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南九忽然静了下来,他感觉到身下的人有些微微的发抖。
是冷的么?
忙伸手把刚才抖落掉的毛毯胡乱的扔起一铺,因行动不便,盖下来的位置有些偏,直接把两人的脑袋掩了起来。
瞬间四周一片黑暗。
寂静的树林里,漆黑的毯子底下,南九只能听到漠之尘不均匀的呼吸声,那种频率,像是笑或者是抽泣。
南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让漠之尘有如此反常的举动,于是偷偷的抻出一条胳膊来,要掀起毛毯来看一看。
手还没碰到一根毛,漠之尘突然发狠一般,腰挺一个翻身,把毫无防备的南九转身压在了下头。
毛毯被这一动弹露出了一个缝,光线微微的射进来。
南九瞪大了眼睛,看见半昏暗里,漠之尘嘴角挂着要哭不哭的笑,南九从来没见过这样狼狈的漠之尘,竟然慌张起来。
只好轻声唤道,“漠之尘……”
“阿九说的对,我要好好的吃饭睡觉。”漠之尘道。
南九点点头,说,“那就快起来,进去吃点东西,然后……”
“阿九,对不起……”
话没说完,就被漠之尘一句对不起打断了。
但这声对不起所代表的含义,南九很快就明白了。
因为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漠之尘头突然就低下来撞上了他的嘴唇,直撞的南九牙齿都震的疼,疼都还没消去,接着便是可以说是粗暴的亲吻,没有柔情似水没有轻啄慢点,只是毫无顾忌的往里冲,也不顾及南九抵制的推攘,强迫的压制着他的行动。
要把南九原本满心的关怀都打碎。
气想,看这个人,自己明明是在关心他,他却做出这样的事来。
“唔……”南九闷哼了一声,但这声很快被漠之尘的推堵压在了喉咙里。
舌尖翻搅间全部都是浓浓的茶香。
失去了话语的反抗权,南九就手脚并用的连推带打,直到这个深长的吻几乎要让南九窒息,漠之尘才喘息着放开了他。
啪——
五根鲜红指印打在了漠之尘的右脸。
漠之尘没有恼,没有怒,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但南九却怒了,他这是明知道会挨巴掌,却还是要这么干的意思么!
真是土匪!
刚要开口骂人了,漠之尘又低声道了句“对不起”,然后起身弯进了车厢,把南九留在了外面,面上还遮着那块毛毯。
躺了那么一会,南九还是觉得不骂他一顿难消心头之恨,于是一个轱辘爬起来,把头钻出毯子,顺过去一看,却连要骂的话都舍不得说出口了。
漠之尘一个人倚着车壁,双目微微阖闭着,睫毛垂下来,脸上尽是宿夜的疲惫。
南九不再说话,蹑手蹑脚的也跟进了车厢,把帷帘放了下来。风不再灌进来,虽然暖和了许多,但有蒙蒙的昏暗,这样的光线最合适人入睡。
然后悄悄挪到漠之尘的身边,把毯子盖了上去。
吐槽自己道,南九啊南九,你还是这么的没有出息。
漠之尘的侧脸看起来很安详,南九不敢做出什么声响打扰他,只好就势趴在旁边的箱子上。
箱子很硬,南九也没有丝毫的困意,无聊透顶,甚至一根一根的看手指上的纹路打发时间。
“过来。”
正数到第五根手指,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轻唤。
南九惊的一颤,以为自己听错了,侧了半个头去看,果然漠之尘微睁着眼眸。
“我不去。”南九摇头,一是因为过去会让他睡不好,二是……怕他再做什么。
漠之尘长吁一声,略带愧疚道,“刚才是我不好,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了,过来罢。”
南九扁扁嘴,还是不动。
片刻,身后衣物摩擦声窸窸窣窣,南九疑惑的回头去看,只见漠之尘正要起身,忙坐直了身子问他,“你去哪?”
漠之尘平整了衣领,道,“一个人睡不着,出去继续驾车。”
才动了一步。
南九倏地扑了上去,把他压倒了回去,反手毛毯一遮,喝止他道,“睡睡睡,我陪你睡,你是小孩子么还用这招!”
被南九拦腰抱压着,漠之尘轻笑起来,携了南九的胳膊往上一提,让他躺在自己的肩头,然后揽住了才真的闭上双眼。
片顷,笑道,“还是阿九心疼我。”
心疼,整颗心都被你气疼了!
南九暗自腹诽道。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漠之尘有没有睡着,南九轻不可闻的抱怨道,“把我当人形抱枕么……”
拥挤的车厢里没有回应。
车外,是凛冽的寒风;车内,却异常的温暖。
漠之尘终于睡着了。
第二十三章
一觉睡醒后,世界大变样。
南九睁眼醒来时,如果不是漠之尘还在身边躺着,他差些以为自己被拐卖了。
瞧瞧这身子底下的织花地毯,旁边的矮几小桌,桌心焚焚燃烧的熏香,静置一旁的笔墨棋子,以及帷帘外兢兢业业驾马的车夫。
原本杂乱堆砌的车厢,突然就变得温馨起来了,让人心头一暖。
不过……
不过。
“卧槽,我的箱子们呢!”南九看了一圈后,突然大喊道。
他那些虽然碍事又硌人,但是里头应有尽有,物品丰富种类齐全,堪称是新时代的二十四小时日用百货超市的箱子呢。
漠之尘缓缓伸了个懒腰,道,“碍事,扔了。”
扔了!在他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他竟然扔了他的百货超市。
漠之尘半支起身子,依依的望着他,轻轻一吻道,“阿九有什么想要的,再买便是。”
南九瞬间就蔫了,弱弱的回了一个“嗯”,彻底沦丧在土豪的败家之气里。
漠之尘斜卧着看了一会,就起身坐到了小案边,拿出一个小盒,捻了些茶叶丢进了茶壶里。
南九闻到了十分熟悉的味道,也跟着坐了过去,捏起几片茶叶闻了闻,“西湖龙井?”
漠之尘称赞他道,“阿九字都不识几个,竟然可以闻香识茶。”
南九张口就说,“我才没这么大本事,那是——”忽然一顿,发觉自己差些说了什么了不得而且破廉耻的东西,赶紧闭了嘴。
“是什么?”漠之尘好奇问道。
“是……” 南九眼珠子上下左右的打转,看来漠之尘并没想起来那时调戏他的那句西湖龙井,只好打着哈哈混了过去。
漠之尘举盏斟茶时,动作温润优雅,有大家公子的标致端庄,比南九见过的什么茶艺节目都要好看。
可惜茶壶里的水有些温了,泡不开翠绿的龙井,不仅茶水的颜色不好看,连味道也不浓烈,不是记忆中的那种。
南九嘴比脑子快,又作了死,放下茶杯道,“不好喝,太苦,还不如你的味道。”
漠之尘捧茶的手停在了嘴边,疑惑道,“我的味道?”
反应过来,南九一下子红了脸,咕噜咕噜的喝了手里的茶,还想糊弄过去,一抬头却发现漠之尘紧盯不放的目光。
懦懦地把杯子推了过去,道,“再……再来一杯。”
漠之尘抬手斟茶,然后继续盯他。
“第、第三杯……”
又斟茶,继续盯。
南九果然越被盯越把持不住,三杯茶下肚,直接缴了械,把茶杯往漠之尘面前一拍,抬着下巴,十分要皮不要脸的说,“啊对,你的味道,你嘴里的味道。”
漠之尘静默了一刻,忽然笑起来,揉着南九的脑袋笑的止不住。
南九一愣,转念就明白了,丫的他明明就知道,还非要逼人说出来,真是是可忍,爷不能忍。
恼羞成怒,扑上去就训道,“你耍我!”
漠之尘迎着这一扑,顺势把南九裹进了怀里,笑着告饶,“我错了,我再也不耍着小将军玩了。”
南九哼了一声,要从他怀里退出来,却被漠之尘裹的更紧,向着他耳朵吹气道,“茶既然不够香,不如来点香的。”
这不就是赤果果的调戏!
南九半身往后仰撤着躲他,拒绝道,“茶不香,你刚喝了茶也一样不够香。”
漠之尘失笑,随手抓起一撮茶叶丢进嘴里,含在舌下,一手托住南九不断后撤的后脑勺,逼近了笑道,“这样就够香了。”
“你……”
一张嘴,漠之尘吻下来,唇被堵上了,牙被撬开,温化了的茶叶被舌尖推送了进来。
茶香弥漫开来,苦味咂着咂着变成了甜香。
搅着茶叶,南九忽然想了许多,先不说漠之尘对他究竟是几个意思,他对这漠二公子确实有一些难以明说的感情,有些离不开,再加些放不下,他平生也没什么上心的人,最动心的一回也不过是直勾勾盯着隔壁武术团那个英姿飒爽的学姐看了一下午。之于后来玩游戏遇到的黄鸡漠,真真假假,隔着一条网线谁也分不清楚。
倒是如今,虽然漠之尘戏耍他、调戏他,但救他护他也全是事实,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真的掉进他的温柔陷阱里去了。
至于这个陷阱值不值得掉,需不需要爬出来,美人在前,公子在口,茶香在舌,哪有闲工夫想!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行不行、可不可以的问题对他这样连脑细胞都快死绝了人来说实在是太复杂,喜欢就上,想要就说,简单霸气才是人生准则啊。
所以现下最重要的事,是要好好摄一摄漠之尘,让他再不敢随便调戏人。
南九转了转眼珠,兵法有云三十六计,第三十计反客为主。
一口被搅的碎碎的茶渣吞了下去,漠之尘便有了放人的趋势,南九却一口咬了上去,把即将退出的舌尖拽了回来,继续细细品尝。漠之尘眼角一弯,没什么不高兴的表示,只顺着南九来,要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南九当真大胆起来,胳膊搭上漠之尘的颈,拢紧了加深了这个吻,虽然故作强硬,但分外生涩,直吻的漠之尘差点笑出来。
吻到深处,南九直接把人推到了,手下不安分的扒漠之尘的领子。
漠之尘蓦然受力倒下时,没有丝毫准备,袖子扫了茶杯,身子也“嗵”的一声砸在车板上,一时间车厢里碎声种种。
帘外的车夫听见了异响,又低声问了两句却没人回答,以为里头出了什么事情,虽然没有东家的吩咐,但关怀一下总比蓦然无视的好,于是直接掀了帘子询问。
这一瞧倒好,只见两人衣领不整的扭在一起,那场景好不有伤风化!
车夫虽没怎么敢瞧,但到底是正经农户人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直接石化当场。
南九扯拽了半天,觉得漠之尘的领子还没拽开,自己倒冷的要命。一抬头,可不看见车夫瞪大了俩眼的盯着他们,南九也不客气的瞪着他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亲嘴儿的!”
车夫老实巴交的,还真结结巴巴回了一句,“没、没有。”说完了,才猛然反应过来,赶紧放了帘子扭头回去继续驾车,摇头要把刚才的都忘掉。
漠之尘抬手掐了一把南九的腰,笑道,“阿九霸道起来,真是连我都自叹不如。”
南九捏了一下漠之尘脸,佯笑说,“怕了没,叫你以后再调戏我。”
漠之尘连连点头,认真的承认道“怕了”。
嗯,怕了就好。南九十分得意的撑起地板就要起身,才一动,就被揽了回去。
漠之尘皱眉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南九不解。
漠之尘弯起一条腿,南九就恰好严丝合缝的贴上了他的身子,小腹一阵烫热传来,霎时把南九惊成了石头人,眼睛一眨不眨的都要把眼珠掉出来。
卧槽,亲个嘴而已,这家伙竟然还有反应了,到底谁纯情啊。堂堂杀人如麻漠恶人,就算是谣言,你也有点骨气好不好,这种程度就跪了,以后还怎么相亲相爱。
送你两个字,报应啊。
南九嘿嘿一笑,趴在漠之尘身上,手指缘着他下巴流畅的线条暧昧一画,气息吐在漠之尘的唇间,轻道,“怎么办?当然是自己办。”
一个翻身从漠之尘怀里滚了出来,抵上车壁,抬脚轻踹了漠之尘一下,翻眼看着车顶道,“出去吹吹冷风,过半个时辰再回来!”
漠之尘平白受了挑拨还挨了踹,不给解决就算了,还要让他出去吹冷风。遂俯身起来,步步向南九逼去,直把南九逼坐在了角落。
“你、你干嘛!”南九急道。
“干嘛,你挑的火你不给熄?”漠之尘问。
“谁知道你那么经不起调戏!”
漠之尘又耍无赖道,“既然要调戏我,不如调戏到底呗。”
南九随手不知从哪拽来一件衣服,掩起身子道,“没工夫,也没心情。”
漠之尘凑近了,声音温柔缱绻,低沉朦胧,“阿九不相信我的技术能让你有这心情?”
“我、我我……”看着俯身而来的漠之尘,领口半敞着,里面风光无限,南九吞了吞口水。
他真是深刻懂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原理,什么叫不作不死一作必死法则,不知道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南九懊悔的都要把脸蒙起来了。
漠之尘嗤然一笑,拍拍南九的脑袋,笑道,“别藏了,逗你的。”
“啊?”南九惊声。
“不把你怎么样。”漠之尘承诺道。
南九不信,从漠之尘的脸一直看到他的身下,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骗子”两个字。
漠之尘干脆利落的起身,弯腰趋近了帷帘,回头笑说,“调戏我,阿九还早了些。”
南九一呆,漠之尘已掀了帘出去,与车夫坐在了一起。
车夫打量的只看了漠之尘一眼,就梗了脖子直视前方,好像旁边坐了一个看一眼就会张针眼的东西。
马鞭猝然一挥。
应声从车厢里传来一句怒吼:“漠之尘,你又耍我!”
漠之尘坐在外头笑的十分的悠然。
第二十四章
打那日后,不管里头发出了多聒噪的声响,车夫同志都镇若山石,决计再不打开帘子看一眼了。
于是南九在里头折腾的更加随心所欲。
他闹腾的欢,漠之尘也从来是笑着由他闹。
哗啦……
车里又是一声碎响,车夫打缰的手抖了一下。
“不下了!”南九手下一拂,扫乱了棋子,郁闷的半支着脑袋。
今日突发什么奇想,漠之尘竟然要与他下棋。
下棋好啊,调冶心性,培养情操,想他南九可是拿过市级青年宫围棋赛大奖的,还怕了你不成。
可是下就下吧,你堂堂土豪山庄的人还要什么彩头,掉不掉价。嘛,反正他没钱,就算输了,扒了他一身皮也掏不出一个子儿来,羊毛出在羊身上,到头来不还是漠之尘自己拿么。自娱自乐,真有意思。
“才两局,阿九就没耐心了?”漠之尘笑道。
才两局,他就一个子儿没赢过,虽然他南九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但是这样的惨败实在是丢人,丢到姥姥家还能再往前走三里。
南九郁闷。
更让他郁闷的是,漠之尘到现在都没说彩头是什么。
漠之尘把棋子分好,倒了茶给南九消气,“说好的五局三胜,阿九要是能赢了后三局,前面两局的彩头我就不要了。”
说着就把黑棋推到南九手边,黑子先行,摆明是要让他一把。
南九捻起一颗棋子,在手里抛了抛,“你先说你要什么彩头,我得看给不给的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