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鼓掌的举动，是为我鼓气？觉得我做得好？还是想加深我和他们的矛盾？不管目的是什么，结果都是后者。

第二天大早真姐就怒气冲冲地找来，把所有人都训斥一顿。我没有跳出来说“我没错”，而是默默和大家一起认真受训。唯一觉得委屈的就是金厉旭，据说他昨天就刚开始的时候喝了半纸杯的啤酒，就醉晕过去，话都没说几句。不过他想辩驳的时候被我拉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里的人个个心怀鬼胎，怕不是都想把其他人逼走。

后来连着四天的培训课都相安无事，没有人再来找我麻烦，连曹圭贤也对我彬彬有礼。我这边很顺利，金英云也说爸爸很好，只是手机落在伯父家才没接到电话。

看着在台上喋喋不休狂喷唾沫的老师，忽然觉得历经了那么多磨难，我的人生终于开始进入平顺期，真不容易啊。

“好了，理论课就到这里。接下来还有两天时间，你们的任务是拍出一条包含所有基本元素的新闻，台里所有设备都可以借用。记住，不能摆拍，不能作假，被我查到的话直接辞退。你们十个人自由组合分成五组，作将由台长、主编、编辑组、摄像组、主播组、记者组、后期组和广告组的代表进行评分。这个就是你们的最后考核，成绩最好的一组可以有任意选择部门的权利并且在当晚新闻中会播出他们的稿，成绩最差的一组就要跟大家说拜拜咯。”

老师的声音像是在半空凝固后重重砸下每个人的脑袋，所有人第一次如此默契，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师。

“啪啪啪”老师拍拍手把我们的魂召回来，“任务已经开始了，截止时间是明天中午十二点。要借设备的来我这边登记一下，登记好就能跟去楼领……”

“老师！”一个女生猛地打断老师的话，举手站起来，“记者和摄像数量不配对啊！这里只有个男生是应聘摄像，剩下的都是记者和主播。”

老师刚还笑嘻嘻的脸色顿时阴下来，细长的丹凤眼一眯，室内温也随之降了几，“你这五天游魂去哪里？我们要的是全才，能采能摄能主持能后期的全才，如果你只能做记者，那你可以收拾包袱走人，不要浪费我时间。真是的，小鬼就是小鬼，没用。还有谁不妥这样的安排，快说出来，统统给我走！”

那女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跌坐在椅上，头埋得低低。

又一阵扭曲的死寂笼罩下来，大家互相对眼色，但是都不敢说话。

“没有了吧？那就快点分组，别耽搁我时间！”

一瞬间，应聘摄像的其中两个人身边围了一群人，都想抢到最稀缺的资源。

话说，我是应聘摄像的吧，为什么没人……需要我？

不消几分钟，大部分人都分好组，只剩下我、金厉旭、曹圭贤和刚才那个举手提问的女生。估计是怕这个女生在老师的印象里扣分影响成绩，所以没人敢和他一组吧。我本来就被孤立了，曹圭贤则是上次那行为，自我孤立了，金厉旭看起来柔弱，没人选吧。

“厉旭，你要和我一组吗？”我拉拉金厉旭的衣袖，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机械地转过头看着我。这家伙绝对是天然呆，不能放他和别人一组，危险了。

他为难地看看我，又转头看看对面，小表情纠结了一分钟才扬起笑脸，“哦，好啊！”

他好像很在乎曹圭贤，曹圭贤才是他的选，而不是我吧。他在等曹圭贤主动？他们之前就认识？可是我没见他们说过话，就算是住一屋，也没见他们互相打招呼。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不对，我干嘛这么在乎他们的事，就算他们有什么也不关我事，我没必要替他们担心。

可是，万一金厉旭喜欢曹圭贤怎么办？要不要劝劝他？曹圭贤那种人不可能真心对他好，甚至还会利用他。金厉旭单纯，随便说两句甜蜜就能把他哄得团团转。

看着金厉旭就有种看到以前的自己，那还是洁白无暇没有被污染过的白纸，我想保护他，让他一直这么天真无邪。

金厉旭虽然看着我，可总是不自觉偷看还定在对面的曹圭贤。我二话不说拉起金厉旭，大步流星走去讲台。

“哎呀，只剩下一个人了。”那女生站在平时常混在一起的人边上，撒娇地跺跺脚，不自然的娃娃音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好冷！恶心！

我一手抓着金厉旭，一边弯腰在老师的本上登记，自己的名字都还没写完，身体就猛地被拽着往左边跑。

“圭贤他会用摄像机！你不用担心啊！”金厉旭突发神力，居然一拖着我往那人群里走，尖细的声音着急地解释着。

那是曹圭贤的事，他着急什么？只是替同担心吗？看起来做得有点过了，还是他们有着不一般交情？

“你在说什么啊，他不是播音主持的吗？”

“啊？那个，额，这个我……”被别人一反问，金厉旭就不知所措，脸蛋通红，完全接不上话。

嗯，我明白了，他是很喜欢曹圭贤吧，因为不想喜欢的人被误解，所以即使不懂辩解也想替他开解。

“他以前是新闻的，后来才转去播音主持。”我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人，还是忍不住挺身而出替金厉旭解释，还一把将金厉旭拉回身后，浑然母鸡护小鸡的架势。

“你又知道？”女生傲慢不逊地歪着头斜视我，看起来并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们以前在一个班，不不熟而已。”我说着就有结巴，要我撒弥天大谎，还是有点难。

女生半信半疑地瞪了我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在老师的催促下，答应和曹圭贤一组。

他们走到讲台登记组别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曹圭贤看似随意扫到我的目光里闪着凶光。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把握命运

一闪而过的眼神在我脑海里不断循环，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那抹凶光是我看错还是他无意识的表现。

如果不是我看错，那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什么？我做了什么？整个上午，我认真听课做笔记，然后，选了金厉旭一组，接着就是帮金厉旭解围……噢！关键词是“金厉旭”！

莫非，难道，曹圭贤在吃醋？！

这样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

曹圭贤和金厉旭，是一对，但只限于人后。人前他们都假装互不认识，可是金厉旭太单纯，他不会掩饰自己的关心和在乎。而曹圭贤装得太过了，连一起生活在同一屋也形同陌路。啊，其实他们暴露了很多蛛丝马迹，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我竟然还曾经抱有幻想。

我看着心不在焉的金厉旭，虽然我明白他的心情，但眼下时间不多，我们不能再费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事上。这是金英云为我争取的机会，他为我着想那么多，我不能再糟蹋他心意，我不会就这么随便把它让给别人！

我拉过椅子坐到金厉旭对面，双手用力握住他肩膀。他终于从沉思中惊醒，小脑袋从胸前抬起，无神的双目似乎是在看着我，但是我知道，他看的是曹圭贤。

“厉旭，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也不绕关子，直接开门见山说清楚。

“诶？”他疑惑地应了一声。不知道是没听清楚我说什么，还是无法相信我说什么。

我一脸“我了”的表情。拍了拍他肩，“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我们当务之急不是担心别人，而是担心自己。如果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好，我们就会被淘汰。你想和他分开吗？”

“……”听到我最后一句，他身体一震，脸蛋蹭上两团红晕又低下头，没有说话。

看着他的头顶，我不得不咬住下唇才把要甩几巴掌打醒他的冲动压下。这样不行，说服不了他，就没办法开始。他和曹圭贤那不关我事。但是现在我和金厉旭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他若是一直死气沉沉的，肯定没办法发挥水平，这次作品不是看个人，而是着重整体啊！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比不上两个人的脑袋，所以我不能抛开金厉旭一个人蛮干。

我松开金厉旭，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尽量集中精力模仿金厉旭的思维方式，大致能判断出他目前烦恼的原因。说来说去，还是曹圭贤的事。

“唉。”我叹了口气，装作随意但其实一直看着金厉旭的反应，“我明白你们不想公开，因为我跟你一样。而且我也不打算要用这秘密做什么坏事。但是你要清楚，我们现在面临生死关，社会是很残酷的。不允许我们再浪费时间。”

金厉旭身体明显发抖，头快要含到胸里。细细的声音带着委屈，“可是。可是那个女生，她……”

果然，果然还是曹圭贤那点破事！阻挠我前进的永远是曹圭贤！为什么！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被他拦住！

我坐到金厉旭旁边，轻轻搂住他，尽力把自己的声音调到一个最舒适的音调上，“没事的，你要相信他，你们约定会一起留在这里对吧。”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金厉旭惊恐地挣脱出我的拥抱，小眼睛瞬间瞪成大眼睛。

“哈哈，猜的，这个应该可以算是，媒体人的新闻触觉。哈哈哈。好了，你也不能违背你们的诺言啊，我们开始吧。”

“嗯！”

耶！成功收服金厉旭一只！

首先我们要确定题材，是要做时事新闻，还是民生新闻，亦或是评论新闻。我和金厉旭一致认为，评论新闻最难做，第一个剔除。时事新闻和民生新闻各有千秋，要做出来很容易，但是想有深度就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时间。不过想要取巧，做时事新闻最方便。所以其他组很可能会以时事新闻为第一选择，为了防止撞题，我们决定以民生新闻为第一方案。

做新闻不怕题材旧，只要功力深厚，依然可以做出成功的新闻。民生新闻有两大消息来源，一是热线电话，二是以微博为主的自媒体。我们现在没有热线电话这个消息来源，只能依靠媒体。网络有很多未经加工的原材料，我和金厉旭就要在这上百万的数据里快速找到适合我们的原料。

时间紧迫，我们只能集中寻找本地新闻，同时还要提前考虑采访的可能性。比如说，要采访一个强拆事件，要找到被拆一方，还要找到拆的一方。一般强拆的一方不是有权势就是有钱财，要他们对着镜头说自己是强拆，这个可能性很低，那就要暗访偷拍。

暗访偷拍的技术水平不是说只要把摄像机藏包里就可以，首先要通过各种明的暗的途径想办法接近对方，再以同道中人的身份或其他理由得到对方的信任。从他们嘴里掏出有用的信息，这是最难的也是最初的一步。随便一天半天肯定做不深入，而且我自认还做不到这么高水平，金厉旭太单纯，演不来那样的角色。

现在很多新闻直接跳过这一步，随便表达自己去采访了，但是别人没回应，就这么算了。这样的新闻太多，而且在程序上是不足够的，不客观的。要是以这样的新闻作为作业交上去，就算不拿最低分也别想领导会中意。

我不要做得中中等等，我受够了小透明的存在。这次既然能够自己把握命运，我就要以第一为目标，我要拿到任选部门的权利！

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新闻，即使偶尔提出一个新闻题，很快又被对方否定，就这样看看说说，一直没有进展。

忽然一个灵光闪过，我惊喜地拍了一记大腿。

“我们可以做街访啊！”

“街访？类似‘你幸福吗’那种？”

“对啊，你看，现在临近新年，辞旧迎新，可以总结过去的一年，也展望未来的新年。题目是‘用一句话或者一个词或者一个字总结2014，展望2015。’”

“嗯，我觉得有点老套，万一做得跟‘你幸福吗’那么失败怎么办？”

“你傻啊，他们如果是失败，你怎么会两年后还记得？他们的确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妥当，但是那一句‘我不姓福，我姓曾’传遍大江南北啊，这就是他们成功之处！他们把自己的名堂刻到大众的心上！”

“喔，也对，那我们就做这个题！”

“很好！”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收拾器材直奔人流最旺的大街。结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刚站到街上，我们立刻遇到从来没有预料过的问题。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遵循人性

机器一架，人一站，四周行人便如鸟兽散，避之若浼。不消两秒，人头涌涌的街道只剩下渺渺几人，留我和金厉旭看着这边冷清对面热闹的街道茫然无措。大大的两盆冷水浇头而下，几乎把我们满腔热情全浇灭。

我有点发愣站在摄像机后，看着金厉旭被一个又一个捂脸而过的人拒绝。又没有做坏事，为什么大家会害怕镜头？！最让我不解的是，既然不肯接受采访，为何还要走两步回头看我们一眼，甚至有警戒地站在十多米外和我们保持距离再交头接耳对我们指指点点。

拍个新闻怎么了？！又不是杀人放火作女干犯科，说两句有那么难？！

站了一个小时，才勉强抓到两个初中生肯留步，可惜太紧张完全没答到点，根本不能用。被无情拒绝n+1次，金厉旭已经有点泄气，鼓着两腮蹲在三脚架旁。

“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不够素材。”我长叹一口气，也没什么可以拍的，就拿下摄像机蹲在金厉旭旁边。

路人匆匆而过，也不忘斜视我们一番，可能没见过一个抓着摄像机的人和一个拿着采访麦的人如此堕落地蹲在路边吧。

“我已经很努力了，他们见了我跟见鬼一样，隔远远看到我就掉头走人，我有那么可怕吗……”金厉旭嘟着嘴目光放空，委屈地说。他能保持这么单纯的性格，人生定是很顺利。没吃过瘪。忽然面对接踵而来的拒绝，自尊心大受打击。肯定无法接受。

“唉，也不是你的错。别怪自己。”我顾着想解决方案，也没心思关心他的情绪，随便安慰他两句。我还是觉得这个题材会在所有组里脱颖而出，按照他们高傲的行事风格，又吃不得苦，估计都做不了街访，都躲在室内做些会议报道吧。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入门坎无论如何都必须跨过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换题目还来得及吗？”

金厉旭软软的声音顿时让我很不爽，怒气上来也不管是在大街上。使劲拽着金厉旭的衣领将他拉近我，红了眼高声大喊：“怎能被拒绝几次就随便放弃！男子汉大丈夫说得出做得到！在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既然确定了做这一行就要有受这一行的苦的准备！”

“你你凶我干嘛，我只是……”他被我凶狠的动作吓得直发抖，眼睛霎时红了。

“对对不起！”我连忙放开他，抱歉地拍拍他背，“是我有点心急了。我们再整理整理，总结刚才的经验，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噢……”他有点紧张地双手护着胸口。像是生怕我会真的动手。他歪着头想了会儿，忽然举起手指着刚才我们采访的位置，“刚才肯站定定接受采访的是两个初中生，也有几个边走边回答了问题的白领。他们素质相对高一点。比较会说话，或许我们应该针对学生群体和知识分子采访？”

“嗯，这个可以有。不过只采访这两个群体就有偏颇不够全面，我们可以暂时主攻这两个群体。其他的也要试一试。话说我们是14点左右到这里的，那应该是上班时间。所以愿意留步的人不多，等下下班时间可能人流量会更大，不用赶上班原因留步的也应该会增加。”

“对！而且现在天冷，去商场之类的室内的人会比室外的人多，在室内采访的话他们也不会冷得牙打颤，收音也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