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被离人的小脸逗笑了，看到离人气鼓了脸，齐玮才停下了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好，好，我和师傅说，让他也收了你。”

虽然齐玮的语气有些敷衍，但应该是答应了，离人这才又恢复了平常甜甜的笑脸。

看到离人这样的笑脸，任谁也没办法不疼爱他。柳儿牵起他手，嗔怪的说道，“我学医，自然会带上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

离人委屈的撅起小嘴，“我只是怕你丢下我嘛！”

虽然柳儿待他一如从前，可离人心里始终装着深深的歉意，如果不是自己为了报答萧家的救命之恩，又怎么会害柳儿受了那么多的罪。

即便柳儿是真心原谅了自己，但自己又如何能忘记曾经的背叛，始终带着罪恶感的离人，心里一直忐忑着，想要紧紧抓住柳儿的手，不要被丢弃。

“小傻瓜！”嘴里嗔怪着，柳儿却紧紧握住了离人微凉的小手，“你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何能丢下你。”

“嗯！”离人扬起小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周围的几个人都有些看呆了，原来笑容还有这样的魔力，让旁人看了，心情也能随着愉悦起来。

柳儿自然是见惯了，只是也觉得离人似乎生的越来越美了，暗自庆幸已经摆脱了烟雨楼，否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离人心情大好，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跟着齐玮向客房走去。

到了房间，齐玮仔细看了看柳儿脸上的伤，“这伤虽然不深，但因为时间有些久了，所以会比较难治，应该要花费一些时间。”

“没关系的。”柳儿淡淡的微笑，“这张脸，其实也没什么用处，治好了，也不过是为了不吓到别人而已。”

“才不会吓到人呢！”离人在一边反驳，“柳儿还是那么美！”虽然这样说着，但离人心里也不免心疼，心疼的不是这伤疤，而是这伤疤背后的故事，该是怎样的伤痛，才会让柳儿这样对待自己。

不知道柳儿心里的伤，是不是都已经痊愈了，就算留下了伤痕，却已经不会再痛了。

“这副药极其简单，只有丹参和羊脂两样药物。”齐玮一边给柳儿上药，一边教他其中的原理，“上一次是烧伤，对皮肤伤害比较大，这一次是刮伤，所以治疗简单一些。”

离人先是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可听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无聊的翻起齐玮带过来的医书。

“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离人看的不是很明白，大概是说只要无所求就会不生病，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他又信手翻了几页，“察其所痛，以知其应，有余不足，当补则补，当泻则泻，毋逆天时，是谓至治。”

这些话就更不知所云了，难道要顺其自然，病就能好，大概是自己愚笨，看不懂这样深奥的书吧。

柳儿看离人坐在一边无聊，就劝他去睡，天色已经黑下来有一段时间了。

离人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医书又看不懂，倒不如早些睡了，明天早些起来。所以就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了鞋子，却坐在床沿发起呆来。

又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说来可笑，唯一熟悉的房间，竟然是烟雨楼，住了十年的屋子。柳儿虽然和自己一样无依无靠，但总算见过自己的父母，还能给父亲送终。

“呼！”离人倒身躺在床上，一张总是带着笑意的脸蛋，被浓浓的哀伤所笼罩。他不是天生的乐观，现在习惯的笑脸，也只为了让柳儿看了安心而已。

不是感觉不到悲伤，只是悲伤了太久，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露出来。面对不在意自己的人，悲伤有何用，面对在意自己的人，悲伤岂不是让他也跟着难过。

柳儿这样的性子，都尚且用微笑来掩盖内心的伤痛，自己又怎么能肆意的张扬心里的苦楚呢。

并不是那么不幸，至少，还有拥有柳儿的疼爱，只是……

离人的眼神黯淡下去，虽然不想承认，但柳儿终究不是他的，尽管相依为命了十年，但柳儿终究是要和萧云在一起的。

一个人，还是一个人啊，是不是久了就会习惯呢。离人把小脸埋进胳膊里，闭上了眼睛，像以往无数个悲伤的夜晚一样，用无声的哽咽，来释放所有的疼痛。

明天，他还是那个拥有灿烂笑容，爱撒娇耍赖的离人。

第二章：决心学医

“这个怪老头就是你师傅？”离人围着一个长胡子老人团团转，老人的身子有些瘦小，双眼却炯炯有神，只是带着一些玩世不恭，怎么看都不像是神医的模样。

“离人，好好坐下！”柳儿怕引起老人的不悦，连忙把离人拽回到座位上。

“师傅，你看，人家也觉得你不像是个神医，这可不是我说的。”齐玮难得露出小孩子的神色，他从小被师傅养大，对父母反而没有这样亲。

宋思谦缕缕胡子，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师傅我哪里不像神医了，神医应该长成什么样子啊！”

几个人不说话了，谁也没见过别的神医，哪里知道神医应该是什么样子，但至少神色应该认真一点才对。

“你这么不认真的样子，哪里像神医嘛。”离人坐在椅子上，还是忍不住开口。

原本以为宋思谦会生气，结果他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只是摇摇头说，“现在又没治病，要那么认真做什么，力气要用在对的地方，不然就叫白费力气。”

这句话让离人心服口服，这样看来，他还有那么一些神医的意思。

“所谓医者，就是给人诊病，关键的就是人，其次才是病。什么样的人，得什么样的病。”宋思谦故弄玄虚，离人却不理会这一套，“病哪里还分人了，伤寒就是伤寒，痢疾就是痢疾。”

这下正中宋思谦下怀，他故作不屑的哼了一声，“小儿之言，小儿之言！”

“那老儿之言是什么啊？”没想到反被离人将了一军，宋思谦被这句“老儿”气的直瞪眼睛。

齐玮在一旁看热闹，觉得差不多该出来解围了，“师傅，您老就别卖关子了，我好意给您介绍的徒弟，可别被你吓跑了。”

宋思谦医术不凡，个性却是奇怪，所以至今也只有齐玮一个弟子，却半途做了官，他虽然长吁短叹的，心里却也明白，齐玮家里世代为官，这样的身世，不是可以轻易摆脱的掉的。

宋思谦眯起眼睛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沉稳安静，一个活泼外向，性格虽是不同，眼神里却都充满了灵气，不由心里喜欢。

“拜师拜师吧！”生怕两人反悔，宋思谦连忙让齐玮去倒茶水。

等到两人磕了头，宋思谦这才眉开眼笑的喝着他们敬上的茶水，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离人虽然刚才和他斗嘴，但能教出齐玮这样医术高超的徒弟，就知道宋思谦绝不是徒有虚名之辈。这个头，也算磕的心甘情愿，只是想到那天翻的医书，心里就一阵翻腾，自己哪里是学医的材料啊，学不好，日后免不得被这老头给看扁了，心情不由有些郁闷。

“柳儿！”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外传进来，轩影闪身进来，齐玮无奈的给太子请安，心里嘀咕着，太子就可以随便进出别人家吗？

“这怪老头是谁？”听到轩影这么说，离人夸张的笑起来，一边捂着肚子，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宋思谦，“你看，你看，都是这样说你的，这次不怪我，不怪我啊！”

轩影不知道离人在笑什么，心里还为他把柳儿劝到这里来而生气，也不理会他，看着柳儿，等他解释。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师傅！”既然已经拜师了，就不是再介绍是齐玮的师傅了。

“哦，人不可貌相啊。”这一句，让宋思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是夸奖啊，还是讽刺啊。

离人又不客气的笑起来，“对，对，人不可貌相。”还没笑完，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你小子懂不懂尊师重教啊，敢笑话师傅！”

离人假装恭敬的答了一声是，随后又大笑起来。

“齐大人，该吃午饭的时候了，传饭吧！”轩影不想理会这个笑的喘不上气的疯子，若不是为了柳儿，他才不想和这个小不点见面呢，明明是在一起生活的，生的没柳儿俊美也就算了，还生了这样一个性格，仗着自己脸蛋可爱，就用撒娇来笼络柳儿的心，一点没有柳儿的沉静恬美。

离人当然不会管轩影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反正柳儿眼里是开心的神色，这样就足够了。

齐玮家里准备的都是些清淡的菜品，很合柳儿口味，离人也不挑食，吃的津津有味。可是一向锦衣玉食的轩影就皱起了眉头，“齐大人，你的俸禄没有这么寒酸吧。”

“是不和太子的口味吗，微臣这就吩咐替太子准备其他的菜品。”齐玮站起身，就要出门，却刚好撞到正进门的一个人，身子顺势就被搂住。

闻到熟悉的味道，齐玮只是略微挣扎了一下，毕竟这么多人在，还是感到不好意思。

萧夜却没有放手的意思，搂着齐玮，对轩影说，“多吃些素食，对太子身体有好处，若真吃不惯，还请太子回府再吃自己喜欢的吧。”

柳儿皱了皱眉，他们还是冤家一样啊，见面就吵。想到萧云也是这样，心里忽然添上些甜蜜。

离人左看看，右看看，夹起面前的青菜，递到宋思谦的碗中，“师傅，您吃，虽然是素食，但味道很不错呢。”

宋思谦怎么会不明白离人的意思，这小子哪有那么好心来孝敬自己，不过是害怕柳儿夹在中间为难而已。

虽然和这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可这点心思，他这个古稀老人还是能看清楚的。

“乖，真是师傅的好徒弟，来，师傅也给你夹菜！”宋思谦不想就这样被人利用，把筷子含在嘴里舔干净，才去给离人夹菜，离人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惹什么乱子，只得忍下了。

既然大家都能接受这样的菜，轩影也没办法在柳儿面前摆太子的架子，只好随意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心里又对强出头的离人生出不满，说什么味道不错，摆明了是和自己作对，柳儿身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这样一条尾巴呢。

吃过饭，宋思谦递给离人一本医书，“柳儿已经在看那本内经了，你就先看这本药书吧。”

“药书？”离人不解的接过来，眼前忽然一亮，“师傅，这里都是些花花草草啊。”

“对，就是花花草草，还有水，石头，甚至还有粪便，利用的好，就叫药材，利用的坏，就是毒药，不去利用，那它们就永远是花花草草。”宋思谦摆出师傅的架子，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离人开心的笑起来，“这个好，这个好。”一直只觉得那些花草漂亮，却忽略掉了它们药用的价值，既能观赏，又能治病，花草果然是好东西。

他自动忽略掉了石头粪便这样不感兴趣的事物，只专注在了花草上面。宋思谦看他一副开心的模样，心里也高兴起来，似乎收了个不错的徒弟，能从心里喜欢一件事情，才能真正把事情做好。

“尽快把这些药草的名称记住，我会考你的。”宋思谦不忘给离人泼一瓢冷水，只是他不知道，他觉得困难的事情，离人却没放在心上。

对于这些花草，不是去强行记住，而是像了解一个朋友一样，知道他的所有特点和喜好，这样就不是难题了。

离人开开心心的捧着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头钻了进去。

“哦，迎春花原来可以治疗生疮……水仙可以治疗发热……”这样常见的植物，原来还有药用的价值，离人真心的喜欢上了药草，一直看到了深夜。

夜晚不再是那么的难熬，有了书籍的陪伴，离人觉得生活一下子充实了许多，放下书本，一幅幅植物的样子从眼前晃过。

“真可惜，都是些图画，若能见到真实的药草就好了。”离人略微有些遗憾，却还是十分满足的进入了梦乡。

第三章：山中遇险

十日之后，在鹿蜀随处乱晃的宋思谦终于又回到齐玮府中，离人像是见到亲人一样猛扑上去，惹得柳儿在后面连连叹气，怎么还像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宋思谦活到这么大岁数，也没受过这样的待遇，他一辈子无子无女，现在有个离人在身边吵吵闹闹，倒觉得是自己亲孙子一样，心里疼爱的紧。

“师傅，你怎么走这么久，离人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呢。”离人小脸上露出责备的神色，小嘴噘着老高。

宋思谦哈哈大笑起来，“你问，你问！”

“师傅，宁心草可以治疗失眠，又能使人昏迷，这个量要怎么掌握啊？”“五葵花只生长在南方吗，若想在北方种植怎么办？”“天附子摘下来几个时辰就失去功效了，那万一路途很远怎么办啊？”“还有，还有……”离人皱起眉头，想着这些天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

宋思谦笑着摇摇头，真是一个好徒弟啊，只是太好学了，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让他这个师傅都不知道该从哪里给他讲了。

“不要急，用药的分量，种植草药的方法，都是要靠日积月累的经验，不是单单靠读书就能学会的。”虽然宋思谦很想把全部的知识都传授出去，却也知道，这不是几日就能说的完的。

离人眨了几下眼睛，用药的分量他并不是十分在意，他的理想也不是做一个神医，怎么能种植好这些药草，才是他最为关心的，“师傅，你先教我怎么种植药草吧。”

“最好的药草都生长在林子的最深处，因为没有人打扰，他们能在那里生活上很久，吸取足够多的日月精华。”宋思谦让离人好好坐着，仔细的给他讲解，“但是那些上等的药材，不是寻常就能找的到的，而且，除非有必要，不然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生长。”

“那如果需要药草怎么办呢？”离人很认真的看着宋思谦，等着他回答。

“并不是所有的病，都需要千年药草来治疗，若用人为培育出来的代替那些野生的，也算是为后代积了德，免得真正需要救命的时候，却无药可医。”宋思谦脸上露出罕见的忧虑，现在的王公贵族，总以为千年药草便是好的，哪怕只是寻常风寒，却也要用千年人参来调养，其实身体根本吸收不了那么多的药效，白白浪费掉了。

离人虽然想不到这么多，却也明白了师傅话里的意思，他也正好对种植药草有兴趣，便兴致冲冲的问道，“师傅，那怎么种药草啊，你教我好不好？”

宋思谦点点头，就算离人不说，他也是要教的，“先要寻一些药草的子实，或是根茎，然后选择合适的土壤，在恰当的时候播种。”

“什么嘛，这么模糊的说法，怎么是合适的土壤，什么是恰当的时候啊。”离人听的糊涂，忍不住抱怨。

“那要看你种的是什么，现在什么种子都没有，你叫我怎么教你。”宋思谦伸手在离人脑袋上拍了一下，这小子，真是个急脾气。

“那师傅，你带我云游四海吧，找些好的药草回来种。”离人一脸兴奋的看着宋思谦。

“胡闹！”在一旁看着的柳儿终于开口了，这些天，他也看到离人对药草兴趣非凡，可说到云游四海，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柳儿比离人想的远，他们两个人，虽然表面上风光，可吃穿用度，都在靠着别人，若是跟着师傅云游，难道还要靠着师傅来养活他们吗。还是要等到学了些手艺，有些本事之后，才有脸面跟在师傅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