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眼神有些落寞,自嘲的笑笑,“是啊,傻瓜一样,种那些没有用处的药材。”
“萧大哥,齐玮他,就是一直住在你心里那个人吧?”虽然已经很清楚了,柳儿还是想从萧夜口中亲耳听到答案。
“嗯,过去是,现在……”萧夜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个无所谓的笑容,“我已经把该忘的都忘了。”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在说谎,萧夜却没有勇气承认自己仍然傻傻的痴恋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
“萧大哥,你在说什么,你明明还爱着他!”不明白萧夜为什么不肯承认,爱情唾手可得,他却放弃了最后的坚持。
“不爱了,也不想爱了,若不是请他来治病,我根本不想去找他。”萧夜口是心非的说着谎话,这样讲,也是为了不让柳儿替他伤心,柳儿那么善良的心,看到自己这样苦恋着没有希望的人,一定不会好过。
“哗啦——”
门外传来碗盘摔碎的声音,萧夜个一闪身,推门追出去,又忽然止住了脚步,那个跑开的背影,是那个曾经那么熟习,那么亲近的人,现在,他却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刚才那些话,他都听见了吧,萧夜心里痛的像撕裂一般,却闭上眼,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个微笑,这样也很好吧,齐玮就不用背负任何负担,可以好好去经营自己的幸福了。
柳儿没有看到人影,却看到门外打碎的药碗,又看到萧夜愣愣的站在门外,那跑走的人,一定是齐玮了。
以前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现在又惹出了误会,柳儿心急如焚,“萧大哥,你快去追啊,快去啊!”
“追什么,现在能安慰他的人又不是我。”萧夜面带微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萧大哥,你不去追会后悔的。”柳儿不顾身上的伤势,掀开被子,就要追出去,被萧夜一把拦住,“你做什么,好好躺下。”
“萧大哥,你去把他追回来好不好,我会和你说原因的。”柳儿担心齐玮听见了刚才的话,会发生什么意外,可是萧夜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齐玮他娶妻,是因为那个女孩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齐玮只是不想让那个女孩受人歧视才娶了她,一年前,那个女孩已经生病去世了,现在齐玮只是孤单的一个人!”柳儿一口气把事情讲出来,然后用埋怨的眼神盯着萧夜。
萧夜呆住了,这样的情况,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小玮他不告诉我……”
“他只是觉得娶了妻子,就不能在和你在一起,否则对你不公平。而这一年内,他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到你,他又怎么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想起齐玮诉说这些事情时,那种落寞伤心,柳儿也跟着难过起来。
“小玮,小玮——”呼喊着齐玮的名字,萧夜向着他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一阵阵的心痛,自己竟然让最爱的人,日日忍受这样思念的痛苦,而自己却傻瓜一样躲起来,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刚才又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实在无法原谅,“小玮,你在哪里,求你回来——”
听着萧夜悲伤的声音,柳儿叹了一口气,暗自责怪自己,若早一些,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齐玮,你可不要出什么事情啊。”
一连等了三天,都没有两个人的消息,若不是有轩影拦住,柳儿早就跑出门就找他们。
“柳儿,吃些东西吧。”轩影坐在发呆的柳儿面前,语气很是无奈。
“还没有他们的消息吗,都怪我,若是早点说,早点说就好了。”柳儿担忧的看着门口,心里满是自责。
轩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他,这几天,柳儿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不是问他们有没有回来,就是说若早些说就好,问他早些说什么,柳儿却沉默不语,生生把轩影急死。
“柳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萧夜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右手紧紧搂着一个细弱的身体,正是一脸羞涩的齐玮。
“萧大哥,齐玮!”柳儿激动的想流下眼泪,看到他们这样甜蜜的依偎在一起,不用问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样真好,希望身边的人都能这样幸福。那自己呢,柳儿给自己一个微笑,自己也要努力去争取幸福,他不期待萧云能给他同等的爱,只希望能陪在他的身边就好,这样看似简单的心愿,能够实现吗?
第二十章:流放边疆
离开皇宫的,只是一具身体,一具遗失了心,遗失了感情的空壳。柳儿带着镣铐,麻木的跟着狱卒,艰难的向前走着。
昨晚一夜没有合眼,一直拨弄琴弦的手指,已经是伤痕累累。那架古筝上面,已经是血迹斑斑,和那血液一起流出来的,还有柳儿所有的爱恋。
最简单的期盼,却得到了最大的伤害,萧云做出决定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留恋,既然如此,就把自己的心丢掉吧,没有人要,留着又有什么用。捧出来,也不过让人随意糟蹋而已,不如自己扔掉,再也不会心痛了。
柳儿被带上囚车,缩在车子的角落里。车子咿咿呀呀的行走在街道上,引来众人观看。
“这是什么人啊?”
“好像是要流放的。”
“长的真好看。”
“好冷漠啊,你看,他完全没有表情。”
各种眼神,各种声音,柳儿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身子随着车子摇晃,表情却一成不变,看不出任何情绪。
哀莫大于心死,怀抱了太过美好的希望,一朝被流放,万事皆空。被萧云丢弃,让柳儿失去了所有对未来的渴望。现在的他,连寻死的想法都没有,一个已经丢了灵魂的人,哪里会思考生死的问题。
夜半时分,柳儿躺在柴草之中。正是月圆之夜,明晃晃的月光从窗外洒下来,照着柳儿苍白的脸色,一双漂亮的眼睛毫无神采。
“皇上怎么舍得把这么美的一个人给流放到那种地方啊?”
“谁知道,伴君如伴虎啊,而且一朝天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这张脸看腻了就换了。”
门口的守卫聊着天,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传到了柳儿的耳朵里。原本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澜,伸出手,抚摸自己带着划伤的脸庞,“原来已经看腻了啊。”
皇宫里,萧云站在莲儿曾经住过的院子外面,银色的月光将脸上的悲伤映的更深,柳儿不在了,莲儿也被自己流放到那么远的地方,连那张画卷,柳儿留下来唯一的一点纪念,都已经残破了。
萧云感觉自己好像被遗弃了一样,可是,让自己如此孤独的,偏偏是自己作出的决定,推不到别人身上,只能默然承受。
转过身走开,萧云不想再走进这间空下来的屋子。屋子空了,身边空了,连心,也空了。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柳儿才来到了自己被流放的地方,北凉,一个被几乎被人遗忘的荒凉的地方。
没有城池,一眼望去,是连绵不断的青山,快要入秋的季节,绿叶红叶黄叶交错,却也是一副难得的美景。
柳儿露出轻松的笑意,这个地方,或许,正适合自己。
“这个就是吗,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几个侍卫做了交接,柳儿被带到山间的几所房子前面。
“石头,新来的,你照顾吧。”看守的人把柳儿交给一个长的很是魁梧的男人,被叫做石头的人看了看柳儿,不屑的哼了一声,“哼,就把这样没用的人给我!”
“再没用也多个人手,你不要我就给阿光送去。”守卫作势要拉走柳儿,石头连忙拦住,“带来了就留下,我石头没那么挑,是个活人就成。”好像刚才抱怨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石头说的理直气壮。
守卫见惯了他这副模样,也不理他,留下柳儿,径自走了。
“叫什么啊?”石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柳儿却没什么好怕的,淡淡的说,“柳儿。”
“柳儿,切,娘们一样的名字,长的也是细皮嫩肉啊,可惜你命薄啊,到了这个地方,只有阎王爷宠着你。”石头把柳儿带进屋里,不大的房间里,用木板搭出床铺,从房间一头通到另一头,十几个人挤在上面,每个都衣衫褴褛。
见到柳儿进来,大家目光各有不同,有同情的,有不屑的,有贪婪的看着柳儿干净衣衫的,柳儿全都不理会,安静的站在房间里。
“老八,让个地方出来!”石头吩咐着,有个人不情愿的向一旁挤了挤,原本就拥挤的床铺,又要加上一个人,没有人开心的起来。
木板床上,只铺了薄薄一层褥子,有些地方,只剩下了一层布而已,而且看起来多少年都没有洗过了,大家原本以为柳儿这个看起来身份高贵的人,会厌恶的躲开,却看到他无所谓的躺下来,手枕在头下面,眯了眼,竟然准备睡了。
肮脏的环境,坚硬的床铺,柳儿也不是没有住过,母亲去世之前,她们都是流浪在街头,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就能当成一个临时的住所。现在唯一不同的时,身边少了母亲的怀抱。
“睡觉睡觉,明天还上山呢!”石头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柳儿身上,一边吆喝着,一边吹熄了昏暗的蜡烛。瞬时,屋里一旁漆黑,窗外是风吹过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一些不知名的野兽的嚎叫。
不久,鼾声响起,掩盖了窗外森林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声音。在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屋子里,柳儿再能吃苦,也无法安然入睡,刚才闭了眼装作睡觉,不过是避过别人的眼神而已。
虽然丢了心,放弃了感情,柳儿还是一个最普通的人,不是神仙。面对这样陌生的环境,他也会感到害怕,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讨饭的时候,有母亲的呵护,在烟雨楼的时候,有离人的陪伴,现在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柳儿已经不在意生死,可有些东西,却比死亡还要令人恐惧,那就是“未知”。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毫无准备的,柳儿就要开始陌生的生活,在一堆被流放的犯人中间,开始自己流放的生活。
第二十一章:流放生活
清晨,天还没有放亮,柳儿就被叫了起来,一把砍刀递到他的手里。柳儿接过来,沉甸甸的,跟在人群的后面,在火把的照亮下,向山上登去。到了地方,天刚好蒙蒙亮,鸟儿欢快的鸣叫声,让柳儿稍微清醒一些,一个晚上几乎没有合眼,早上刚刚想要睡过去,却被叫了起来。
握着砍刀,柳儿不知道该怎么做,正恍惚间,背后已经重重挨了一脚,“你他么发什么呆,干活!”
柳儿被踢趴在地上,尖利的树枝划伤了手掌。柳儿站起身,双手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拿起砍刀,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向树干上砍去。
当刀砍在树干上的时候,一股力量震的柳儿几乎跌倒,他歪了歪身子,努力站稳,用力将砍刀从树干上拔出来,再一次挥起来,向树干砍下去。
柳儿不想装柔弱来博取同情,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同情他。而且,柳儿也不觉得辛苦,这份身体上的劳累,反而让心里痛快了起来,发泄一般,柳儿一下又一下狠狠的砸向树干,嘴角边,噙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没有人会想到,柳儿这样瘦弱的身子,竟然可以这样卖力,原本以为他会像个没吃过苦的贵族公子,才砍几下就恼怒不做了,至少也该埋怨几声。可柳儿一声不吭,仿佛和那棵树有仇一样,挥舞着砍刀猛烈的砍着。
“吃饭啦,吃饭啦!”一早上就被喊起来砍树,日头升到头顶,才得以休息,一个干硬的馒头被丢到柳儿面前,柳儿才伸出手,一只干瘦的手已经把馒头夺了去。
柳儿不想争,一顿不吃也饿不死的。别人啃着馒头,柳儿默默坐在树下休息,树叶挡去了灼热的日光,丛林里,充斥着惬意的凉爽。
如果忽略掉手心的痛楚,和身体的空乏,这样一个地方,似乎也还不错。
一直干到日落,才被允许下山,柳儿的手心已经满是水泡,一整天没有吃东西,又干着重体力的劳动,柳儿的脚步变的轻忽起来。
“啊!”一声惊叫,让柳儿呆木的神经警惕起来。
“怎么回事?”石头燃起火把,走到喊声那边,忽然在树丛那边,闪起几点绿油油的光亮,阴冷的盯视着他们。
“狼,狼啊——”在这里住的久了,对狼群都会有一种恐惧的心里,虽然人人手里都握着锋利的砍刀,但是狼群那种凶狠,却让他们还未动手,已经心生胆怯。一年中,总要有几个人被狼群叼走,所以对狼的胆怯,让他们不敢去抗争,一心只想逃跑。
几个胆小的已经转身开跑,石头拦不住,看到形势不妙,也想后退,可他毕竟是这一群人的头,不可以先跑开,只能留在最后。
绿光晃动起来,几个身影出现在火光前面,石头稍微松了一口气,只有三只,还好没有遇到庞大的狼群。
可是三只也不能小看,尤其是那些胆小的家伙都跑了,石头左右一看,竟然只剩下4个人,还有一个孱弱的柳儿。不知道这小子是胆子太大,还是已经被吓傻了,竟然没有随着人群逃走。
“你对付左边那只,你对付右边那只,中间的留给爷爷我,今天让你见见爷爷的威风。”石头吩咐着,却没有把柳儿也算进来,他若没事,算他命大,若伤到,只能算他倒霉,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别的。
中间那只狼,体形最大,应该是这三只狼的头领,它身子微微向后退了一下,随后猛然一跃,冲着几个人扑了上来,旁边的两只也跟着跃过来。
石头几个人,按照商量好的,每个人对付一只。石头对准中间的狼,猛然一挥砍刀,却被躲了过去,石头没有停住手,瞬时将砍刀抡圆,向身后砍过来,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道。
那狼似乎瞧出石头的厉害,狡猾的一个转身,竟是向柳儿扑了过去。石头紧赶几步,心说坏了,这小子才来一天,就要命丧狼口了吗。
柳儿见那狼扑过来,也不慌张,脚步轻移几下,和狼擦身而过,就在擦身的瞬间,柳儿抬手,对准狼的腹部,看似轻轻点了几下,却听到狼一声惨呼,跌落在地,翻滚起来。
石头看的愣住了,想不到柳儿会有这样好的身手,果然真人不露相。
柳儿也不确信自己能够得手,这是在鹿蜀国治病的时候,和萧夜学的。虽然短时间不可能学成武林高手,但用来防卫却也足够了。萧夜教他的,都是一些靠着巧劲就能学会的招式,所以即便柳儿身子瘦弱,用出来,也足以击败对手。
石头过去帮那两个人解决了恶狼,三个人望向柳儿的目光全然改变了,回到住处,经过几个人添油加醋的描述,柳儿竟成了一个世外高人。
在这穷山恶水之中,有能力的人就会受人尊敬,再一次吃饭的时候,两个馒头整整齐齐的摆在他的面前,柳儿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躲在一旁的人看见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应该就是原谅了自己的意思吧。
渐渐的,和这些人相处变得融洽起来,虽然柳儿经常沉默不语,却能和大家混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甚至一起洗澡,柳儿也惊讶自己竟然没有觉得尴尬,反而相当自然。
都说流放到这里的人,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可一旦交了真心,他们绝对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想笑就笑,想骂就骂,这是一群毫无拘束的人,让柳儿也不知不觉卸下了心防,活了十几年,才知道自由是什么样子。
原来真正的自由,不是身体的自由,而是心灵的自由。随着鸟儿煽动的翅膀,随着涓涓流动的小溪,让心灵,和自然融为一体,无拘无束,无牵无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