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那个，我上楼去，继续睡了。”我慢慢的看了周影一眼，“好象还有点困。”

“你睡的已经够多了。”周冬旭看了看我，一把把我拉到周影旁的沙发边，“这位周某人也才刚起床。”

听到周冬旭的话，周影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只是继续沉默不语的打字。

他竟然会脸红，真难得，我忍不住偷偷瞄他。

其实这样的侧脸看起来，完美的45度角，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柔和却不失倔强的眉骨，还有自然撅起的嘴唇，红红的，忍不住想让人……啊，我怎么可以。夏雪川啊夏雪川，千万不可以沉溺于欲海，不可自拔，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啊……

“周影小的时候，是个孤僻的孩子，”周冬旭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抬头看着星空，“即使18岁，也没有什么朋友。”周冬旭的声音轻松而自然，一边观看着周影拿着酒杯和周霖追逐着，闹酒疯，好似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孤僻并不是错，孤僻的缘由才是最关键的。”我笑着说，“有钱人家的孩子，都会有几个无人可诉的心事。”

“这正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他认真的一笑，“你的眼睛，倔强中带有温柔，明明自己前途未卜，还会代别人考虑。”

“你们并不是别人，”我含笑从周冬旭手中取走空的酒杯，“因为你周冬旭，是改变我命运的人。”说完，便走进房内。“川，”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我定睛回头，“和他做好朋友吧。”

好朋友……和周影？

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

但未来，又会有谁知道呢？我们谁都好似这海上漂浮着，会是谁，把我们牵引回岸？

白天睡的太多，我又陷入了无眠状态。

早晨周影伏入我怀中的情形又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橙红染满了天空和海岸一片，随风是似而非的微笑和亲柔。那真的是周影嘛，还仅是自己一个短暂的梦境，可现在半清醒的状态又分明表示昨晚我们确实于海边吹风一宿。

突然一阵敲门声，我翻身去开门。

周影正笑着靠在门边：“怎么那么久才来开。”

“干嘛？”

“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干我什么事情。”

“我睡不着当然关你事情。”

“……”

“……”

“……”

“你喝醉了吧，应该去睡觉。”

“我睡你这不行？”

“想的美。”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很美？”周影往房里一钻，又掏出两瓶酒，“我们来继续啊……”

“继续喝酒？”我瞄了瞄他。

“不……”他柔媚的一笑，眼睛向床上一瞟。

汗……想干嘛。

你才刚过18岁，18禁，你懂不懂！年纪轻轻，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过的桥比你走得路还要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虽然我承认我们孤儿院的菜里盐放的不多，你们这些大少爷又都不爱吃米，都吃面包长大，但是，言归正传，不可以的还是不可以，楚河汉界，界限要划划清楚，否则就是一缸糨糊了，不对，是线团，剪不清理还乱。这样怎么对的起列祖列宗，我的列祖列宗也就算了，我都搞不清楚自己爹妈是谁，周影你家可是……

……我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废话？

“喂！！夏雪川，你发什么呆，快一点拉！！”他坐在床边大叫。

快一点？……冰寒……僵

“我们来算24点拉！！！”

碎裂……

“快点拉快点拉。”

果然他神经不正常，还是我脑子烧坏了？

“我才不陪你……”言未果，就被兴致勃勃的他一把拖进床里……

“你的眼睛怎么是肿的？”周霖边把作为早餐的椰丝面包吐满黄油塞进嘴里，一边扫着从楼上摇晃下来的我，“真难看。”

“还有更难看的。”我兴奋的挑了挑眉毛。

周影两个眼圈乌黑走了下来，我开心的指着说：“这是他昨天睡着的时候，我用墨水画的，效果不错吧。”

“哈哈哈哈哈哈……”周霖的早饭立马喷了我满脸，却在周影懵懂的目光里停了下来。

原来是周冬旭下楼来了：“你怎么了？”他低头俯视问。

“啊？什么？”周影还一无所知的抬头问，一边顺着周冬旭的目光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边，手指一抹黑色。

惊叫声中，周影窜上了楼。

我得意的笑了起来，正是害我一晚没睡的代价。

下午的海面一片碧光，周霖穿着比基尼坐在我身边，一边喝着芒果汁一边问我：“夏雪川，你觉得是我漂亮还是我哥哥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起来，都差不多，反正你们是兄妹，鼻子眼睛都很象。”快速滑行的快艇劈开的水面，脚边的海水飞速擦过阵痒。

“你果然也不正常，”周霖大叹一口气，“一般男生看到我，都会赞叹我的可爱漂亮，但你却，我猜你满脑子都是我两个哥哥吧。”

说的是事实，你很漂亮吗？

我侧头仔细看周霖，其实还蛮耐看的，不过大小姐，你自恃过高了吧。

她突然探头说：“哎……其实我也不反对拉，你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吸了一口芒果汁，慰然一笑，“周影很喜欢你，可能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我？

我的脑海又浮现出那天日出的早晨……完了，最近这个画面总是在我脑海里浮现。

“有种植物叫作罗勒，”阳光的微风吹泊，“香草植物，有薄荷的气息，初尝微辣，但细品却有甜味。”

这家人只知道吃吗？

“它需要生长在充满阳光的地方，否则便会倒伏。谣传它的花具有毒性，但实际却可以提取出极好的香精。”

哦，你可以当香水用。

“周影便象这种植物。”

“他必须要生活在阳光可以照耀的到的地方，例如，周冬旭的身边，初遇他的人，都会被他所背负的少爷身份吓到，即使深入交往，也会忍受不了他乖戾而火辣的脾气，但是，只有不作计较，或者说能象阳光包容万物的人，才可以与他在一起，而那便是之后的微甜了。甚至之后，还会发觉那可贵的作用。”

周霖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看着她一脸恬静的评论他哥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可以相安无事，甚至相依为命的生活在一起。

“在过去的日子里，周冬旭就是影生活的大树，他的重心便他哥哥。但你来了后，一切却有了不同，这个天平产生了倾斜。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你可以走进他的生活，就请你体谅他吧。”

周影……冬日下的影子吗？

“只怕我不行，”我笑着说，“别忘，才来几日，你们兄妹就分别泼我三杯牛奶。”

“不，你可以的，”周霖低着头笑，“因为你是夏天里的雪川，可以万尽消融。”

阳光很热烈的照拂……周霖的话第一次认真旋浮在我们之间。

罗勒……如果有这种植物，我真的很想看一看。

（十一）入学

很快到了入学时分，我一身白色TSHIRT，破布牛仔，斜吊着书包站在大学门口。

“夏少爷，我代表我们历史悠久学风纯良学术精深硬件齐全软件优秀的香港的最好理工大学，欢迎你到来，”校长哈着腰走来，身后的人整齐一字排开，必恭必敬，“周家大公子也是此处毕业，现在又逢您前来攻读，我们真是蓬荜生辉无限光荣啊。”

一阵掌声……

看来，作周家的公子，真是件威风十足的事情。

“哪里哪里。”我点身应对，面作笑脸。

理所当然成了学校的红人，象我这样出身贫寒的人，却可以享受校园四通八达的道路上，少年少女们无处不在景仰的目光。果然是青春无限的校园，连偶尔在食堂里坐过的位置，也成了无人问津的特等席位。

“请问，你是夏雪川吗？”一个男生走了过来，“这是我们老大要我给你的。”

我正与人谈笑自如，不禁起眼打量了一下来访者，戴着黑框眼镜，眼角青涩，正略微紧张的双手奉上一封浅绿色的信。

“你老大是谁？”

“汤嘉成。”

“汤嘉成是谁？”我略有不屑的说。

“汤臣集团的贵公子，”坐我身边的人突然唯唯诺诺的说，“汤臣集团是香港房地产的龙头老大，据说汤嘉成小时患过自闭症，后来在美国读书，却读到一半读不下去了，溜了回来，现在一边在理工大读书，一边辅佐着家族的产业，到现在为止，从未在期货投资输过。”

介绍的真够详尽的，看来也是个红人，我嘴角轻轻浮动拆开信封：“放学五点，学校阳台。”

我转头问好事之人：“我们学校有几个阳台？”

“好象挺多的。”

汗……

“你迟到了29分钟，本少爷从不等人超过半小时。”眼前的人，靠着凭栏，语气平静，眉清目秀的对我微笑着。

“你又不写清楚是哪个阳台，前面几个都是男男女女的，跑到最后一个才是……”我喘着气，一边擦着汗一边扶着膝盖看眼前之人。水墨色的天空在他身后落幕，夕阳斜挂在即将落入的远方。

“你怎知道，我不是那男男女女中的一个呢？”

他继续保持着微笑，却一语把我问僵。

我抬眼专视，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贵气，虽略带着一种难言的隐涩，却有文儒的优雅。

往常的经验告诉我，这类人最阴险不过……果然初次见，虽然面拂微风，但吐出来的词却不失尖钻。

“如我没猜错，你对女生没有兴趣。”我昂头笑道。

汤嘉成低头笑了起来，一边扬起他那略带挑衅的目光：“那你的意思是，我对你有兴趣咯？”

我浅笑应对：“不敢，只是对汤家贵公子的艳史略知一二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汤嘉成大笑起来，“不错，我喜欢。”

喜欢你个头，我才不会让你在这里向天干笑，我还想早点回去和周影一起看咸蛋超人，我跟他打赌这集会有奥特曼之父跑出来。

（注：现在周影同学正抱着薯片一边大嚼，一边双目有神的在看咸蛋超人……都都都，红灯亮起来，奥特曼之父出来拉。）

“叫我出来什么事？”我正色问。

汤嘉成嘴角挑起：“做我的人。”

什么意思？

我惊讶的看着他。

“不要瞪着你那还算大的眼睛，没听清楚吗？”汤嘉成微微一笑，“我要你，做我的人。”

“如果我拒绝，是不是下场会很惨？”

“那你拒绝试试。”

恶霸……我咬牙切齿。

“怎么了？”他走近几步，食指挑起我的下巴，“那么漂亮的脸，表情怎么这样难看？”

“放开你的手，”我一把拍下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狠狠的瞪着他，“别做梦了！”

“你拒绝的话，下场会很惨。”他平静的微笑中面带恼色。

我正视着他，嘴角勾起嫣然：“那我会拭目以待。”

夕阳沉出黄昏的愤怒，风蜷有秋天的狂响，我定步，便转身便跑出阳台……

（注：哎……夏雪川啊，难道你很有小受气质？不会吧……你要挺住啊。）

（十二）剪不清，理还乱

“怎么那么晚回来？”

周冬旭……站在门口。

“恩……”我在他面前点头。

他的手，温柔的覆住我的额头上的一个包，痛。

“额头怎么了？”声音也好温柔，你在等我回来吗？突然有眼泪要掉下来的冲动。

“刚才撞的。”

还不是因为逃开那恶霸时，跑的太匆忙，一头撞到了楼道的墙壁上。

“下次小心一点……”

“恩……”

“不要让我担心。”

担心……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对我说。

“你真的会担心吗？”我骤然抬头，水汪汪地注视着周冬旭的眼睛，那一眼温柔，一语宽容，却再不是我曾懵懂追寻的了。

离的那么近，离的那么近，在我所以为的世界尽头，

那个晴朗的夏天，是你领起了我的手，却再将我丢在独自舞蹈的众目睽睽中。

周冬旭！我独自在别人的砧板上跳舞啊。可是你呢……

“傻瓜，当然会担心，”周冬旭温暖的笑意，散开在已有秋意的晚上。

“周冬旭！！”我用力的说到。

“什么？”他依然……依然那么平静中的温柔，却仿佛眺望远方，而非是注视着我。

“夏天就要结束了呢。”我认真的说，“那是你把我领回来的季节。你要永远记得。”我埋头进他怀里，可以猜到他略有惊讶的表情，而后眼里浮起温暖的水汽，和温暖的手，搭在了我单薄的肩膀。

“你身体好冷。”

我一直撑着的，有时也会好累，那是因为我的心底倒影着你温暖的眼神。慢慢抬起头，那眼睛，就是眼前这双，不知觉便他深邃的眼眸上，落下了自己最后的吻。

回到自己房间时，周影正坐在我床上算24点。

“喂，你出去拉。”我对他叫到，“我要换睡衣。”

“在我面前换好了。”他一无所谓的说。

“我怎么可以在你面前换。”我走到床边，去取他面前的牌，“出去拉。”

周影突然一把按住我的手，低着头问：“你刚才是不是吻了我哥。”

“是又怎么样。”我凑近他略带幽怨的眼睛。

“你……”周影突然呈现出受伤的表情，看了不禁让人心慌。骤然他伸出手，把我拖进床里。

慌乱里我努力挣脱，却已经整个人被他压在了下面。双腕被他的双手牢箍，他的眼睛离我的那么近，一缕发垂在我的脸上。

“你怎么可以？”他的眼睛刻满要喷涌而出的伤痛，将责怪直逼我瞳孔的深处，“你怎么可以？！”周影突然松开了我手，伏在我身上哭了起来，我的胸口一阵阵感受着眼泪强烈的刺痛，和起伏的抽噎。

这是个，以为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夺去的孩子。一个一路追着太阳，一路追不到，只能蜷缩在影子里哭泣的孩子。

“我……”我的眼里渗出微笑，“并不爱你哥。”我慢慢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背上，然后紧紧拥住这起伏哭泣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