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宵目光一冷,沉声回答:“被小人暗算。”
老大夫叹了口气,惋惜道:“公子这伤若是一般还好说,可伤及旧伤,老朽怕是无能为力啊。”
闻人煌别的都不大懂,但这一句却是把他戳的一跳:“郭大夫,你说这伤你不能治?”
老大夫摸了摸胡子道:“小公子,咱们小镇平日里一般是没遇过像这位公子这么重的伤的,老朽顶多给开几位药帮着公子恢复一下,可终究不能治本啊。”
闻人煌心想小爷我放弃自由找你来为霍宵看病,你倒好,一句无能为力就完事儿了?
霍宵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闭目听闻人煌拉着郭大夫喋喋不休,眉头不经意间舒展开来。
“这样这样,小公子你随我回趟医馆吧,老朽开几副药你给煎好如何?”大夫实在被闻人煌烦的受不了,提议道。
闻人煌眉眼一挑:“成!”
霍宵扫了他一眼,他立马感受到了一阵寒意:“王……哥哥,你还有什么要的东西就一并告诉我,我全给你办了!”
“你身上的衣服。”
他简短的说出来,闻人煌眼角一抽。
真的不是我贪图你衣服舒服,真的是我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闻人煌站在那里无声的抗议,霍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算了,带一套衣服回来吧。”
随大夫回到医馆的闻人煌仍旧看着大夫不顺眼,年纪一大把的大夫难道不应该是精通各种疑难杂症吗?
仿佛感受到闻人煌恶意的怒视,老大夫笑呵呵地一边抓药一边和他聊起:“小公子,你这样瞪着老朽也没用啊,那位公子伤的那般重,老夫最多为他吊着一口气,你们尽快找到人帮他疗伤才是上上策啊。”
闻人煌扭过头不开心道:“我当然知道他要尽快疗伤,可是我内力不济,现在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我到哪里找人给他疗伤啊。”
大夫一愣,似乎有点憋着笑:“小公子这么说,也不怕那位公子生气吗?”
“哼,”他不屑一甩头,“就他现在那个样子,能站起来打我啊。”
大夫将药收拾好,交给身边药僮低声说了几句,转身对闻人煌说道:“小公子此言差矣,那位公子虽然现在重伤缠身,但老朽探他脉搏仍然稳健,可见功力深厚,一旦恢复想必还是……雄风不倒啊,咳咳。”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咳嗽几声瞥了瞥闻人煌一眼。
闻人煌的表情很微妙,这大夫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大夫哈哈哈大笑几声,继续说道:“刚刚老朽想到,老朽倒是认识一位功力尚且说得过去的朋友,若是小公子放心,老朽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或许那位朋友可以帮到你呢。”
闻人煌一听,立刻亮了眼睛,若是霍宵身体恢复,他就能放心地离开了,他赶忙问道:“我放心我放心!大夫你快带我去认识一下你那位朋友吧!”
老大夫呵呵摸了摸胡子,冲他点点头道:“老朽那朋友小公子你应是见过,他就在你身后。”
闻人煌一脸惊喜地转过身,看到青衣青年站在他身后笑吟吟地挥着扇子,面若冠玉,温润儒雅,发髻盘的端端正正。
“闻人公子,好久不见。”
此时的医馆中已无人再来光顾,只剩下闻人煌呆立与曲宁对望,老大夫站在药橱前但笑不语。
半晌,闻人煌僵硬地转过脖子问:“郭大夫,你说的朋友,是他吗?”
老大夫撅起嘴,考究地点点头:“是啊,曲先生虽然武功不济,但内力深厚。”
闻人煌觉得周身冰冷仿若堕入冰窖,他不敢回头看曲宁的脸,曲宁笑盈盈地问道:“闻人公子怎么如此生分呢,早前你从我这里拉走郭长老的时候不是还客客气气的吗?”
“你……”他咽了一口口水,不知该怎么说话,“你是之前的那个人……”
曲宁不说话,只笑着看着他。
那头又开始抓药的郭长老轻笑着摇摇头。
闻人煌觉得自己中计了。他不敢想曲宁是怎么从宁安外一路到这里的,他们的出现和霍宵一样,令人防不胜防。
霍宵知道吗?
他现在突然想到,他们是为了来抓自己还是为了抓霍宵,之前在客栈中还被郭长老探清了霍宵的虚实,太过草率!
“曲公子,你这次可是又要将我绑回去?”
他退后一步,暗自警惕起来。
曲宁摇摇头:“闻人公子不必如此防备在下,在下这次绝不是为了你。”
闻人煌眼角一抽:“大胆!你竟敢想要对王爷下手!”这个时候他就要狐假虎威做足声势。
“非也非也,在下仰慕端王已久,这次有如此好的机会,在下只是想先请闻人公子来做个客,然后再请王爷过来。”曲宁真诚地说。
闻人煌喉咙一堵,霍宵现在身负重伤,能不能走路都是问题,他们想把自己当成人质再诱霍宵过来,目的是什么尚且不知,手段已经如此卑鄙。
“王爷千金之躯,岂是你们想请就请的?”他色厉内荏地呼道。
这时他身后的郭长老开口道:“小娃娃,你别急啊,王爷现在伤的这么重,请王爷过来绝对对他有好处的,黑鸾找出几个人帮他疗伤还是有的。”
他厉眼扫过郭长老,狠狠道:“真有你们的,趁着王爷重伤作此卑鄙之事!”
曲宁无奈一笑:“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闻人公子不要难为才是,这样于我们,于闻人公子和王爷都有好处。”
闻人煌绷着脸摇头道:“我不会让你们如意的,我不会做你们的人质!”
说完他纵身一跃,轻功闪过曲宁身边就要逃脱。曲宁见他要逃,脸上微笑收敛,迅速侧身伸手,手中折扇飞快地点上闻人煌的膝盖。
闻人煌没想到看起来这么书生的曲宁一记手这么重,点的他膝盖痛不能伸,他滚了一下,勉强挡住曲宁袭来的扇子。
找死!
他转身躲过,顺势抽出腰间的软剑,一剑划过曲宁的腰间。曲宁一惊,他身形算得上轻巧,这一剑饶是没重伤他,可来的这么快让他猝不及防,腰间隐隐露出血色。
一边的郭长老眉头一扬,没看出来闻人煌竟还有两下。
曲宁捂着手上的腰,咬牙挡住闻人煌去路:“郭长老,你是来看戏的吗!”
郭长老义愤填膺道:“曲先生难道看不出,我是在知己知彼看他招式吗,我看出这小娃娃的武功套路有点玄乎,似乎没见过!”
闻人煌嗤笑一声:“要是见过就怪了!”风天亲手早就了现在的他,这些人怎么会看出这武功套路。
曲宁冷笑:“不过是王府一个男宠,所学武功想必都是王爷教的吧,郭长老,你再不出手,别怪我回去不讲情义。”
一听这话,两人皆怒。
闻人煌愤怒地一剑刺过去:“去你的!”
郭长老则是急冲冲地扑过来:“曲先生莫慌,老朽这就来助你!”
第十二章
太阳就要落山,暮色沉沉。
小镇白日里的摊贩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晚上会再来一批,这时一般人都在家中做饭了,万家灯火闪闪通明。
青年就是这样一个人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
他脸色微白,似是身体不佳,可那双如暗夜星辰一般的双目却泛着凌厉。鼻梁高挺,所有轮廓都如同刀刻一般,嘴唇削薄紧抿,气魄凌人,看上去就像一个王孙公子,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件十分不合身的衣服。
这人正是现在整个大启都关心下落的端王——霍宵。
霍宵从闻人煌出门之后就病恹恹地躺下了,他很少生病,可经常受伤。
自从老将军霍知重去世,他就被皇上假意封了异姓王,实则剥夺了兵权,他父生时一生为大启带兵,而他却不能保住霍家的军功。
之后,他勤修武艺,每逢遇上边疆又动乱,都主动请缨,多少年,多少伤,他才赢回来多么点。
霍宵闭上眼,是自己躲在箱子里看着父兄被杀的场景。
他再一念,是自己在雪地里濒死的样子。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缓缓睁眼,沉声道:“进来。”
脚步虚浮,不似练武之人。
“公子,小人奉我家主人之命来给你送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霍宵皱眉,一把起身盯着来人。
一个药童。
药僮一见男人如此生猛连个衣服都没穿,立刻吓白了脸:“公,公子,这是药!”
他见药僮举着一个托盘,上面摆了一碗熬好的药和一张字条,顿时眼一眯:“为何让你来送药?”
药僮顿时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他艰难地说道:“主人说,请公子服药,这里还有一张字条,公子看了便懂。”
他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一把掀开被子走了过去。
药僮看这男人身材竟如此高大,心里畏惧更甚,端着托盘的手不自觉抖起来,霍宵看了他一眼,直接拿过字条,看过脸色便沉了。
“公子,这药……”药僮小心翼翼地问,他见男人脸色黑的乌云压城,心里骂苦不迭。
霍宵冷冷地说道:“放着吧,回去告诉你主人我知道了。”
药僮如获大赦,放下托盘准备离开,却又被霍宵叫住。
霍宵脸色复杂地看着他,闷声说道:“把衣服留下。”
闻人煌被放在马背上一路颠簸颠簸,马停时几乎要吐出来,可他劳累奔波一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此时肚里空空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全是些酸水。
他的经脉被封,功夫都使不出来,只能任由郭长老喊人把他从马上拖下来,架上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舫。
曲宁慢悠悠地停下马,眯眼看着闻人煌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曲先生,你先进去吧,老朽给你看看腰上的伤。”郭长老在马下对他喊道。
曲宁摇摇头:“端王没来我不敢掉以轻心,若是他带兵前来,我也好及时发现让你们收锚开船。”
郭长老想了想,慢慢说道:“依老朽看来,端王这次会按字条所说的只身前来。”
“为何?”曲宁皱眉问道。
“因为闻人煌在我们手上,”郭长老老神在在,“我随那小娃娃去了客栈,你可知那端王身上竟不着寸缕?”
曲宁眉毛一挑:“他们?”
郭长老嘿嘿笑道:“若我猜测的不错,王府前日的大火是有人刻意放之,那人还打伤了端王,导致端王一直气血阻塞旧伤复发。而他们嘛,也不知做了些什么,端王喷血全是心绪不定导致……”
这一嘿嘿,说得曲宁脸一红,郭长老言下之意不难猜测,可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照你说来,这闻人煌是深受端王宠爱,可既然如此当日他为何要出逃?”
当日出逃便是说闻人煌第一次被抓进黑鸾的时候,郭长老摸了摸胡子,眼珠一转:“可能是年轻人闹矛盾什么的,也有可能,端王的脾气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曲宁皱眉:“他的武功,真的是端王所教?”他腰上的疼是真切切的,他是知道那日为捉闻人煌损失了好几个手下,可他一直以为能打的只是孔雀,闻人煌顶多会个三脚猫功夫,可今日一见明显不是。
郭长老一梗:“我是随口说说,毕竟我没见过他的武功套路,也没见过端王动手,所以自然把他们两个联想到一起,毕竟端王若是宠他,教他一些功夫防身也在情理之中。”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端王府走水,端王没有留下主持大局,反而是和这个小娃娃一起出现在这里,不是更能说明他把这小娃娃看的重吗,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身边也没别人照顾,只留小娃娃一个,说他不喜欢这娃娃老朽都不信了!”
曲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这样说来,端王岂不是爱死了这闻人煌了?”
郭长老一脸严肃地说道:“我猜就是,所以我让他自己一个人来,他断不会领兵前来。”
于是闻人煌饿的狼吞虎咽桌上吃食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一起从外走进舫内,看着自己的眼神……格外矫情。
郭长老笑眯眯地坐下问道:“闻人公子此番可舒服了点,要不要老朽给你开点舒缓肠胃的药啊?”
闻人煌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曲宁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闻人公子不必拘谨,王爷一会可能就到。”
闻人煌耳朵动动,听到霍宵可能真的要来,终于绷不住:“你们要他来要做什么?”
郭长老笑着给曲宁一个“看吧我就说”的眼神,说道:“哎呀小娃娃你不要这么防着我们,我们都说了我们不会对王爷如何,只是上面有命令请王爷回去喝喝茶聊聊天。”
闻人煌少有的冷笑了一下:“如果只是喝喝茶聊聊天,怎么不让你们上面的人去端王府找王爷,反而要用这种卑鄙手段请王爷去,明明就是要做些正常人都知道的坏事。”
“哎哎哎小娃娃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郭长老急忙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还要为王爷疗伤呢,你这样一杆打死一船人不对!”
“我没有想一杆打死一船人,”他愤愤说道,“我想先下船,再一杆打死你们这一船人。”
郭长老说不出话了,曲宁突然有些幸灾乐祸。
闻人煌实在想不通为何他们一口咬定霍宵会为了自己来赴死,至少在他看来端王进了黑鸾,就是要打的头破血流天雷勾地火了。
而且就算自己曾刻意让他们误会自己是端王的男宠,为何他们会把他区区一个男宠的地位看的这么高。
见气氛有点僵硬,曲宁少有的好心提醒道:“闻人公子,你不用为王爷担心,端王是大启支柱,我们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却也是顾得上国家大体,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的。”
闻人煌一口气堵着,闷闷问:“如果王爷不来,我会怎么样?”
他们只想过万一霍宵带人来会怎样,可没想过,万一霍宵不来呢?
曲宁迟疑半会道:“你们闹矛盾了?”
闻人煌一口老血涌上来生生憋住,脸色涨红。郭长老眼疾手快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关切程度直逼凤天,闻人煌有点感动,却听得郭长老说:“若是端王不来,我们就把小娃娃的一只手给他送过去,再不来,再寄过去一只手,再不来,四肢都寄完了,那时候我们就放小娃娃你走,我们跟上头说任务失败,大不了领个罚。”
闻人煌默默地躲开他的手。
他突然很希望霍宵马上就出现在他面前,就算死也好拉一个垫背的。
老天仿佛听见了他内心的呼唤,只听曲宁起身笑盈盈地拘手喊道:“恭迎端王大驾光临。”
闻人煌转头看见来人心中一凛,正欲开口呼救,郭长老早发现他脸色变化,眼疾手快点了他的穴道,顿时他只能对着舫外的霍宵做了一个看上去很是思念的样子。
霍宵站在岸边,看着舫内几人,面无表情。
曲宁和郭长老走出来笑着拱手:“刚刚才和闻人公子谈及王爷,王爷就到了,两位真是心有灵犀啊。”
霍宵眉头一挑:“他说我什么了?”
郭长老顿时眉开眼笑:“哎呀这让我这老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嘛!”
……
闻人煌远远听见,所以他到底是说了什么了让那个老怪物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