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傻,我杀了很多人,手上沾满了血,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寻到我。呆在我的身旁,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管,就算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不管曲流觞再说什么,他都铁定了心,赶也赶不走。
曲流觞没有办法,就由他赖着。待病好了些,冷清寒就央求着他嫁给他。曲流觞不依,两个男子还在乎什么礼数,心里清楚彼此的地位,有没有那个形式也就不重要了。
冷清寒表面上是接受了曲流觞的提议,私底下却让玲珑偷偷张罗了好些东西。
趁着冷清寒把曲流觞骗去逛街时,玲珑便把厅堂和洞房简简单单地布置了一番。稍作休息后,又马不停蹄地把老管家和花姐接了来。
冷清寒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了时候。也不顾曲流觞的反对,直接把他背到了身上“过了今天,只有我休你的份,决不准你再私自放弃我?”
曲流觞眨眨眼,显然是不明白他的意图。脑袋窝在冷清寒的脖颈处“你在说什么?”
“八抬大轿我没有备,也知道你不在乎,所以就由我来做你的轿,愿这样背着你天荒到地老。”冷清寒歪过头,厮摩着他的。
“谁说要嫁你,又是这样自作主张。”嘴上说着冰冷的话,心里不知为何有一种小小的期待。前世的他就傻傻地嫁给了他,这一世的他又再一次不明缘由地嫁给了他。
距宅子几步的地方,已能听见炮竹噼里啪啦的声音。二人皆换了红彤彤的礼服,彼此看着都要醉下。
老管家和花姐坐在上位,也是满心的喜悦,有情人终成眷属,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
奉了茶,拜了天地,谁都不可以再孤雁南飞。生也好,死也罢,有他就有他。
二人端端正正的坐在塌上,一个皱眉躲着羞臊,一个动着贼心,却有些尴尬。焦急的烛火有些耐不住性子,使劲地将烛光摇曳,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反而都要装做正人君子。
冷清寒偷偷地瞥了眼曲流觞,心就怦怦地跳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不加遏制,连曲流觞都会听见。咬着唇,一副欲哭无泪的惨状。
“流觞,我……”话卡在嘴边,猛地站起来,走到桌旁就饮了一大杯的酒。回头看了看曲流觞,再次饮了满满一大杯酒。
低着头,脸颊晕了一大片绯红。再接连提起几杯酒,已然天旋地转。眼看着曲流觞由一个变成两个,又由两个变成三个。
一时心绪激荡,人连着酒杯一起醉倒在地上。看傻眼的曲流觞,除了抽搐着嘴角已不知如何是好。勾起冷清寒的下巴,无奈地叹息眼前的人是有多没心没肺,大喜的日子竟然把自己灌醉。
残红消散,冷清寒兀自揉着阵痛的太阳穴起了个大早。一睁开眼就看见曲流觞蜷在他的怀里睡的安稳,顿时喜上眉梢。
拨弄拨弄他的发丝,咬咬他的耳朵,又碰了碰他的睫毛。才想起昨晚自己做的荒唐事,好不容易等来的这一天,结果他竟醉的不省人事。
托起下巴,虽是眼神没有离开过曲流觞,心却想着该如何给他个交代。脸凑的很近,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合上眼试着去覆他的唇,那身旁的尤物却忽然动了一下,二人便一起睁开了眼。
39.他生莫作有情痴(十五)
他轻转目光,深深地注视着他,而他眸中含水,紧紧地凝视着他,本是安逸祥和的早晨一下子多了紧张而尴尬的气氛。彼此互看了许久,曲流觞才将冷清寒拥了去。
风风雨雨,磕磕绊绊,总是有了圆满的结局,却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心里有些不安,如果对冷清寒讲了自己的忧虑。他肯定会说,日后的事不要想,等到了日后再说。
突然来了冲动,想学着刚进门的小娘子,唤他一声冷哥哥。才脱口一个冷字,就已羞的难以启齿。冷清寒看到曲流觞玉颜如雪的面颊由白慢慢变成红,不禁轻声莞尔。眨眼的瞬间,换来了曲流觞久违的一巴掌。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在曲流觞的面前想要不被打就要保持一副看不出表情的脸。
冷清寒揉着粉嘟嘟的半侧脸,委屈道“我可是你夫君啊!”
“谁家的夫君会在洞房花烛夜,喝的烂醉如泥?”曲流觞明显是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同时还在暗暗地气恼,那一声冷哥哥怎么就这样难说出。
冷清寒自知理亏,一个劲的挠着头。都是他不好,他不该喝酒去逃避羞赧。不该大喜夜,扔下他一个人,独自和周公去下棋。莫非,难不成,曲流觞吃了周公的醋。
什么乱七八糟的理,少在那里得意忘形,未得他原谅前绝不允许冷清寒碰他一下子。期间,若是再犯了错,休想再与他共枕同眠。
煮熟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冷清寒忙一迭声的道歉“流觞,我错了。”
“流觞,原谅我好不好?”
“流觞,我再也不敢了……”这次,轮到冷清寒蜷缩成一只大猫,在曲流觞的怀里蹭来蹭去。
故作的乖巧的羊,没忍一时,眼里放出了狼光。曲流觞看出了他的把戏,尤他扑了个空,自己先他一步避了开。
玲珑端来洗漱的水,站在门外偷偷听了许久,不知不觉就红了一张未着胭脂的脸。再一看温热的水好似覆了薄薄的一层冰,只好转身再去重打一盆来。
曲流觞没有用力,充满爱意地弹了一下冷清寒的额头“冷……清寒,大白天不要做这么羞耻的事。”再一次试着唤他冷哥哥,却又一次败下了阵。
“你是说白天不可以,夜里可以对吗!说好了,不许反悔。”冷清寒顿时乐的心花怒放,罕怕曲流觞会再反悔不要他碰,完全忽略了曲流觞一次又一次尴尬地唤出一个冷字。
用过了早膳,二人想着去冷家的祖坟磕上几个头。临出门时,曲流觞将眼下的曼珠沙华描成了其它的花式。
“已经很好看了,为什么还要弄成别的花式?”冷清寒总是见他如此,好奇的问道。
“我说过,自己杀了好些人,虽然没被他们看清过长相,却无意被他们知晓眼下刻了一朵曼珠沙华。”说着描下了最后一笔。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用不了多久,那些仇家就会来找他报仇。
冷清寒笑了笑,揽过曲流觞比女子还要蛮细的腰“我们只过好眼下的日子。”
祭拜过先人,二人便闲逛在街头。曲流觞揉搓着冻红的葱指,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很冷是吗!不如我们回家吧。”
“嗯。”简简单单的对话,却比任何时候都幸福。天凉时有人关心,生病时有人照顾。哪怕一个担忧而焦急的眼神,都会充满了感动。
再过几天就到了岁末,恩恩爱爱的小日子越发过的有滋有味。哪曾想,在炮竹声声辞旧岁的夜里曲流觞却害了大病。
窗外,繁花似雨。窗内,泪语盈然。错过了这次,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到漫天的烟火。冷清寒咬着牙,垂下如墨的凤眸,几点星光,若隐若现。那密如蝶翅的睫毛,轻轻地眨着,在日渐消瘦的脸上漾开一片晦暗的涟漪。
“傻瓜,怎么会没有机会!”眉宇间流露着真情,看得出这是一句假的不能再假的话。
坐倚在冷清寒的怀里,任彼此的呼吸以及近的距离相互交错着。抬眼明眸如月,璀璨若星。怎舍得这一世情愿,于碧落黄泉相思成冢。
城里请了好些妙手可以回春的郎中,结果来了去了都是摇摇头。情况好些,还会挺上一个月。情况糟些,也就这几日的命。
“庸医,都是庸医,这么小的病都看不好。”冷清寒强忍着泪怒骂道。请他们来的时候,不都是把自己捧上了天。什么隐逸世外的名医,什么赛过华佗的高人,怎到了最后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德性。
森冷的日光碎落离离散散的凄凉,那抹泣血的忧愁,似一瞬白了三千的青丝。眼波流转,如春水潺潺涓涓,潋滟芳华“何故迁怒于他们。”
浅浅的一抹笑,许久没了动静,心里是颤的,浑身是抖的。有什么东西直直的落去,想抓也抓不住,在万丈深渊,就那样孤零零的坠落。
“宁愿我替了你,也不要再看你离我越行越远的身影。”心很痛,是撕心裂肺的痛,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只剩嘴边还没说出口的我爱你。
前世的他就是这样静静地离去,守着不尽的相思,盼来了今生的缘,误以为会是天长地久。一路走来,却只是天长,只是地久,哪里人长久。
“若是访遍了大江南北,再无人治好你的病,我愿陪着你一起赴那凄凉地。”他愿是投胎再为人,就牵着他的手,渡过冰冷的忘川河。若是不愿,就永做冥间的一对鬼眷侣。揽他进了怀中,楚楚凄凄,楚楚凄凄。
何苦呢!他只想冷清寒即使没了他也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再守着那些痴念一直的痛苦下去。
昨夜春风,憔悴虽如秋,却也吹开万树花。无心观景,花未语,泪涟涟。如是几日,不见春歇去。
远山青黛,烟雨雾如绸。最是动情,怎敌他眉展嫣然。
任那苍白如雪的唇覆着他的,许久不肯放开。目光上掠,划过一丝惨淡的笑容,终究他们还是来了。抓紧冷清寒的手臂纵身跃出了马车,再回头那车已被炸的粉身碎骨。
恰于此时瞥见几人身影,未看清他们长相身旁飘来一阵烟雾。
穿过密林,前方一处绝壁峭崖,再无去路。玲珑让他二人随处躲一躲,她好去引开那些人。曲流觞却拦下她道“这不关你的事,人是我杀的,要偿命也是由我还。”苍颜若雪,那眸中亦无一丝灵秀,或许这里就是他的归处。
青丝绕指揉,那绝美的人正浅浅的笑,含情又脉脉。
以往总是逃避着冷清寒许给他的情,喜欢却只是远远的观望。然后,在心里凭着印象描摹他的容颜。那时他就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爱他,即使没有上一世的姻缘纠葛。
不知不觉落下两道血色的泪,生离死别没有人会说不害怕,除非没了牵挂。
“春寒料峭,小心冻坏了身子。”曲流觞轻抬起手腕,替冷清寒拢好了衣领“若是有来生,答应我,莫再做一个痴情的傻瓜。”贴在他的胸前,那颗心猛的一颤。知他会说不可能,抬起头就堵住了他的唇,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除魔联盟真是可笑,他曲流觞杀的人有哪一个是好人。欺男霸女的人是好人还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的人是好人。别人只知道那些人是英雄,谁晓得他们背地里做的见不得人的事。
“废话少说,一个魔头的话鬼才会信!”不分是非曲直的人永远多的数不清,他们心中的正义,永远只靠那一双听来的耳朵。如果真是这样,那还要眼睛做什么。
40.天地无处着相思(前篇)
鱼龙混杂的人,有的是为了正义,有的又何尝不是为了镜花水月。
用功的代价就是消耗寿命,这是书中的警告,曲流觞牢牢的记住。可是他受不了相思苦,以为生命殆尽他就不会再念着冷清寒。谁知越是到了最后,越会思念那张俊俏的脸。
“流觞他已经活不过几日,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他。”冷清寒拦在曲流觞的面前,恳求道。
有人冷笑道“妖人的话不足为信,谁知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过这事和他们无关,我愿自葬于万丈深渊,可否保他二人性命?”刚刚的逃亡已要去曲流觞所有的力气,已然打斗不过他们。
有人赞同却有人想要他交出镜花水月的秘诀,老者顾虑正派人物的脸面,就应了曲流觞。
冷清寒不准他这么做,玲珑也不肯他做这样的傻事,要死一起死,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
“流觞,你明知道我不会放弃你。就算是跳崖,我也愿陪着,来世绝不允许你再这样折磨着自己。”泪如雨,凝玉珠,溅落几多愁。
修长的指拂过曲流觞额前的青丝,只勾出浅淡的笑,那二人竟相拥着如花般坠落。在玲珑撼天动地的哭声里,碎落如尘埃。
“邪不胜正,你们终于赢了。可是,你们有谁扪心自问过,这样做到底对不对。”玲珑怒吼着,完全不在意那些正派人士的脸色。
“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紫华山庄,那个被称做妖派的地方。他们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却被你们一夜灭了满门,只因那派的庄主得到了镜花水月。难道,这不是为了你们的私心?”
“你是?”年长的人记得那日血腥的场面,却是一段不愿回首的过往。
“有人说我是妖女,一并诸之,唯独曲叔叔动了恻隐救下我。你们却说他独吞镜花水月,和妖派串通一气。难道,你们就不是为了那本镜花水月。还要大言不惭地声称自己是名门正派。”
曲叔叔要她忘记仇恨,做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可是那些人却一次又一次伤了她最亲近的人。镜花水月是他交给曲叔叔的,而曲叔叔救她从来都不是因为秘籍的缘故。
正派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何不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自私的“我的一切都被你们毁了,我爹,我娘,曲叔叔,还有他的儿子。你们说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提起手中的长剑,两眼空空如也,最珍视的人都不在了。
“小丫头不要做傻事,曲流觞也是为了你才选的这条路,所以……”
“所以,我就要眼睁睁地看到你们这些武林中的败类得意忘形吗?有一点良心,记得每年来这里为他们烧一份俸禄。”低首敛眉,最后一滴泪落到那刺穿胸膛的长剑上。
晴空落雨,那一日,似梦。
(终篇 天地无处着相思)
歌曰: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引子
佛言,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若是有缘,何不随了天意。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于你我二人又何干。
老顽固的天帝板着脸,亦不赞同也不反对,单是用杯盖来来回回地拨着水。情这颗果子,外表太华丽,咬一口才知道,它并不如想象般的甜。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君熙若是肯放下这份执念,他依然是瀛洲的仙尊。三世的情劫是他命里注定的,只要他愿放弃那个人,就可以再脱六道轮回之苦。
世间最难放下的是情,最难写的是情,最难唱的也是情。薄情寡义之人,又岂能兼爱众生。滥情的老白终是看不下去“若是雨陌也成了仙,天帝是不是愿成全他们。”天条虽是不准神妖通好,却没有规定男子之间不可许诺终身。
“是!”老顽固的天帝点头应道。
“君无戏言,佛祖为证,若是雨陌成了仙,天帝不可再刁难他们。”太白金星郑重道“那君熙的天职?”
“随时可回去赴任。”老顽固的天帝虽是沉着脸,却是希望雨陌可以成了仙,那样他不仅有理由成全一对苦命的鸳鸯,也有理由堵住众仙家的嘴。
早一步,晚一步,或是阴差阳错。黄泉路上,冷清寒始终没有见到曲流觞。心下渐凉,莫不是那傻瓜又故意躲了去。他要自己来生不要再做有情的痴人,可为他痴狂已经成了习惯,不去爱他又该去喜欢谁?
鬼门关前又站了白胡子尊者,只是这次,他的身旁多了一个人。拱手敬道“上次还要谢过仙家的丹药。”
白胡子的尊者摆摆手,要他不用多礼“七七四十九日后,黄河的龙门会再开一次,什么样的造化看你们了。”手中的拂尘随意一挥,那三人就换了去处。
足下青烟雾绕,宛若滑腻的丝绸覆在若即若离的琼阁玉宇之上。白胡子尊者捋着胡须,笑吟吟道“忆起什么没有?”
冷清寒单是摇头,再一眨眼,已然置身其中。瀛洲殿前坐着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侍者。千年了,瀛洲似死了一般。花落了就落了,树败了也就败了,再倾力呵护的东西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