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身份明了

“什么，你说，莲儿就是柳儿？”萧云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敢相信。

离人站在那里，态度没有平常的恭敬，知道柳儿被送走之后，他一直挣扎着，要不要对萧云讲出实话。

昨天和宫里的小太监聊天，听说了北凉伐木的生活，穷山恶水也就罢了，可是每年都会有几个人死掉，让离人再也不敢耽搁，今日待萧云刚下早朝，就匆匆赶来找他。

虽然感激萧家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但对萧云这样对待柳儿，离人心里已经生出了怨恨，好不容易柳儿才捡了条命回来，又被萧云送去送死，柳儿那样瘦弱的身子，怎么能吃的了那样的苦。

“柳儿希望能摆脱过去做为棋子的命运，才化名成莲儿，想要一段纯粹的幸福，可是，皇上，您又把柳儿的梦打碎了。”离人的语气，带着强烈的指责。

萧云却好似根本不在意离人的态度，只是喃喃自语，“他是柳儿，他是柳儿……不对，他不是，他身上根本没有胎记，我亲眼看见的。”

面对萧云的怀疑，离人失望是摇摇头，“皇上，他是不是柳儿，您都不知道吗，只凭着一个胎记，您就否定他吗，那离人无话可说，您真的是个很差劲的恋人。”

离人毫不在意这样忤逆的话，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他只是替柳儿不值，说完心里想说的话，离人也不告辞，一转身走出了书房。

萧云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低低的重复离人的话，“他是不是柳儿，我都不知道吗，我都不知道吗，我真的很差劲，很差劲。”

“柳儿，柳儿——”萧云忽然发疯一样，冲进莲儿曾经住过的房间，已经空了一个月的房间，似乎还凝固着柳儿走之前留下的哀伤。

“柳儿——”萧云坐在古筝前面，颤抖的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被血迹染成紫黑色的琴弦，“柳儿，我把你伤的这样重啊，你该是怎样的绝望，才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流了多少血？”

“不行，我要去找柳儿，我要去找他——”萧云起身，跑出房间，牵出踏云，猛一抽缰绳，踏云像明白了主人的心意，飞奔而去。

纵使踏云能日行千里，也用了十几日，才到了北凉的领地。看到荒凉寂寥的大山，感受到秋雨后冰冷的空气，萧云心急如焚，他怎么忍心让柳儿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刻。

冒然进山是不可行的，萧云没有萧夜那样好的身手，这里的守卫又不可能认识他，恐怕柳儿没带走，反而把自己也给困住。

萧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决定先去找北凉太守，这样的地方官员，每年都要进京面圣，萧云继位的时候，北凉太守也是一定要到场的，就算不认识自己这张脸，皇帝玉玺总还是认得的。

找到北凉太守，亮出了身份，惊的太守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大错，把皇帝招惹来。

“给朕安排一个职位，能直接管理流放犯人的。”萧云强忍住急切的心，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沉稳一些。

“皇上，您这是……”太守刚想问，看到萧云不悦的眼神，连忙把话吞回到肚子里，“是是，微臣这就安排。”

不多时，一张任命书写好呈给了萧云，“看守使”，不知道这是什么官位，或者只是个名称而已，萧云没心思去管，揣好任命书，心急如焚的向山里赶去。

太守当然不能让皇上一个人去，紧随其后，但平常的马驹怎么能赶得上踏云的脚程，累的太守上气不接下气，身下的马也是疲惫不堪。

这样紧赶慢赶，总算在萧云下马后不久，太守就赶到了，不敢直接说明萧云的身份，太守只是用眼神提点着看守的负责人，“好好照顾着，听见了吗？”

那人也机灵，虽然没想到萧云是什么大人物，但能让太守亲自陪着前来，肯定也不简单，至少也是太守的亲戚一级。

“柳儿在哪儿？”萧云单刀直入的问。

“柳，柳儿？”看守愣住了，虽然这个名字听来熟悉，但名单上好像没有这样一个人。

“嗯，是莲儿。”萧云才想起来，发配的时候，名字应该写的是莲儿，这次看守连连点头，“有，有这么一个人，我已经送进山里的，这个时间，他们应该都在山里砍树呢，你还是等他们下了山再去见吧。”

“带我过去！”萧云哪里有耐心等到晚上，看守不敢得罪，只得领着萧云上山。

第二十三章：寻见柳儿

爬了半个时辰，才听到了砍树的声音。萧云紧跑几步，急切的在一群人里寻找柳儿的身影。

“柳儿！”他不敢相信的看着不远处，正挥刀砍向树木的柳儿，一身白衣几乎辨不出颜色，已经有些残破了，虽然和旁边那些人的衣衫褴褛相比，已经算是完好了。三道疤痕横贯右侧的脸庞，在白皙的脸蛋上，显得有些可怖。

柳儿正在认真干活，并没有听到萧云的喊声。在这里，每个月末，成绩好的小组，会被分到二斤牛肉，这也是大家拼命干活的动力所在，虽然柳儿并不在意，但为了这些并肩的兄弟，他也要努力。

“柳儿！”萧云走近柳儿身边，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柳儿猛然间听到萧云的声音，以为是自己累的生出了幻觉，眼角余光却看见身边站了一个人，缓缓抬头，柳儿诧异的望着萧云，这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就站在他身边。

“柳儿！”心里千言万语，可到了柳儿面前，萧云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叫着柳儿的名字。

听到萧云叫自己柳儿，柳儿就猜到应该是离人把事情告诉给了萧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离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受苦，可他还是不明白，萧云为什么会亲自跑来这个地方。

“柳儿，我们可以去旁边聊聊吗？”萧云问的小心翼翼，他不想在这么多双眼睛的盯视下和柳儿说话。

“对不起，我还要干活呢，有什么话，等我下了工再说。”柳儿按捺住内心的讶异，已经说好不爱了，那就冷漠些，结束的干脆些。

“柳儿！”萧云一把拉住柳儿的手，阻止他继续挥刀，可这一握之后，竟大惊失色，把柳儿的双手拉到自己面前，原本细腻白嫩的皮肤，已经生了一层茧，手背干裂出几道伤痕，有的已经化脓了，惨不忍睹。

“这是……”萧云已经心痛的无法言语，想到柳儿曾经用修长的手指，为他弹奏古筝，为他画画，可现在这双手却变成了这个样子，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柳儿把手从萧云手中抽走，到了这种地方，哪还有养尊处优的闲心，双手变成这样，再自然不过了，虽然每晚，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常常让他难以入睡。

“你是谁啊，别打扰我们干活。”石头终于看不过去了，虽然面前这个人衣着华贵，非富即贵，可他也不能眼看着柳儿被他纠缠，听说有钱人都有包养男宠的习惯，恐怕柳儿就是不肯屈从，才被流放到这个鬼地方来。

“有你什么事，这是新来的管事，直接管的就是你们，都认识认识，以后老实些。”看守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傲慢的扬了扬手里的鞭子。

可恶，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面对直接管着自己的人，他还不敢太过放肆，石头在心里骂着，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仍旧挡在柳儿和萧云之间，没有移步。

柳儿轻轻把石头推走，自己的事情，不能连累到别人，万一萧云恼怒，对和自己相伴了一个多月的朋友下手怎么办。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谈。”柳儿放下手里的砍刀，朝山下走去。

萧云紧紧跟上去，想要伸手扶着柳儿，却被柳儿躲开了，在这崎岖的山路间，柳儿反而走的比萧云更熟练些。

走到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柳儿停下脚步，平静的看着萧云，“皇上，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

“柳儿，我真的不知道莲儿就是柳儿，不然我肯定不会让你离开的。”萧云一脸的愧疚和悔恨。

“皇上没有认出我是柳儿，也没有爱上莲儿，我一直有个疑惑，皇上您真的在意柳儿吗？”柳儿的语气依旧平淡，看不出情绪。

“当然，当然！”萧云没有丝毫犹豫，他对柳儿，何止是在意。

“那皇上究竟在意的柳儿的这张脸，还是在意柳儿这个人？”听了柳儿的问题，萧云诧异了一下，“当然是全部。”

“如果是全部，那莲儿拥有柳儿的全部，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而已，皇上怎么就狠心把他流放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决定不再把所有话闷在心里，柳儿想一次问个明白。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因为没有胎记，所以我就认定你不是柳儿。”萧云懊悔的低下头，“我真是蠢，只凭一个胎记就否定你，都是我太愚蠢，才让你受这样的苦。”

柳儿轻哼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子不看萧云，对于萧云的话，若说一点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可是现在晚了，心都空了，又怎么能填补的回来。

“柳儿！”萧云忐忑不安，他已经发现柳儿对他已经和从前不同了，这份不同，带着强烈的疏离感，让他觉得柳儿已经遗弃他了。

“皇上，柳儿已经不是以前的柳儿了，既然完全没有变的莲儿您都不喜欢，那现在这样的柳儿，您就更不可能接受了，这个地方不适合皇上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您还是请回吧。”几句话，让萧云心里变得一片冰冷，柳儿真的不要他了，这不是生气那么简单，是心伤过后，彻底的死心。

“柳儿，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不然我会一直留在这里。”萧云不会放弃，不论用什么样的方式，他都要让柳儿重新获得幸福。

“皇帝不理朝政也可以吗？”

“我不管，就算赔上整个天下，我都不在乎！”若颠覆天下只能换来柳儿一笑，他也愿意去做，几次的生离死别，他已经看清楚了自己心，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柳儿的幸福更加重要，付出一切，他也甘愿。

第二十四章：痛苦与甜蜜

“柳儿，今天不要上山了好不好啊。”萧云跟着柳儿身后，不停的劝说着，柳儿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脚步一点都没有迟缓。

萧云心里郁闷，若不是怕柳儿生气，真想把他直接扛回到皇宫里去。

“我帮你，柳儿，你休息一下。”劝说无效，萧云只好替柳儿分担，可柳儿完全不领情，看都不看他一眼，闷头干着活。

萧云看着实在心疼，也不管柳儿会不会生气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砍刀，有模有样的砍起树干来，虽然姿势看着不错，可其中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但这样的粗活还是第一次做。

想到自己这样的人都觉得辛苦，柳儿那么柔弱的身子，又怎么能吃得消，竟然让他受了这样的苦。

萧云心里又后悔又心疼，最后竟然恨起自己，像惩罚自己一样，不顾双手被震的发麻，猛劲的砍着树干。

柳儿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拦，好像认真决定了不和萧云说话一样。看萧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干脆坐在一边，靠着树干休息。

知道了萧云是管事之后，石头这些人也不敢太放肆，一边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偷瞧着这边的事情，都暗自吃惊。不知道柳儿和这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竟然能让管事替他干活，柳儿还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萧云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多久，天色就暗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这一个下午，让他手心都磨出了水泡，精壮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毕竟这十几天日夜赶路，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今天更是饭都不曾吃过。

萧云帮柳儿拿着砍刀，跟在他身后，像个跟班一样，如果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恐怕要吓死了，柳儿却好像理所当然一样，轻松自在的走在前面。

其实柳儿心里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般自在，多少种念头在心里滑过。萧云所做的，让他觉得有些心动，可是尝过太过痛苦，这样的幸福好像太过飘渺，流水一般。柳儿不敢伸手去握，害怕即使触碰到了，却又要从指缝间溜走了。

围着燃起的篝火，柳儿吃着手里的馒头。萧云作为管事，待遇自然不同，本想把柳儿叫过去和自己一起吃饭，柳儿却没有理会他。

萧云知道没办法强迫柳儿，只好把自己的菜端过来，放在柳儿面前，可柳儿看都不看一眼，径自吃着干硬的馒头。

萧云在心里叹了无数口气，可是自己总不能把菜硬塞进柳儿嘴里吧，治理国家都绰绰有余的他，面对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他没想到，这些都不过是小菜一碟，接下来的事情，让他更无法接受。

一天的劳作之后，一群人围在一起，脱了衣服，用冷水冲着身体，柳儿也毫无顾忌的跟其他人一样。

萧云看着柳儿精瘦的身体，袒露在这么多人面前，虽然天黑了，火把照耀下，看的并不是那么清晰，可还是让萧云看的火起。

他怎么能忍受柳儿在这么多人面前裸漏，脱下身上的外套，把柳儿围了个结结实实。

柳儿没有挣扎，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洗澡方式，但是有萧云在旁边看着，他还是会不自在，又不想表现的和平常不一样，一直在强忍着心里的别扭。萧云这样，算是帮他解了围，他也就顺水推舟，围了萧云的衣服，回到屋里。

萧云自然是跟了进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住所，即使是行军打仗，卧室也不会寒酸成这个样子。

当他明白过来这张“床”是要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睡的时候，原本就糟糕的脸色变的更差了，柳儿这些天，竟然是和这么多人睡在一起。

萧云知道，用说的，柳儿一定不会听，只能伸手去拉柳儿，想要把他带出这间不像样的屋子。伸出去的手却落空了，柳儿灵活的躲开了他的手，面色冷淡的看着他。

萧云吃了一惊，虽然自己没有什么好功夫，但伸手拉人这样简单的动作，总不至于被轻易躲开吧。

他深深的望向柳儿，这个曾经柔弱的人儿，现在，似乎已经发生了改变。

“柳儿，我给你找个别的房间住吧。”虽然心里是万分不愿柳儿继续留在这里，语气却不敢有任何强硬。

萧夜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输给了自己的感情，现在的他，如同从前的柳儿一样，小心翼翼的捧出自己心，期待着对方的怜悯。

柳儿原本想任性的留下，但是转念想到萧云若一直在这里和自己僵持下去，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他们，不如今天去和他把话讲清楚，劝萧云回去，免得以后每天都要这么为难。

“好。”柳儿轻轻吐出的一个字，却让萧云欣喜若狂，也许柳儿没有完全的抗拒他。

随着萧云走进一间单独的房间，和翼王府皇宫当然没办法比，但总比十几个挤在一起的屋子要好的多。

昏暗的烛光微微跳动，映着柳儿俊美的侧颜，却有三道伤疤破坏了这样的美感。

萧云不禁伸手探过去，柳儿抬头望了他一眼，萧云伸出的手竟不敢再前进半分。

“皇上，下午所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柳儿了，请您放过我吧。”过往的甜蜜，终究抵挡不住深深的绝望，现在的柳儿，只想过着平淡的生活。

萧云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我的存在，让你觉得痛苦，是吗？”

柳儿犹豫了，他应该立刻说是的，这样就能让萧云离开了。可是，这样的话，总觉得太过残忍，曾经那么深爱的人，怎么舍得去伤害他，自己不过是想过些自由的生活而已。

看到柳儿的犹豫，萧云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祈求的看着他，“那，我可不可以多住些日子，我，我不想回到那个皇宫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