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低 上——夺命蛊
夺命蛊  发于:2015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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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宵低声地问,“虽然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但既然乌鸦向本王提起了,本王还是想知道一二的。”

门外人声音一顿,随即依旧温和清晰:“夜色已深,王爷旅途劳顿,不如早些休息吧。”

这就是变相的认同了吧,闻人煌心想,原来大皇子之死竟是黑鸾所为,这群无法无天的叛党……

霍宵也不恼怒,轻轻说道:“鸾主,本王毕竟是大启端王,当年之事可既往不咎,但未来,还请自重。”

“王爷提醒的是,在下自当严于律己,管教好手下。”门外黑影微微躬身,作了个弯腰姿势。

这时闻人煌才注意到,那身影身边似乎还有一人站立。他原以为鸾主到来其余人都会离开,想不到还有人在。

霍宵没有看向外面,只站起身说道:“就这样吧,若有事明日再议。”

门外人叹了口气道:“在下祝王爷好眠。”说完黑影正要转身离开,闻人煌眼疾手快地一把冲了过去拉开门,速度之快令人叹服——

“鸾主留步!”

他憋足了劲冲门外之人喊道。

一时间,正要离开的人愣住了。

原本转过身往床榻走去的霍宵愣住了。

站在鸾主身后面色灰白的曲宁也愣住了。

熙熙攘攘的凝霜楼里无人注意这一角落,房门外的人面色有一瞬的惊愣,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他拢紧了斗篷的帽子,低头问道:“不知闻人公子还有何事?”

闻人煌张张嘴,看着面前这个人竟不知要说什么。

曲宁一把走上前来,把披着灰色斗篷的鸾主拦到身后,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闻人公子还有何事就和曲宁说吧。”

闻人煌的目光仍旧在他身后的鸾主身上不曾移开,仿佛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

被这样狠狠注视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拿出一条方巾捂住了眼睛以下,目光澄净地回应着闻人煌的注视。

闻人煌终于低下头,轻声回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还请……曲先生再为我准备一间房。”

霍宵眯起眼。

曲宁一想,他们在舫上是一人一间房的,看眼下王爷也没出言反对,于是点头道:“闻人公子稍等,是曲宁没想周到。”

闻人煌一个人坐在床上,脑子嗡嗡作响。

他开门看到的那张脸还在心头徘徊不去,如何描述,仿佛一朵亭亭玉立的莲花被一夜暴雨打伤了茎叶,被毁坏的太过明显。

他回忆帽子下面阴影中的脸,除去脸上沟壑纵横的伤疤,本该是个绝佳俊朗的男子才是,甚至……还有些熟悉的感觉,他说不出这种熟悉是哪里来的感觉,不是似曾相识,说不清道不明。

他对鸾主是否就是当年所救之人产生了怀疑,当年那个人虽被糊了一脸的血看不清长相,但他给人的感觉绝不是今日鸾主这样优雅从容甚至带着对自己面容的自卑。

这一晚给他的震撼太过猛烈,他默默从怀里掏出已经有些折痕的信。

这是乌鸦让他交给秃鹫的信。

他突然不敢猜想里面写了什么,是杀人放火的命令,还是震惊江湖的阴谋。他人生第一次对栖凰山起了这种不确信的念头,因为他怀疑乌鸦来救自己是假,烧毁王府才是他的目的。

若说栖凰山是朝廷的副手,是朝廷的武器,那朝廷不出意外就是栖凰山的靠山。虽说他闻人煌只是栖凰山中无名小卒一个,但时常在凤天身边,毕竟还是知道这些利害关系的。

然而出山之后以他所见,不知端王是否能代表朝廷,但至少端王对栖凰山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尊敬,从他平日里谈及到栖凰山的表情里甚至能察觉到一丝厌恶和敌意。

栖凰山在朝廷和江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摸着粗糙的信封,紧紧皱起眉头,抬头看向门窗两处,都有站着笔直的人影。

次日,闻人煌一觉睡到了中午才睁眼。在来的舫上他一直不能睡好,摇摇晃晃的,到这里便一次睡了个足。

他起床后看到床边已经摆好了洗漱的盆,里面的水还温着,桌上放好了精致的菜肴,咋咋称奇:“想不到黑鸾的招待这么好。”

洗漱后尝了几口发觉味道很好,突然想起昨晚上了岸就没怎么吃东西,只在等鸾主的时候吃了些糕点,现在正饿的饥肠辘辘。

他一顿猛吃,几乎把盘中饭菜都要吃得干干净净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请进。”他连忙擦了擦嘴角,看着淡笑进门的曲宁。

曲宁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里衫,外面罩着一层柔软的丝质白裳,看起来温温柔柔,他进来之后看了看闻人煌,说道:“闻人公子对这些安排可还满意?”

他想了想,点头说道:“很好,谢谢。”

“闻人公子喜欢就好,只要等王爷身体康复,你们就能离开这里了。”曲宁淡淡说道。

他茫然地问道:“为何要等王爷康复才能走?”

曲宁皱眉:“王爷带伤离开的话,若是遇到危险,那之于王爷来说是大难,对于黑鸾来说亦是大难,毕竟王爷刚从黑鸾离开就遭遇不测,朝廷不会放过我们。”

“王爷……有那么多仇家吗?”他不确定地问。

“你……”曲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真是一点都不关心王爷吗?”

“曲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他本想微笑地嘴角抽了抽……

曲宁叹了口气说道:“王爷作为大启支柱,手握重兵,重任在身自然也树敌无数,想要王爷命的人多不胜数,”他抬眼看了一眼闻人煌道,“而王爷本身警惕心极重,郭长老在舫内为他准备的药他都不曾服过,耽搁了这么久现在也不知到了什么程度,鸾主现在正在为他疗伤。”

他们正在独处!

闻人煌惊起,别的他都听得将将就就,只是这一句!朝廷和黑鸾在独处!

曲宁眉头暗暗一紧,嘴上却轻声道:“闻人公子不必急,鸾主内力深厚,王爷想必很快就会恢复。”

“这怎么行!”他不悦地喊道,“他们两个怎么能单独在一起!”这样朝廷和黑鸾若是讨论了什么对栖凰山不利的事,他又不在旁边怎么行!

曲宁反而一愣:“他们两个……怎么不能单独在一起?”

闻人煌也愣住了,该怎么和曲宁委婉的表达自己不能让他们单独在一起又不会让他起疑。

“因为……我吃醋!”

他面红耳赤地低声咆哮起来。

曲宁一贯温文尔雅的表情绷不住了……

他感觉脸都烧起来了,自暴自弃地开口说道:“昨夜我看王爷和鸾主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两人相谈我都插不上话,如今他们又共处一室,我怎么能安心!”

说着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这副撒泼无赖的样子他在栖凰山对着凤天经常用,所以现下表演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闻人公子,你不要乱想啊!”曲宁被他突然的情绪变化惊的措手不及,他原本还一直怀疑闻人煌身份并不是男宠,而闻人煌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典型。

闻人煌见他似乎有点信,心里好受多了,也不枉自己这么牺牲:“那我现在能过去看看王爷了吗?”

他期待地看着曲宁,湿润的眼睛印着曲宁复杂地神情。

“公子稍等,我先去看看吧。”曲宁沉声道,转身出门。

“呼……”他舒了一口气,好久没有这么大情绪波动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他细细回想刚刚曲宁的话,霍宵究竟是受了什么伤,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甚至有被他人趁机取命的危险。

边想边整理衣服的他碰到腰间挂着的刀鞘,突然想起霍宵曾经问过他有关匕首的事。

该不会是……

霍宵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伤已经没有痛感。

“多谢鸾主,本王已经无碍了。”他舒展了一下双臂,朝坐在桌边的黑衣人说道。

那黑衣人正是穿着一件黑色斗篷的鸾主,他本不该在白天出现,黑鸾的人都知道鸾主身患怪病不能见太阳,这也是黑鸾名字里有个黑的原因,和黑夜有关,只在夜里才出现。

白天里的鸾主带着一张狰狞的面具,只露出了一双澄清的双眸,他起身走来,替霍宵把了把脉说道:“气息平稳了很多,应是无碍了。”

霍宵垂眸:“你第二次救了本王。”

鸾主却摇头:“王爷,救您的不是在下,是它”他伸手指着霍宵胸口曾有力量流动的地方,“您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实则无害,您第一次正是因为有那股力量才能支撑到遇见在下,而在下只是顺应天意才救了王爷一命。”

霍宵皱眉:“可后来这股力量却是一直在拖累本王。”

“王爷的经历可真是精彩,”鸾主苦笑道,“依在下看来,王爷身体里这力量,应该是凤凰身上的力量吧,有凤凰在您伤重即将不治时救了您。”

鸾主说完,见霍宵沉默不语,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王爷,这力量救了您,可终究不是您自己的,它和您的身体有排斥,所以近些年您才会一直觉得有不适。”他低声说完,去看霍宵脸上的表情。

霍宵面沉如水,问道:“鸾主可知,如何才能把这股力量逼出体外?”

“在下不知,”他摇了摇头,“凤凰的存在本身就玄妙,黑鸾与栖凰山对立多年也无法探得其中奥妙,虽然很讨厌乌鸦那只老狐狸,但若王爷想要解决这个难题,在下还是建议王爷去找他。”

“本王知道了。”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在下尚有一事想请教王爷,”鸾主低声说道,“乌鸦求王爷出兵,不知王爷如何打算。”

霍宵闭目道:“他求是他的事,皇上答不答应是一回事,本王出不出兵又是另一回事,”他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何况,大启并非只有本王一个王爷。”

鸾主眼神一闪,笑了笑没再说话。

第十七章

翌日,京城附近突然重现大量兵马。

满朝肃穆,天子立于朝野之上,他年近花甲,眼中却透露一股精明和上位者的威压。朝下大臣均低头不语,侧目相交面带愁容。

“乌丞相,”隆宝帝声音低沉,氤氲怒火,“这就是你说的几队人马?”

被点名的乌鸦惶恐跪下道:“陛下息怒,微臣前去龙啸营,周将军以无兵符不能调军为由拒出兵马,臣恐时间不够会耽搁营救,才想到在京城周边的军营中调遣人马。而周边军营听闻端王身陷囹圄都纷纷自荐不止,臣实在是拦不住!”

一句话点名兵马数量不受自己所控制,又参了龙啸营一本。

隆宝帝冷哼一声:“乌丞相,你办事一向是有理有据不该鲁莽,若是此次营救端王出了什么岔子,该如何是好?”

乌鸦眸光略暗,低头说道:“臣定当竭力从那群江湖乌合手中将端王救出,若有差错,臣愿以命换命,以一己之躯换大启栋梁一命!”

字字千钧。

在场虽有不喜他的人,却仍是为他这番话所震惊。

满朝皆知黑鸾的凶恶,屠戮凤凰从不手软,而乌鸦这次却仿佛是铁了心要和他们正面交锋了。

“乌丞相可知这句话的轻重?”隆宝帝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问。

乌鸦点头,依旧垂头说道:“黑鸾虽是江湖帮派,但其屠戮栖凰山众,藐视朝廷已有十数年之久,其心可诛。根茎盘旋错杂,在大启各处都有分布,如若再不铲除,只怕实力壮大后再难拔除这恶瘤!”

这也的确是隆宝帝的一块心病。黑鸾原本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小帮派,如今几年声势骤然扩大竟隐隐有了影响朝廷之力,若是普通江湖帮派那他自然不会多管,可错就错在,黑鸾谁不针对,偏偏针对的是和朝廷有渊源的栖凰山。

此番乌鸦的态度既是栖凰山的态度,栖凰山一忍再忍,如今已经忍无可忍了。

隆宝帝叹了口气:“那朕就允你三日之内解决江湖之事,还大启一个完完整整的端王。”

乌鸦领命跪拜:“臣定不负使命。”

庄亲王今日下朝和往常一样,乘轿逛了会热闹的早市,在轿中乐呵呵地看着大启百姓们最平常的生活。

卖药的老伯看见庄亲王的轿子过来,吆喝着让路上挡着的人给庄亲王让让路,他从轿子里探出脑袋笑道:“老伯你这几日是赚了不少啊。”

那老伯笑的脸上褶子一层层:“托王爷的福,那日来砸我老家伙摊子的恶人都不敢来了!”

庄亲王一哂而道:“就该是这样,天子脚下哪容得那些腌臜小人作恶!”

老伯手脚利索地从摊上挑选了好几颗上好的药材,拿到轿子边说道:“我老家伙也没什么报答得了王爷的,前些日子听说世子又受了寒,这是我家儿子新挖出的首乌,想着哪一天给王爷您送去,您啊,就让人用这野生的首乌给世子用鸡汤炖了,补得很!”

庄亲王连忙说到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本王不过举手之劳,老伯你这些药材可都金贵着呢!”

那老伯连连摆手:“哪里的话,王爷你这么体恤我们,我老家伙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几番推辞后,庄亲王的轿子慢悠悠地离开了,卖药老伯乐呵呵地继续收拾摊上药材。

“老伯。”

一位年轻男子轻轻走过来,拿了一支成色上等的灵芝看着。

老伯顾不上他,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哎公子,可是看上什么药材了,你挑着啊,等老家伙我收拾完这包药就来帮你看。”

男子笑着说道:“不急,我只是看看,你先忙你的好。”他目光扫过摊头摆的药材,沾着泥土都还新鲜,这样的药材想必都是刚刚从地里从土中弄出来的。

那老伯也不拘谨,就放任那男子自己看药,自言自语道:“哎,王爷虽然没什么大功勋,不过到底还是个为民的好王爷,这大启到底怎么了,皇子世子一个个都这么命苦。”

男子侧耳笑道:“老伯你似乎对王爷家世子很了解啊。”

那老伯笑眯眯地说:“也不是对世子了解,只是这王爷经常在老家伙我这买药,他说我家的药品质好,真是个没架子的王爷啊。”

“那老伯为何就说到世子了呢?”男子走近一步,眯眼问道。

老伯直起腰,转身摸了摸胡子笑道:“所以说王爷没架子啊,在我这里买久了药就和我聊天啊,不然我咋知道他买药是因为世子身体不好呢。”

男子笑起来:“果然是没架子的王爷,依老伯看,王爷买的这些药,是治什么病的呢?”

那老伯看着男子,笑了笑:“你这娃娃,莫不是要去王府送礼,来老家伙我这里套话的吧!”

男子羞赧拱手:“被老伯发现了,在下正是对王爷有事相求,却不知王爷平日里爱些什么。”

老伯摇摇头:“王爷多买的是三七红花之类的药,老家伙我估摸着世子是外伤,这有伤就有寒,王爷买了这么多日,大概世子这伤寒二症是并发了,才会迟迟不好。”

男子微微一笑:“在下懂了。”

老伯目光深邃,摸着胡子笑着冲男子点了点头。

这几日鸾主没有再来,闻人煌依旧被看守的严严实实,除了能见见霍宵之外毫无人身自由可言,可怜他还想出去见识见识京城风光,却被锁在京城里最风月的场所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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