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婚约——Riesling
Riesling  发于:2015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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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这么说!”克莱斯特想都没想,反身抱住艾德里安,“生活在消耗人,这没错。可你还是个聪明的小动物。”

艾德里安不止一次想过,离开这些为权势服务的、土里刨食的杂活,他作为人类的部分还剩下点什么。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答案。他抱住伴侣,再次进入对方的身体。

周三下班后,艾德里安让克莱斯特留在办公室作陪,麻烦总是冷不丁地冒出来。克莱斯特高兴地往艾德里安的咖啡里倒进伏特加,不准备让他开车了。但艾德里安拒绝了太带劲的饮品,克莱斯特只好为他再倒一杯。

“蒙蒂西格尔这惹祸精,”艾德里安骂道,“我们回去吃点东西,再把书房布置好,准备跨时区的电话会议。”

蒙蒂西格尔上校是艾德里安的上司,北美地区的总负责人。私下里,艾德里安的四字经次次离不开他。

“又是他?”克莱斯特等艾德里安上了车,转动钥匙,“发生什么了?”

“这事还不是因我而起,”艾德里安抹了抹脸,“西格尔管的某个子公司惹了麻烦,他揽过来,让我处理。今晚我不收拾这个烂摊子,又有三五个亿的单子要飞了。”

“处理他个屁眼,我毙了这傻屌,”克莱斯特发动车子。

“我们回去,”艾德里安看了看表,算上时差,他还有时间。

艾德里安把第二天的工作日程告知克莱斯特,让他转交给下属。自己则钻进了书房,为电话会议做准备。

克莱斯特五点起来,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披上艾德里安的睡衣过去。

“怎么样?”他在门口低声问。

“很快就好,”艾德里安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我能进来吗?”克莱斯特问。

艾德里安点点头。得到许可后,克莱斯特才迈进书房。

“如果你要干掉他,告诉我,”克莱斯特说。

“不,”艾德里安从转椅上站起来,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充满难以抑制的怒火。

“你看起来不太好,”见他这副样子,克莱斯特小声说,“我去拿点喝的吧?你想喝什么?”

“水。”

克莱斯特点点头,转身离开。下楼时他听到书房里的咆哮和砸东西的声音。艾德里安这一周都没睡上三十个小时,也该发泄一下了。

第15章

艾德里安打开他的记录本。

这是一个皮质的活页本,里面夹着平价的活页纸。艾德里安翻开纸张,纸面上整齐地划满计数符号。雷蒙贝尔纳,6205天;科恩戴维斯:3652天。还有其他的名字,迪米特里柯尔柏,罗德斯图尔特,列昂杜兰德……

小动物,2980天。

艾德里安对着唯一的昵称和数字笑了,他取出记有人名和计数符号的纸张,换上新的。对于每一个和他进入过亲密关系的人,他都愿意为他们做上个记号,记录他们相互陪伴了多久,有时一天记一次,有时一个月潦草地划过一批,有时论年而记。这个本子像古老纪年的石刻,历经冲刷更迭。

艾德里安清楚自己的界限,也明白自己需要的并非是能为他生意提供关键帮助的配偶,而是一个能陪在他身边的人。克莱斯特给他的感觉温暖而安全,他不愿再等。他决定午饭时试探试探。

“马萨诸塞州也颁布了同性结婚法案,”艾德里安装作不经意地问,“我们去哪个州结婚?”

克莱斯特张了张嘴,这问题似乎超过了他的认知。

“结婚?”

“我期望长久的关系。”

“哈哈,别拿我寻开心,”克莱斯特尴尬地笑了,把肋排塞到嘴里,“打个炮而已。”

“我需要你,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再去找一个,”克莱斯特的眼神里流露出茫然和迷惑,“你现在开的价码是这个圈子里比较高的了。你会有更合适的经纪人。”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艾德里安放下刀叉。

“……要我给你干脏活?”

“不,不是工作的事。我想和你组成家庭,结成长久稳定的陪伴。”

“上校,我看你是做美国人太久。我是出于自己的意志而从家庭中逃离,所以我不会再进入任何家庭中,”克莱斯特坚定地回答。他收起平时的冷漠和痴呆,拿出真正的理智,这让他看起来相当骇人。

“并非让你回到那个家庭中,而是组建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家庭,和你那个旧的家庭无关。我没忘记你是什么人,我考虑过。”

“不,不是疾病、居留权和工作。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在我眼里的形象,比起伴侣更像个父亲。别把我置于错乱之中。”

“我绝不会像你父亲那样对待你。我未曾做过任何和你父亲相同的暴行。也未曾殴打过你、辱没你的人格。我难道不是向来以我们可以接受的程度来和你相处吗?”

“你怎么没打过我?”克莱斯特露出嫌恶的表情,“在保加利亚时你没打我?当然我先袭击了你,这是我的错,可你还是打过我。”

又是陈年旧账。

“等等,我怎么可能打你?”艾德里安迷惑地反问,“你当时被炸弹炸得重伤,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我有什么理由打你?”

“什么?”克莱斯特愣住了,继而提高了声音,“你敢抵赖?!”

“你那时压根就没和我说话,”艾德里安皱起眉头,“你昏过去了,我送你到你父亲那里就走了。”

“我记得被炸弹炸过,但……你要我回到诺伊拉特那里去,我就趁晚上把你捅了,可没成功。”

“不可能,”艾德里安也感到诧异,“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你记得什么?”

“有人要杀我,也许是表嫂家的什么亲戚。我被塑胶炸弹炸飞到一张床下面,昏了过去。我醒的时候你出现了,告诉我要回诺伊拉特那里去,我当然不跟你回去,半夜趁你睡觉,用手术刀捅你,但你穿着防弹衣。”

“这真不是你发烧时的梦?”艾德里安惊讶地看着他的伴侣,“而我记得的是,我在医院的废墟里发现你,你还护着一位女士。”

“不可能,我不记得,”克莱斯特否认。

“你当时伤得很重,全身多处挫伤和感染,还高烧了几天,你背上的疤痕就是那时候落下的,记得吗?后来你把它修成规正美观的形状。当时我直接带你到诺伊拉特那里——除了他,当时没人救得了你了。没等你醒来,我就回美国了。”

“不可能……我不理解,”克莱斯特也迷惑了。

“你好好想想,”艾德里安捏了捏伴侣的脸,“你表嫂家有什么理由杀你?你当时离上帝不远,根本下不了床,你怎么拿到手术刀的?还有我,如果不是在伊拉克,我会半夜睡觉都穿着防弹衣吗?起码在城市里我不会这么做。”

“……有这事?”

尽管现实的荒谬性通常胜于梦境,克莱斯特还是迷惑了。

“不不,是你记错了。”

“对于你的事我从来不会记错。不如我们说些别的,比如,”艾德里安停顿了一下,“我在伊拉克时属于哪支部队?”

“海军陆战队第22远征队,”克莱斯特马上回答。

“你怎么了,我是陆军学院毕业的,”艾德里安的惊讶变成了怀疑。

两人面面相觑。

“我们怎么从萨迈拉离开的?”艾德里安打破僵局。

“啊?”克莱斯特傻乎乎地看着他的伴侣,“你见到C.L了,那个老匪徒?”

C.L是当时萨迈拉城内横行的几个雇佣兵组织的首领,也是施加压力、迫使上级命令克莱斯特刺杀艾德里安的罪魁祸首。他们两个都没忘记。

“当时我们在萨迈拉遭遇了C.L手下的雇佣兵,”艾德里安实在不愿回想当时的情景,“出了些麻烦,你送我走的。”

“我记得他要来,可当时美国军队不是正常撤军吗?”

这回答完全颠覆了艾德里安的记忆。

“最后一个问题,”艾德里安还存有些许希望,“Ana behibek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

“你还是你,”艾德里安站起来,“给你看样东西。”

艾德里安回到卧室,从衣柜里取出几个盒子。他打开盒子,找到其中一张标有电视台字样的光盘,塞进电脑里。

“在萨迈拉迎接陆军增援部队时,我做了临时演讲,被随军记者拍到。他们没有征求任何同意就公开播放了演讲视频,”艾德里安点开播放,又按下暂停,“C.L很容易就知道我是谁,在哪里。”

“我记得,你和被派来的陆战队新兵们说,‘伊拉克人在你们玩沙土的时候就会埋地雷了’,”克莱斯特挠挠屁股。

艾德里安摇摇头,开始播放视频,他觉得克莱斯特是彻底错乱了。

视频里的士兵身着陆军制服,个个疲惫不堪。艾德里安在军营前的广场上讲话,他高超的煽动技巧和场面控制能力让整个场面充满了激昂的斗志。镜头并没有拍摄到克莱斯特所属的雇佣兵部队。整个场面看起来就是美军内部的动员会。

“这是原始录像,剪掉了一部分后才播放,”艾德里安补充道,“也许你可以在互联网上看到电视台播出的版本。”

“……你不是这么说的,”克莱斯特焦躁地注视着屏幕,“我忘记是什么了……可也没有更合适的……”

“你好好想想。当着几千名士兵的面,我会怎么说话?”

有道理。

“你把药藏哪了?”艾德里安突然问。

“什么药?没有药,”克莱斯特叹了口气。

“除了毐品带来的幻觉,还有什么能让你错乱?”艾德里安关掉视频,取出光盘,准备放回衣柜。

“不,我没有。我……”

克莱斯特猛然停下话头,发现敞开的衣柜里挂着两套保存良好的军礼服。艾德里安打开盒子,把光盘放回去,克莱斯特无意看到,盒子里另有几枚辨别不出的勋章。

这些东西让克莱斯特意识到,无论他们之间存有怎样的情感,都无法抵挡现实的沟壑。他们之间的差异如此之大,根本无法结合。

“也许吧,也许。我偶尔会拿到货,”克莱斯特面无表情地说,“我吸掉了。对,我吸掉了一些。不,不少。你知道,这种东西沾上就戒不掉。”

“你拿不到毐品,也根本不清楚自己经历过什么事情,”艾德里安道出了他的判断,“我随口问一句,你就惊慌失措。你平时不是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过几天去预约医生,看看能否做个检查。”

“我没病,”克莱斯特辩解道。

“我知道你没病,你害怕罢了。”

“我没有,我怕什么?”

“要你自己愿意说出来才行。”

“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艾德里安拍拍克莱斯特,把他搂进怀里亲吻他的额头。他们陷入各自的思索中,谁都没再说话。

第16章

艾德里安从会议室里出来,把笔记本锁进抽屉。克莱斯特从办公室的另一侧离开,向吸烟室走去。艾德里安掏出香烟跟上去,准备和他的朋友轻松一会。

克莱斯特走过吸烟室门口,没有进去,反而转向旁边的消防楼梯。进入消防楼梯间之后,他向上走了两层,选择了还未装修完毕的角落,拉开苫布钻到脚手架后面。

艾德里安悄悄在外侧停下脚步。

“抱歉,请讲,”克莱斯特接听了电话。

考虑到他的前科,艾德里安可以料想到发生了什么事。

“好的。我记下了。本周六我去看房行吗……我能付现金,租期大约六个月……好的,不办聚会、不养宠物,都可以,癖好?没什么……人事经理……是,很多人都说我不太像,因为我在软件公司工作,或多或少有点奇怪……”

克莱斯特选择逃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可以明确他仅仅想从这个居所中逃开,而且不想走太远。

通话仍在继续,艾德里安从斜对面的电梯下了楼。回到办公室后他打开住处的平面图,重新规划书房的布局。距离周末还要几天,他得让伴侣回心转意。

下午五点,克莱斯特到法碧安娜的办公室进行周常汇报。克莱斯特本周负责的名额很早就完成了,但他的实际工作远超过写入文档上报的部分。

“五月十号行动的人手依然不足,长官,”克莱斯特说,“我想争取到更多的人员,也许一个就够了。”

“你指谢尔盖索科洛夫斯基?”法碧安娜猜到了克莱斯特的想法。

“是的,我们把握得当的话,效果不会差,长官。”

“你的级别还不足以知晓五月十号行动的具体内容。索科洛夫斯基不适宜这个任务,”她拒绝了。

“但他是我能找到的、目前最好的人选,长官。哥萨克人确实难以控制,但和他宗族不产生冲突的短期任务,他可以胜任。”

“下周要从迪拜调来两名管理,他们会带来相应的资源,”法碧安娜再次否定了克莱斯特的意见,“谢谢你的汇报,你可以走了。”

“是,长官。”

克莱斯特没再坚持,收起文件离开。他锁上文件柜,到停车场检查车辆,他为艾德里安选定了两辆汽车备用。确认无误后他回到工位上,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其他同事都回家了。空荡荡的办公室让他觉得安全无比。

七点钟,艾德里安从办公室出来。路途不近,他打了两杯饮料带着。

“只有我们两个,不需要多带人手?”克莱斯特为艾德里安按住电梯开门按钮,“而且我还没接到背景调查报告,下午问你要过,你没回邮件。”

“我告诉过你,去见朋友,不是公事,”艾德里安迈出电梯,“我来开车。”

车子驶出停车场,外面下起雨来,艾德里安打开雨刷,水珠在前挡风玻璃上滑出漂亮的弧线。克莱斯特趁艾德里安驾车时打开控制面板,开启路线记录程序,检查车辆的防御系统,调整空调温度。

“放轻松,”艾德里安摸了摸克莱斯特的手臂,“今晚我们住那里,明早再去上班。”

“住?”

“是啊,我很久没见格里和西尔维娅了,适当住一宿有助于联络感情。”

“我明早几点来接你?”

“你和我都要住下,明早我们一起走。”

“不,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晚上必须回去。”

“明天再做,”艾德里安温和地说。

“可你没说过要在别人家过夜。”

“早上我告诉过你,忘了?不过没关系,我认识他们十多年了,”

“我会错意了,我以为你只是要我开车送你,”克莱斯特苦着脸,拿过固定在杯垫上的饮料,“要是完全的私事,你得让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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