓住男人的手，慢慢的引导男人的手滑入自己的白衬衫里面。

“怎么样？喜欢吧？我知道你喜欢，你也可以……”少年说着抿了下唇，拉住男人的手慢慢游走。

“刷”一下，男人的手立刻缩了回去。温睿承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的握住拳头。

他忽然站起来，往回走。

白衣少年也猛然站起来，他站起来，追了上去跑到男人面前。男人低着头不去看他，仿佛在躲避。而少年以无所惧，他一把抓住男人的脸颊，将他抬起来，他望着男人的深邃的眼睛。

少年问男人：“你在害怕什么？”

“你明明就喜欢男人不是吗？”

“还是我这样的人不和你胃口？”

“你喜欢哪种长相的？”

“娇媚的？”

“柔弱的？”

“还是强壮的？”

“你说啊！”

少年的白衬衫被风吹得凌乱，他的发也随风摆动，他的语气从询问变成质问，他的动作从和善变得粗鲁。

而对面的男人却不责怪他，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的男孩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爱他爱的发疯罢了。谁年轻的时候不曾这样爱过一个人？

“我们……我想……我们不合适……”

“这种借口你敷衍过多少男人？别用这种借口敷衍我。”少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男人，他说：“告诉我，你不喜欢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喜欢，我才会死心。”

“我想……我们接触也不是很多……云浅……我们……年龄……也许……”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不知道。这是温睿承在那刻想要回答韩云浅的答案。

可是他却是看着少年的眼睛，对他说：“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他想这是他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那就是拒绝他，叫他死心。

韩云浅的手渐渐松开男人的臂膀，不过只有那么一刻，在下一刻，少年狠狠的搂住男人，近似乎咬的吻了上去，有种猛兽追捕猎物不到目的决不放弃的决绝。

当韩云浅松开温睿承的唇时，男人的唇已经破皮，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望着少年。韩云浅用白衬衫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迹，看着男人，说：“我想我错了，即使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死心。”

他伸手抚摸男人的发丝，继续吻他，不停歇，近乎窒息的，不让对方有说不的权利时间，男人就那样沉陷在他或温柔或强硬的唇齿间。

【十三】

S城，酒店中。

蜜月套房中的灯以及暗掉，两人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然而谁也没有睡着，大约是明天要回去了，都睡不着。

是林觉菲先开口的，他问顾卧风：“温睿承喜欢男人吧？”

顾卧风不回。

林觉菲说：“是我自己感觉到的，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么。不过我也听见别人议论过他的事情。”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来问我。”

“你不要把我当做那种人，我不会因为他喜欢男人而看不起他的，他是个很好很有礼貌的绅士，可不像你……你能教到这种朋友简直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顾卧风听了，回道：“夫妻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在暗示我和韩云浅什么吗？”顾卧风打趣自己和好友。

“没有，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觉菲却信以为真，认为对方真得生气。

“听说同床共枕才是几辈子修来的夫妻，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不算同床共枕。”顾卧风继续捉弄林觉菲。

“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林觉菲质问他。

男人厚脸皮的回：“是的，还蛮有趣的。”

林觉菲在熄灯的床上翻白眼，打心里厌恶顾卧风。

“其实……对……他是喜欢男人……在中学的时候的事了，他第一个告诉了我。”顾卧风坦白的说道。

“也许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顾卧风说：“他父亲很会玩女人，还一直打他母亲，他妈是染性病去世的，当然那是他爸生前的事了……”

林觉菲觉得：有时候知道真相还不如一直被隐瞒，听到顾卧风的这些话，他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问男人。

顾卧风最后说了句：“他们都是在他中学时去世的……”

顾卧风没有说下去，林觉菲也很有默契的没有问。林觉菲忽然觉得自己错了坏事，他想要挽回这一切，他故作轻松的开玩笑说：“他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顾卧风说：“我没有在他下面过，所以不知道啊。”

“你的意思是……温睿承是上面那个吗？可是他看上去很温柔的样子，不过他长得挺高，身材也不是很瘦……恩……眼睛很漂亮……恩，肌肉不发达……身材匀称……腿看上去修长，很紧致的小腿……嘴唇……抿起嘴唇来很……怎么说呢……感觉……”

“别说了。”顾卧风打断了林觉菲的幻想。“你再说下去，我会怀疑你被温睿承掰弯了，你在暗恋他的。”

“哈？”林觉菲叹口气，道：“那怎么可能。”

“可听你刚才的描述，可真不像是直的。”

“什么直的弯的，这也是歧视，好么。”

“既然你不是，为什么要帮他们争取，我歧视也不歧视你啊。”

“我……所以我讨厌你这种人。”

“反正我从来没被你喜欢过。”

“你怎么知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林觉菲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不说下去？”

“我要睡了。”林觉菲只是这样说。

顾卧风只是笑，没有再说什么。

林觉菲和顾卧风回到林家大宅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风吹过屋前的草坪，一望无际，天微微亮，少年搂着男人，淡如水的点上对方的唇。

男人由于初次尝试，身体不适，少年亲昵的搂着他，他也只想睡。

顾卧风回到顾宅，站在门口，抬头看向温睿承的客房，隐约觉得不对劲。

只是他没有说什么，林觉菲就在他身边，顾卧风心里很清楚，要是他知道这一切，势必闹得不可收拾。

顾卧风独自上楼，他停在温睿承的门口，他想敲门，可又迟疑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他一直都知道顾卧风的倾向，也亲眼见过他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亲密举动。对于那些事，他都一笑置之，不放在心上。而今天，他却不太愿意看见温睿承和韩云浅在一起的模样。

他想他被林觉菲那小子昨夜的话弄得心神不定了。在他内心深处蔓延着一种声音，那就是温睿承这次不该这么做，至于之前为什么可以，而现在为什么就不行，顾卧风也找不到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