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残忍，这一年的3月份，上帝将秦岚带走了，留下我们这些人无可奈何地悲伤。

我按照的秦岚就给我的地址，前往她的表哥家。秦岚死前，希望我可以照看一下她的表哥，不为别的，只是希望偿还，她的愿望，我实在，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看到开门的人，我愣住了。

世界上可能是真的存在缘分这种东西存在吧。是啊，现在想想，秦岚说她的表哥姓宁。那时我还没有联想到什么，现在看来，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站在我面前的，赫然就是宁致端，那个阳光的大四学生。

我将秦岚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没有哭，但我能感受到那弥漫在空中的那些悲伤的粒子。

秦岚，其实你也挺幸福的对吗？有人，会为你悲伤，有亲人，为你悲伤。

所以尽管放心往前走吧，你身后的世界，就留给我解决吧。

一个星期之后，我恢复正常的工作。

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天气已经挺热的了。

程楠坐在办公椅上，见到我来了，他走过来，递给我一样东西。

我打开那个盒子，只一眼，就把它盖上了。沉默了片刻，我说：“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程楠没有说话。

“阿楠，我们都清楚，不可能的。先不说我，光是程叔叔就不可能了。你真的觉得我不知道吗？我好歹还是你的秘书。是苏家的独生女对吧。阿楠，放下吧。”

那天，我看到了阿楠和一个女孩出入餐厅，尽管我从那双隐藏起情绪的眼中读出了些许的厌烦，可豪门的那些共同，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阿楠，我对你没有爱，只是把你当作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可能，我对出身豪门的人已经有了戒心吧，所以我猜，以后若是我有爱人，应该是一个普通的人吧。

那一天，我和程楠都没有说话，之后，我们也再没有提起这件事，一如既往地过着日子。程楠也总是一如既往地撒娇。

但我却清楚，程楠已经默认了婚事，尽管他的眼中仍有厌烦，但他已经接受了，这是最大的一步不是吗？桌面上的领带，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我不知道，在那天下班以后，程楠坐在他房间的书桌前，紧握着那个水晶十字，喃喃：“我会答应的……但阿凌哥，不论怎样，你都是我的阿凌哥……不能明，那就暗……”

第四十章

左轩这几个月都没有去找左凌。他只是一个又一个地把他和左凌一起去过的，别人告诉自己的，一一地都走过了一遍。

只是不主动去找而已。每一个出去的日日夜夜，谁能说他不是呢？他去这些地方，难道不是在希冀能与那个人一次偶遇吗？他以为，这样，就能证明那个人……是不是还能说明，他还记得。

可一次偶遇，他却发现，那个人，似乎，真的不再在意了。过往，似乎已变为了一池死水了。

他不该奢求的，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去，他又有什么身份和资格，让他记住。痴心妄想对吧……现在连做普通朋友，好像都变成了痴心妄想。

自己造的孽，债，要自己偿，没有人可以代替。当初在那个人身上所施加的所有酷刑，现在已尽数反弹到了自己身上。

他每天躺在床上，无数次地看着天花板，无数次地在心里说：“我好想你。我知道错了，回来好吗？”

可他也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不会再管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不会再去理会这让人崩溃的一切。

都是自己，这个罪不可赦的人，将一切一切毁灭。也是自己，亲手将自己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就此推开。

大概隔了快有一个月了吧，左轩再次地来到这里，这里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小店，但温馨的装修，是当年的左凌带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老板是个和左轩差不多岁数的女人，看到左轩的光临，她拿起身边的那个已经包装好的礼物，交给了左轩：“左先生，你要的东西昨天到货了，我已经帮您包装好了。”

左轩向她道谢，寒暄几句，就离开，回到了左家别墅。

坐在床上，他打开盒子，里面沉睡着的，是一个精致的八音盒，是个钢琴的模样。

左轩上个月就去找了，因为在他回忆过去的时候，他记起，那时候，左凌曾有一个这样的八音盒，是他自己用打工的钱买的。却被自己打烂，父母也只是敷衍几句就带过这件事。那个时候谁都没有留意左凌的想法。现在看来，那时候的左凌，他的心，大概也如同那破碎的八音盒一般，支离破碎。可笑的是，曾经施加酷刑的人，现在，连赎罪的资本都不再有。

八音盒里音乐响起，充斥在这冰冷的房间里，仿佛是一个绝望的人的——最后一丝曙光。

晚饭的时间到了。饭桌上只有三个人。老爷子已经很久没再下来吃饭了。左家的饭桌上也越来越安静，安静得诡异。

原本的那个角落，不再有那个人的身影，一切似乎都变得空虚。

“轩儿，我问你个问题。”楼真常突然开口问道。

左轩抬起头，却听到让他不知所措的下文：“莫染，是不是就是小凌。”楼真常已经从丈夫那里得知了这件事，她只是想确认，确认这个天方夜谭，是否真的是上天大发慈悲给予他们这些罪人的最后一个奇迹。

沉默了许久，楼真常和左光凡分明地看到，左轩点了点头，却也不再说话。

室内变得沉默，左轩低下头，楼真常捂着脸低声哭泣，一旁的左光凡不语，只是看着远处的某一点，似是在脑海中回忆着什么。

只是，他们内心中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

左家的花园，园丁走到那个角落，放下了一个花瓶，只不过这次，花瓶里变成了两枝花。园丁静立在那里，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温润如玉地少年，耐心地告诉小岚那些奇形怪状的字的意思，也在恍惚间，看到那个少年恭敬地告诉自己种那些花草有益……

那个孩子，什么都做，却什么都没能得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

第四十一章

订婚仪式。

那个我担心了快两辈子的人终于订婚了。

程楠站在那个灯光最明亮的地方，旁边是那个漂亮的千金。忽略掉程楠眼底里的不耐，我觉得，他们，格外般配。最起码，我从那个漂亮的女孩子身上感受到了温柔，像大自然里的风，我明白，我会是一个可以包容程楠一切的人。

我，真心祝他们幸福。也希望，阿楠能把他心里头对我的执念就此放下，得到解脱。毕竟，我注定无法回应他。

看着面前无数个从我身旁走过的商人权贵，恍惚之间，我想起了左轩生日的那天，那天的那个人，是黑零吧。那个和自己一般痛苦，先自己而去的人。

豪门，真的让我窒息，绝望，所以我无法在这里生存，哪怕是最简单的浮沉也做不到。

我不知道我的幸福在何处，我也，不怕孤独终身。

我走出了那个会场，所以，我没有再留意到那个一直注视着我，不舍而无奈的目光。如果我看到了，我也只能叹息，毕竟那是阿楠，自己当作亲生弟弟来疼爱的人，尽管，他已不再是那时候的阳光大男孩了。

但我并没有料到，我会在这里，再度遇见他，遇见左轩。想想也是，豪门之间的明争暗斗，并不罕见。而我也知道程家和左家最近的对立。我不曾劝阻，因为我知道那无用。因为我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理由，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我，所以，哪怕我开口，又有什么用呢？与其让他们左右为难，不如我保持沉默，做个冷眼旁观的人罢了。

他似乎是为了我而过来的，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眼神里是那炽烈的光芒：“……能给我一次机会吗？就一次，让我来爱你好吗？不求你爱我，我爱你。”

我没有立刻回话，我在那一刻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近在眼前，可现在的我却不再追求了。

我摇摇头。下一刻，我便看到左轩骤然暗淡的眸光，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心疼怜惜，我只是道：“你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不可能的。”

他摇摇头，那样用力：“怎么不可能，给我一个机会就可能了。我知道我的荒谬，可我会改，我真的会改。”

“我的心已经死了，什么时候复活，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摆脱了他的手，“左轩，请你放手吧。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执念，不是爱。往后退一步吧，让彼此，海阔天空。”

我不再看那个人，越过他离开。

左轩低头看着那渐渐没了熟悉温度的手。

“他不信！他不信我爱！”

他在心里咆哮。

他知道，是他毁了那颗深爱自己的心，是他让那颗心变为死寂，是他消灭了所有可能的幸福，是他放弃了手中的那个人。

心是撕裂的痛，左轩觉得他快昏厥了。没有人可以救他，这样的苦果，他无处诉说。

当我正准备转身离开这里的时候，后面的左轩却突然说道：“凌，回来吧。爷爷他快不行了。”

我那一刹那愣住了。

爷爷。

那个家里面唯一一个真正爱护自己的家人，即使年迈的爷爷做不到帮助自己什么？

连他也要离开我了吗？在黑零和秦岚相继离开以后。

黑夜的序曲一如既往的演奏着，黑夜女神，那由竖琴演奏的旋律，是在为谁的悲伤而伴奏？

第四十二章

不知是不是我和医院的缘分就这么好，我竟再次站到了这里，同样是作为一个探病人。

病房里只有我和爷爷在，这是爷爷的安排。即使是左轩，也不能忤逆。

病房里很安静，我知道，爷爷在看我，当我对上他的眼神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早已无所遁形了。是啊，睿智如爷爷，一早就看出来左轩并非真心，也一早看出来自己沦陷并提醒自己的爷爷，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一个与自己孙子如此相似的人……

“爷爷……”我不由自主地叫了这个久违的称呼。

之后我看到了爷爷的笑脸，尽管满脸都是岁月的痕迹，尽管他没能把自己从深渊拉起，尽管……可不论如何，只有他，是我上辈子真正的亲人。

“你终于肯叫我爷爷了……”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的妖精不禁变得模糊了。我知道，那是眼泪，夹杂着许许多多我讲不清楚的情感。

“我以为，你不要爷爷了。”那个苍老的声音这样说道。

话音刚落，我知道我真的哭了。趴在床边大哭，在那个充满皱纹的手的一下下安抚中，痛哭着，似乎是在倾诉我一直以来压抑在内心的悲伤——黑零和秦岚，如今还有爷爷，一个个，都离开我了。亲人，不过是今生今世，你和他的缘分，就在不断目送他的背影中渐行渐远。龙应台的《背影》，我很早就拜读过，如今回想，却格外地让我想哭。

我很用力，很悲伤地哭着，因为我知道，这双尽管苍老，但仍能带给我极大安慰，温暖以及鼓励的手的主人，很快，就要离开，永远地，不留痕迹。

走出房间，我看到了门外的左轩，我知道我现在红肿的眼睛格外突兀，可我无暇顾及形象问题：“请你告诉我实话，从以前我就觉得奇怪的了，爷爷的病莫名其妙地加重，为什么？”

左轩那一刹那愣住了，这个他做梦都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情被左凌发现了。他知道，左凌会恨他的，只要他说了，他便再无机会了吧。可他不得不说，他不想连左凌最后给自己的那一丝信任都失去。

左轩说出来了。那时候，颜新他们的怂恿，左轩引诱左凌，当他知道老爷子有一半财产在左凌身上的时候，他想尽办法让左凌把股份财产转给自己，想办法，让老爷子加速……老去。在各种朋友介绍的渠道之下让黑零，找到了那些特效药……

我从没想过事实会是这样。

“你害我一个人不够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我只是如此喃喃。左轩啊左轩，你一定要把你身边的人都逼死才开心吗！我知道我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否则，我将无法再维持我那心中宽恕的信条。

可就是这样的不由自主，我发现，那一抹恨意就这样留下了痕迹。

左轩没有说话，那些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罪孽，无可宽恕。

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离开了医院。

来到那棵树下的长椅上坐着，望着那从树叶间隙里洒落的阳光，我觉得内心中那些恨意变得稍微淡了一些。

上辈子，我输的一塌糊涂，连带上这辈子，还要再失去某些东西。至于左轩……我已经无法再去想了，我需要时间将他淡化，否则，我无法再面对他。

余下的时间，我会去陪爷爷的，陪他走完这最后的日子，让他，不再孤独，不需要再等待。

我靠在靠背上，伸手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的阳光，可我知道，我抓不住的，就像我抓不住这一个个离我而去的故人。故人不可追，往事不再返，很快会过去的，不再，停留。

一片叶子从树上落下，在大地的怀抱中，长眠……

第四十三章

离别，撕心，最好的诠释不过是现在站在病房里的我。

终于还是离开了。爷爷死前留给我的，是释然的笑容。我知道，他放下一切地离开，最后的微笑，仿佛在告诉我，我也应该放下。

所以，当我在墓地里看到昔日的那些人，回想起昔日的那些事，我真的明白，我该放下了。

不该恨的，不能恨了。左轩，这个纠缠自己大半辈子的这个人，我也应该放下了。爱，恨，都不再重要了。我和他们的故事，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就此淡忘。这样，不必恨，不必爱，不必伤，不必殇。

所以，头一次，这辈子第一次，我站到他们面前：“左先生，左夫人。”

我不知道他们面对我时内心中千回百转着什么，我只知道，这些再与我无关。

“凌儿！”这个称呼，我第一次听到，可这个原本我渴求的事物，现在看来，再不算是什么。

“我不恨你们，所以你们不必愧疚。”

楼真常和左光凡看着面前的左凌，看到左凌似乎越走越远的身影。一切都不可挽回了，那句话是最后的审判——不必愧疚，因为再无必要。

一身西装，坐在休闲的公园里面，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个我一如既往坐着的地方，再度成为了我平静的场所。我一言不发，就只是靠在椅背上，与阳光对视，在绿意的笼罩下，沉默着。

“莫先生？”这是我所熟悉的声音，我仔细看向挡住了阳光的那个身影。

宁致端。

那个快要毕业的大男孩。

我看到他手里抱着一叠书：“你在补习英语？”

我看到这个大男孩红了脸，便知道我猜对了。

我的猜想，和之后宁致端告诉我的事实一样，程序里面的英文，是他补习英文的原因。

细节就是，国内引进了一个新的游戏制作程序，为了出大受欢迎的游戏版《神魔之战》第二部，宁致端就选择了这个风评很高的软件。但因为是全英的，词汇量超过了宁致端原本就匮乏的词库，没办法，宁致端只能选择补习。

我有些想笑，看着眼前这个羞涩的大男孩，扭扭捏捏地不知想说什么，我无奈地摇摇头：“要我来帮你吗？”

果不其然，我看到他骤然变亮的眼睛。还有之后用力点头的脑袋……

“我要收钱的，一天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