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愿也察觉到四十九院的委屈，可惜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吃，而且要现在突然跑去找东西吃也不太现实。

四十八愿想了想问：「你撑得下去吗？」

四十九院虽然很饿，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要逞一下英雄，于是果断地点了点头：「没问题！」

四十八愿有点好笑地哼了一声，然后轻声说：「这就是最后一战了吧。打败他们，我们就能回到正常生活。」

四十九院看着不远处的恶斗，感觉好像有点不太现实，就像是在看美国的特效大片似的。

「打完这一仗，回去我们吃个晚饭，就好好睡吧。」四十八愿歪着头看向四十九院。

天已经有些黑下来了，四十八愿的左眼在旁边亮起的路灯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四十九院像是被吸引了一般凑上前去，在四十八愿的眼睛上亲了一口。

「嗯。等这一切结束，我们一起回去。」

然后，四十九院站了起来，跨出了藏身的草堆。

「把秋木给你的生气喝了吧。应该会让你也恢复一些灵力。」四十八愿叮嘱道。

四十八愿不提，四十九院还真差点忘了，于是便点了点头，将三支试管从衣服的内袋里掏了出来，喝掉。一把那些生气喝下肚，就感觉有力量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腹中涌了出来，那感觉实在是很好，让四十九院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

「那我去了。」四十九院说着朝学园长那边冲了过去。

四十八愿「嗯」了一声，也跟着了他身后不远处。

他现在手上没有什么利器，灵力也全部仰仗四十九院，他其实并不适合出现在乱斗之中，但是让他躲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四十九院回来，又实在不是他的性格。所以干脆去到附近，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顺便研究一下学园长的「规则」。

学园长的「规则」并不是完全对学园长有利的。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平衡的，相生相克的。就像学园长制造出来的那个神秘空间，也有着它的规则。要是魔化的怪兽和尸体的数量不平衡的话，空间也会崩坏。所以学园长在制定规则的同时，也受「规则」所制约。

四十八愿想起两年前的那个「盒子」。盒子里写着存活两周的规则，就算他们没有找到那个规则，那个规则还是会写在学园长的房间里。作为学园长，他当然不想把两周时间存活之类的规则告诉他们，他巴不得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就这么一无所知地死去。可是那个规则还是出现在盒子里了。

这说明，那些规则是学园长或者佩尔德罗被迫，必须遵守的事。

换言之，学园长的「游戏」，必须有让他们赢的方法。

而四十八愿能做的，就是在别的阴阳师战斗的时候，找出这个能让他们赢得游戏的方法。

学园长年纪大了，本身的身体条件不行，所有防御攻击都靠身后那个「刺」的能力者，所以被四十九院家的三个人和十七部家的老太太围攻，还是很不利的。

所以，没过多久，一直隐藏在什么地方的五十岚家父子出现了。

五十岚主任没有什么灵力修为，但似乎是练过的，三两下就将佳奈摔了出去。

五十岚音原好像也有点身手，面对四个人的攻击也不慌不忙。

四十九院的母亲和十七部的老太毕竟都上了年纪，四十九院被四十八愿揍惯了，反射神经揍得挺灵光，一闪一避的也没让五十岚音原占到什么便宜，佳奈毕竟也还年轻，而且还是个女汉子，就算被摔了出去，爬起来拍拍屁股还是继续打。可是两位老妇人就不行了，四十九院的母亲和十七部的老太太才和他们缠斗了没多久就只能勉强维持自保的姿势了。

两个人稍微退出了战圈一会儿，正想喘一口气，突然脚边出现了许多钢刺，勉强避过以后，周围又出现了更多，让她们两个无从下脚。

这下，她们可以说是被困在钢刺中间了。

两位女性稍微喘了一下气以后，对视一眼，十七部的老太太抬手就用禄存戟劈开一片钢刺，于是她们再次冲入了战圈。

这样来回几次折腾过，这边的四个人情况都不是很好看。四十八愿在旁边看得很心焦。

四十九院手上有贪狼剑，带有繁殖效果的钢刺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的灵力刚刚补充过，打起来十分顺手，眼看就要一剑朝学园长头上劈下去，却看到学园长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身后突然传来母亲的惊叫。

四十九院退后一大步回头看去，看到十七部的老太太的脚竟然被钢刺刺穿了，自己的母亲正努力地给她施着治愈的法术，但是看起来完全没有转好的迹象。

看到这个情况，四十九院有些慌乱。

他并没有经历过许多这样的场景，他没有经验可以告诉他，现在该回去施救还是继续进攻。一时间竟有一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感觉。之前憋起的攻击都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

「二货！管好你自己的事！」四十八愿突然的大吼惊醒了四十九院。

四十九院握紧了手里的贪狼剑，并在剑上覆上一层薄冰，挥动几下，将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钢刺扫开，并努力躲避着从自己视觉死角攻击过来的钢刺。

四十八愿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老太太抱起来，放到旁边的平地上。

老太太一声痛都没喊，但是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忍着极大的痛苦。

四十九院的母亲给老太太紧急处理过伤口以后，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后方，必须得返回去帮佳奈和四十九院一起攻击了。

「我会照顾她的。」四十八愿像是要她放心般说道。

四十九院的母亲没有说话，这时十七部的老太太将手里的禄存戟递上前去：「杏子，这个你拿去吧，有这个会比较好。」

「可是十七部大人也需要神器护身才对。」四十九院的母亲说道。

十七部的老太太笑了两声：「哈哈，老身年纪大了，打不动了，拿着这个也没有用。再说有小年轻陪着我，不会有事的。」

四十九院的母亲这才拿起禄存戟，然后定定地看了四十八愿一眼，冲进了钢刺群之中。

看着四十九院的母亲离开，十七部的老太太咳了两声，四十八愿适时地将她扶了起来。

老太太的脚整个被粗大的钢刺穿透，脚面上是个一个巨大的血洞，想必现在是疼痛难忍，一动也不能动的状态。四十八愿有些不忍，虽然四十九院的母亲已经给老太太止过血，这个伤口可能永远都好不了了。

「年轻人。」老太太轻声又带点威严的呼唤将四十八愿的意识唤了回来。

「十七部大人。」四十八愿毕恭毕敬地道。

「不必拘谨。」老太太问道，「老身也是如尼文字的继承者，你知道老身继承的是哪一种能力吗？」

四十八愿回想了一下老太太至今来的举动，似乎没有什么用到能力的地方。如尼文字继承者都是用如尼文字的意思来攻击的老太太的能力似乎不像那些钢刺、四十九院的冰、佳奈的火那么显而易见。

老太太看到四十八愿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不禁温和地笑了：「年轻人，不用想那么多。」

四十八愿看着这个慈祥的老太太，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不禁张口问道：「十七部大人的能力是……智慧吗？」

老太太听后，点了点头：「年轻人，你很聪明。」

被夸奖的四十八愿有些羞怯，那是一种像是小孩子考试得了高分被长辈赞扬的感觉。

老太太突然用严肃的口吻说道：「现在，老身要将如尼文字给你继承。」

听了这话四十八愿吓了一跳：「十七部大人，这不符合规矩。」

老太太哼了一声：「规矩？」

四十八愿说道：「如尼文字应该由七大家族的人继承，我并不是七大家族的人，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是阴阳师。」

「孩子，你根本不需要想这么多。老身让你继承，你接受就可以了。」说着，老太太又低声说了一句，「老身反正已经将一个名额给了五十岚继承，再给你一个也没什么差别了。」

四十八愿推拒着十七部老太太的好意，但是后者固执非常，见四十八愿「不知好歹」，干脆就将手指点上了四十八愿的额头：「不必多说了，老身心意已决。」

四十八愿只觉得一股热气从额头被老太太触碰的地方传进了身体，流入周身四肢百骸，整个人似乎浸入了海洋，有一种在水中浮浮沉沉的感觉。

等热气在身体里转了几圈以后，老太太放开了手指，四十八愿的额头出现了一个像向上的箭头一般的符号，然后消失了。

四十八愿眨了眨眼睛，觉得入眼的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而且脑中还多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老身时日无多，你好好运用这种能力。」老太太笑盈盈地看向四十八愿，浑身所有的戾气都没有了，在四十八愿面前的好像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四十八愿让老太太靠在自己身上休息，看向不远处几个人的打斗，而他的脑中出现了很多很多自己不曾有过的想法。辨认了许久，四十八愿知道，那是十七部老太太的想法。

126.第26祭最终一战九

老太太的想法很简单，也许因为四十八愿并不属于七大家族，也没有像老太太那样经历过数十年的岁月，许多事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不过也正因为无法感同身受，四十八愿才能更加理解以局外人的身份理解老太太的想法。

——阴阳师界需要改变。

七大家族的确是很有能力，但更有能力的人不止七大家族，那些有能力、有野心的年轻人，却因为出身背景而被埋没。明明能力高强，却总是比不上出身好的人，所以才会酿出这么多悲剧。

虽然说，世俗的目光并不重要，大家讲起来的时候好像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真正能看开这点的人却很少很少。他人同情、怜悯、愤怒、敌意以及轻视的目光全都影响着一个人的成长。

十七部的老太太就是希望所谓「七大家族的荣耀」能被别的世家的有能力的孩子所继承，为如今的阴阳师界开拓出一片新的空间。在老太太看来，现在的阴阳师世家被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中，以九十九泽家为首，没有人对此有意见，也没有人特别出挑。

先代的阴阳师的家主们还有反抗九十九泽家的人在，因为有斗争所以各个野心勃勃也各个能力高强。后代的阴阳师们还没有被现在这种反正已经这样了，那么就保持这种舒服的状态，不用打打杀杀也不错的过于安乐的想法影响，他们的心里还有一股冲劲，还愿意拼搏。

只有现在这一代当家的，骨子里都非常不愿服九十九泽家，可是都没有做出什么再反抗的举动。连她自己也是一样的。刚开始还想过要去争去抢，因为九十九泽变成了阴阳师之首的家族，十七部就变成了七大家族的末尾，心里不服气，也想过要去开发新的阴阳术，或者去寻找古老的阴阳术，和九十九家的人争个你死我活。到了后来，一年一年过去，就开始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再后来，某一天早上突然惊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安于现状，年轻时候的野心也早已被时间磨平。

没有了斗争心的不仅是自己，仔细看去的时候，十七部老太太发现，整个阴阳师界都犹如一潭死水。

人类都是在竞争中成长，有了竞争才会有优胜劣汰，才会有进步。

看似平和的日常生活让阴阳师们满足现状，不思进取。虽然世界和平并没有什么不好，可这对阴阳师们的长远发展也不是什么好的状况。

阴阳师界需要改变。

七大家族也不能再被局限在小小的空间里受人膜拜了，再这样下去，后代阴阳师们只会抱着先代阴阳师的成就坐吃山空，最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四十八愿看到了十七部老太太的忧虑，对未来的忧虑。这种忧虑，他从未想过。但是现在，也许是因为得了十七部老太太的阅历与庞大的知识量，他的眼界宽了许多，所以也似乎能够理解十七部老太太的想法了。

另外一边，四十九院抄着贪狼剑、佳奈拿着母亲给她的禄存戟和五十岚父子以及「刺」的继承者斗得难舍难分，而四十九院的母亲似乎是在准备着什么阵法。

旁边没什么战斗力，只是作为一个灵力提供源存在的学园长看到四十九院的母亲的动作，却也不慌不忙，反而将视线落到了十七部老太太和四十八愿的身上。

学园长的视线不怀好意，四十八愿马上就察觉到了。

「他不会放过老身的，你也过去帮忙吧。」十七部老太太说道。她也感受到了学园长的视线，不过她以为是投向她的。

四十八愿摇了摇头，说：「没事，现在还轮不到我。」

十七部老太太见四十八愿执意，于是也不再规劝，咳嗽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四十八愿看了看十七部老太太苍老的样子，有些动容。

如尼文字的继承一般都是等现任死去以后才寻找下一位合适的继承人。生者直接将能力传承给下一位的事前所未有，如今十七部老太太却将能力传给了他。四十八愿知道，十七部老太太的生命大概不到二十四小时了。

他与这位老太太见面也不过几个小时罢了，对方却将如此贵重的能力给了自己。自己何德何能承受得起呢？

四十九院的母亲准备的术式对学园长没什么用，好几术强烈的白光从她准备的术式向学园长射过去，都被学园长周身肉眼可见的防护罩给挡了下来。

不过「刺」的继承者并没有过来搅局，想必四十九院姐弟的牵制十分有效。

五十岚主任本人能力不强，身手非常利索，所以再怎么强也是比不上两位阴阳师联手的，过了一会儿就被四十九院姐弟用符咒捆了丢到了一边，为了不让学园长轻易把他放出来，佳奈还在被五花大绑的五十岚主任身边加了许多禁制，总算是出了一口被摔出去的恶气。

这下就只剩「刺」的继承者和五十岚音原的「延续」了。

五十岚音原的能力不是直接攻击的，所以一直都是在旁边帮着「刺」的继承者，但他本人也是有身手，四十九院姐弟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四十八愿在旁边看着，算是看出一点门道来。

「刺」的能力虽然非常厉害，但是范围有限，而且这个继承者本身身手并不怎么样，标准的阴阳师，除了术法什么都不会的那种。

但五十岚音原就不一样了，术法修为不错，身手也很好，文武双全不说，灵力方面都得到学园长的帮助，就算如尼文字的能力是辅助类的算是个短板，他的总体实力还是很可观的。

四十八愿眯着眼看了看四十九院的情况。四十九院灵力充足，带着冰渣子的贪狼剑也挥得像模像样，可毕竟不像五十岚音原是个练过的，所以打了半天还不如一个未满成年的少年。

佳奈舞动着带火的禄存戟，和四十九院配合得不错，但是双方再这么僵持下去，先败下阵来的必定是四十九院。

四十八愿反复思考着该怎么办才好。

学校里的魔化怪兽和尸体们已经都死光了，那些普通资质的阴阳师手头应该已经都空了下来，现在应该是在做后勤补给，毕竟现在是吃饭的时候了。那边人数众多，可是现在就算叫他们过来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他们和这边的几个人实力相差太多了。而且他们还要防着学园长再出什么大招。

四十八愿很想问问四十九院能不能感应到另外一边几位家主和被复活过来的继承者们打的怎么样了。

主场是在这里没错，可是其他地方战斗的结果也会影响到这边的情况，万一有一个继承者率先胜出，好不容易平衡分配到学院四处的力量就会被打破，那么到时候迟早会变成一边倒的状况。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学园长那方估计也没有什么厉害的后援了。

四十八愿相当烦恼，就算脑子里多出了许多知识，可是没有一条是有用的，现在就算有再多的投机取巧，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智力也是没什么用处的。就好比，他现在拼了小命想出一条什么有用的计谋，或者学园长拼了老命策划五十年要阴阳师界的力量颠覆，可是此时要是一颗陨石撞了地球，把整个日院都给砸了，那么一切也都只是空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