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院简直要发抖起来，可是他极力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船到桥头自然直，等问题到面前了再说吧。

四十九院回握了一下四十八愿的手：「绫人，指标算什么，我不会离开你的。」

四十八愿知道四十九院话里的分量，点头与四十九院十指交握。

四十九院恢复正常，四十八愿便继续问宇佐美关于她能看到指标的哪一个部份的问题。

「我能看出的只有当时指标以及和当时指标相关的人。」宇佐美回答道。

「当时指标？」四十八愿对这种专业术语不太了解。

「比如说开学仪式开始到第一个指标死亡的这段时间，如果第一个指标的人或者和第一个指标相关的人在我面前走过，我便可以识别。」宇佐美如此解释。

四十八愿正有点想吐槽这个说有用是有用但又感觉很没用的能力，宇佐美又补充道：「学校里发生什么事我几乎都有感觉，虽然事情的走向虽然无法预测，但是我能察觉出事件里不好的预感，所以我都会放出流言去劝告那些人不要接近那些恶质的事件，不过……有很多人都不听劝。」

四十八愿呼了一口气：「那么目前已经有了14个牺牲者，学校那么大，如果能在出事之前找到第15个指标就好了。」

「那个的话，我已经找到了。」宇佐美有些悠哉地说。

「哎？」四十九院与四十八愿同时惊讶了一声。

宇佐美抬头看向门外：「就是那个人。」

四十八愿看向门口，却看到杜若馆的学生之一的常田奎辅同学正站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打扰三个人说话。

四十八愿倒抽了一口气，几乎要叫起来，为什么又是杜若馆的学生？！

这回轮到四十九院安慰他了，紧了紧两个人互相交握的手，四十八愿渐渐镇定下来，给了四十九院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走到门边：「常田同学，有事吗？」

「四十八愿老师，今天晚上我有个朋友想到我房间过夜，他已经拿到了他宿舍那边的许可，于是我想来问问杜若馆这边可不可以让他住。」常田同学说道。

四十八愿回想了一下：「啊，是红莲馆的斋藤同学吧？之前红莲馆的上条老师有打过电话告诉我这件事。」

「是的。」常田点了点头，看向走廊，然后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模样清秀的男生。

四十八愿正想同意，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警告：「不行，这个人不可以住在杜若馆。」

四十八愿回头看到宇佐美一脸严肃，知道她不会随便下结论，既然她说了不行，一定是有不行的理由。

可是男生宿舍的决定让一个女生，而且还是学生来做，从表面上看实在有些草率，于是四十八愿说：「你先等我一会儿，等我和上条老师确定一下细节，再把文件提交到学校吧。」

常田原本表情还有些怀疑，不过大概被四十八愿的理由说服了，于是释然地道了谢就和斋藤一起走了。

四十八愿关上门，回到桌子旁边坐下。

「斋藤有问题？」四十九院替四十八愿问出话来。

宇佐美说：「有问题的不止斋藤，还有第15个指标的房间。」

「……」四十八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说，「可以不用第15个指标这种说法吗？好像常田同学不是人一样。」

「常田的房间也有问题。」宇佐美抬起头来，明明闭着眼睛，手上的动作却像是空气里有一本无形的书一般，翻看了一会儿以后她说，「常田和斋藤待在一起的话，他指标的象征会翻倍，常田的房间也有那个效果。啊，指标的象征越明显的话，他就会死得越快。」

「那不是很糟糕？」四十九院看向四十八愿。

四十八愿沉声说道：「我想想办法，先让常田换房间吧。斋藤那边可能有点麻烦，要拆散好朋友什么的，他会很痛苦吧。」

宇佐美睁开眼睛看着四十八愿说：「即便做了这些努力结局也无法更改……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就算只能拖延一点时间，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四十八愿下定决心。

四十九院无声地望着四十八愿，默默地支持他。

四十八愿最后以房间漏水为由让常田和斋藤住进了103的空房间，不仅让常田远离了他自己的房间，也方便二人就近监视。

四十九院事先在103室设下层层结界，因为不知道会是什么东西，所以干脆把对抗各种怪物的结界全部设下，以防万一。

两个人放放心心地睡了，谁知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就听到有人敲门。

四十八愿清醒得比较快，于是出去开门，只见顶着一头睡乱的头发的斋藤在门外焦急地说：「老师，常田不在房间里，看起来好像不见很久了！」

四十八愿想说常田偶尔起个夜应该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本想责怪斋藤大惊小怪，但是突然想到了常田的特殊身份，便跟着斋藤到了103房间。

房间里放了两张床，显得有些挤，没办法，这房间本来就是单人房，都是为了让斋藤和常田一起住才硬弄成双人房。

斋藤睡在左边那张床上，而右边那张床是属于常田的，地上摊了一些漫画杂志之类的东西。

奇怪的是左边的床上明显是有人睡过的痕迹，床上的被子还团成一堆，而右边的床上压根就是没人睡过的样子，叠好的被子都没有打开来过，只有床单上有人坐过的印记。

四十八愿指着常田的床以眼神询问，斋藤答道：「昨晚我和常田聊到很晚，我很困了他还很兴奋，说房间里还有一些书要拿来给我看，然后……然后我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我一直睡到刚刚才醒来，发现他不在……我不知道……洗手间里也没有他，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四十八愿点头表示知道情况了，然后皱了皱眉。这种情况两个人确实没有提早想到，抗魔用的结界只有外界有东西侵入的时候四十九院才会有感应，而结界中的人主动走到外界，四十九院是不会知道的。

四十八愿觉得有不好的预感，但是还是很淡定地告诉斋藤：「没事，你接着睡。没准他回房间拿东西，拿着拿着也困了，就在楼上睡了。」

听到四十八愿的解释，斋藤点点头，放心下来。但四十八愿却忧心忡忡地上楼去，冲进常田的房间。

一打开门，果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四十八愿的手握在门把上，几乎要把门把从门上扳下来。

他无心确认常田到底死成了什么样子，可是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期盼着常田只是受了重伤，但还留着一条小命，他希望常田还活着，希望常田还有救。

四十八愿一步一步走进房间，环视房间内的样子，很快他就看到了背靠着墙睡在床上的常田，他的手里还拿着看了一半的杂志，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躺在床上看杂志看到睡着而已——前提是，如果他的胸口没有一支箭矢的话。

没错，常田的胸口破了个大洞，流出的血液都已经快要干涸，胸口上的箭头也泛出了沾染着血液的钝色的光。看起来常田是从背后被射中。

但从常田陈尸的姿势来看，射中常田的箭矢怕是从房间外射穿了墙壁再刺透常田的身体，没有人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去弄死一个毫无罪孽的学生，没有人会用这么绕的办法让无辜的常田死亡。

如果是警察来，会怎么判断这件事？

自杀？绝对不可能。

他杀？谁干得出来这种事？

事故？这哪里像事故的样子？

自然死亡？别开玩笑了。

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四十八愿不想用「命运」或者「灵异事件」这种单纯又神秘的词来解释眼前所看到的场景。

他觉得自己被嘲弄了，不是被所谓的命运，也不是被所谓的指标，更不是被所谓的剧本，而是被那个写出所谓剧本的人！他仿佛正居高临下，满脸戏谑地从天上看着自己，嘲笑自己无可奈何，嘲笑自己如同蝼蚁一般扭动挣扎，嘲笑自己的渺小无力！

四十八愿握紧了拳头，回到房间，然后二话不说推醒了四十九院。

四十九院头一天晚上因为指标的事辗转许久才睡，现在天还没亮就被弄醒，发了好久地呆才慢慢清醒过来。听到四十八愿说完以后，四十九院也沉默了。

昨天才在复杂的心情中收完香坂的尸，不到24小时的现在又有一名学生失去生命。

不过四十九院却迅速注意到四十八愿看起来有些没精神。照理说作为式神，他缺乏七情六欲，不可能因为有谁死掉就心生动摇，但是如今他偶尔会露出一点困惑的表情，也会无意识地悲伤、烦躁，四十九院意识到四十八愿的感情正在渐渐接近人类，这让他觉得有些惊喜。

但是现在，比起别的事来，这些事并不重要。

四十九院靠近有点垂头丧气的四十八愿，像是鼓励一般轻轻搂住对方的肩膀，于是四十八愿撒娇般地捏住四十九院的睡衣边角，整个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没事的，绫人，有我在。」四十九院说道，「你也知道，事情也远远没有结束。不要紧的，我们一起面对。」

四十八愿没有回答，像是默认。四十九院摸摸四十八愿的头，然后说：「等天亮了，我去找宇佐美。我们还不能停下脚步。」

四十八愿点头，然后被四十九院以一种半强硬的态度拉到地上，和他一起在地铺上一直睡到闹钟响起。

虽然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是四十八愿不得不承认，再次醒来的他心情好了很多，好像遮挡阳光的纱布被揭开了一般，暖洋洋的阳光终于能够照亮身体中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把那里暗中滋长的病毒全部都杀死了。

可是……

「二货，把你的手拿开，热死了。」

夏天清晨的阳光，照亮了大地，照亮了睡在地铺中，一个拼命凑上前搂住，另一个拼命推拒的两个交缠的身影，也照亮了在602号房间中被黑色箭矢穿透的常田同学。

51.第11祭宿舍鬼影五

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本来没想把常田已死的消息捅出去，即便这个学校不正常，又有学生死亡的消息总是会让人心混乱起来。

可惜事情总是不随人愿，四十八愿的猜测是正确的，常田同学的确是从外面被人用箭矢刺中，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那长达一米二的箭矢还有一半留在杜若馆的墙外。由于黑色的尾羽插在杜若馆六楼外墙上的模样实在太过显眼，天一亮就被监视摄像头拍摄到了。

迅速被人强势围观的结果当然是引来了警方，经过一堆无意义的盘问，警方当然无法从尾羽指着的方向找到任何看起来像凶手的人。

等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忙完，这才想到去安抚一下103的斋藤，可是103早就空了。四十八愿心里起疑，打电话到红莲馆确认，果然听到了红莲馆的上条老师说：「斋藤？我们没有姓斋藤的学生啊？」

四十八愿原本就感到有点奇怪，如果同宿的好友突然不见了的话，一般是不会马上通知老师的，因为如果查出来有学生晚上溜出宿舍，是会被处分的，同宿的人同样会因连带责任被处分。再说，常田不见了，最有可能就是回自己房间以后没再回来，斋藤没有去确认一下就跑来找老师，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

在通知宇佐美有空时到杜若馆来一起开小会以后，四十八愿送走了四十九院，开始收拾学生们留下的狼藉。

宿舍变得空荡荡的，感觉让人十分不安。

杜若馆原本就只是一个小宿舍，一共只有19个房间给学生住都没注满，如今又少了好多人。四十八愿在脑中算了一遍离开的学生，突然发现到一件事——杜若馆除了1楼以外所有楼层的2号房都空了！

702是原本小林孝平住的房间，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活人；602的常田奎辅刚刚死去；住在502的冈本勇介因为好友出事而发疯休学；402的高野仍然躺在医院毫无起色；302的安濑透也早已在电影社失去生命；202的香坂在一天前停止呼吸。如今杜若馆除了四十八愿和四十九院正在住的102号房以外，其他楼层的2号房都没有人了。

四十八愿从来不信「巧合」这个词，因果轮回善报恶业都是没有偶然、只有必然的。

午休时四十九院和宇佐美一起过来了，两个人一过来就让杜若馆感觉有人气了许多，也让四十八愿觉得舒了一口气。

让宇佐美也进到两人的卧室，说完关于常田的事，三个人都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第16个牺牲者，常田已死，还是让他早点转生比较好。也许是因为找到了新的目标，所以情绪好了很多，杜若馆中压抑的感觉也淡了。

四十八愿正想说四十九院午休应该是正忙的时候，不适合在这里插诨打科，却见宇佐美走到房间的角落指指点点地说：「我上次来没到这个房间来……四十九院，你把这个怎么贴成这样？正宗北斗流的结界术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四十九院没来得及阻止，宇佐美就一把扯下一片什么东西，然后四十八愿这才看到出现在她手中的符纸。

「咦，竟然全部都是贴反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学的阴阳术。」宇佐美一边扯掉符纸重贴，一边嘴里还碎碎念，直到突然感到哪里不对劲，「……这个房间不对啊……」

「什么？」四十九院愣了一下。

「这个房间明明有这么多瘴气，你们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宇佐美回头问道。

「瘴气？」四十九院刚发出疑问，却听到身后重物落下的声音。回头一看才看到四十八愿脸色发白地用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勉强扶着旁边的桌子，想要站起来却是不能。

「绫人你怎么了？」四十九院急急地向四十八愿跑过去，四十八愿想让他放心却是说不出话来。

宇佐美说：「阴阳师和式神虽说有灵力护体，可是瘴气是会渗入体内的，照理说你们早该变成指标之一了。正统北斗流的结界也无法挡住的瘴气，被你这样乱贴居然挡住了？」

四十九院听到是因为结界的关系，二话不说将被宇佐美弄乱的符纸又重新贴好，四十八愿就慢慢恢复过来了。

四十八愿想到之前无意中想到的事，于是便说：「这个瘴气有没有强到影响一整栋楼？」

「很有可能呢。」宇佐美说道，「这种恶浊之气很容易让人生命，扰乱人类精气。」

「绫人，你的意思是说，杜若馆里的所有人都有危险？」四十九院迅速反应过来。

四十八愿有点担忧地点点头：「事实上，杜若馆确实出事的几率太大了。」

四十九院跟着回忆了一下，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宇佐美同学，那瘴气是来自我们房间的正下方？」四十九院无法感受到瘴气，所以不知道它的所在。

宇佐美点头，有些奇妙地看着四十九院。

四十九院终于受不了宇佐美，小声对她说：「我修习的不是四十九院家的正统北斗流的阴阳术。小时候为了反抗家族，倒着修习北斗流阴阳术，没想到自成一派变成了逆北斗流。」

宇佐美恍然大悟：「难怪你阴阳术那么弱，灵力却挺强的，原来是在养漏灵力的式神啊？」

「绫人才不是普通的式神！他很厉害！」四十九院毫不犹豫地在辩驳自己还有其他很多式神和维护四十八愿之间选择了后者。

宇佐美沉默了几秒突然说：「你对他是认真的？」

四十九院回答：「没有什么认真不认真的，我这辈子就他了。」

宇佐美皱了皱眉头：「我想你也知道，阴阳师和式神……没有结果的。人鬼殊途，好吧，他是式神不是鬼，可是他的状态和鬼没两样，又是个随时招妖怪的活靶子，别说只会加重你的负担，还帮不上什么忙……」

「天之御中主神大人，请您不要再说了。」四十九院大声打断，「绫人就是绫人，我和他就那样了。实话和您说，我逆修北斗流阴阳术也都是为了他，负担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我的心意是不会改变的，只求这一世能平安度过，只要能和绫人在一起，就算是天命我也会违抗的。」